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呢?”黎晚桐朝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問道。她的聲音不大,不知道外頭正在因虞知離開而高興的丫頭聽不聽得見。


    黎晚桐又喊了一聲,情緒之中有些落寞,他想著是否因為自己的雙腿讓少年轉而變了態度,匆匆離開。她腦海中再次回憶了一番剛才虞知的眼神。


    丫頭聽見了喊聲,剛剛回來的老黃也聽見了。


    兩人同時走了進來,見到黎晚桐平靜地坐著。常年服侍黎晚桐的兩人知道,如今的小姐隻是裝作平靜。


    老黃扭頭看了看屋外,他回來的路上遇見了虞知。虞知神色匆匆,走得很快,連自己的招呼都沒搭理,顯然是心中藏著事情。老黃又看了看黎晚桐緊握著裙擺的雙手。他孤身一人至今,曆經了半世間的事情,醉眼昏花,心裏卻如明鏡一般。


    這兩人必定是見過了。其中過程不得而知。最後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他是何人?”黎晚桐問道。現在她的思緒雜亂,十八年來很多次都有這種思緒雜亂的時候,如今對於匆匆離開的虞知又是不一樣的雜亂。


    老黃混跡了半個京都城,虞知的事情似乎也不需明察暗訪,簡單地找個茶樓酒館,隨意一坐就能夠聽見鄰桌談論的聲音。他又花了一些銀兩從日日走街串巷的叫花頭子那邊打聽。不費吹灰之力,虞知的情報便是麵麵俱到。


    “虞知......他似乎在京都做了不少事情。”黎晚桐說道。她想不到的是京都裏的那些趣事始作俑者竟是虞知。


    黎晚桐想著剛才虞知也未曾提及問道書院之恥的名聲,心中竟是有些氣惱。一聽,這不是一個好名聲。


    “相府裏的護衛說,昨天虞知和秋家小姐秋若若一同求見相爺。幾人不知談了什麽,然後虞知被毆打了一頓,趕出相府。”老黃又說道。


    丫頭本就是見虞知和小姐親近不爽。這個時候丫頭更是附和道:“小姐,那家夥被相爺教訓,定不是一個好人。咱們還是不要被他騙了,莫要和他來往。”


    老黃仔細一想,也開口說道:“那天夜裏我們撿到他的時候傷痕累累。據說秋家的那些小姐為此大動幹戈,日日跑去趙王府。老黃我想來想去,覺得這小子身份還有諸多疑惑。他在京都裏牽涉了許多關係,並不是一個簡單從問道書院下山的學生。”


    屋外飛雪漫天,屋內久久沉默。


    “老黃,你再去找個住所。”


    ......


    虞知走的很急,他的心更加急,也不管飛雪茫茫便是朝著京都走去。他似乎忘了其中道路他昨夜已經花了一夜時間。


    中午的青菜白飯讓虞知隻吃了個半飽,路上走到一半就覺得累了。幸好白天前往京都的車馬頗多,他花了些銀子搭上了一趟順風車,心中也感慨著有錢走遍天下,古人誠不欺我。


    一路上,他也在想在如何對付黎府裏頭的那個老狐狸,早早將好事變壞事的事情了結。


    說起黎府,虞知突然想到老黃為何出現在黎府,難道那位小姐和黎府有什麽關係?若真是這樣好好的關係可不能夠弄砸了,到時候做不成親家。


    思緒紛飛,虞知已經忘記了當初死活不肯下山,隻記得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和黎晚桐閑聊,卻忘記問對方的名字。


    一入紅塵深似海。


    西城門口,王大福一直等著。昨日晚間,他去秋府將虞知的口信告訴秋若若,心中想著多與上司家接觸接觸總歸是沒錯的。他的俸祿已經好些年沒有變動了,家中添丁,還有諸多要操辦的事宜。王大福要抓著這次機會。


    可是,事情的發展不如王大福所想,平日裏溫柔可愛的若若小姐一反常態地蠻不講理。


    “你去將他給我找回來。要不是找不回來,這輩子就守著西城門好了。”


    王大福欲哭無淚,這是招誰惹誰了,竟是被這樣刁難。秋若若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就將他“請”出了門外。


    一個中年男人重新走上了崗位,西城門下又多了一個翹首以盼的人。


    一夜未眠,王大福眼睛瞪得像銅鈴,比平時值守要認真更多。目光掃過一個個來往行人,竟是沒有找到虞知那般別樣的身影。


    “大人,你這是……”手下的士兵見王大福無時無刻不那麽慎重。


    王大福心情很糟糕,脾氣也很糟糕。破甲四品的實力即便一天一夜不休息也沒什麽問題,但是他很焦慮。


    如果虞知沒回來,那麽他一輩子可能就要與城門上的無數石磚為伴了。人生之大事,豈可兒戲。


    “去去,你們管好自己的事,別來煩老子。”王大福不耐煩地說道。他不知道虞知出城去了哪裏,隻好學著虞知昨天的模樣守株待兔,心裏盼著虞知早點回來。


    傍晚時分,眼看著夕陽已經落下,城門就要關閉。王大福唉聲歎氣,就擔心虞知出了些事情。


    知道城門嚴絲合縫的最後一刻,關閉的城門外傳來了讓王大福激動不已的聲音。他指揮著將城門再次打開,城門外赫然就是虞知的身影。


    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大福竟是在等這個少年,卻不知道王大福抱著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到底又是為何。


    聽完王大福的講述,虞知笑罵道:“她也太蠻橫了些。怎麽能夠這樣威脅無辜人?”


    王大福淚眼婆娑,但是對於秋若若不敢說半句壞話。聽到虞知的罵聲,還出聲勸阻道:“小姐自然有小姐的道理。虞少爺你既然回來了,還是趕緊回秋府給小姐報個平安,我也好回家裏休息休息。”


    虞知見王大福這麽一個中年男人如此委屈,心中倒是有些歉意,滿口應著。


    虞知走後,王大福回頭看了眼高聳的城牆,喃喃道:“總算是逃過一劫。”


    ......


    回到秋府,虞知徑直去了東院,正值秋勁風在用晚膳。虞知也不客氣,讓秋安給自己也添了一碗飯,隨意地坐下了。


    秋勁風的飯食都是很清淡的。一晚清湯,一碟青菜,還有一碗小蔥拌豆腐,再配上一碗白米飯。這就是全部的夥食了。


    虞知瞅了瞅,也沒有嫌棄。中午他吃的不多,又加上從山裏趕回京都,早已經是饑腸轆轆如同西邊逃荒的災民。雖沒有狼狽到那地步,但是也八九不離十。


    清湯很淡,青菜很淡,唯一有點味道的是那碗小蔥拌豆腐。虞知吃得最多的也是那碗豆腐。可是,這所有菜肴本是單單為秋勁風一人準備的,也僅僅隻夠他一人食用。


    秋安見著狼吞虎咽的虞知,馬上讓人又去準備了一些小菜。


    秋勁風平時吃的很慢,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咽。他見虞知的模樣,便先放下了筷子,看著虞知吃。


    “以後出城盡量帶些人手,要是死在外頭也隻有你姑姑會替你收屍。”


    虞知抬頭,望著秋勁風。心想這事怎麽驚動了老太爺,莫不是若若又來鬧了一番?不過,轉念一想,掌管五城兵馬司的是秋家,那些巡城的士兵無一不是秋家的眼線,秋勁風知道太正常不過。


    “您太擔心了些。幕後的人想要殺我也不會等到現在。頂多是教訓我一頓,就像趙王府那晚上一樣。”虞知渾不在意地說道,“我想您和姑姑一直都說我很危險,定要人護著。但似乎自從趙王府那一晚後,對方也沒有了動靜。”


    秋勁風知道很多陳年舊事,隻是不肯跟虞知說。他欠當年的那人一個人情,而他向來都是不喜歡欠人情。“命,隻有一次。死了就死了。無論誰給你報仇,你也是死了。”


    “嘿!”虞知一笑,笑得突兀。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覺得這是一句廢話。


    “那您將對方的底細告訴我,我帶人將他們殺光,一了百了,高枕無憂。”


    “嘿。”這是秋勁風的笑聲,因為聽到了虞知幼稚的話語。因為知道對方的底蘊,他才如此謹小慎微,處處叮囑虞知,也叮囑秋漁要照顧好虞知。


    “少年,無知者無畏。”秋勁風說道。


    虞知就這一條青菜,扒拉了一口飯,嘟囔著說道:“莫欺少年窮。”


    本是很有豪氣的言語,在虞知口中也生不出那種豪邁的氣勢,讓人聽了隻覺得是一句應嘴的玩笑話。


    砰。


    虞知輕輕地放下碗筷。桌上除了秋勁風身前未動的一碗米飯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進食的食物了。三碟菜,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人的飯量。


    “我很怕死。現在因為某些人,所以我更怕了。”虞知腦海之中浮現起黎晚桐的麵容,他對這個恬靜的女子動心了,他害怕失去她。


    “如今京都裏並不安寧,所以我也想借此機會在京都站穩自己的腳跟。”虞知說道,“所以,很多時候我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借助秋家的力量。”


    一老一少對視著,秋勁風似乎覺得虞知有些不一樣,擅長看人的他這一次竟是說不出哪裏有些區別。


    “上次我已經說過,秋家是你的靠山。找若若也好,找秋漁也好,他們能辦的事情找他們,他們辦不了的事情,找我!”


    此刻,老人幹瘦的身軀裏似乎藏著無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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