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陽離開奉天殿,找到了在外等候的阿福,“走,快回去收拾東西,咱們今日就離京!”


    阿福聞言,愣了愣,“少爺,不對啊,咱們離京作甚,您是狀元,難道沒留在翰林院,而是外放為官了?


    這也不對啊,難不成您在陛下麵前說錯話了?”


    他到底是官宦人家的仆人,見識也比一般人更多一些,這會兒見王守陽單獨一人出來,身後又無他人,心也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


    自家少爺什麽脾氣他太了解了,說好聽點是心直口快,說難聽點,就是說話不經大腦。


    想什麽說什麽,那大嘴巴,連他家老爺都頗為頭疼。


    安靜的時候像個啞巴,話多的時候,讓人恨不得用針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沒,陛下授予我翰林院的官職,我沒接,辭了!”王守陽如實道。


    阿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您,您,您把這官給辭了?所以您這是被趕出奉天殿的?”


    “差不多吧!”王守陽道:“方才我在大殿上,說了不該說的話,要是再不走,等那些人離開,就要來找我麻煩了!”


    阿福渾身一顫,都快哭了,“我的少爺喲,這下老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您這又是做的哪門子妖啊,好好的翰林院大老爺不做,非要作死!”


    王守陽尷尬一笑,“行了,咱們快點收拾細軟跑路,免的我爹追過來!”


    阿福滿腹怨氣,原本王守陽不作妖,他就是狀元爺的書童,日後天天牽著翰林院大老爺來朝廷當值,那多威風?


    那十裏八鄉的小仆娘,還不被他阿福給迷得暈頭轉向,把他家門檻都踏破了?


    現在可好,夢醒了,眨眼功夫王守陽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差別也太大了。


    上一課還騎著大馬,戴著紅花遊街呢,下一刻他們就要收拾東西跑路了。


    “愣著做什麽,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王守陽在阿福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撒丫子跑出了宮。


    阿福見狀,隻覺得宮內的侍衛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也是撒丫子跟了上去,“少爺,您等等我!”


    王守陽當日便離京了,而他掀起的風浪卻還沒有停歇。


    雖然歐陽倫後進狀元,但是老朱氣的沒有參加當日的宴會。


    宋廉等人也沒有任何的喜悅,王守陽的臨場背叛,在他們看來,無疑是可恥的。


    特別是王守陽走之前,還在奉天殿內說了那通話,大肆宣傳朱鈞的思想。


    好好的狀元爺不當,非要自甘墮落去找一個藩王。


    可歐陽倫等人就高興了,特別是歐陽倫,從榜樣變成了狀元不說,還被安慶公主看中。


    這一下就直接從麻雀變成鳳凰了。


    成了帝婿,那他日後就是皇親國戚了,徹徹底底的翻身了。


    這一日,歐陽倫嚐盡了人間的喜悅,好似這一刻,他此時世界的中心,仿佛所有的好事都湊了過來。


    而此時此刻,朱遠章卻來到了東宮,陪著朱鈺一塊用餐,他也不說話,就是飛快扒拉著飯菜,是不是喝上一杯酒。


    朱鈺見他趁這個臉,一副心事忡忡的樣子,不由好笑,也知道他為何鬱悶,便道:“那王守陽倒是挺有見地的,雖然口出狂言,行事也比較急躁,但出發點還不錯,比那些一心想要做官的人強多了。


    這種人是不是好官兒臣不知道,但最起碼他做了官,不會壓榨百姓,一門心思的鑽研如何做官!”


    朱遠章瞪了朱鈺一眼,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冷哼一聲,“那是短見!”


    “這可不是短見,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老六的思想,行事手段,政治抱負,已經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


    前有謝晉、方孝直,後有王守陽,這些年輕人都是有才能的,兒臣並不認為他們是頭腦一熱才做這決定。


    必然是因為有更值得他們追隨的東西吸引著他們。”朱鈺道。


    “咱就不該來陪你!”朱遠章鬱悶的不行。


    “父皇,事實勝於雄辯,老六是罕見的人才,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安邦,有善心......”


    見朱鈺又開始大吹法螺,鼓吹朱鈞,朱遠章也火了,“住口,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咱都說了,除非咱死了,否則,絕對不可能......”


    “父皇既然想聽點別的,那咱們就來分析一下,老六的施政......”


    “逆子!”


    朱遠章飯也不吃了,氣的一拍案牘,瞪著朱鈺,“咱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孽障,你非要氣死咱才高興是嗎?”


    朱鈺笑了笑,“父皇,您信不信,就算老六去了威海衛,也壓不住他的光芒。


    有些人,天生就注定了是時代的弄潮兒。


    他是我親弟弟,是我最親近的人之一。


    他比我年輕,能力也遠勝於我,功勞也大,他比我更合適。


    不管什麽時候,你問我,我都會這麽說。”


    朱遠章心中滿是火氣,卻發不出來,或許是聽多了,潛移默化之下,他居然再一次的懷疑自己。


    “咱懶得聽你胡言亂語,這皇帝你愛當不當,反正咱是要留給咱大孫的!”朱遠章雙手負背,鬱悶的走了。


    今天本來是最高興的日子,可朱遠章卻接連碰壁,弄得一鼻子灰。


    可仔細一想,就連開恩科,都是朱鈞慫恿下為之的。


    再想起這兩年的種種,似乎一切都繞不開朱鈞。


    而朱鈞也在用自己的行動,讓大業變得更加的興盛,繁榮。


    整個國家,好像正在以一種不講理的方式進步著。


    朱遠章內心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這種進步是好是壞,因為有些事情,已經逐漸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禁海,朱鈞就開海。


    他抑商,朱鈞就揚商。


    自己反對什麽,這小子就支持什麽。


    而事實證明,朱鈞是對的。


    就好比今年的稅收,直接突破了六百萬兩,翻了近一倍。


    而這多出來的幾百萬兩,足以在養一支二十萬的軍隊。


    若是抵消農稅,能夠讓幾十萬百姓從稅務中解放出來。


    他那種新奇的思路,仿佛千錘百煉一般。


    明明這世道從來沒有過,可為何能走的這麽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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