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


    “哎呦!!”


    “臥槽!!”


    塔山的臉上隻剩光溜溜、白慘慘的一片!四人被嚇一大跳,接連幾聲嬌呼過後,又接連“咦”了一聲。


    但見塔山臉上光潔無須,膚色細膩又白皙,惟獨眼瞳黑得像漆,雙眉彷佛開鋒利劍,毫無二致,五官輪廓鮮明,俊美之中還帶有幾分英挺。


    隻因先前那些用於偽裝的虯髯過分茂密,在一霎之間展露了原貌,乍一看才顯得白溜溜的一片。


    四人驚大了嘴巴,仔細看他,隻覺完完全全換了一張臉,唯認出一雙自始至終清澈而深邃的眼。心中又是驚奇,又是迷惑,不知何以粗獷大漢突然變成一個俊美之極的白麵青年。


    “塔山大哥……你生得好美。”


    雨燕癡然讚了一句,下意識用上的卻是“美”之一字。


    雪鶯聞言連忙挪開了目光,轉去看沐皓天,心中不自禁想道:


    「塔山大哥的相貌,竟比師兄還要俊上幾分。」


    婧靈倒是無所顧忌,眼一眨不眨,在塔山的臉和左手之間來回掃視,瞧得甚為新奇,問他:


    “胡子大哥,你這是怎麽做到的?”


    塔山頰上白膚微微泛紅,透出一絲靦腆之色,抬起左手在四人麵前搖動:


    “就靠這個小玩意。”


    那手裏抓的卻是一小綹黑須,大約也就十來根。


    他讓四人都看清自己的容貌後,便將黑須往頜下一湊,既而張手一抹臉。


    那黑須刹那間在他的臉上瘋長,一眨眼功夫,清逸俊美的小生已變回滿麵虯髯的“塔山”,引得三女又一輪嬌呼。


    這時沐皓天忽然開口道:


    “大哥,其實你的名字也不叫做塔山,是不是?”


    塔山鄭重點一下頭,道:


    “隱瞞身份,情非得已,還請諸位見諒。”


    “塔山大、”


    雨燕叫到一半頓了口,改問道:


    “那你叫做什麽?”


    塔山笑道:


    “我以‘塔山’之名與你們結識,你們便還是叫我塔山罷!”


    “可是……”


    沐皓天攔住滿肚子疑竇急於追問的雨燕,說道:


    “塔山大哥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此行事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對我們展露了真實麵貌,足見他的誠心。”


    到此處,向塔山一抱拳:


    “能夠跟塔山大哥結交,我與師妹榮幸之至。”


    塔山抱拳還禮,忽然卻莞爾露笑,沐皓天轉目一瞧,原是婧靈也跟著做了一個抱拳動作,神態認真,儼如大人。雙姝見此,嘻笑著學她的滑稽姿勢。


    四人與塔山揖手相交,都不再過問其他,氣氛分外融洽。


    “塔山大哥,你今年幾歲?”


    “我二十有七,你們呢?”


    “我是……”


    “沐師兄今年十八,我跟姐姐都是十六歲!至於婧靈……”


    “俺好像是十四歲。”


    “小師妹,要跟你說多少遍才行,把口音改掉,不要說俺,說我。”


    “是,師姐,我好像是十四歲。”


    “嗯,但你為什麽說好像?”


    “因為俺也記不清了。”


    “……”


    嬉鬧碎聊了片刻,眾人腳下一晃,船身不輕不重地顛簸了一下。


    緊接著聽那船老大急聲叫道:


    “各位爺爺奶奶姑姑婆婆坐穩咯!兩河相並,接下來會有一段湍急水路,大概需要走一刻時,等咱們到了綠竹澱就好。”


    支流並入,河道變陡,水勢湍急,船老大忘了提前示警,心慌之下,竟然叫出了先前沐皓天奚弄章小鵬的稱謂。


    眾人料想他受那章小鵬欺侮,這段時間定然沒少借此腹誹,不由大樂。


    雙姝和婧靈忍俊不禁,撲哧撲哧嬌笑不停,沐皓天和塔山也是唇角扯動,笑難自抑,一同將目光投向船後梢處。


    那船老大話說出口,覆水難收,一時間膽顫心驚,苦哈著臉,提起手不停掌自己的嘴。


    後梢的玄蛟派三人卻是一反常態,竟無一發作。


    塔山正了正色,伸直右臂,引向那六隻紫玉碟盤,道:


    “三位妹子,請先坐下吃吃點心,容我與沐兄弟單獨說幾句話。”


    雙姝和婧靈應聲離開,歡歡喜喜地吃食去了。


    塔山走上前,與沐皓天並肩。


    二人麵向前方的湍水急流,任長風吹揚鬢發髯須,紛飛亂舞。


    塔山雖稱有話要說,但等了許久都沒有開口。


    反倒沐皓天想起一件事來,問他:


    “大哥,你聽說過‘四九玄功’麽?”


    塔山似乎在凝神想什麽事情,聞言怔了一下,旋即吃驚道:


    “四九玄功?那是‘天衍宗’的道法根本了,沐兄弟為什麽問這個?”


    沐皓天聽他口吻,可知那“天衍宗”在修煉界中頗有名氣,不由心頭一震,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練了這門功法,隻怕忌諱不小,馬四方前輩行事瘋瘋癲癲,別是他從人家手裏搶來的才好。


    考慮再三,沒有和盤托出,隻試探著問道:


    “聽塔山大哥的意思,那天衍宗……似乎名頭不小?”


    塔山卻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瞧了他半晌。那古怪的眼神讓沐皓天想起自己頭一次進城,被城裏人有意無意打量的感覺,其中未必有什麽惡意,但總之……會讓人感到羞恥。


    半晌後,塔山笑道:


    “哈哈,沐兄弟真會說笑。天衍宗何止是名頭不小,它可是抵禦那場千年大劫的中流砥柱,是當今之世一等一的修真大派,是九州、四海、八荒、十地的正道魁首,放眼整個修煉界又有誰人不知?”


    塔山話音平靜如常,沐皓天卻聽得一陣陣心驚肉跳,萬萬想不到自己無意之間得來的秘籍,來頭居然大得可怕!


    呼吸急促之餘,又不免有點窘迫,自己孤陋寡聞,隻一句話就在對方麵前漏了餡。


    心中雖然仍有不少疑惑,卻也不好意思再問,連忙轉移話題:


    “那個……塔山大哥,你之前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麽?但說無妨……”


    塔山點點頭,說道:


    “沐兄弟,承蒙你們看得起,叫我一聲大哥,有些事我就明言了。”


    頓了頓,再道:


    “我確實比你們年長了幾歲,也多修行了幾年,倘若我沒看錯,你的武學修為尚處在後天境,道法修行也隻粗通皮毛罷?”


    “是。”


    沐皓天坦然承認,他的武功是後天境的第三階——內息,至於道法修行,至今隻成功運轉過幾次“四九玄功”,連粗通皮毛都算是抬舉了。


    塔山接著道:


    “你的師承——道玄武極山,也不是什麽名家大派、抑或隱世奇門罷?”


    “是。”


    沐皓天道,


    “區區小門小派,實已經落拓潦倒多年。”


    塔山的語氣忽轉肅穆:


    “那你可知,當今之世風起雲湧,即將迎來千年未有之變局!”


    聽聞此言,沐皓天心頭一驚,頓然回憶起那張振濤在瀑布前的長篇大論,確實提到過什麽“蓋世妖王”、“九州風雲際會”、“千古一時”之類的詞眼。


    於是點了點頭道:


    “不久前,我曾聽人說起過,似乎與一位可怕的妖王有關。”


    塔山目中厲色一閃而過,道:


    “妖王臨世,掀起滔天巨浪!九州之地群英薈萃,各競風流。前陣子突發周天子駕崩一事,少年天子繼位,各方豪強蠢蠢欲動。


    “自此,江湖、廟堂、雲端,暗流湧動,波譎雲詭,亂勢叢生,大爭之世轉瞬將至……”


    “你,準備好了麽?”


    塔山昊然出聲,一口氣道出了當今天下大勢,並灼灼注視沐皓天。


    你,準備好了麽?


    沐皓天雖不太懂所謂亂世、大爭,但經此一問,也莫名地感到心慌意亂,急忙說道:


    “塔山大哥,我沒有那麽大的理想抱負,我隻想與家人生活在一起,偏安一隅就好……”


    說到這裏猛停住,已然明白了塔山的意思!自己實力不濟,卻屢樹強敵,現下更是完全不考慮後果要去蹚龍家的渾水,還帶著三位師妹一起涉險,當下內心掙紮自責,背後冷汗涔涔,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塔山其實不知此行他為救寒文靜,不惜要得罪龍家,隻是見他在碼頭衝動行事,毫無顧忌,而作一些提醒,看他有所憬悟,微微頷首。


    繼續說道:


    “妖王風波隻是其一,影響也主要在雲端之上,未必波及我等凡人。而那周天子一事,卻與天下安寧、塵民百姓息息相關。”


    塔山指了指天,又將手指折向下,肅然道:


    “就說眼下,你有沒有發現,近來有許多異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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