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時節,煙波浩渺的洞庭湖上景色自然不錯,可黃昊卻始終提不起什麽興趣來。


    尤其是最近幾日,白天父子倆跟著大部隊,搖著舢板裝模作樣的跟在後麵弄些漏網之魚,到了晚上黃二杆子就會召集手下的楊亭、潘虎他們聚集到一處,研究如何打劫湖中的行商,這等日常也是漸漸叫黃昊升起了厭煩。


    他堂堂一個省級那啥,好不容易穿越了不說,還特麽穿越到了自己創造的“新次元”裏,可不是來幹水匪這麽一份沒有什麽前途的工作!


    而且,想著他自打穿越以後,不管是蟄伏在楊家村裏搞托夢的套路,還是楊三娘惹事之後讓他出了一招連消帶打,又或是如今跟著黃二杆子在洞庭湖裏趕魚,幾乎沒有一樣是順合了他的心意、遵從了他安排的,一樁樁一件件總有一些讓他不滿意的地方,總是感覺冥冥之中不是多了一點,就是少了一分。


    他這種感覺,在後世倒是有個說法,一般來說要是罵人“三八”的話,那就代表著剛好到位,但如果用“三七”或者“三九”這兩個詞,那麽也就意味著“欠一點”或者“多一點”。


    可是納悶歸納悶,但黃昊倒也明白自己哪怕鬱悶死了卻也於事無補,想想他自己已往本就是最反感那些所謂在後世的現實世界裏根本就一無是處的宅屌絲,穿越了之後隨隨便便就牛逼得一塌糊塗的腦殘設定,於是也就釋然了。


    這不論是古人還是後人,成功都沒有隨隨便便的,此話至誠不欺也!


    於是乎,黃昊便也收斂了心思,好好沉下心來觀察起黃二杆子和他的一夥兄弟們的水上生活,瞧瞧是不是有什麽可以改進之處。


    畢竟,誰叫他穿越過來以後攤上了這麽個當水匪的老子,並且還把打劫客商當成了正項主業來看待,黃昊也就隻能先就此立下一個小目標:先打劫他個十條船來看看!


    不過,也就五六日時間,黃昊便也發現這“趕魚”的生活當真十分無聊。


    宋時的洞庭湖,湖麵水域頗大,據黃昊所知至少是後世的數倍大小,開魚之後但凡是與洞庭湖有水道相連之處便肯定有非專業的漁民駕著舢板、漁船下湖,然後各自聚攏成夥,到處撒網沉籠,將好好一個洞庭湖搞得烏煙瘴氣。


    基本上,打漁這個行當也是要手藝和傳承的,專業漁民和非專業漁民在收益上存在著巨大的分野,甚至有些非專業漁民連狗刨兒都不怎麽會,也敢駕著舢板下湖捕魚,每年葬身湖中的傻大膽還真是不可計數。


    不過,這一行要說光有弊沒有利,自然也是不能傳承數千年的。黃昊觀察了幾天,便也大致摸熟了情況,簡單點說湖中打漁的漁人倒也正如表麵上理解的那樣分為專業和非專業兩個群體,如楊家村下水的三十幾條船裏,非專業的漁民就占了九成。


    然後,在捕魚分工上,非專業的漁民會在專業漁民的指點和帶領下在魚道周圍占下地盤,幫助專業漁民撒網圍獵,收益按照各自的貢獻會有一個公平的分配。


    此外,非專業的漁民們也可以自己去找魚群下網和垂釣,收獲的鮮魚會有專門的魚商駕著活水船來收購,所謂活水船也即是船上設有活水艙的大型漁船,船上的活水艙有水道與湖水連同,收獲的鮮魚可以養在裏麵。


    然後,收益多少也就看個人運氣了,如銀魚、赤眼鱒、刁子魚、黃桑魚這類高價值的魚類,若是弄得好了,兩個來月的捕魚季內掙上幾十貫錢不成問題。


    至於黃家父子,則當真不是去打漁的,黃昊老爹黃二杆子趕著一條兩丈來長的小舢板,打著的旗號是幫著修船補漏。實際上,黃二杆子當然是真會修船補漏,隻是下湖的這些日子他與楊亭、潘虎等人漸漸離開了楊家村趕魚的隊伍,一路向東花了兩天時間繞過了一座湖中島後,便來到了嶽州城外。


    甚至,借著停靠嶽州城外埠頭采購糧食的機會,黃昊還遠遠瞧了一眼位於岸邊的嶽陽樓,便也明白了黃二杆子他們想要下手的地方,就是漕船繁忙的嶽陽水道。


    一連好幾天,黃二杆子帶著手下人盤桓在嶽陽附近,白天漁船散做好幾潑在湖麵上打打魚曬曬網,然後借著販賣漁獲的機會上了各處埠頭打聽消息。


    到了晚上便將七八條漁船蝟集起來,靠在埠頭外圍過夜,繼續商議打劫計劃。


    隻是,如黃二杆子他們這種季節性的水匪,占的優勢是來去如風,一旦得手或失手都可以迅速隱匿痕跡,叫人摸不著來路,壞處便是對情報信息的掌握相對薄弱,想要打劫客商還得臨時打探消息,沒有預先的情報準備,也沒有什麽可行可推演的進攻撤退計劃,完全是靠天吃飯由著性子發揮。


    隻是,正所謂凡事就怕念念不忘,然則必有回響,也就在九月初四的這天早上,黃昊跟黃二杆子才從舢板上起身,剛把炭爐升起來,準備就著湖水和昨日得來的一尾鯉魚煮上一鍋魚粥來做早餐,便也瞧著何貴和楊恭兩人駕著一條快船急急忙忙的尋來,上船之後便滿臉喜色拉著黃二杆子道:“頭目,尋著了一尾大魚!”


    黃二杆子急忙細細來問,楊恭便也道:“今早剛得了消息,昨夜從下江來了一條千料官船,就下錨在嶽州北門,叫白老二打聽得船上裝的是從杭州發來的精細白糖,怕是能有二三百石。船上隻有七、八個漿手,四個護衛,船東似乎還是個番人。”


    黃二杆子聽了之後,卻是瞪眼反問道:“下江來的官船?豈是我等可以消遣的?”


    這幾日黃昊跟著黃二杆子在嶽州外麵觀風望色,倒也懂了不少江湖黑話,便也知道這所謂“官船”並非是指官府的船或者是軍隊的船,而是指獲得了官府發給的水運執照的商船,每艏官船都會在水師部門登記出發地和目的地,沿途若趕得上趟的話,還會獲得官府水師戰船的隨行保護。


    換言之,如黃二杆子他們這般每年漁汛季節才來臨時客串水匪的隊伍,當真是沒有什麽膽子去打劫這類商船,就怕咬著了鋼板崩壞了牙口。


    不過,卻也聽得何貴笑道:“哥哥莫急,那船上雖然也掛了三江盟護旗,可卻叫白老二瞧得仔細,沒有黑角兒!而且,聽得消息,他們要發往鼎州。”


    “沒有黑角兒?還發往鼎州?”黃二杆子聽得一愣,旋即臉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而黃昊卻是聽得有些迷糊,便也問道:“爹,這沒有黑角兒是什麽意思?”


    黃二杆子卻是滿臉歡喜的急忙打發了楊恭和何貴趕緊分頭去叫人,之後這才與黃昊解釋道:“沒有黑角兒便是沒有換旗,今歲是壬子年,按例護旗上都要換上黑角兒!”


    聽著黃二杆子解釋,黃昊也才知道,那三江盟乃是一個勢力範圍涵蓋了自荊州向東,一直到江陵府的水上黑社會組織,但凡在這一線水上行商的商家,為了求得平安都會向他們購買護旗懸掛。


    雖然這等護旗也嚇不住鐵了心要打劫的水匪,不過行船在荊州、洞庭一線,多少還是會有些便利。


    不過買護旗可不是一勞永逸的事兒,每年差不多的時候三江盟就要換旗,以便客商再買,否則你一家客商買上一麵護旗卻用上一輩子,卻叫這三江盟的水上好漢們喝西北風去。


    至於這黑角兒,便是因為今年是壬子年,五行屬水,所以三江盟新的護旗上便會加上一個黑角以示區別,這下江來的運糖船掛著的護旗沒有黑角兒,也就說明這條船的東主沒有跟三江盟買新旗,理論上自然是不再受到三江盟的保護。


    卻說,沒過多久,黃二杆子手下的一幫水匪便也聚集了起來,然後他便領著黃昊上了白家兄弟駕來的一條大號烏篷船,商議起了打劫事宜,從何處設伏到奪取船隻,再到如何轉運船上的精糖,全都細細討論,足足用了小半天的時間。


    隻是沒想到,商議到最後,待得黃二杆子拍板定下了在黃昊看來,就好像開著快艇的索馬裏海盜為打劫萬噸巨輪所做的所謂搶劫計劃之時,卻聽到一直不曾怎麽接觸過的白家兄弟中的老大白龍道:“哥哥!還有一事弟弟須得再說上一說,雖說這黃大乃是你的孩兒,也與弟兄們歃過血,飲過血酒,隻是當真要入夥兒,至少也得交上一級投名狀來!”


    這話說來,黃昊頓時大感詫異,不過卻瞧著船上眾人都是麵色如常,大多點頭稱是,便是黃二杆子也點頭道:“白兄弟說的是,這投名狀的規矩確不可廢了!”


    不過,也在這時,卻聽得潘虎大喇喇的笑道:“說甚投名狀,當日將那趙棠沉塘,難道算不得黃大親自動手?”


    這話說來,眾人又是一片點頭稱是,算起來趙棠雖然不是黃昊親手所殺,可從他身上弄出三千兩漕銀的辦法可是黃昊出的。


    哪知道,卻見黃二杆子伸手在黃昊肩上一拍,憨笑道:“水上兒郎,早晚都是要見血腥的,明日便尋個機會,叫我家黃大開了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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