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幾遍剛寫下的詩句,自己才想到前句,想不到蘇佑竟然補全了後句。雖不是很工整,感覺還不錯。蘇佑這簡簡單單兩句,竟讓自己有重返塞外的感覺,到現在還心神震動。


    花廣榮抬頭看了看女兒道:“你原先告訴我蘇佑可能就是那幾款新型器刃的設計者,故極得孫族器重。後來擂台比鬥,他又展現出令人震驚的修為實力,傳奇王子更暗示過他金水雙係之外還修有火係元氣。剛才我和他短暫接觸,即感到其不但見識非凡,更有出色的文才,簡直出類拔萃。蘭兒眼光不錯,不過如此優秀男兒,也更難將他收入花家了。”


    又歎息道:“唉,我們花家竟淪落到四處尋找男子入贅這等地步!”


    花靜蘭咬唇不語,又像下定某種決心般說道:“爹,如果他不願意入贅,我也要選擇他!”


    花廣榮眼神淩厲看著女兒,花靜蘭回視父親,神情倔強,“難道花家子孫的延續就真的那麽重要,非要犧牲女兒的幸福?以這樣方式存在的花家又能維係多久?”


    花廣榮臉現怒色,如鐵條般硬朗的身體即發出迫人的氣勢,盯著花靜蘭同樣滿布怒氣的臉龐。好半晌麵色緩和道:“先看看再說吧,他也尚未喜歡上你!他如此優秀,孫族說不定會為了攏絡他而將族中女子嫁給他。”


    花靜蘭果然就一怔,想了想又自信道:“我會讓他愛上我的!”


    花廣榮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逝,知女莫若父,他成功激起女兒的好勝心。對於蘇佑此子,他已是極為歡喜,當然希望女兒能俘獲他的心。他向遠處的一個小老兒招手,將臨時強征來的攤位還給他,再丟給他二錠銀兩,才在老兒麵有悻色的眼神目送下離去。


    蘇佑逛到廣場中段又被人截住,卻是姚傳奇兄妹攔住了他們,身邊陪著的依然是付氏兄弟。自上次宴會分別後,他們已多日未見。蘇佑也奇怪為何他們不去宮內的文會,反而到外麵廣場來逛。他欣然迎上前,招呼問候。


    傳奇王子才解釋:他們自小就在宮內玩耍長大的,對皇宮並沒有普通人那種興奮和向往,更喜歡外麵閑逛的自由。


    得知蘇佑一家人是因為沒有木牌,他先問候了沈燕萍母女,就接過付彪遞過來的木牌,交到蘇佑手上。說道:“四大主城每年都獲有一定數量的木牌,我這裏有多,正好給你們。我讓付彪陪你們進去,禁衛不會懷疑。我兄妹二人尚有事要耽擱一下,否則我們就陪你一同進去了。”


    蘇佑連道不敢當,他也不推辭木牌,謝過傳奇王子。母親知道麵前的是王子和郡主殿下,顯得很是拘束。姚淑琪乖巧嘴甜,幾句話就讓母女倆感覺放鬆。最後約好近日再次一聚,姚傳奇才讓付彪送他們進宮。


    蘇佑與付氏兄弟關係不錯,其中付彪的性格活潑開朗,又更聊的來。幾人往回走,走向皇宮西門。母親妹妹都非常興奮,毛遂更是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他能大搖大擺地進入皇宮,嘿!大搖大擺有些誇張,總之是暢行無阻,他們都有些迫不急待了。


    果然禁衛看到付彪的牌子,沒有詢問就放他們進去。


    肅清門外遠處,蘇佑一行人進入後,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流。一人道:“何仲一家子和萬刃的兩個器師走在一起,他們一時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所以我就先過來與頭兒碰頭。”


    “頭兒”道:“剛才進去之人是那兩個萬刃器師的朋友,看樣子職位還比那二人高,我會查明他的身份。唉,廣場人多,我們也不能拿何仲父女如何?我們已錯過了將這一家三口帶回去的機會。隻能盡量收集信息報上去,等上頭的指示和懲罰吧!”


    那手下惶恐道:“誰知道何老兒這般狡猾,路上幾次逃過我們的追捕。但小人本可以在他們進入帝都前截住他們,確出了意外,有陌生人突然對我們出手,何仲趁機逃脫,這事真不怪我!還請頭兒為小人美言幾句。”


    “頭兒”點點頭,“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但失敗就是失敗,懲罰避免不了。到時,我會把那破壞我們行動之人報上去,看上麵如何定奪吧。”


    手下感激地抱拳。兩人混入人群中不見。在另一邊,也有人在暗中目送蘇佑幾人進入皇宮。


    蘇佑對這一切都不知道,他們正在為皇宮的繁華震驚。


    “肅清門”裏麵也是一個大廣場,再遠處才是殿宇,看到那一棟棟金碧輝煌,氣勢雄偉的宮殿,那種視覺上的衝擊,讓他們感到呼吸加速。


    付彪非第一次來,就沉穩得多。他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向他們介紹。皇宮占地有幾十裏方圓,比一般的城池還大,是帝都的城中城,皇城。皇城內宮殿無數,眼下舉行文會的就是招待國賓的“萬羅殿”!


    穿過紫盔紫甲禁兵把守的殿門,就見一方開闊的禦苑,奇花異草無數,中間一方碧池,小橋覆於其上,亭台依水。更驚奇的是,現在是冬末春初時節,池中竟然有蓮花朵朵盛開。荷花不是夏天才有的嗎?


    園中已經有不少頭帶發冠或綸巾,身著仕服的文人聚集。年少者即使在冬天,卻手執折扇或玉器,不時握扇昂首仰天,作一幅瀟灑狀。年長者頭戴綸巾,一手背負身後,一手攬須,一派文采風流氣勢。


    禦苑遠處,就有一座殿宇,門旁左右各有一座石雕瑞獸,似龍又似麟。左右兩牆大理石掛屏,各懸掛一聯書軸,上書“盛會寫華章,文壇競風流。” 詩聯正是應景“玉章迎春”盛會。


    殿門敞開,隱約可見其內堂宇軒昂,雕梁畫棟,到處陳列著玉器古瓶,擺置的紅木台椅更是古色古香。偌大的廳堂內也是聚滿了人,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圍著小圈子交談。


    楊嬋饒有興致的看著園中才子佳人,聽他們執禮問候,互相品評文章詩詞。再遙望殿內之人,心道:原來這些人就是當代的文人名士啊。


    毛遂和沈燕萍都有一些拘謹,蘇佑攜他們走到園中一角。縱眼四顧,沒看到白山和歐可人,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付彪以蘇佑為主,就跟在他身旁。蘇佑正在想要去哪裏找白山,從殿內走出一人,卻是二爺孫重山。孫重山隔遠向他招手,蘇佑就帶著幾人沿花園石徑往他行去。


    進到殿堂,孫重山笑道:“你將木牌給了白山,還以為你躲在外麵不想進來了。” 他看了一眼付彪,付彪趕緊行禮報上家門。孫重山才知道他們是拿白金城木牌進來的。


    孫重山想起一事道:“還不知道你那首詞的牌名,上次在棲鳳樓,你躲著不出聲。”


    孫重山在棲鳳樓把這首詞拔的那麽高,他哪敢出聲承認是他的作品。笑了笑道:“就叫定風波吧!” 其他幾人不明所以。


    孫重山眼睛一亮,點點頭:“定風波!不錯,是個好詞牌名字。來!我帶你見幾個人。” 他也不管蘇佑是否情願,拉著他行去。


    首先看見秦滄月,蘇佑就心中一緊。果然秦滄月目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還在怪他上次激起秦紫煙心絞痛的事,肯定不要指望他會給自己好臉色。


    蘇佑趕緊看向其他幾位,其中有蘇佑認識的陳學謙,另外幾人經孫重山介紹,分別是太學殿學士杜如海和趙鍾書。還有兩人是長史官錢貫中和殿中監汪有倫,蘇佑也不知道是何官職,他一一執禮問候。


    幾人微笑點頭,隻當蘇佑是孫重山的某個晚輩。他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偶爾還爭論起來。 蘇佑靜立一旁,慢慢才聽出一些味道。他們是在討論國家政策製度。涉及到律法、政令、官製、程式幾部分。律法居首,是用於定罪的,政令就是國家的管理製度,官製是對文武百官職責範圍的規定,程式是指各司職部門的工作章程。


    這時他們剛探討完一些新出的政令,幾人開始討論律法,話題圍繞在律法是置於情理之前還是之後。


    殿中監汪有倫年齡五十許,雙目有點浮腫,顯得精神不佳,白麵留須,應該是個文官。一身便裝,不過即使他穿上官服,蘇佑也不會知道他官居幾品。他就主張情在法前,強調法不外乎人情。批評鑫浩現在的律法過於嚴厲,有違人道。


    長史官錢貫中身形有些臃腫,臉也是圓的,一臉福態。他則反駁汪有倫的主張,他的理念是:律法必須在前,律法正是為了維護道德的底線,道德即是人情,律法就是為了維護人情而存在的。大多數的人情,應該稱其為道理;大多數的道理,應該稱其為律法中的條文。歸根結底,律法至上,就是為了更好地服務於人情!


    蘇佑多少聽明白了,古代律法通常是指刑法,不像現代有刑法、民法,有經濟方麵,行政方麵,還有國家安全法律等等。他們爭論的是刑法執行是法不容情還是法不外乎人情,這在現代世界也一直爭執不下,關鍵是從什麽角度去辯證。


    秦滄月等幾位太學士,立於一旁,對誰也不幫腔。孫重山見蘇佑似在低頭沉思,遂問道:“蘇佑你聽到兩位大人爭論的問題點吧,你有什麽看法?”


    嗯?聽到孫重山竟然去問一個小輩的意見,不但同為太學士的杜如海、趙鍾書一臉不解,錢貫中和汪有倫都忘了繼續說話,莫非這叫蘇佑的小子有什麽來頭?


    蘇佑剛想托辭不會,見秦滄月也在瞧著自己,就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麽,畢竟他是秦紫煙的父親,不敢說讓他刮目相看,也要挽回些他對自己的不好印象才是。


    遂答道:“小子剛聽了兩位大人各執一方,卻各有道理。小子認為:法律也是服務人民百姓的,不是冰冷的管製,而是要帶有溫度!公平和正義是律法的核心基石,但製定的律法不能超出人民的基本情感、倫理道德之外。”


    見幾人雖不置可否,到是在認真傾聽,蘇佑繼續道:“我們常講要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主要是針對行使權力者而言。如果權力過大且集於一身,人心難測,執法者難免會有私心,就會造成執法過程中假借法不外乎人情名義,出現偏袒甚至徇私枉法的情況。所謂法不容情,應該是指不容私情。”


    幾人眼睛不斷睜大,聽到“法不容情,是指不容私情”時,他們猛的一震。是啊,人心是最難測的東西,如果執法權力放到少數執法者手中,那他們徇私枉法的概率就太高了。那無論是從嚴還是從寬,還不是他們說了算?那問題就不是圍繞律法、人情誰先誰後的事了,而是如何讓執法者公正嚴明的執法!


    蘇佑的話讓幾人陷入沉思,但也更茫無頭緒。蘇佑開了頭,也就想趁機盡量說清說透。繼續道:“正是有人為因素存在,所以小子以為立法尚嚴、執法尚寬,一味的嚴懲,當發生錯案、怨案時,由於量刑過重,給百姓造成大的傷害。這是小子所理解的律法不外乎人情的意義,法外開恩正是維護公正的最大人情!”


    說到“法外開恩”,蘇佑看了看秦滄月,他這是夾帶私貨,順便為自己對秦紫煙的行為向秦滄月求情。秦滄月麵色果然緩和了些,不知道是受到蘇佑那些話的影響還是聽懂了他的話有所指,他目含鼓勵,問道:“那你有何解決之法?”


    對啊,既然是他提出來的,那他就應該有解決方法才是。錢貫中等即眼含期待地看著蘇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石空奇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待濕的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待濕的泥並收藏石空奇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