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間,燈火已熄。


    丫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


    另一張床,黎晚桐平靜地躺著,卻也清醒著。許久之後,她還聽見丫頭的動靜,便是開口說道:“丫頭,你有什麽煩心事嗎?”


    “小姐,是不是吵到你了?”


    “無妨,隻是瞧你輾轉反側,精神的很。”


    丫頭歎氣道:“丫頭隻是替小姐可惜,在明明可以治愈雙腿,卻是不能如了小姐的心願。”


    丫頭知道黎晚桐是個恬淡之人,任何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中,便是有人罵她瘸子,也隻是當時傷心,第二天便忘了。可這次不同,若是能治療好雙腿,意味著小姐便可以回到京都,光明正大地回到相府之中。


    “盡人事,聽天命。”黎晚桐說道,“此事,我們已經做了許多努力,結果如此,那麽就如此好了。”


    丫頭越想越氣憤,說道:“那老婆婆怎麽能夠這般鐵石心腸。還有那虞知,說什麽話不好,偏偏說要回來娶這個餘藍。真應該將他嘴巴給縫起來。”


    黎晚桐輕笑,“說起來虞知兒時的生活也挺精彩的。在北涼府,惹得一個女孩癡癡等待,非他不嫁。帶回了一個小孩子,又是成了青雲試甲榜榜首。”


    丫頭仔細一想,故作老成地說道:“小姐,這就叫傻人有傻福。你瞧,他兩次重傷,都被我們給遇見了。這不是福氣,是什麽?”


    黎晚桐不應,雙眸如星辰一般閃爍,心中默默道:“這叫做緣分。”


    ......


    青穀是北涼城外的一處山穀,周圍便是北境的十萬大山,峰巒起伏,不見其深。


    青穀極大,比得上一座城池。早年間,本是人跡罕至,但諸多采藥人深入山中采藥,這裏便成為了一場休整的營地。而後,數百年發展,一些家族自青穀之中紮根,商鋪、酒樓、賭場等等也開始興起,儼然這裏便成為了一處別樣的城池。


    在青穀之中,也有大楚皇朝的駐守,但其中最大的官員便是紹武侯。


    北涼府宗派林立,盤踞在這十萬大山之中,這宗派弟子便有不下十萬之眾。為了避免這些宗派生出異心,禍亂大楚。大楚皇朝時時刻刻都要拿了解這些宗派的情況。


    一旦某些宗派有異樣,大楚皇朝就會立刻派兵前來絞殺。


    而大楚皇朝中管理對接這些宗派的就是這位紹武侯。


    在二十年前,大楚鐵騎踏破北境宗門的山門之後,各宗派對於大楚皇朝俯首稱臣,不敢再有異心。


    因此,如今紹武侯的話便是青穀之中的金科玉律,誰也不敢違抗。若是得紹武侯歡心,宗派在北涼府便能順風順水,若是和紹武侯交惡,輕則處處受限,舉步維艱,重則抄家滅門,誅滅傳承。


    如葉家這些年便是如此。


    虞知和葉清歡兩人早早地從北涼城出發,僅此兩人而已。


    黎晚桐等人則是被留在了北涼城。因此虞知覺得此行危險,青穀不比北涼城,宗派家族眾多,龍蛇混雜。


    當然,更深的原因便是那些黑衣殺手。虞知知道這幕後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黎晚桐依舊危險。


    至於三先生那邊,要來便來吧。


    如今葉清歡也破境,虞知不相信破甲六品中還有打得過葉清歡的。


    青穀,葉家府邸之中,葉重在大堂中來回踱步,兩側椅子上不少人都皺著眉頭,而在主位之上便是葉重的父親——葉天豐。


    葉青禾看著走來走去的葉重,更加心煩意亂,說道:“爹,你別走來走去。您不累,我瞧著都煩。”


    葉重旋即坐到椅子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唉,葉驍怎麽還沒到。”


    葉青禾也是無語,今日她已經聽著這話不下十數遍了。她心中也是瞧不起這一家人。當初,秋容姑姑母子兩人流落在外,遭人追殺,無人相助,最終秋容姑姑死在外麵,葉驍失蹤。


    十載歲月無人尋,一朝有利萬人圖。


    這會兒著急認親會不會晚了點?


    葉青禾深知虞知所言不無道理,但葉家在青穀之中已經頹勢盡顯,隻能看葉驍回歸是否還有希望。


    若是,葉驍真能得到紹武侯的認可,葉家在青穀的地位將會觸底反彈。


    可是,事情真能如願嗎?


    坐在葉重對麵一個中年男子卻是開口說道:“大哥,你穩重點。葉玨和葉璜已經在青穀前候著,等葉驍一到,自然會帶進府中。”


    說話的中年男子是葉重的三弟,葉量。而葉量口中的葉玨和葉璜是他的兩個兒子。


    葉青禾聞言,心中不免嗤笑一聲。她去過京都,見過葉驍,更見過葉驍身邊的那個少年。


    讓這兩個眼高手低的紈絝去接葉驍,免不了吃些苦頭。


    虞知一行人一進入北涼府境內,葉家就得到了消息,也傳信給葉清歡。但對方一直沒有理會,葉家也不敢催促。


    萬一,人家一鬧脾氣,跑回京都去了,葉家一群人隻能幹瞪眼。


    相比於葉重的憂心忡忡,葉量倒是氣定神閑,勸慰道:“大哥,畢竟血濃於水。葉驍願意來青穀,自然是願意回歸我葉家的。再者說,他可是紹武侯的親生孫子,認祖歸宗之後,武侯之位便是他葉驍的。你當葉驍傻嗎?否則,他怎麽會北上呢?”


    “我猜,葉驍知道我們葉家遠比他在的那個破書院好,心中定是想著讓我們葉家幫他獲得紹武侯的認可呢。”


    “哈哈哈,我們葉家飛黃騰達的時候到了。”


    聽著葉量這般一說,大堂之中所有人緊張的神色都舒緩了幾分,仿佛已經看見葉驍跪在祖宗祠堂前,認祖歸宗的畫麵。


    葉青禾飲著茶水,目光掃過眾人,心底不免悲涼一笑。


    葉家靠著這群酒囊飯袋之徒,即便沒有紹武侯府的打壓,遲早也會沒落。


    青穀石碑前,兩個衣著光鮮的青年正眺望著遠方,這正是葉家的兩位少爺葉玨和葉璜。


    葉玨穿著一身青色衣袍,身形比其他人高大一些,濃眉大眼,玉扳指,金腰帶,這一瞧便是二世祖的模樣。


    另一邊的葉璜也不遑多讓,一襲紫衣,手中攢著一串檀木珠子這一瞧便是貴重的東西,脖子上的鏈子,腦袋上的簪子,一身的珠光寶氣。


    葉璜說道:“哥,爹說了,這葉驍是來認祖歸宗的,待會兒見麵了一定要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從今以後乖乖聽我們哥倆的話。”


    葉玨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毫不在意地笑道:“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來福,待會兒照計劃行事。”


    身邊的仆從來福應聲道:“兩位少爺就瞧好吧,看我來福的。”


    ......


    從北涼城到青穀的路上並非坦途。


    離開北涼城之後,虞知很快便發現有人跟蹤。


    身處北涼府,諸多殺手都在暗中盯著,趁著隻有虞知和葉清歡兩人,暗地裏的人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四個殺手,皆是破甲五品。


    在虞知看來,這四個殺手稍微弱了一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葉清歡一人便是全部斬殺了四人。


    李浩渺親自傳授武道,讓葉清歡的劍道突飛猛進,儼然是一代劍道大家。


    虞知稱讚著並且讓葉清歡多多努力,前往不要懈怠修行。隻要葉清歡努力多一些,自己就可以努力少一些。


    唉,能者多勞嘛。


    “這些人應該是來殺你的。”虞知扒拉著地上的屍體。打架殺人,虞知並不願意,但撿裝備,虞知樂在其中。


    葉清歡挑開殺手的麵巾,四人都是尋常的模樣。


    虞知捧著瓶瓶罐罐,還有一些銀票,繼續道:“那位三先生想要派人殺我,絕不會是這些貨色。不過,現在要殺你的人也不難猜。”


    葉清歡冷漠道:“紹武侯府。”


    “不錯。”虞知騎上馬,“不會是你那便宜爹,也不會是那個紹武侯,那麽就隻有當年那個毒婦了。”


    當年,葉秋容和葉清歡被逐出葉家,母子兩人流落街頭,隻好乞討為生。可是即便如此,剛加入紹武侯府的那位少夫人還是不肯放過他們,不斷派出殺手追殺,最終葉秋容死在了冬日冰冷的河水中。而葉清歡卻是被虞知給救下。


    “走吧。現在沒必要怕了。”虞知笑道。


    “我們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殺人嗎?”


    “給你娘報仇,也給你報仇!”


    十年仇難忘,今朝殺人償。


    葉清歡收起長劍,展顏一笑。白衣蒼狗,已過十年,若不是葉重等人來到京都,葉清歡也不會此時回到青穀。


    兩人兩騎,策馬馳騁,往著青穀趕去。


    “少爺,少爺。是不是那兩人?”仆從喊著。


    葉玨和葉璜見過葉清歡的畫像,遠遠就看認出了葉清歡。


    葉玨喊道:“來福,準備好了嗎?正主到了!”


    來福摩拳擦掌,便是上前攔下兩人。


    烈馬嘶鳴,虞知和葉清歡同時勒住韁繩,看著眼前攔住的幾人,目光落在了葉玨和葉璜的身上。


    虞知還未開口,來福便是走到葉清歡前麵,說道:“葉驍少爺,此次回來認祖歸宗,還請給葉玨和葉璜兩位兄長跪地奉茶,方可進入青穀。”


    眾人皆是看著這一幕,遠處還有許多人等著看好戲。


    下馬威?


    虞知微微眯起眼睛,望著葉玨和葉璜。


    葉清歡麵無表情,準備繞過來福,直接進入青穀。


    就在此時,隻見劍光一閃,殺機乍現。


    鮮血飛濺到半空之中,來福的頭顱高高飛起,滾落到葉玨和葉璜的腳下,來福的臉上還是那副嘲弄的笑容,留在原地的身軀微微竟是還未倒下。


    葉玨兩人連連後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少年。


    圍觀的看客們紛紛開始猜測這兩個少年的身份。葉家雖然沒落,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少年拔劍殺人,絲毫沒把葉家放在眼中。


    虞知神情淡漠地收回長劍,淡淡道:“葉家,算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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