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眩暈感過去,顧清才睜開眼睛。


    眼前發黑的感覺不太美好,笑容也有幾分發蔫兒,搖搖頭,可眼中的擔憂依舊濃鬱。


    錢大猛對自己寡言的女兒倒是理解,四周瞅了兩眼小聲道:“別怕,咱們先玩會兒,晚點兒從後門偷偷溜回去,你爺爺找不見就不會打你了。”


    顧清腦門三條黑線,這都被打出經驗來了,隨即又止不住心酸,這都過得什麽日子啊?


    “家裏多少人?”


    這事兒必須弄清楚,貌似古代分家挺不容易,但為了能多活幾年,這是必須做的打算。


    想起女兒腦袋撞失憶的事情,心裏發悶,但還是耐心地解釋,“你還個小叔,沒結婚,大姑嫁到隔壁村,二姑剛定親,明年春天結婚。”


    天哪~是長子不說,家裏一人未嫁一人未娶,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看來分家也不是簡單的事,老實爹這麽吃苦耐勞,錢大猛會放人麽?


    不行,一定要分,顧清腦子裏已經百轉千回,必須做長遠打算。


    張著小臉兒繼續看著他,示意說下去。


    “你還有個太奶奶,就是你奶奶的母親,她也住在主屋。”


    顧清有些迷糊,奶奶的母親不是曾外婆麽?


    眼前一亮,“倒插門?”


    錢大猛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咧嘴傻笑,“你太奶奶就奶奶一個女兒,然後就嫁給你爺爺,跟著他們一起過日子。”


    獨生女?


    這在古代可極為少見的喲。


    “太爺爺?”


    錢大猛的思緒,一下子被帶到極為久遠的時期,“你太爺爺很早就去世了,他是個很好很有學問的人。”


    看著老實爹眼中的孺慕之意,估計是個對他很好的人吧?


    卻不知,這是錢大猛從小到大,唯一從自己奶奶口中聽到關於爺爺的記憶。


    隻因,那時候真的很好,爹不打他,甚至對他疼愛有加,奶奶從小就教他讀書識字,不懂從什麽時候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想不起,便不想了,錢大猛繼續咧嘴傻笑。


    敏感纖細的顧清豈會感知不到老實爹的情緒起伏?


    看似憨厚老實的傻老爹,心裏也有苦的吧?


    隻是這份苦,一開始是無法言說,久了,便不知怎麽說了。


    就這樣,父女倆蹲在竹林裏,問的人一個字兩個字的蹦,不知者還以為是錢大猛一個人在那兒自問自答呢。


    即便這樣,父女倆相處的也極為愉快,要不是天黑竹林危險,都忘記回家這回事兒了。


    “餓。”


    錢大猛揉揉早就癟掉的肚子,“我也好餓。”


    “回去。”


    錢大猛剛起身,突然想起什麽,“咱們今晚估計沒吃的。”


    蝦米?挨打就算了,連飯都沒得吃?


    即便顧清不問,錢大猛也知曉眼前的女兒早已將過去挨餓的經曆忘得一幹二淨。


    顧清一屁股坐在地上,揪著旁邊的枯草,怎麽辦?


    指尖突然觸碰到毛茸茸的東西,讓她渾身汗毛倒立,驚嚇過度反而失聲,整個人僵坐著,像座雕塑一般。


    偏錢大猛興奮不已,壓低嗓子,還帶著顫音,頗有幾分喜感,“別動,竹鼠。”


    鼠?


    顧清更不敢動了,不光汗毛豎起來,頭發都炸起來了,生平最怕的動物之一。


    錢大猛示意她別做聲,慢慢壓低身子,也不懂他是怎麽做到的,一陣撲騰隨即想起動物吱吱地叫聲,提醒她得手了。


    “嘿嘿,咱們今晚不用餓肚子了。”


    “吃老鼠?”顧清驚叫,還不如餓肚子呢,光想起那個場景都忍不住反胃。


    老實爹一本正經地解釋,“是竹鼠,不是老鼠,咱們運氣好,平時這東西可難逮了,它吃竹根,肉好吃。”


    老實人,對肉的描述,除了好吃,實在沒有更好的詞兒。


    “真的?”顧清大學畢業後,在粵城也聽說過有人吃老鼠,但是不是竹鼠就不懂了,深居淺出的她很少下館子。


    天黑後,竹林更是陰森,看不清竹鼠不說,光是竹葉被風吹起的沙沙聲,便讓人生出恐懼,剛才被竹鼠嚇得後背冒冷汗,此時被風一吹,立馬冷得直哆嗦。


    扯扯老實爹的衣襟,意識趕緊走。


    身子本就弱,再傷風感冒,這條小命兒估計也別想要了。


    “牽著我,咱們待會兒拿給爺爺後,他肯定開心,心情好就不會罵咱們了,說不定還有晚飯吃。”


    啥?


    給剛才把自己往裏死裏踹的人?


    就為了一口飯?


    顧清腦子發暈,被氣的。


    那肉跟她,還有毛的關係?


    就他剛才打自己和老實爹的狠勁兒,應該不會好心到讓他們上桌吃肉吧?


    好不容易陽光一點兒的心情,立馬晴轉多雲,陰沉地不像話。


    錢大猛雖然察覺到女兒不開心,卻不懂啥原因,但想到老爹不會再打醜丫,嘴角立馬又裂開了。


    顧清神情蔫蔫兒。


    大手牽小手回家後,不敢光明正大進主屋換吃的,倆人蹲在牆角商議一番,顧清回偏房找母親,錢大猛嘴裏碎碎念打著腹稿,佝僂著身子眼觀八方,像做賊似的摸進後麵小廚房,指望著用竹鼠給妻兒討碗晚飯。


    “你還曉得回來啊?你爹呢?”顧清剛走到偏房門口,就聽見父母房間傳來啜泣聲,剛推開門,聲音便停了,隻是哭腔無法掩飾。


    連帶著凶醜丫,也有幾分色厲內荏。


    “去主屋了,吃飯了嗎?”


    顧清對英子不像對錢大猛來得自在,從未謀麵,這聲“母親”是怎麽都喊不出口的。


    英子今天被罵,又強撐著身子幹活,再加上小女兒已經一天滴水未進,又急又氣,顧清的話更是火上澆油。


    “你還好意思問?你和你爹倒是跑得快,天黑了雞還曉得上籠,你們難道就不曉得歸窩?”這是將氣兒撒在女兒身上了。


    顧清想進屋的腳立馬收了回來,這幾日生病,從未聽見她對自己噓寒問暖,好不容易逃過一頓毒打,回家竟然還要挨罵。


    蹲牆角和老實爹籌謀的小喜悅一下子被澆得透心涼。


    “爹去拿吃的,我回屋了。”


    不等她回應,利落地關上門回自己房間。


    前世被人欺負,即便渾身發抖也無法動彈半分,但這一世自己雙腿健全,為何要站在那兒等氣受?


    在她心裏,英子不過是個陌生人,即便是醜丫的母親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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