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闕給出的辦法就是——


    跑步。


    晚自習結束,時遷收拾完東西,臂彎裏抱著回去要背的課本和筆記,半信半疑地跟著朝闕往教室外麵走。


    她避開大多數人常走,距離教室最近的樓道,選擇了另一邊稍微有些遠的出口。


    長長的走廊,樓道燈很暗。


    如果隻有時遷一個人,她是不敢走這條路。


    不知哪個教室窗戶沒有關,米白色的窗簾被風吹起。


    窗簾輕輕拍打起空氣,仿佛白色的巨大羽翼,在時遷的前方飄舞著,鼓漲成潮汐般壯闊的圓弧。


    風驟然停下的那一刻,羽翼收攏。


    有一個小孩子,突然闖入視野中。


    一個眨眼,人又不見了。


    “朝……朝闕……”


    時遷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她扭過頭,發現自己前後左右都看不見朝闕的身影。


    “朝闕……”時遷神色慌張,又喊了一句,“朝闕,你在哪兒啊!”


    “刺啦——”頭頂上的走道燈,也熄滅了。


    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時遷記得出教室的時候明明有看到月光。


    她嚇得蹲在地上,書本掉落一地,雙手環抱著自己,渾身發抖。


    “別怕。”


    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時遷方抬頭看過去。


    走廊恢複了之前的模樣,朝闕邁著步子,往回走了幾步,到她跟前,撿起她掉落的書本。


    “我……我剛剛好像看到……”


    “我知道。”他聲音清冷,聽不出什麽情緒,“一個惡作劇罷了。”


    “惡作劇?”時遷詫異地看著他,惱羞成怒,“你怎麽能這樣嚇唬人呢!你……你太過分了!”


    明明很生氣,女生說話的聲音也不尖銳,反而滿是委屈。


    軟綿綿地埋怨,讓朝闕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不是我。”


    “……哦。”錯怪了人,時遷摸著被碰的地方,臉漲得通紅,磕磕絆絆地道歉,“對……對不起。”


    “嗯,不礙事。”朝闕抬了抬唇角,繼續向前走去。


    時遷跟在他旁邊,腦袋低垂著,望著腳下。


    兩個人的影子越拉越長,然後融為一團,每走過一盞路燈,以此往複。


    性格沉穩的……妖怪,都是像他這樣嗎?喜怒不行於色,頂多是偶爾勾起嘴角笑一笑。


    或許對他來說,不過是習慣性的動作,在時遷眼裏,這一舉一動,都令人怦然心動。


    眼前的這個妖怪,真的是禍害啊。


    無論是對周遭事物的冷淡與漠不關心,還是一本正經的給她解釋有關妖怪的事情。


    亦或是被吵醒後,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又或是,像剛剛那樣,抬手點點她的額頭,眼神柔軟。


    “朝闕!”時遷突然大喊了一聲。


    男生停下腳步,側過頭朝她看過去,幽深的眸子,又一絲極難察覺的深藍一閃而過。


    “怎麽了?”他問。


    “你……不是給我吃了奇怪的東西?”


    讓我老想著你。


    “嗯?”


    “我……我尾脊骨,癢……”


    “……”


    朝闕在橘黃色的燈光裏,笑起來,極輕的笑,溫和又短促,“不是說了,跑跑步,就不癢了。”


    “朝闕,跑步真的能止癢嗎?”


    “嗯。”


    “我是人類,但我不是傻子……”


    “你不相信我?”


    “……”


    下一秒,天旋地轉。


    朝闕彎腰抱起時遷,踩上走廊的欄杆,縱身一躍。


    時遷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碎發掃過臉頰的時候,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啊。


    三層樓高的距離,頃刻間,便從教學樓落到地麵。


    操場就在不遠處,朝闕把她放下來,朝著跑道揚了揚下巴:“你跑一跑,就知道了。”


    時遷老老實實地擺好姿勢,半躬著身子,左腳右手分別向前,等待朝闕的發號施令。


    “跑啊?”朝闕看她擺著姿勢半天不動,有點無語。


    “……哦。”


    上了一天的課,加上晚自習,操場上的學生早散了。


    月光如水,偌大的校園看似寧靜祥和。


    而住宿式的校園裏,在寢室鎖門熄燈之前,總能找到三三倆倆徘徊在外麵,不樂意回去的學生。


    趙梓杉一行人從小賣部回來,目光都□□場上行隻單影的人給吸引。


    “ 那是……咱班新同學?”


    “她有病吧?”舒晴啐了一口,“大半夜跑什麽步,腦子摔壞了吧。”


    林書宜接過邱成遞過來的奶茶,喝了一口,俏皮道:“我挺佩服她,學習上這麽拚,還熱愛運動……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也不知道是誰剛來的時候,一副虛弱得要死了的模樣。”舒晴鄙夷道,“真會裝。”


    “我有點兒奇怪,你最近怎麽老針對她呀?”林書宜不解。


    “還不是因為……”舒晴偷偷看了眼還盯著操場上跑步的人看的趙梓杉,用力地跺了跺腳,“還不是因為她勾搭你家邱成!”


    一口鍋從天而降的邱成:“我怎麽不知道她勾搭我了???”


    “你看,他現在就替她說話了。”舒晴盯著邱成,道,“有沒有,你心裏清楚。”


    “我……”


    “你停頓了三點六七秒。”林書宜淡淡道。


    “艸,你們女生簡直不講理!”邱成氣得,掉頭就走。


    趙梓杉也覺得兩個女生有點無理取鬧,追著哥們跟上去。


    兩個人找了個沒監控的地方,並排坐在階梯上。


    邱成從褲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上,抽了一口,緩緩吐出青白色的煙圈。


    良久,他開口:“你有沒有覺得,咱班新同學,好像有點奇怪。”


    “她不會真勾搭你了吧?”趙梓杉也熟練地咬著煙。


    “滾,你還跟你老婆夫唱婦隨了啊。”


    “別提她,我已經有點煩了。”趙梓杉撇撇嘴。


    話題帶過,趙梓杉又道:“其實仔細看,咱班新同學長得還不錯。”


    “嗯,尤其是她變白了之後。”邱成點頭。


    不過想起什麽,邱成渾身打了個抖,又道,“不過,總感覺,她不能惹。”


    趙梓杉挑眉,不置可否。


    黑暗中,露出一個在外人麵前從來沒有過的邪笑,。


    另一邊,操場上。


    跑到第三圈的時遷,已經不能算是在跑步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點一點向著跑道的盡頭挪去。


    那裏,朝闕在等她。


    好不容易抵達終點,時遷一屁股就要坐下去,被朝闕扯了起來。


    “別坐,直接走回寢室吧。”


    時遷哀怨地看著他,“我一步也走不動了。”


    “那你扶著我。”朝闕不為所動。


    時遷更怨念了。


    是,她尾脊骨是不癢了,但,那是因為,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提不起一點勁!


    尤其是身體下半部分,就跟打了麻藥一般,完全麻痹了。


    “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朝闕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我保證,明天,甚至以後,都不會癢了。”


    這一笑,時遷恍惚地,直到入睡時,都沒有從朝闕那張綻開的笑顏中走出來。


    而第二天一早,女生寢室某房間,響起一聲尖叫。


    “啊——!”


    時遷摸了摸尾脊骨冒出來的一小團毛茸茸的東西,身體也跟著抖了抖。


    “我……我怎麽,也長,長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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