這之後,楊嬋安靜了許多,走路姿勢都顯得嬌柔婉約,亭亭玉立,真有長大了幾歲的感覺。


    一路轉悠,蘇佑樂得讓楊嬋體會一番身為大才子的風光,見到吟詩作文的,楊嬋在哥哥傳文入耳的指導下,盈盈上台寫上佳句,再留下萬刃楊嬋的大名。廣場上已開始流傳她的名字,嚇得她再不敢上台表現了,或者就幹脆留下與她交好的孫秀畫或孫秀色的名字,甚至還偶爾落款毛遂,讓毛遂興奮不已。


    幾人又來到一個字攤麵前。一位膚色粗.黑,麵帶威嚴的中年男子正踞桌寫字,將寫好字的紙張鋪到一旁桌麵上。


    蘇佑感覺這位衣著普通卻非常整潔的男子非比尋常,以蘇佑的自信和率性竟感到隱隱的壓力,似乎在他麵前要小心謹慎,不敢造次。蘇佑對這種感覺很疑惑,又想不通。遂望向他寫的字。


    第一幅寫著“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卻是木蘭辭中的詩句,想不到木蘭辭已傳的這麽快。


    筆畫火辣有勁,寫得鋒芒畢露,透出種隱隱的殺戮氣息。都說字如其人,莫非此人的身份地位很高,手操生殺大權?但這身裝束不太像。


    蘇佑就要從他台前經過,身形削瘦卻氣勢十足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朋友覺得我這幾幅字如何?”


    嗯?蘇佑見他正抬首看著自己,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就看向另外幾幅字,沉吟片刻後禮貌答道:“您這幾幅字雖是同一種字體,卻風格多變。從第一幅那種畢露鋒芒的張揚,到第二幅的大氣凜然,錚錚鐵骨,最後這幅卻有種行雲流水般的灑脫氣勢。從這幾幅字中似乎看到一個人心境的演變。


    字中方圓兼備,剛柔相濟,更是以心入字,以字傳神,字字珠璣,小子拜服!嘿,小子隨口說的,說錯了您別介意。”


    隨著蘇佑的描述,中年人的眼睛不斷睜大,好半晌道:“小夥子眼力不錯!更是能說會道,幾幅信手塗鴉,竟讓你說的神乎其神。”


    他不等蘇佑說話,繼續道:“木蘭辭這首詩寫的很真實,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作者隻是為了描寫巾幗須眉代父從軍的美好故事,才賦予了歡樂的結局。真正的戰場,又有多少人能活著回來。”


    又感慨一聲又道:“對了,你去過塞外嗎,或者你對塞外民族有多少了解?”


    蘇佑確定不認識麵前男子,不知他為何拉住自己,難道隻是想找個人聊天打發時間?自己還要帶母親妹妹逛會場,可沒時間陪他長聊。隨口道:“小子雖然沒去過,但也聽過,小子對塞外那種雄渾開闊、浩瀚無邊的景致也是無比憧憬。無論是草原、湖泊、雪山還是沙漠,景色變化無方,美麗又蒼涼。對於塞外民族就所知有限了。”


    中年男子道:“說的不錯!沒親眼看見,是無法體會那種遼闊、壯麗多姿的景象。即有令人驚歎的壯美風光,如草原、湖泊。又有不毛荒涼的醜陋景象,如沙漠、禿原。時而荒蕪人煙、寂靜無聲讓人窒息,時而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使人恐怖。那裏沒有多少人為的建築,一切都是自然而成,人們逐水草而居,以遊牧部落方式生活,大小部族數不勝數。他們居無定所,人人善騎,來去如風!”


    蘇佑默默聽著,中年男子如親眼目睹般述說著塞外風情,民族特色,人口及勢力分布......。


    “無論是幅員遼闊,實力強大的阿史那、波斯族,還是部落小國如車師、大宛、大月、龜茲等族,其內心皆對我們中原大地充滿渴望,隨時都想著侵占我們的領土。所以周邊到處都是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異族。我國邊境地帶都是荒涼不毛之地,卻是地勢平坦,對這些自小生活在馬背上的族群,任何防禦如同虛設。”


    中年男子的話在周圍喧鬧聲中仍然清晰可聞,四人聽得心神震動。也有路過的人受他話語的吸引,駐足聆聽。


    蘇佑心中肅穆,又想到器宗大賽,那史那西賽的流星錘取名“大漠孤鷹”,可見塞外民族對荒原與沙漠是多麽崇敬。


    一問一答中,中年男子像是在給他們上一堂塞外民族人文曆史課,連楊嬋也聽得津津有味,又被深深震撼。


    鑫浩北麵,正是強大的阿史那族。曆史上,此族曾多番入侵鑫浩領土,最近百年中,雙方大小戰役也有不下百場,互有損傷。在姚呈瑞皇帝在位的二十幾年,鑫浩國力空前強盛。兩國才未再起戰事,但小規模的衝突時有發生。


    近幾年雙方到是相安無事,且大力發展商業,互通有無,才不斷有阿史那人來到帝都。這次還有人來參加大器大賽,說明雙方關係已緩和。


    西邊有車師、大宛、大月、龜茲等小國,曆史上也不少來拓邊騷擾,時有戰事。


    再遠的西方有阿拉伯,巴比倫,波斯,身毒等國,相距甚遠,中間又隔著一眾小國,與鑫浩到沒有多少交集。


    西南也是和這些少數民族國家接壤,同樣會受到他們的侵擾。南麵則是雲澤,兩國關係不需贅述。


    東方是天川國,天川與鑫浩也是紛爭不斷,兩國之間因領土之爭,常常劍拔弩張,互不相讓。天川國的都城洛京更是距離鑫浩白金城不到千裏,天川皇帝稱洛京之外皆是前線,正是表明寸土不讓的態度。


    當然兩國最近的一次交戰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天川不但與鑫浩有領土紛爭,與天澤也是一樣。天川同時還受到來自北麵及東麵異族的威脅,情況也不會比鑫浩稍好。不過三國這二十年相互製約,到是相安無事,皆在利用這難得的和平時期,爭取休養生息的機會,大力發展工商農業,經濟一片繁榮,國泰民安。


    蘇佑想到鑫浩國的四位皇子正是以“國泰民安”為名。


    然後,中年男子向眾人講述近幾年發生的幾場邊疆衝突,聽著那些攻城戰、草原追逐戰,什麽騎兵突擊、夜襲、包抄、阻擊等等戰術。眾人即感熱血沸騰。圍觀的人更多了起來。


    聽到他如數家珍般報出交戰各方參戰軍隊人數及統帥名字。蘇佑認定此人肯定曾在軍隊待過,否則不會對這些戰役如此熟悉,如若親曆。觀他形象,難道是從軍中退役後落魄了?又覺得不像,那他對著自己一個陌生人如此詳細談論這些異族情況和邊疆戰事,所圖為何?


    思索時,中年男子道:“這些小規模戰事的起因是我國近二十年不斷在邊疆修築長城,建造烽火哨台。所以我們在邊境上看到最多的建築就是城牆和烽火台,一旦發現有敵人來襲,就燃煙示警,狼煙直衝天際,隔著幾十裏也能看見,乃是最佳傳遞信息的手段,才能防範敵人鐵騎的突襲。”


    旁邊就有人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不要被這幾年的太平假像迷惑,外族狼子野心,永遠不會放棄對我中原大地富饒土地的覬覦之心。我鑫浩有誌之士,須身懷家國,居安思危!長持謹慎態度,防範於未然。”


    他的話引起其他人的認可,紛紛出言。


    又一位高壯雄偉男子道:“這位先生說的好!塞外狼族,凶狠殘暴,不能對他們絲毫放鬆。我國北驍軍守衛北疆,近幾年就數次與阿史那狼騎交鋒。我曾經見識過阿史那鐵騎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烽火台甚至都來不及傳送信息就已被攻占。


    隻有花廣榮大將軍才能抵禦住阿史那迅急如風的鐵騎,並寸土不讓,靠得就是遍布疆野的烽火哨台。在邊境,防護牆、哨塔、烽火台乃是最重要的軍事防禦措施,需建設越多越好,最好是數個烽火台建在一起,互為犄角。”


    蘇佑發現此人身材高大,長相硬朗,濃眉大眼,短須,方形臉。典型的北方男子漢形象,似乎帶著股軍人氣息。但其雙目靈動如神,閃爍智慧之芒。即給人粗中有細感覺。


    一人“哧”笑道:“你們真是杞人憂天,我鑫浩國空前強大,近年塞外諸族皆有特使來朝,與我國修好,且已通商通航,你們沒看到不斷有外族商人到來嗎,哪會再有戰事?而且爾等一介文人,即非大族勢力,又非在朝為官,此等國家大事,豈是你們可以肆意談論的?”


    聽到他嗤之以鼻語氣,圍觀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說話的人很是年輕,二十出頭,一身華麗服飾,身邊還跟著兩位仆從,一派大族公子的派頭。圍觀人敢怒不敢言。


    之前說話的高壯雄偉男子猛喝一聲道:“哪來的白癡,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年輕公子大怒道:“你敢罵我,我是帝都陳家的陳日新,你有種報上名來,我會要你好看!”


    高壯雄偉男子道:“滾!” 全身即散發出一股強大氣勢。


    陳日新一驚,往後退出幾步,才道:“好,好,你等著。” 說完領著二仆匆匆而去。圍觀眾人感覺大快人心。


    高壯雄偉男子才向中年男子施禮告罪,神態極為尊敬。中年男子似沒看到兩人的衝突,沉默下來,又拿起筆來,準備寫字,頗有送客的意思。


    周邊人自動散去,高壯雄偉男子看了一眼中年人,也離去。離開前,不經意地瞥了蘇佑一眼,蘇佑卻感到對方看自己的那一眼,冷冽如鋒,似有敵意。蘇佑確定不認識他,遂對他的態度大為不解。


    蘇佑四人正也要離去,中年男子又道:“近十年來,我國與外族的衝突就集中在邊塞的烽火台及城樓。無數哨塔,城牆和烽台經曆建設、摧毀、再建、再摧毀、反反複複,留下的是一地屍骨。烽台飽經滄桑,雖千倉百孔,確屹立不倒......。”


    見他還有話說,蘇佑不好走開。默默聽他講。中年男子抬頭目視北方,眼中有蕭索神色,然後執筆寫下, “金戈鐵馬躍,高台烽火炫!” 十個充滿肅殺氣息的字。


    蘇佑也不由感慨,為大漠邊疆、鐵騎飛踏、黃沙漫天的景象感到心神震動,喃喃接口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中年男子渾然一震,眼中暴起精芒,又執筆寫下這兩句簡單樸實、卻極具震撼之美的詩句。


    蘇佑對此人身份心有猜想,本要請問他的名字,見他沉浸於書法中,遂拱了拱手,悄然離去。


    四人離開後,一位身形纖美的女子來到字攤,正是花靜蘭,她默默看著中年男子寫完字。寫字的就是她的父親花廣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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