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一說,別說是圍觀的楊村百姓,便是原本老神在在坐在靠椅上瞧著熱鬧的老太公也驚得眉毛胡子全都抖動起來。


    老太公雖然不是鐵匠,可畢竟也是吃得鹽比別人吃的米還要多,自然知道打鐵煉鋼這門營生裏的一些小竅門、小常識,自然知道這鐵礦石拿來熔煉成生鐵的過程最是容易,便是用柴火也能燒化,可這已經成型的生鐵要想再化成鐵水可就難了,不說比登天還難,至少也是比登上嶽陽樓還要難些。


    可誰知道,如今這黃昊領人胡亂搭建的這麽一個醜陋的煉鋼爐,就用了些碳頭發火,居然沒用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把鐵料化成了水,叫老太公如何不吃驚。


    實際上這等速度都算是慢了,要如今的人能見識到後世的乙炔氧焊分分鍾就能燒化鋼鐵的速度,隻怕黃昊搞出來的這等化點鐵水都要燒上大半個小時的倒焰爐也就是個大笑話了。


    “快!快扶了老朽上前去瞧瞧!”


    不管怎麽說,聽得如此迅速的化出了鐵水,老太公自然是大吃一驚,便也急忙站了起來,然後指著楊漢柏來扶自己,便眯著一雙昏花的老眼硬是湊了上去,直接想要推開黃昊就往爐膛口瞧去。


    見此狀況黃昊哪敢讓他上前,黃昊自己都是拿不準他做爐膛用的耐火磚到底結實不結實,會不會因為溫度過高而爆炸,所以才選擇縮手縮腳的用一根老長的鐵釺隔著遠遠的去攪,忙也攔住老太公急道:“太公莫急,化是化了,卻是還需燒上一會!”


    說完倒也忙將老太公扶回去做好,然後趕緊回到爐前招呼楊漢柏幫手,再次往坩堝裏送進生鐵料,畢竟剛剛裝進坩堝的鐵料不敢放太多,化成的鐵水自然太少。


    莫約又燒了一刻多時辰,終於黃昊這邊通過三次加料讓坩堝裏有了大半鍋的鐵水,黃昊也不敢想什麽一口吃個大胖子的好事,便也迅速拿出小鐵勺往鍋裏加入混合了少許高嶺土的石灰粉進行攪拌,待得石灰粉也化成粘稠漿液後,又用包裹了高嶺土膏的鐵棒再次攪拌,待得鐵水表麵上和石灰粉混合後析出的雜質都被鐵棒上高嶺土膏吸附之後,也就能清晰的瞧見坩堝裏的鐵水真的在湧動。


    當然,也就勉強是有些湧動而已,距離沸騰隻怕還差得老遠,以黃昊的估算此時坩堝裏的溫度絕對不會超過一千四百度,也就是勉強能把鐵料溶解成鐵水的溫度,想要讓鐵水沸騰然後一次性的燒結成鋼水,怎麽說也得等到他能采用大量的焦煤作為燃料的時候。


    “大夥兒可瞧好了!是不是鐵水,便瞧這一下!”


    不過,即便是鐵水,對於黃昊而言也是足夠了,瞧著坩堝裏被燒得發亮的鐵水,他倒是迅速想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當即大喝一聲,先用勺子從坩堝裏舀起一小勺的鐵水,隨後又撈起一塊早就準備好的木板,跟著快步走出棚子往鐵匠爐背後空曠處一站,兩手連番動作,也就見他揚手掂勺跟著木板一揮,嘭一聲輕響後,隨著木板的揮動頓時也就見得他身前赫然炸起了一片絢麗的金花,狀若星火漫天,華麗得難以用語言描述。


    頓時圍觀的楊家村人見狀都是差點炸了,不少膽子小的都是被這漫天飛起的金花嚇得揮退奔逃,膽子大的也被嚇得鬼叫,醒悟過來後更是大聲叫好。


    便是老眼昏花的楊太公也被驚的一跳,指著空中金花散去的方向驚愕道:“這……這……這是巴人的神花……這是巴人的打神花啊!”


    這什麽巴人的打神花是什麽黃昊雖然不知道,但他如今所使的確是一種名為“打鋼花”手段,是他以前去川地旅遊的時候,從當地的川渝民俗社火表演中得見,然後如今物料正好稱手,也就大著膽子學了學。


    見第一下輕輕鬆鬆就打出了花來,黃昊頓時來了興致,又轉身去舀了鐵水來打,這次膽子放大多撒了些鐵水出來,一打之下也就見得千火萬花絢麗爆開,頓時引得楊村人全都驚呼連連!


    “這……這一定是鋼水了!”瞧著黃昊居然使出這般手段,別說是一般人,便是見多識廣的老太公也給唬住了,又看黃昊耍了幾次之後,也才指著爐子哆哆嗦嗦喝道:“快!快把老二叫來!”


    楊太公口中的老二正是如今的族長楊普,正好此時楊普也在人群之中,聽得老太公呼喚便也急忙出來,老太公卻是扯著楊普的耳朵商議了起來。


    在這其間,黃昊也不敢真把一鍋鐵水都做金花灑了,而是叫過錘子兄弟準備動手製鋼。


    說實話,對於煉鋼這門穿越神技,但凡每一個穿越作者都會涉獵做一些研究,不過相當一部分人隻怕理論知識豐富,而動手經驗不足。


    黃昊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的確是個紙上談兵的高手,但偏偏即便是紙上談兵,此時此刻他所亮出來的技術也超越了這個時代人們的認知,再加上這楊家鐵匠鋪裏整整的大師傅楊老爹也不在,倒也給了他一個老虎不在家猴子充霸王的機會。


    便也說此時,黃昊一麵讓楊軒和楊漢柏接替錘子兄弟拉動風箱保持火力,一麵讓錘子兄弟依次打開四個爐膛分別加料,兩個已經燒熱的爐膛加入一半好木炭和一半他之前收集的焦炭渣渣,另外兩個未曾生火的爐膛則填入上好的木炭和火種。


    待得爐中的火力續上並穩定下來後,黃昊便也按照記憶中的辦法打上一勺鐵水倒在預先準備好的泥範裏,待得稍微涼硬就讓大錘夾起來打成方釘模樣,迅速用冷水淬火後使了錘頭一敲,發現釘頭軟綿直接被敲彎,心中也就有了數,趕忙讓小錘拿來早就準備好的灰口鐵碎料加進鐵水。


    這灰口鐵也就是鑄鐵,算是生鐵的一種較為原始的形態,除含碳略高外,還含有矽、錳及少量的硫、磷等雜質,可鑄不可鍛,黃昊往鐵水裏添加這種灰口鑄鐵的用處就是為了中和鐵水裏的碳平衡。


    此後,黃昊又不斷的舀出鐵水敲釘來試,不斷的加入灰口鐵料,一直實驗了差不多十次,才在最後一次打出了符合要求的釘子,打製出的方釘冷卻之後用錘子一敲,釘頭就啪的一聲脆生生斷裂嘣飛,黃昊瞧著斷麵沒有鑄鐵的灰白顏色也就知道大致上八九不離十了。


    趕緊的,黃昊再次加入了至少相當於之前三、四次投放的鑄鐵料,然後舀起一大勺選過的石英砂投入到坩堝,用鐵釺攪拌融化之後,石英砂也漸漸融化形成了一層稀稀的漿液把鐵水的表麵全部蓋住。


    此時黃昊再次投入了幾塊鑄鐵碎料,用鐵釺左三圈右三圈很有儀式感的攪動了幾下後,便也讓錘子兄弟倆拿來起出坩堝的環形鉗和用鐵皮桶裹上高嶺土製成的鋼包做好準備,然後在三人合力之下,先將坩堝鉗出爐膛起出放入鋼包,然後再提著鋼包把裏麵的鐵水倒入了預先準備好的八條泥範,並迅速灑上混合了木炭粉和石墨粉的遮蓋物,瞧著泥範裏的鐵水慢慢的冷卻凝結,黃昊這時也才長長的出了一口大氣。


    直到此時此刻,黃昊也拿不準他煉出來的到底的鐵還是鋼,隻有等著看最終冷卻之後的型材才能知道。


    直到這時,黃昊也才發現,鐵匠爐的大棚外天色早已暗淡下來,不過圍觀的楊家村人卻是沒減少多少,甚至老太公都沒走,反倒是吩咐人點燃了許多火把來照明。


    “黃大,這出的真能是鋼麽?”瞧著棚子外麵的陣勢,楊軒和楊漢柏都是沒譜,也都小心翼翼的湊到泥範前來瞧,黃昊倒是笑著不斷用鉗子去點泥範裏鐵水,看看是否已經結硬,然後笑道:“我也不知道,隻不過就是按照師傅……呃!按照你爹教的試著做一做!”


    “我爹?”黃昊剛剛是衝著楊軒說的,所以楊軒聽得自然一愣,心說這等新式爐子還有煉鋼的方法,我爹什麽時候教了你卻不教我,也在這時黃昊卻是用鋼釺一點泥範,喝道:“是吃肉還是吃粥,就看這一下了,大錘!”


    隨著他一聲喊,大錘急忙使了鉗子將一枚硬結的型材拿了起來,瞧了一眼冒出刺眼白光的條形料子,大錘也是滿臉的驚異,問道:“打什麽?”


    泥範結出的料子長一尺、寬一寸,厚半寸,便是一根長條形的型材,黃昊隨口道:“打成刀瞧瞧!”


    於是錘子兄弟倆便名叫大錘的哥哥使小錘,名叫小錘的弟弟使大錘,兩人配合著叮叮當當的敲打起來,也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將料子打成一把長約尺半,脊寬一寸五的標準樸刀坯子,迅速按照製刀的流程完成塑形、燒刃、淬火、磨利後,便也得到了一把刃口寒光閃閃的樸刀。


    也沒等黃昊自己好好的瞧看,老族長楊普便搶過去伸指一彈,叮一聲金鳴響得人心震顫,楊普訝異的叫道:“這……這果真是鋼!果真是鋼!”


    隨後楊普幹脆捧到老太公的麵前,讓老太公和幾個村老仔細的驗看,最後得出的結論也頗為一致,都認為這是一塊好鋼。


    很快,老太公與村老們悶頭商議了一會,便也與楊普交代了起來,也就聽得楊普答應了一聲後,又去跟一旁圍觀的楊母說話,跟著又轉來跟黃母說了幾句,很快便也急匆匆走了。


    不久,楊普再次回來時,卻是領著好些個楊家的後生,他兒子楊義也雙手捧著一根顏色漆黑的老藤條子跟在後麵,現場的楊姓人一瞧全都變了臉色,因為這玩意兒可是楊氏的家法。


    來到鐵匠爐前,老族長拿過藤條往人群中一站,圍觀的人群頓時也就住了嘴,就聽他大聲喝道:“大夥兒都聽著!今日楊家鐵鋪試爐燒出鋼……不,鐵水的事情,可是我們楊家村的一件大事,凡我楊姓族人萬萬不可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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