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殿中依舊是一片沉默,無人知曉答案。他們隻知道明日一早,三萬北境軍將士就會到達蒼山山腳。


    蒼水和蒼木對視一眼,掩去了難看的臉色。


    齊正初等人未歸,北境軍又有此異動。蒼水很難不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


    此時的蒼水隻能沉默不語,如今他的任何舉動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此前,你不是派了人去北境軍打探,可否有些消息?”蒼土問道。


    蒼金搖搖頭,說道:“這兩日已經派出去了十數人,探查的,還是拜訪的,一個個都杳無音信,沒有一個歸來。”


    不必蒼金多說,眾人也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杳無音信說明什麽,這些人要麽被扣押了,要麽死了。


    北境軍未曾給蒼山發來信函,如此頗有一番不宣而戰的意味。


    “或許他北境軍隻是借道而已,不是針對我們蒼山,是我們大家多慮了。”


    “哼,說的簡單。非要等到陳兵山下,才去問個緣由嗎?到時候大禍臨頭,整個蒼山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緣由定是要問的。北境軍總不能無緣無故便欺負我蒼山,否則師出無名,真當是蒼山還欺負的?”


    “趙長老說得不錯,不過這緣由真是罪過,我們蒼山又當如何自處?”


    “老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該清楚的人自然心知肚明。諸位長老也好好想想,在世間行走之時,是否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此時,所有長老也顧不得分派係,皆是皺緊了眉頭。


    蒼水和蒼土並行在山道中,兩人皆是沉默,如心中藏著同一件事。


    “會不會那件事?”蒼土忍不住問道。他的聲音極輕極輕,唯有兩人能夠聽見。


    蒼水不確定地說道:“說不好。北境軍動向不明,正初他們幾人也未歸山。一切都是難以料定之事。”


    “北涼城的那位呢?”蒼土問道,“那人有沒有回應?”


    蒼水又是搖頭,“書信在前日送出,即便是回信,也沒這般快。”


    “希望不是那件事.....”蒼木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否則,蒼山大禍臨頭。”


    百因必有果,兩人早該在當年行事之事就料到此番後果。


    北境軍的動向讓人人自危,也不僅是蒼山,其他宗門皆是如此。


    不過,也總有心中坦蕩,無所畏懼之人。


    熊奎和宗琳月正聽著信使的回報。北境軍行軍的方向是蒼山方向,也是白焰穀所在的方向。


    即便心裏無愧,白焰穀也想弄清楚北境軍此行的意圖。求一個心安罷了。


    “徐青真當是這般說?”熊奎問道。


    信使回稟道:“弟子雖未見到徐青元帥,但此話卻是出自徐青元帥之口。”


    宗琳月倒是沒有熊奎這般憂愁,說道:“老熊,既是讓我們安心待著,就別多事了。”


    熊奎說道:“這樣也好。老子也安心了許多。不過,北境軍這般大動幹戈,想必該是為了蒼山。”


    ......


    北境軍軍營之中,蕭景堯握著一卷棋經,棋盤上黑白錯落,落子無數。


    江清一旁觀棋,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直至這一盤棋塵埃落定,蕭景堯放下棋經,揉了揉眉頭。江清則是大呼道:“好棋,妙哉!”


    “殿下從哪兒得來的這棋局,果真是妙哉,妙哉啊!”


    江清愛棋,自己的棋藝卻是不精。秋勁風曾言,觀棋如觀人。


    江清之棋道速來直接,布局談不上精巧,卻也能困敵一時,穩紮穩打之餘亦是能勝上一籌。


    和黎修遠,又或是秋勁風的老謀深算,處處陷阱相比,江清隻能算是個臭棋簍子。


    因此,江清做不了謀臣,做直臣,做忠臣是他最好的仕途之路。


    蕭景堯回憶著自己的每一步落子,一陣苦笑。若是他,根本做不到這般布局。無論是白子,還是黑子,皆不是他所能比。


    “此局,乃是許多年前青雲試中,李清如與國士棋手範思賢對弈之局。”


    江清腦海中浮現出一女子的風姿。當年的李清如可是擔上了“無雙國士”的聲名。


    “李夫子之棋藝自當是高絕。在李夫子之後,大楚再也沒有出過如李夫子這般風采無限的奇女子了。”


    蕭景堯點頭,也滿是欽佩地說道:“本宮亦是敬仰李夫子,可惜無緣一見。本宮聽聞,李夫子乃是虞知的姑姑?”


    江清笑著說道:“確實如此。李夫子如今在問道書院監院。誰曾想風姿綽約的李夫子教出了一個被喚作‘問道之恥’的侄兒?當初,此事還在京都中傳了許久。每每青雲試,此事便會被拿出來說一說。”


    “哈哈哈。”蕭景堯給江清沏了一杯茶,說道:“如今,江大人還覺得那虞知是‘問道之恥’嗎?”


    江清一怔,邊搖頭,邊苦笑道:“當真是看走眼了。老眼昏花咯!”


    蕭景堯卻淡淡一笑,說道:“京都中,看走眼的人又何止江大人一人?”


    “待到虞知再回京都之時,定會掃清汙名,讓那些瞎了眼的人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狗眼看人低。”


    聽蕭景堯如此說道,江清心中便是知曉,這位太子殿下對於虞知無比看重。


    “殿下令北境軍緩行,可也是為了虞知?”江清問道。


    都說兵貴神速,出其不意。要是蕭景堯願意,北境軍早在京都回信之時,就可以包圍蒼山,何至於現在這般弄的眾所周知。


    蕭景堯坦然說道:“此事乃是虞知查明,配合他計劃,並無壞處。”


    江清想了想,說道:“當初臣派白玉前來北涼府。齊正初與趙瀚在暗殺時,被虞知等人所擒獲。而白玉卻是不知所蹤...”


    江清來了北涼府許多日,卻是不想還未尋到蹤跡。


    聽齊正初等人所言,白玉活生生地逃離。但沒有蹤跡並不算是什麽好事。


    蕭景堯知道此事,說道:“本宮已派北境軍搜尋白玉的蹤跡。相信他不會有事。”


    聞言,江清也隻能點頭稱是。


    “明日要緊的是,蒼山這一場大戲。”說到此處,蕭景堯歎氣道,“這終是對那姑娘有所虧欠。”


    皇命難違,江清亦是歎息。他見過郭舒兒,不知虞知所知道的那些事,心中的那抹愧意便是淡了幾分。


    世間的公道大不過利益。


    在需要公道的時候,公道才會有那麽些價值。


    顏依騎著那一頭青鸞便是來了,也不知是為了那公道,還是為了那少年。


    不過在她看來,這兩者沒有區別。顏依相信,那少年會還一個公道。


    無所不知的顏依很快就找到了李浩渺等人的落腳處。


    “顏依?”葉清歡看見來人,眼中閃過訝異。


    顏依看著葉清歡,“好久不見。”當年在青雲試上,顏依輸得心服口服。輸了便是輸了,倒是灑脫。不像白玉那般,時時刻刻想找回場子。


    隨著葉清歡進屋,顏依便看見了正在飲酒的李浩渺。


    葉清歡剛想要介紹,顏依便是作揖道:“晚輩顏依見過李宗師。”


    李浩渺扭頭看向進門的青衣少女,本想隨意應付幾句,可話到嘴邊卻是望著少女愣住了。


    那一口酒水已在嘴邊,遲遲沒有咽下。


    “顏依...你父親姓顏?”李浩渺回過神,問道。


    顏依也是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父親的姓氏。可是,顏依也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從小到大也不知自己還有一位父親,母親倒是有一位,但有與無,卻也差不多。


    她想了想,說道:“或許我父親也姓顏。”


    李浩渺抬手,示意顏依坐下。不知為何,見著青衣少女,他心中便是有種喜愛的心情。


    與當初見到黎晚桐不同,對黎晚桐的疼愛,完全是因為虞知。長輩第一次見侄媳婦,總要給見麵禮的。


    可麵對眼前的顏依,李浩渺有種從未有過的心情,不知該如何描述這般感覺。


    李浩渺說道:“我有個朋友也姓顏,與你......有幾分相像。”


    葉清歡看著李浩渺給顏依倒酒,心道:李叔有這麽好客嗎?


    顏依笑道:“那李宗師的朋友也一定是個美人。”


    顏依誇了別人,也是在誇了自己。


    “哈哈哈。”李浩渺大笑,“有趣,你倒是有趣。和我那朋友確實像極了。”


    “她......確實也是個美人。”李浩渺神色緬懷,也帶著淡淡的落寞。


    顏依喝著酒,抿了抿嘴,一副享受的模樣。隨即,顏依三眼兩語將對於京都來的旨意的猜想說了出來。


    葉清歡聞言,隻是說道:“我知道了,等遇見虞知,我會告訴他。”


    “依著他的性子,京都的旨意若真是如此......那他定不會罷休。”顏依說道。


    李浩渺喝著酒,說道:“你倒是了解那小子。不過,被你這麽一提醒,我想京都的旨意必定是舍棄了那些被害官員。咱們大楚的皇帝向來是善於取舍之人。”


    不知為何,顏依覺得李浩渺這口氣有些熟悉。


    隻是片刻,顏依便是想起了,就在昨日顏暮煙也是這般言語,這般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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