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城依舊熱鬧。


    北境軍的行軍,蒼山的罪責都沒有影響到這座數百年的古城。


    平凡的百姓們依舊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辛勞一日之後,在酒肆中喝上幾杯小酒,嚼著幾顆花生豆,這便是快活的一天。


    芸芸眾生,悲喜交合。每個人的幸福亦是不同。


    百姓滿足於安居樂業,見著夕陽西下,嫋嫋炊煙,知曉家中的妻兒等著他歸家。


    權臣追逐朝堂權利,若是大權在握,做夢都能笑醒。


    商人逐利,醫者懸壺......總歸各有各的誌趣。


    餘藍送完今日的藥草,返回小院。


    寧歡則是終日都是跟著餘藍,像是一塊牛皮糖一般,怎麽也甩不掉。


    起初,餘藍還是有些歡喜,漸漸地,便是覺得厭煩了。


    誰都能看出這書生殺手棄惡從善,愛上了活潑伶俐的暗戀藍衣少女。


    倒是這兩人間從未挑明心意,寧歡不敢說,餘藍更不會主動去說。


    此時,餘藍不經意地看了身旁的寧歡幾眼,心中想著婉兒曾說的話,若是你當真也喜歡他,為何不告訴他?你別瞧著寧歡外向,其實他的膽子該是這群人中最小的。平日裏,你說他幾句,他也是能夠傷心一整日。


    餘藍也喜歡寧歡,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而深。


    或許是從那一夜寧歡將她從王霄手裏救出的時候,又或是這日日相伴,日久生情。總之不管如何,餘藍也是喜歡寧歡的。


    “寧歡,我累了!”餘藍邊走邊說道。


    寧歡一愣,煞是不解。累了,這是何意?


    “我背你回去?”寧歡提議道。他心中卻是想著,今日的路還沒前天遠,怎麽會累了呢?


    餘藍腳步一滯,看向寧歡,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無明火。“你日日都跟著我是做什麽?我又不是你的誰,你這跟著讓人誤會了怎麽辦?”


    寧歡更是不明所以,避開餘藍的目光,心中是慌亂,又或是其他的什麽情緒。


    曾經冷血無情的書生殺手竟是在這一刻亂了心神。這是他從未遇見過的新的“敵人”。


    見著寧歡不言,餘藍心中的無明火又是多了幾分。


    這事該是姑娘家先開口嗎?


    定然不是。即便餘藍這樣心直口快的姑娘遇見這般事也要羞赧幾分。


    春風撫紅花,紅花不言,待春風去後,方才綻開。


    少女的心也是如此,要是那一抹春風多來幾次,方能拂過少女的心尖兒。


    “寧歡,你倒是說話啊?”餘藍著急道。


    寧歡不解,一臉疑惑地反問道:“我...我該說什麽?”


    “你...”餘藍氣急,感到眼前一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說罷,餘藍冷哼一聲,臉上早已通紅。


    “哼,這樣的事,哪有讓姑娘家先開口的?”


    藍衣姑娘轉過身,背對著寧歡,隻留對方在夕陽下的晚風中愣神。


    她問我喜不喜歡她.......寧歡似乎變得有些愚鈍。的確,愛情會讓任何人都變得愚鈍。


    正當寧歡想要回答的時候,強烈的危機感瞬間籠罩在寧歡的心頭。


    身為殺手,對於危險的感知,寧歡遠超常人,即便是葉清歡也比不上寧歡。


    “小心。有人來了。”寧歡低聲說道。


    餘藍一怔,旋即從心中的羞赧脫離,看向四周。經過上次王霄的綁架,餘藍也擔心著這樣的事再度發生。


    外麵的世界不像她想象的那麽太平。


    不知危機會從何而來,這一抹氣息讓寧歡無比戒備。隻是瞬息,另一道書生打扮的身影出現在寧歡的眼前。


    寧歡將餘藍拉到自己身後,眼中充滿濃濃的畏懼。


    “寧歡...”餘藍分明感受到寧歡的身軀在顫抖。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


    就算麵對北境軍的包圍,寧歡也不曾退卻,現在確實隻是照麵而已,寧歡竟然這般害怕。


    這個中年書生到底是誰?


    餘藍打量著對方,對方的目光卻從未落在餘藍的身上。


    三先生僅是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就已經封鎖了寧歡的退路。


    寧歡亦是知道,在三先生麵前,他絕無生路。


    “一世歡,你竟是還活著。”三先生說道。從林文茂的口中得知寧歡身在北涼城時,三先生便是起了殺心。


    寧歡苦笑,他曾想到過此刻的畫麵,但他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至少,虞知信守了承諾替他解毒。


    寧歡恭敬地行禮,“寧歡見過三先生。”


    見到三先生現身,寧歡反而是卸下了防備,體內蓄勢待發的真氣也歸於平靜。


    因為,寧歡知道自己絕不是三先生的對手。


    反抗隻會死得更快!


    “我若是不來北涼城,卻還以為你死在了虞知的手上。”三先生說道。


    “三先生此行是為了殺虞知?”寧歡問道。“我記得三先生曾言,殺虞知之人不得超過破甲六品的境界。三先生境界高絕,已經是開碑之上,為何還勞煩三先生親自北上?”


    三先生看著寧歡,笑道:“短短月餘,換了主子,你倒是對虞知忠心耿耿,死到臨頭,不關心自己,還操心虞知的安危。”


    寧歡淡然一笑,“知道自己逃不了,想做個明白鬼而已。”


    “從前你可是惜命的緊。不像現在...”


    “三先生,寧歡願意授首。不過,此事與這位姑娘無關,請三先生放了這位姑娘。”


    餘藍猛地看向寧歡,說道:“我們何必怕他......”


    寧歡握緊了餘藍的手,低聲道:“閉嘴,要是他想,可以在一息之間殺了我們兩個。”


    三先生見此,又是冷笑了一聲,他最是討厭生死間的依依不舍。


    “你要死...那個丫頭也要死!”


    寧歡聞言,心頭一顫,隨即看向餘藍。“待會兒,我攔住他,你趕緊通知侯爺。三先生想殺的是虞知。”


    餘藍搖頭,說道:“寧歡,你別想丟下我!”


    “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你趕緊走!”寧歡狠心說道。


    餘藍一撇嘴,“傻子,你休想騙我!”


    寧歡苦笑,他擅長殺人,卻不擅長撒謊。對餘藍更是說不出什麽謊話。


    啪啪啪!


    三先生鼓起掌,說道:“好一對苦命鴛鴦。沒有書中的精彩,卻也看著淒苦。”


    轟!


    巷子中飛沙走石,三先生身影消失,再度出現時,已經在寧歡的眼前。


    一隻大手掐住寧歡的咽喉,將寧歡整個人都提到了半空中,隻要再用一些力氣,寧歡的脖子就會被掐斷。


    像寧歡說的那樣,三先生可以一瞬間殺了自己...和餘藍。


    餘藍一瞧,抬手灑出一堆白色的毒粉。


    可三先生不退不避,另一隻手穿過白色的毒粉,掐住了餘藍的咽喉。


    可憐的一對鴛鴦互表心意之後,就遭遇了此番大劫。


    三先生冷漠地看著兩人,說道:“要不是留著你還有用,我先殺了你這個叛徒。”


    因為三先生曾經是叛徒,所以他更憎恨這種背叛。


    ......


    入夜,平靜的院子裏縈繞著淡淡的憂愁。


    餘藍和寧歡又失蹤了。


    經過上一次被綁架的教訓,這次失蹤讓院子裏的幾人都有些杯弓蛇影。


    “婆婆放心,餘藍他們或許是去看折子戲。”黎晚桐安慰道。


    餘竹月隻能是點點頭。


    北境軍已經派人出去尋,他們隻好等著。


    院子中,僅有餘竹月、黎晚桐、婉兒、老黃和魏無忌五人。


    自李浩渺走了之後,魏無忌便是日夜守在了院子中。誰也想不到堂堂北涼侯竟是給人看家護院。


    魏無忌站在院子中,擦拭著手中的那一杆長槍。不知為何,今日他的右眼一直跳,仿佛預兆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餘藍和寧歡的失蹤更是驗證了這一點。


    嗡!


    月影搖晃,一聲琴音震蕩響徹夜空。


    院子外的小巷中更是傳來一陣慘叫聲。那一道坑坑窪窪的木板門裂成無數木塊,切口平整,仿佛是被什麽利器給切斷。


    琴音的音波進入小院,魏無忌提槍抵擋,寒芒迸射,對撞那一道殺人琴音。


    琴音驚動了院子裏的眾人,待眾人走出屋子,隻見守衛在小院外的三十位北境軍將士已盡皆陣亡。


    這隻是一道琴音而已,頃刻間就將三十人斬殺。


    那背著古琴緩緩而來的女子到底是什麽實力?


    魏無忌不敢大意,這一刻他明白李浩渺的擔心是對的。


    敵人一直在窺視著這裏,伺機而動。


    “燕雲第四騎,司琴雪見過北涼侯。”


    司琴雪抱著古琴,一襲素白衣裙,戴著一對白玉耳墜,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修飾,帶著一絲絲遺世獨立的清冷,遠遠一瞧恍若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魏無忌看著司琴雪手中的古琴,回憶湧上心頭。


    “上古名琴,繞梁。你是她的弟子?”


    司琴雪微微一笑,緩緩點頭。“家師知此行北上,定是會遇見侯爺,令我代家師問好。”


    魏無忌笑了笑,說道:“問好就不必了。他日,我會尋她一見。”


    司琴雪也不言語,這都是上一輩的事,與她無關。她的目光在眾人中掃了一圈,又是說道:“晚輩前來,隻尋一人,望侯爺將此人交給晚輩,以免傷了和氣。”


    魏無忌順著司琴雪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見著司琴雪的目光落在黎晚桐的身上。


    魏無忌笑道:“你向你師父學琴,挺好。她的琴藝世間無雙,值得你學。不過,千萬別學你師父虛偽的樣子。明知我不會交人,你又何必一問?”


    司琴雪神色不改,淡淡地說道:“先禮後兵,若是可以免動幹戈,這也挺好。”


    “可注定要起幹戈,你確定要從本侯手上搶人?”魏無忌長槍杵地,橫掃千軍的氣勢陡然間蕩開。


    此時,他便是萬軍從中最英勇的戰神。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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