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十八年,帝都金陵。


    話說上個月賈府璉二爺大病一場,自此便臥床不起,數日後竟不省人事,終日隻是昏睡。


    王熙鳳遍尋名醫良方,把能想的法子都試了一遍,卻不見好轉。


    眼見著璉二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漸漸顯露出日薄西山的光景來,賈母命人從宮裏請來王太醫,一番把脈問診之後,王太醫直言:“璉二爺乃陽氣衰竭,非我不肯用心醫治,怕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看璉二爺的脈象,恐怕也就幾日的光景,早些預備後事罷。”


    鳳姐聽罷,悲從心中來,淚從眼中流,一時心氣鬱結,險些暈死過去,平兒驚呼一聲“奶奶”,忙上前扶住王熙鳳。


    王太醫見狀,趕緊從藥匣取出兩丸丹藥,說與眾人:“速速將這兩丸丹藥用溫水送服。璉二奶奶平日裏身子就虛,眼下又遇急火攻心,隻要好生調養,料無大礙。”


    眾人一時失了主心骨,竟然沒個出來應聲的。


    平兒倒是個經得住大事的,她從王太醫手中接過仁丹,又命婆子取來溫水,自己先試了一口冷熱,方才伺候鳳姐兒服用。


    須臾,鳳姐兒長出一口氣,眼珠子裏漸漸有些靈光,便掙紮著站起身,道:“平兒,王太醫一路辛苦,快去封一份銀錢奉上,莫要失了禮節。”


    “奶奶放心,早已預備下了。”平兒取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雙手遞與王太醫。


    “王某受之有愧。”王太醫接過銀票,背起藥匣告辭。


    鳳姐兒性子最是要強的,在人前不肯輕易流一滴眼淚,王太醫一走,再也繃不住,放聲慟哭:“二爺!你真是個狠心的,生生要撇下我在這世上遭罪,自己倒想著享清福去了。”


    “奶奶,您身子弱,當注意些才是。如今二爺不中用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指著奶奶拿主意呢。”平兒掏出手絹揩去鳳姐兒眼角的淚痕。


    鳳姐兒接過平兒手裏的手絹,擦擦鼻子,道:“倒是難為你有心了,不枉二爺常說你是個知冷知熱的。”


    平兒不覺鼻頭一酸,隻因平日裏怕鳳姐兒吃醋,難得與二爺親近一回,二爺對自己倒是有幾分真心付出,果真二爺撒手而去,往後的日子隻會更加難捱。


    主仆二人抱作一團,痛哭流涕。


    此時恰逢人間五月天,原本是一個暖風和煦的日子,不想頃刻間烏雲蔽日,雷電大作,好端端的竟是要作下雨的兆頭。


    少頃,一顆圓滾滾,金燦燦,呲呲響,如鬥大的火球落到臨窗的老槐樹上,順著枝丫鑽入窗戶,徑直砸向臥榻之上的賈璉。


    主仆二人何曾見過這般景象,渾渾噩噩失了神,直直張著嘴巴吐不出聲來,眼睜睜看著火球砸落在賈璉頭上。


    “二爺!”鳳姐驚呼,想起身卻使不出力氣,便支使平兒前去查看。


    卻說賈璉遭此一擊,不僅毫發無損,反而臉上漸漸現出紅潤之色,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真是頭一件的稀奇事!


    “我靠,這是哪兒?這房子怎麽看著像是古代的樣子?”賈璉打量著周圍的陳設布置,心下狐疑不定。


    “奶奶……二爺……二爺他醒了……”平兒見賈璉睜開了眼,激動得說話也顫著聲。


    “休要胡說,你二爺昏睡這些日子,王太醫都無能為力,怎的這會子就醒了?你莫不是被嚇破了魂魄不成?”鳳姐斥責道。


    賈璉從榻上坐起,打了一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感覺自己像睡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真的……奶奶隻管自己來看罷。”平兒不可思議地看著賈璉。


    鳳姐轉過身看去,果見賈璉已經從榻上坐起,遂拚著力氣挪步上前,一頭紮進賈璉的懷裏,哭道:“二爺!你個沒良心的,可算活過來了!你可知道這些日子裏,我遭了多少罪,求了多少人……”


    平兒也吸著鼻子,道:“二爺,你差點嚇死我們奶奶了。”


    “等等……”賈璉一把推開鳳姐,道:“你剛剛喊我二爺?你們是誰?”


    “二爺,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媳婦啊,這是我的陪房丫頭平兒。”


    “平兒……陪房丫頭……二爺……難道你是王熙鳳?我是賈璉?”


    賈璉驚出一身冷汗,自己一個普普通通在投行上班的996社畜,怎麽變成了賈璉呢,難道穿越到了紅樓世界?


    “二爺,你該不是燒糊塗了吧?”王熙鳳伸手試了試賈璉的前額溫度,並無發燒的跡象,心下納悶,“也不見發燒,這可就奇了……”


    “我現在何處,現如今又是何年何月?”


    “二爺?您當真不記得了?這裏您的家——敕造榮國府啊。今兒是神武十八年五月初九,細細算來,您已經昏睡一個月零三天呢。”


    果然是穿越到了紅樓世界麽?


    作為一個刷了十幾遍87版《紅樓夢》的資深紅迷,自己對賈璉的印象可不怎麽樣。


    賈璉作為賈府長房嫡出的孫子,不僅處處被賈寶玉蓋住風頭,就是在屋裏也拿不得半點主意,活生生一個紅樓版的耙耳朵。


    冥冥中都是命運使然,越是你所討厭的東西,命運越是喜歡強加給你。


    改不了初始設定,那就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一世,定要活出個不一樣的賈璉出來,不枉這紅樓世界風風光光來一遭。


    賈璉定了定心神,笑道:“我與你倆說著玩兒呢,你幾時見過我連自己的家都不認得的?”


    王熙鳳破涕為笑,錘著賈璉的胳膊,笑罵道:“好你個沒正經的大老爺們,竟敢拿老娘尋開心,幾時你真的沒了,再休想賺得老娘一滴眼淚!”


    都說王熙鳳是個十足的潑皮破落戶,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這性格竟比一般男子還潑辣幾分。


    賈璉握住鳳姐的手放在心口,嬉笑道:“奶奶若不肯為我掉眼淚,我這心便與死了有什麽分別?”


    “去你的。”王熙鳳嘴上不說,心裏卻很是受用,本想繼續嬉鬧一會子,但想到賈璉既然已經蘇醒,該去老太太、太太、大太太屋裏挨個請安,便收斂了笑容,道:“說正經的,平兒,你幫二爺收拾一下,挑件喜慶的衣裳給二爺穿上,我看今年新做的那件就不錯。一會子我該陪著二爺去給老太太、太太們請安了。”


    賈璉逢凶化吉的消息在賈府內不脛而走,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闔府上下,就連聾子啞巴也都知道了這件天大的喜事。


    寶玉、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賈環等一眾兄弟姐妹,悉數前來探望,賈璉也都一一與他們說話。賈璉有意與黛玉多聊一會子天,但人多嘴雜,難有單獨說話的機會,隻得作罷。


    賈璉應付完眾兄弟姐妹,時候已是不早,鳳姐催促了幾回,“再過會子就到了開晚飯的時辰,我們須抓緊些。”


    賈璉匆忙出門,與王熙鳳一道往賈母屋裏來,恰巧邢夫人和王夫人也都在賈母屋裏。


    “老祖宗,鳳丫頭給您道喜來了!”王熙鳳扭動著腰肢跑到賈母跟前,趴在賈母懷裏,又哭又笑:“老祖宗,蒼天可算開了眼,璉二爺好起來了。如今見到老祖宗,我的心肝才將將歸了位……”


    “我可憐見的兒,平日裏你是怎的一個要強的人,現如今也憔悴成這個模樣。”賈母撫摸著鳳姐的後背,心疼得厲害。


    “老祖宗,孫兒給您請安了。”賈璉雙手作揖,伏地磕了三個響頭。


    賈母衝著賈璉招招手,道:“你這場病可害苦了我們娘兒幾個,鳳丫頭自不必說,就連我、太太、大太太也都不知道跟著操了多少心,許了多少願。想來你還算是個爭氣的,沒讓我們娘兒幾個白瞎了這份苦心。”


    “孫兒不孝,讓老太太擔心了。”


    賈母欣慰道:“去給太太和大太太請安吧。”


    賈璉麵向王夫人、邢夫人跪下,道:“本該到二位太太屋裏請安,偏巧在這裏遇見二位太太,二位太太便容我偷個懶,給太太、大太太請安了。”


    王夫人說道:“快起來吧,想你大病初愈,原應該多加休息,等身子骨養好了再來請安不遲。我這裏還有去年宮裏賞下來的二兩老山參,回頭你讓平兒取了去,熬了湯每日服用,最是大補元氣的。”


    “多謝太太費心。”


    賈璉謝過王夫人,再抬眼去瞧邢夫人,邢夫人隻是淡淡回道:“不必拘禮,我這裏可沒有老山參。”


    賈母見此情形,便有意道:“你這做母親的,到底該拿出個做母親的樣子來,果真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就不當作自己的兒子了?”


    邢夫人麵色紅一陣白一陣,尷尬一笑,道:“老太太,我豈敢如此。”


    “我知道你娘家有難處,平日裏顧著些也是應當的,隻是不要倒置了本末才是。”


    王熙鳳見氣氛不對味,忙起身笑著打圓場:“老太太,我們家璉二爺大病痊愈,逢此天大的喜事,您不得賞我們一頓酒吃?”


    賈母也笑道:“還是鳳丫頭懂事,倒是我不合時宜了。這樣吧,明日我屋裏擺酒,你們一個個都得給我麵子,咱們趁機會好好熱鬧熱鬧。”


    “既是老太太擺酒,您就是不請,我們也得來討。”王夫人一番話逗得眾人樂開了懷。


    ……………………


    夜裏。


    賈璉因大病初愈,身體尚且虛弱,便早早休息。


    朦朧一覺醒來,聽見鳳姐在外頭與平兒說話,似乎是說錢的事情,便留意起來。


    外屋。


    王熙鳳臥在榻上,翻看著賈府這個月的開銷賬本,看到結餘一項時,不禁眉頭緊皺:“再過幾日就是元妃娘娘壽辰,給娘娘的賀禮尚未置辦,按照往年的慣例,少說得一千兩銀子。公中的賬目上隻剩下不到五百兩銀子,平兒,你看看這個月還有沒有其他的進項?”


    平兒搖頭說道:“奶奶,所有的進項都在這裏了。”


    王熙鳳不再去看賬本,隻說道:“平兒,明兒你去告訴來旺家的,這個月的利錢早幾日收上來,把給元妃娘娘辦壽禮的銀子補上,先渡過這一關再說。”


    “奶奶,今兒個您不在的時候,來旺家的前來回話,這個月的利錢怕是不能按期收回了。”


    王熙鳳啐了一口,罵道:“浪催的蹄子,偏偏她又生出這許多事端來,淨給我添亂惹事。你告訴她,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便再輕饒不了。”


    平兒端了一杯銀耳蓮子羹,輕輕吹了口氣,送到王熙鳳麵前,勸道:“奶奶先消消氣,依我看,往後不能再由著他們夫妻胡來,咱們的銀子交給他們夫妻放出去,多久都不曾按時收回利錢,怕不是他們夫妻從中過了油水。”


    “她倒也敢!看我不撕了她的皮!”王熙鳳雖嘴上這般說,心裏卻開始起疑,“平兒,你得空去探探來旺家的口風,果真他們夫妻吞了銀子,吃進去的都得給我加倍吐出來。”


    “奶奶放心,我自會留意。”


    “隻是如今到哪兒折騰這一千兩銀子去?該想的法子都想盡了,總不能填上我的嫁妝吧?”


    “奶奶,要不先從咱們房裏拿出一千兩頂上,等到利錢收回來再扣下這一千兩?”


    “府裏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憑什麽都要我出錢養活?不過是惦記著我娘家的嫁妝罷了,我王家有錢不假,但斷然沒有替公中出錢的道理。”


    平兒本是好意幫王熙鳳出主意,不想平白無故遭一頓埋怨,委屈難言,隻說道:“這個月的月錢還沒有放呢,那些丫鬟婆子們見天的找我催要。”


    其實找平兒討要月錢的不僅是丫鬟婆子,就連探春姐妹也詢問了幾回,隻是平兒不便明說罷了。


    “這幫婆子丫鬟們,越發地不安分了,都是做主子的慣出來的脾氣,待我空出手來,一個個收拾他們。”王熙鳳心煩意亂。


    “再這麽拖下去,恐怕她們要鬧到太太、老太太那裏去呢。”平兒繼續說道。


    “不就是晚放了幾日月錢?有甚麽大驚小怪的?我能過得,偏他們過不得?”


    王熙鳳雖然嘴硬,但心下明白,此事一旦被賈母知曉,少不了又是一頓數落。


    “此事容我再作思量,你且去穩住那些婆子丫頭們,隻管告訴他們,果真鬧到老太太跟前,少不得各打五十大板,誰也別想好過。”


    王熙鳳說罷,起身往裏屋走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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