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斷嗣,天劍宗覆滅,爛銅山倒塌,這都是邊地一流的大勢力,卻在一日之間被抹掉,幹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後來,有廣秀仙宗的門人透露,祖師下山,蘊含滔天怒火,不再留情了。


    於是眾修明白了,這些是乖張之徒,惹怒了廣秀仙宗,終是引來了滅絕之禍。


    叱靈仙宗。


    “我原以為他是一個溫和性子,不想狠下心來,殺得比誰都痛快。”


    重遵道人腦海中,浮現出了陳生的身影,眉眼溫和,不是一個暴躁之人,今次卻是無情出手,抹殺掉一個個的勢力。


    看來,他得重新認知這位廣秀仙宗的老祖了,雖然性情溫和,但惹惱了,也是會發怒的,不是一個軟柿子。


    “會來我叱靈仙宗嗎。”


    言澄道人知曉這場殺劫的掀起,還得歸咎於重遵道人的黑手,那位是真的生氣了,不再低調,最後殺到叱靈仙宗山門前,也是能夠理解的。


    “他近年來隱居廣秀仙宗,是有低調的意思,但此次被觸怒,就不好說了。”


    重遵道人有一絲心虛,以為陳生的處理,會和三年前一樣,輕輕放下的,但許是撩撥得過了,沒法收場,鬧得不好看了。


    “無事,他敢來,我就敢打。”


    在這件事上,言澄道人力挺重遵道人,同為叱靈仙宗的金丹真人,互相扶持,沒有對上外人就袖手旁觀的道理。


    ……


    “那日我就知道了,這年輕人不是善類。”


    紫曦仙宗的玉安道人,看著重新修築起來的宮殿,想到了當日陳生和崇明道人、玄敬道人殺上門來的景象。


    那一戰,極是激烈,各方底蘊盡出,打得天塌地陷,一點不見溫和。


    所以,他對陳生的印象,是一個強硬的人,受到重遵道人的尋釁,一連兩次,方才做出回應,已經很克製了。


    ……


    “鬥吧,等我琅琊的仙種開花結果,再來和你們爭雄。”


    冷漠旁觀者有玄敬道人,他和陳生是盟友,有誓約,但不大感冒,雙方根本沒有一個信任的基礎。


    他自知獨木難支,是以在許多年前,就將希望放在年輕一代,想要栽培出一個金丹真人,共同抵禦風雨。


    在許多事情上,他都是無視的,如重遵道人的小動作,陳生的含怒出手,一意培養後輩。


    ……


    九霄仙宗。


    “那人心機和手段,都是頂尖的。”


    如寰道人因賈似道隕落的緣故,對陳生心懷怨念,但時間久了,他已是能夠放下成見,客觀看待問題了。


    不管如何,陳生能夠在孤山秘境中,將他視作師長的賈似道鎮殺,已經證明了自身的優秀。


    這不是一個簡單人物,重遵道人想要壓上陳生一頭,未必能成。


    “此次是叱靈仙宗做得不地道。”


    枕峰道人洞察了事情的始末,五大仙宗休養生息,都想增強門中底蘊,重遵道人卻是出來算計,鬧得動蕩,確實不大合適。


    “隻要他不來九霄仙宗,我暫時不會動他。”


    如寰道人才不管廣秀仙宗和叱靈仙宗的鬥爭,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家一畝三分地上,不能出亂子。


    賈似道的仇怨,他暫且擱置,金丹真人的鬥爭,不能意氣,還是得好生謀劃的。


    “看來,你冷靜下來了。”


    對此,枕峰道人十分欣慰,他不否認如寰道人的才能,但天賦高絕而年輕之輩,總有幾分的傲氣。


    因為賈似道之事,如寰道人心性有變,有了一兩分的沉穩,已有邊地棋手的氣象了。


    廣秀仙宗的陳生,在邊地攪亂風雨,其餘四大仙宗安然觀望,是有底氣。


    而其餘身處漩渦之中的勢力,則是驚懼了,知曉大禍臨頭,惶惶不可終日。


    黃家。


    一個千年大族,鼎盛無比,這一代更是出了一個絕頂天才,大有將門楣往上抬一抬的趨勢。


    此時,幽室中的黃家老祖,毫無鼎業大興的高興,有的隻是惶恐。


    “已經被鎖定了嗎?”


    他的臉上,顯露出頹唐之色,從各處隱秘渠道得來的消息,那些被滅的家族、勢力,大概是“伏殺之事”的戰友。


    他們在被清算,一個接一個的覆滅,輪到他和黃家,是不可幸免的。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黃家老祖不甘心,家族氣運蒸蒸日上,一派盛世景象,哪裏肯坐等覆滅,毫無布置。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中思慮,籌謀了一個完善的方案。


    “太爺,尋我何事?”


    黃家的天之驕子來了,滿身的意氣風發,眼神淩厲和自信,走路帶風,顯得極為的奇駿。


    他得到傳喚,隻知很急,卻不知緣由,十分不解。


    “這是家族秘藏的地點,你去那邊待著,等一段時間再回來。”


    黃家老祖給了一張藏寶圖,一般大家族都有的後手,在族滅之後,作為後輩的崛起資源。


    邊地上,以此重新興盛起來的大家族,並不稀少。


    “太爺,這是?”


    少年郎心頭不安,這場景太過古怪了,黃家極盛,卻要族中最為天才的後輩遁走,像極了避禍。


    “不要多說,快去。”


    黃家老祖推搡了一把,連他都不知災禍何時到達,也不知最終的結果,隻能盡力規避可能的恐怖。


    “好……”


    少年郎大抵是知道了,族中將有巨變,拿著藏寶庫,再看了一眼老祖,決然而去。


    “如此,我就稍稍放心了。”


    做完這事,黃家老祖心下一鬆,不管如何,再是天大的禍事,隻要家族的火種不熄,遲早有再度燦爛的一天。


    然後……


    諸殿震蕩,有恐怖的手段降臨,哪怕是在這幽室之中,也能感受到一陣動蕩。


    “何事?”


    黃家老祖走了出去,見到了倒塌的房屋,而在一眾廢墟中,卻有一麵院牆,高高聳立,那裏有一個少年,讓得大槍釘殺了,冰冷的屍體流淌著鮮血,極是淒涼。


    “死了?!這是要絕滅我一族的傳承嗎。”


    他瞬間手腳冰冷,腦袋像是挨了一記無形的悶棍,有恐懼,還有絕望,深深的將身軀包裹。


    “這不是兒戲啊。”


    一道帶著惋惜的聲音響起。


    無聲無息的,這裏多了一道身影,看似年輕,但灰衣道袍裹挾下的身心,卻有一股縈繞不散的滄桑。


    “嗖”


    黃家老祖寒毛倒豎,來人的修為境界,太過高深了,明明站在近前,卻有一種高緲之感,宛如兩個維度的生靈。


    陳生無言,看著院牆上死去的少年,確實惋惜,他提攜過許多年輕人,指引著他們走上強大之路,如這般無情的,很是少見。


    “前輩,為何鎮殺我族天才?”


    黃家老祖大著膽子,打破沉寂,來人不是一個狠辣性子,鎮殺了族中天才,卻又惋惜,態度古怪而矛盾。


    “那你為何襲殺廣秀仙宗的天驕。”


    陳生反問道。


    “這是……廣秀仙宗的那位金丹真人。”


    瞬間,黃家老祖明白了,通體生冷,知曉陳生的來曆了,有些無力,淒苦道:“前輩,垂憐啊。”


    終究是事發了。


    襲殺廣秀仙宗的天驕,這個理由,莫說殺一個黃家天才,就是滅族,也不為過。


    他能做的,就是祈求了。


    這位廣秀仙宗的金丹真人,看起來溫和有情,不是狠辣的性子,求一求,或許就免了大禍。


    “唉……”


    陳生歎息一聲,黃家老祖竟有些歡喜,真人有情,那些罪孽,不是死罪。


    然後……


    一股恐怖的威勢,從陳生身上散發出來,像是蠻荒大地的太古凶獸般,霸烈強勢。


    他有惋惜之情,但殺心從未動搖,黃家老祖的過錯,必須償還。


    金丹之威,顯赫浩大,絲絲縷縷的光華,沉重如山嶺,繁多如日光,淹沒了整個黃家,一座座的建築在倒塌,一道道的身影在消失。


    有修士衝天而起,但又被威壓跌落,像是螻蟻般,淹沒在洪流之中,和塵土為伴,一同埋葬。


    “哈哈哈,完了……”


    黃家老祖的身軀,一下僵直,希望破空,換回的更為沉重的絕望。


    他看到了繁華變成廢墟,家族傳承斷絕,血脈枯竭,大悲之下,心思變得混亂,怪叫著,衝進了湮滅的金丹洪流,一同走向了毀滅。


    “這都是你們的選擇。”


    陳生平靜說道。


    隨後……


    一個個的勢力相繼覆滅,每天都有人心驚擔顫,每天都有人死去。


    金丹真人的威勢,不可阻攔,他們做得最多的,是掙紮,但也有頹唐無力,安靜待死的。


    ……


    廣秀仙宗。


    兩個少年待在清淨小院中,陳生不歸,他倆就安靜等著,有時見得灰塵,會拿著掃帚去打掃,還無一點天驕的派頭。


    “多少個了?”


    秦林突兀道。


    “第九個了。”


    常安卻習以為常了,知道秦林在問什麽,很是熟稔的,說了一個數。


    同時,他的傳訊玉牌上發亮,他看了一眼,糾正道:“第十個了,又有一個勢力被滅了。”


    陳生是因他下山的,他自不會無動於衷,整日和秦林一起,關注最新的動向。


    一切都很順利,金丹真人出手,那些跳騰得厲害的家夥,像是遇見了老虎的猴子般,一個個不跳了,夭折了。


    直至今日,三四天過去,十個伏殺過他的修士,連人、帶著身後的勢力,盡數沒了。


    “因果兩消了。”


    秦林的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這種有人庇護的感覺,真的很好。


    “是消了,隻是鬧出的動靜很大,那些人也承受不起代價。”


    常安也覺得舒心,一口氣出得很徹底,畢竟那些仇人,輸得幹幹淨淨。


    “祖師回來了沒?”


    秦林說道。


    “祖師稍稍歇息了一下,但沒回來。”


    常安搖頭,陳生祖師抹掉了最後一個大勢力,但沒有回到廣秀仙宗的意思,繼續走著。


    他大概知道了什麽,道:“看來,祖師的氣還沒消呢。”


    那十個勢力,歸根到底是棋子,真個出手的叱是靈仙宗,一連兩次,重遵道人偷摸下手,終是惹毛了陳生祖師。


    ……


    月末。


    叱靈仙宗的山門附近,由低階弟子,還有散修,約定俗成了一個集會,為期一天。


    此時,集會辦得熱鬧,一個個的修士,或是擺攤,或是閑逛,將得冷清的地界,經營出了繁盛的氣象。


    潘老頭是叱靈仙宗一個退養的外門長老,也來擺攤了,做的是靈草生意。


    隻是,他不為賺錢,為的是感受紅塵煙火氣息,尤其是和小輩訴說一些不算重要的隱秘時,得來的崇拜眼神,總是讓他十分的受用。


    “叱靈仙宗的法脈?數量繁多,隻能給你們大致說些強大的。”


    就如現在,他接續了一個話題,盤點叱靈仙宗的法脈,給低階修煉拓寬一下眼界。


    “少陽主峰,為宗主一脈,眾脈之首,得幾千年氣運所鍾,巍峨不可撼動,神聖莫測。”


    “聚山峰,這一脈最重勢術,依托於大江、名山,可以顯露出超越凡俗的力量。”


    “百首峰,山上的道兄鶴發童顏,一身生機收斂得很徹底,不到決戰之時,根本看不出深淺。”


    ……


    潘牢頭侃侃而談,話語沒有一絲的卡頓,一連說了十幾個法脈,其中強悍之處,都能說出,言之也有物,不是胡言亂語。


    “潘老見識太廣博了。”


    有這樣一位不求回報,一心授道的長輩無私奉獻,那些白聽的修士,都很識趣,也表達出了足夠的尊重。


    這些話語,說是隱秘,也不隱秘,但沒人點破,他們也是萬難接觸。


    對於一些有誌拜入叱靈仙宗,或是想要攀登更高領域的仙宗弟子而言,都是寶貴的。


    “已經在想念下一個集會了,一日不見潘老,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周圍,不管是同行的商販,還是散客,都是真心實意的,想和潘老頭相聚的。


    畢竟一個說話好聽,懂得多,又很隨和的老頭,沒人會討厭的。


    “你們這樣搞,我會不舍的。”


    潘老頭哈哈大笑,退養後的生活,就是這麽的樸實無華。


    “道友,你這靈草,養得不錯。”


    攤販前,一個穿著灰衣道袍的少年,聽著潘老頭和一眾修士的談話,一邊看著生機勃勃的靈草,最終落在了一個小盆上。


    那裏種著一顆同心草,枝幹修長,青碧如玉,給人一種舒服的韻味。


    “那是,我精心伺候。”


    潘老頭臉上,浮現出一抹驕傲之色,摸了摸同心草,朝少年問道:“你也懂靈草?”


    這同心草,嬌貴、得用靈水澆灌,很難伺候,如今長得旺盛,沒少讓他費心。


    “懂一些。”


    陳生點頭道。


    “看來是同道中人,你隨意瞧著,我便宜出貨給你。”


    潘老頭隻當陳生真的隻懂一點,但靈草一道,晦澀艱難,少年人肯專研此道,已經值得讚善了,是以透露出了些許善意。


    “剛才聽道友說過,叱靈仙宗諸多顯赫法脈,怎的不提蘊劍峰呢。”


    陳生表示感謝,賣了一些靈草種子,都是蘊藏著旺盛生機的,雖然品階不高,但看著讓人喜愛,忍不住入手。


    隨後,他不再“不務正業”,記起此行的目的,遙望叱靈仙宗,眸光一下變得幽深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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