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子被支出來以後,心裏老大不高興,別人都知道他是梁翊的小跟班,對他客氣的同時,也有些隱隱的嫉妒。小金子倒是不在乎這些,他跟梁大哥接觸得越多,對他便越佩服,他樂得當他的小跟班,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糧草官在失火的營帳前痛哭流涕,小金子對他很是同情,想勸他幾句,卻發現他“哭”了半晌,臉上沒有一絲淚痕,眼睛也沒有泛紅,隻是眼神十分空洞。


    “哦?”


    小金子腦子轉了好幾圈,但他什麽都沒說,依舊同情地注視著糧草官。糧草官莫名有些心虛,慌張地問:“小金爺,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不是,就是梁將軍派我過來看看情況,我聽你哭得傷心,有些於心不忍。你放心,梁將軍是個很仁慈的人,隻要你情有可原,他不會為難你的。”


    聽了小金子的安慰,糧草官不再哭泣了,他感激地說:“感謝金…金…”


    “沒事,你叫我小金子就成。”小金子大大咧咧地說道。礙著梁將軍的麵子,別人都尊稱他一聲“小金爺”,他對這個稱呼不是很滿意,因為在他流落街頭的時候,自稱“小爺”的人基本都是地痞流氓,而那些人,都是他恨之入骨的人。


    “別了,還是叫你一聲金爺吧。”


    糧草官笑得一臉恭維,小金子卻覺得他笑得很古怪。他當了太久的啞巴,在察言觀色方麵,還算看得透徹。糧草官見小金子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訕訕地笑了兩聲,又調兵遣將去了。


    小金子偷偷觀察了他很久,才回去找梁翊,說道:“梁大哥,我跟著這個糧草官有一個時辰了,他好像什麽都沒有做,除了哭唧唧的,就是坐在地上發呆,是不是你沒有懲罰他,他就不怕你?”


    梁翊還在思索龍翩翩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便跟弟弟說:“我給你一個任務,這幾天你就盯著這個糧草官,千萬別露餡,也不能驚動他,如果發現異常,要第一時間跟我報告,明白了嗎?”


    梁翊說得鄭重其事,小金子聽得很激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梁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將他看得死死的。”


    梁翊又叮囑道:“我相信你會做好,不過最要緊的是你的安全,你不能出一點閃失,知道了嗎?”


    小金子哪兒還聽得進去?歡呼雀躍地走了。梁翊也嘲笑自己太小心了,就算奸細再猖狂,可畢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若敢有什麽動作,自己會用弓箭射得他萬箭穿心。


    估計複興軍的情形也不太好,這幾天進攻都是有氣無力的,但是梁翊不敢掉以輕心,不敢貿然進攻,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趙佑元引誘自己深入的計策,可他沒法解釋,為此得罪了不少將領。他對著地圖研究戰術的時候,龍翩翩那張清秀而又高傲的臉龐頻頻出現在眼前,在她走了之後他才明白過來——或許她早就偷聽到了趙佑元將糧草官安排在行軍中的消息了,並以此為籌碼,希望自己能答應她什麽,她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但是自己沒有給她任何希望,她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將這些告訴自己的?


    梁翊難過了一陣,不過轉念一想,她畢竟跟黃珊珊差不多大,也沒個定性,今天喜歡這樣的,說不定明天就喜歡那樣的了。他稍稍寬心,隻是一想到她很有可能被莊主繼續盯著,還是為她的安全捏一把汗。


    話說小金子被委以重任後,便躊躇滿誌地付諸行動了。戰事不緊張,輪不到他上戰場,他就在後方幫忙整頓糧草。他跟別人談笑風生,眼睛卻一直緊盯著糧草官。剛才梁翊告訴他了,糧草官叫田豐,曾多次跟隨軍隊出征,在糧草調度方麵是專家。從以往的經曆來看,他任勞任怨,辦事認真,能力超群,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他真的背叛了,那應該是趙佑元挾持了他的家人,或者是抓住了他什麽把柄吧!


    小金子盯了他一天,也沒發現什麽端倪,不免有些沮喪,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胡亂冤枉好人。天黑了,他就在後勤那裏吃飯。田豐沒有心思吃飯,他坐在桌前,整理了幾分急需物資的清單,吩咐手下人趕緊去辦。眾人領命之後,田豐伸了個懶腰,小金子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他袖子裏了。


    他“砰”得將碗放下,也不顧滿臉的飯渣,直勾勾地盯著田豐。跟他親近的士兵打趣道:“小金爺,你這是看到美女了?”


    小金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他急忙擦了擦嘴,笑道:“沒看到,隻是突然想起跟我打架的那個美女了。”


    俗話說,士兵久在軍營,就算看見條母狗都會興奮,更別說容貌出眾的美女了。淩晨時分,有不少人見到龍翩翩跟小金子比試,她雖然是女扮男裝,但長相清秀,身材凹凸有致,手握銀槍,像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她的眼睛如琥珀一般晶瑩透徹,卻又閃爍著高傲的目光,真是讓人欲罷不能。幾個士兵興奮地討論了一番,又無比羨慕地問小金子:“小金爺,跟她打一場,是不是特別過癮?”


    小金子心不在焉地啃著饅頭,眼睛的餘光還盯著田豐,他馬馬虎虎地說道:“高手過招,當然過癮。”


    “跟她打一場都過癮,若跟這樣的美女在床上大戰三百個回合,豈不是…”


    幾個人心領意會,便誇張地大笑起來。梁翊擔心小金子,便來後方看他,正好聽到了這幾個人的汙言穢語。他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你們說什麽呢?”


    梁翊不怒自威,幾個士兵嚇得啞口無言,惴惴不安地等著將軍發落。梁翊本來火冒三丈,不過念他們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便不想懲罰他們了,隻是嚴肅地說:“那位姑娘是我們的大恩人,不準拿她開玩笑。如果再讓我聽到了,有你們好看的。”


    士兵們紛紛答應,四下逃竄了。小金子想到自己的新發現,便得意地笑了起來,露出了兩排大白牙。梁翊也被弟弟的情緒感染,笑問道:“怎麽那麽開心?”


    小金子壓低聲音說道:“我看到他藏紙條了!”


    “這麽快就有收獲了?”梁翊驚喜地摸了摸他的頭,歡快地說道:“你這麽能幹,不愧是我弟…我認的兄弟。”


    小金子沉浸在喜悅中,沒有察覺梁翊的口誤,他信心滿滿地說:“梁大哥,我再跟他一天,保證他露出馬腳來!你等著!”


    梁翊還沒叮囑他主意安全,小金子便一溜煙地跑了。這一年來,小金子長得飛快,個頭都躥到梁翊肩膀了。梁翊看著弟弟矯健的身姿,心裏很是欣慰安慰,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弟弟坦白,並一次次在腦海中刻畫兄弟二人相認的場景。


    小金子跟幾個負責糧草的士兵聊得十分酣暢,晚上也不回自己帳篷了,就留在這裏跟他們侃大山。士兵們都知道小金子是梁翊的親信,以為他驕橫跋扈,沒想到這麽平易近人,他們也想跟他套套近乎。


    小金子將他跟梁翊認識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並添油加醋地說自己當時在越州戰場上多麽勇敢,還有死裏逃生的橋段。士兵們聽得津津有味,就連田豐都聽得入了迷。天色很晚了,小金子困得不行,打了好幾個哈欠,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帳內鼾聲此起彼伏,小金子才警覺地睜開了眼睛。在離他不遠處,田豐也睡著了,相對於其他人,他的睡姿還是比較文雅的。小金子小心地試探了幾分,他沒什麽反應。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拿出了一根迷香,躡手躡腳地下床點上了。他的動作十分輕微,卻也引來一陣咕噥聲,小金子嚇破了膽,定在原地,直到帳內又平靜下來,他才捂住口鼻,躡手躡腳地朝田豐走去。


    迷香的味道彌漫開來,小金子都有點吃不消了,更何況睡熟的人?田豐沉沉睡去,小金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去掏田豐左側的衣袖,不小心觸到了他的胳膊,田豐突然用右手拍了左手一下。小金子嚇得魂魄都要飛走了,他屏住呼吸,大腦一片空白。可田豐隻是轉了個身,便又睡著了。小金子不再猶豫,他手疾眼快地找到了藏在衣袖裏的紙條,倉皇逃離了營帳,奔向梁翊。


    隻要一行軍打仗,梁翊就跟睡覺絕緣了,他熬到半夜,還沒有一絲睡意,隻好一遍遍地翻著各種軍報,心裏想的卻全都是趙氏兄弟。他想得太深,以至於小金子被腳下的木頭絆倒、飛進帳篷裏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刺客,瞬間就抽出了刀,對小金子怒目而視。


    小金子又緊張又興奮,哆哆嗦嗦地將紙條遞給梁翊。不用問,肯定是從田豐身上搜出來的。小金子還是沒把自己的叮囑聽進去!梁翊又急又氣,本想責怪弟弟太不謹慎,不過看到弟弟那一臉期盼,他又不好意思打擊他。可一打開紙條,他便傻了眼,因為上麵隻有兩個圖案。


    一個是一株植物,用圓圈圈了起來;另一個是一個虎頭,隻不過虎頭上打了一個叉號。小金子緊張地問道:“梁大哥,難道這張紙條沒什麽用嗎?”


    梁翊猜了個大概,基本坐實了田豐便是內奸。他將紙條收起來,低聲問道:“你是怎麽拿到的?”


    “我…我偷來的。”一提到“偷”字,小金子生怕梁翊再踹自己一腳,說話也沒了底氣。


    “他沒有發現?”


    “應該沒有,我用了迷香,他睡得很熟。”小金子急忙答道。


    “那你再把這張紙條放回去,千萬不能讓他看出來。”梁翊細心地將紙條折好,叮囑道:“繼續盯著他,看他跟哪些人來往。”


    小金子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又追問道:“梁大哥,這張紙條有用吧?”


    “有很大用處,你立了大功了!”梁翊生怕田豐發現,便簡單地鼓勵了弟弟兩句。小金子聽到了誇獎,興奮地一溜煙地跑了回去。梁翊擔心得要命,卻又怕跟過去更加引人注意,隻好不安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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