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少年殺人之事已經在青穀之中傳揚開來。


    青穀不是法外之地,依舊有大楚律例管轄。即便是江湖仇殺再多,也不會允許有人光天化日地殺人,藐視大楚律例。當然,那些死在深山老林中的家夥,自是不在大楚律例的管轄之內。


    而青穀石碑前,少年殺人之後,揚長而去,進入青穀之中。


    “嘿,聽說沒有兩個少年殺了葉家的人。”


    “不會吧,不會吧,這兩個小子不要命了嗎,青穀之中也敢殺葉家的人。”


    “哼,你以為現在的葉家還是之前的葉家嗎?這些年早就日薄西山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葉家雖然在青穀三個家族中排名墊底,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何況是區區兩個毛頭小子。”


    “嘿,誰知道呢。我隻知道咱們又有好戲看了。”


    虞知殺人之事很快就成為了青穀之中的談資。


    青穀之中的仇殺不算什麽大事,但殺的葉家的人,便是讓人有了興趣。


    誰都知道當年的葉家的二小姐葉秋容和紹武侯府的大公子紹焱有一段私情,誰知這風流成性的紹焱將人搞大肚子之後,扭頭便是娶了以一位少夫人入主紹武侯府。


    葉家飛黃騰達的夢如泡影般破滅。而後的數年,葉家便是遭到了紹武侯府的打壓。青穀之中其餘兩個家族,自然順勢而為,侵吞葉家的產業。


    可葉家對此也毫無辦法,每每想要和紹武侯府拉近關係,討一條活路。那位少夫人就會橫加阻撓,就是要瞧著葉家半死不活的樣子。


    這些年,青穀的人都等著看葉家的笑話。


    葉府裏,葉玨和葉璜站在大堂中間,接受眾人的問話。


    “人呢,讓你們二人去接葉驍,人沒了,你們倆回來幹嘛?”葉重怒不可遏。本是想著今日能夠見到葉清歡,結果,人一進入青穀,就沒了蹤影。


    接人的兩個廢物卻是回來了。


    葉重看著兩人,氣不打一處來。“平日裏遊手好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葉玨和葉璜兩人哆哆嗦嗦,早就商量好了怎麽辯解。隻聽葉玨開口道:“大伯,這是真不怪我們。那葉驍一見我等就拔劍,哪是兄弟的模樣,這分明就是仇人啊。”


    “來福,為了救我們,還被砍了腦袋。這事大家都看見了。”


    葉璜連連點頭道:“是啊,大伯。這個葉驍一定是在外麵久了,沒有好好管教,對我們都這般無禮,等來了葉家也是無法無天。”


    “一定好想個法子好好治治他,讓他知道咱們葉家是有規矩的。”


    葉重心思淺,認準了一個死道理,便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就像他當日執意要上天道山,帶走葉驍,結果卻比虞知無情嘲諷了一頓。


    現在,葉重聽見也葉玨和葉璜如此說,心中不疑有他。


    “快讓人去找,一定要找到葉驍。”


    葉量接過話茬,繼續道:“大哥,玨兒和璜兒說的有道理。這是到了青穀,到了葉府。一定要讓葉驍知道知道長幼有序。在外麵,他是青雲試甲榜榜首,可在葉府,他是你我的外甥。否則,我們這做長輩的麵子往哪裏擱?”


    葉青禾見此,心中歎息。她知事情定然不像葉玨和葉璜說的那般,可惜的是,我這傻爹爹竟是信了。現在又有這愚蠢至極的三叔出謀劃策,未見麵就想著怎麽收拾人家。


    她喝了口茶水,看向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葉天豐,不止這老人到底在想著什麽。


    忽然,葉青禾開口問道:“葉驍是一個人來的?”


    葉玨回答道:“還有一個同行的少年,衣裳穿得單薄,看似葉驍的仆從。”


    葉青禾苦笑,果然,他是不會讓他的好兄弟孤身前來的。


    “那拔劍殺人的可是葉驍?”葉青禾又問道。


    千玨繼續道:“是那個仆從。突然動手殺人,所有人都瞧見了。”


    於是,葉青禾的頭就更疼了。這倆家夥真是和三叔一個模樣,定是為難人家了。殊不知那少年也不慣著你們,他連戶部尚書府的小公子都敢收拾,何況你們倆?


    葉青禾扶額,輕輕揉了揉,眼角的餘光掃過大堂中的一眾叔伯長輩,竟是生起一股無力之感。


    這若是葉驍殺的還好,若是那少年殺的,那才是不可收拾。


    “青禾,你去哪兒?”


    “爹,女兒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葉青禾回答道,


    葉量也說道:“青禾身子弱,回去休息,休息好了,等著葉驍奉茶就好。”


    葉青禾輕輕歎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堂。她看看天上的太陽,心中想著,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他們二人回去哪兒呢?


    ......


    青穀中亦是有許多普通人,在往上幾輩也或許是某個頗有名望的家族,隻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沒落了。絕大多數家族的輝煌隻在短短十年之間,而後泯然眾人矣。


    今日之鼎盛,明日之廢墟。一朝一夕,足以讓一個宗門倒塌。


    從青穀石碑前的情形來看,虞知知道葉家之中有人抱著別樣的心思,依舊帶著那種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心態來對待葉清歡。這是虞知不能容忍的。


    我收的小弟,隻有我能欺負。葉家,算什麽東西?


    兩人進入青穀之後沒有直接去葉家,反而是走街串巷,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角落。


    這裏沒有高牆大院,也沒有護衛仆從,唯有簡單的一間茅草屋。在茅草屋一旁種著幾棵槐樹,枝葉繁茂,樹頂上的積雪融化偶爾稀稀拉拉地落下一陣雨水。


    在茅草屋前,是一塊空地。一張石桌,一張石凳子,再也沒有多餘的東西。


    而在茅草屋後,便是一塊山壁,高達數百丈,直入雲霄之中。


    虞知咬著一根稻草,雙手插腰,望著有些簡陋的茅草屋,說道:“不會吧。堂堂北涼侯竟是住在這兒?”


    葉清歡也不敢相信,京都裏的那些大臣都有幾座宅院,一個侯爺也不至於如此落魄吧?


    “會不會我們找錯了地方?”


    虞知吐掉嘴裏的稻草,說道:“應該不會,這一路打聽過來,應該就是這裏。好好的侯爺不住北涼城錦衣玉食,來這裏吃糠咽菜,也不知怎麽想的。”


    “來都來了,先去問問。”


    虞知和葉清歡剛靠近茅草屋,突然間一股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力量擋住了兩人,撲通一聲,猝不及防,兩人紛紛倒飛出去。


    葉清歡一個靈巧的燕子翻身,穩穩落地。虞知倒是沒這身手,砸在了地上的積雪上,吃了一嘴雪泥。


    “我不見外人,請兩位止步。”茅草屋中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便是這聲音也震得兩人腦袋疼。


    呸呸...虞知吐了兩口雪泥,又捧起一堆積雪漱口。


    “看來找對地方了。”虞知說道。


    葉清歡也點點頭,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剛才那一招,至少開碑八品。”


    虞知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虞知,我家姑姑李清如讓我來北涼府尋侯爺。此件信物,請侯爺過目。”


    說罷,虞知取出那一片金葉子,抬手一揮,便是從窗戶飛入茅草屋中。


    茅草屋中寂靜無聲,便是沉默了許久之後,再度傳來聲音。聲音之中隱隱壓抑著激動,並未讓虞知和葉清歡察覺。


    “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虞知一愣,旋即再度說道:“晚輩虞知。”


    吱呀!


    茅草屋房門打開,從中走出身著灰白衣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形如一杆長槍,筆直挺拔,長發束起,露出嚴肅的容貌,讓人一瞧便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正是北涼侯魏無忌!


    冠以北涼之名,足見魏無忌於北涼之地位。可是,魏無忌卻是終年隱居於此,偏居一隅,不問世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魏無忌激動地看著虞知,雙眸中唯有虞知的容貌,細細打量,嘴中喃喃道:“像。真是像極了。”


    虞知和葉清歡一臉懵,不知這北涼侯出門之後就愣在原地,是在做什麽。


    片刻之後,隻見魏無忌單膝下跪,恭敬道:“北鬥營七星將魏無忌,拜見少主!”


    嗯?


    什麽北鬥營?


    什麽七星將?


    虞知繼續撓頭,這道題超綱了。


    虞知看看葉清歡,兩人眼神交流著。


    “他不是北涼侯嗎?怎麽成了北鬥營七星將?”


    “我怎麽知道。人家喊得是你,虞少主?”


    虞知對著魏無忌說道:“侯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魏無忌卻是固執道:“不會錯的。您定是少主。金葉為證,您與主上簡直一模一樣。”


    虞知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知道現在他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死去的爹和還可能活著的娘。


    虞知沉聲問道:“你的主上...是誰?”


    魏無忌忽然反應過來,回應道:“少主,此事還需問李夫子。屬下不能說,也無法說。既然李夫子未曾告訴您,屬下也不敢自作主張。”


    “你當真不說?”


    “不能說。”魏無忌閉口不言,隻是這麽跪著。


    許久之後,虞知歎了口氣,說道:“侯爺,你先起來吧。”


    “是,少主。”


    “別這麽叫我,我不習慣。叫我虞知就好。”


    “這不好吧。”


    “隨便你,反正別叫我少主。你堂堂一侯爺,叫我少主,難不成我爹是皇帝?我是楚皇的私生子?”


    “少主,不可亂言。”魏無忌看著虞知,這性格卻是和主上一點都不像。


    “你瞧,多容易讓人誤會。”


    “那屬下稱您,虞公子?”


    “就這個吧。”虞知原以為北涼侯是個不好打交道之人,可現在的情形出乎了虞知的意料。


    難怪姑姑和叔都說,有事可尋北涼侯。原來他是我那不知名的老爹的屬下。


    感謝遠在問道書院的姑姑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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