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虞知救下的郭舒兒,也是郭永年的女兒郭嫻。


    在梅園的時候,郭舒兒偶然間聽到蕭景堯和江清的談話。自京都而來的那一道旨意亦是傳進了郭舒兒的耳朵裏。


    所謂的旨意是很沒有道理的東西。


    對於世間是這樣,對於郭舒兒更是如此。


    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麽到了大楚皇朝的眼中,卻是成為了一樁交易。


    郭舒兒不明白世間為什麽是這般不公。所以她也明白了自己的仇,也隻有自己能夠報。


    郭舒兒等了許久,她想著或許是她聽錯了那道旨意,或許軍陣中的蕭景堯也將蒼水就地正法。


    她始終懷著這一抹不切實際的希望。她願意相信那個少年,相信世間還有公道。


    可直到蒼水安然無恙地走出北境軍的軍陣。


    那一刻,郭舒兒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那一道單薄的身影裹挾著一身舍生忘死的勇氣,殺向蒼水。


    若是能夠一命換一命,這便也是值了。


    而現實總是對著苦命人揮下無情的砍刀。


    蒼別離等人在此,又怎麽會顧忌區區一個郭舒兒?


    轟!


    郭舒兒身影倒飛,一口鮮血,接連幾口鮮血灑向夜空中。


    在身影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塵土上翻滾了幾圈,身上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幾處。可郭舒兒除了幹嘔之外,再也沒有喊過一聲疼。


    是蒼別離出的手,今日憋屈了一日,先是被李浩渺壓著打,又是被蕭景堯敲竹竿,這一口氣悶著,不吐不快。


    有人送上門,蒼別離自然順手就收拾了。


    “你是何人?”蒼別離問道。


    見來人隻是少女,蒼別離出手的力道也收了幾分,不敢將其殺死。


    咳咳咳!


    郭舒兒一直在咳嗽,一口口粘稠的鮮血不斷吐出。


    蕭景堯和江清也發現了軍陣外郭舒兒。兩人皆是詫異,郭舒兒為何在這裏。


    見著郭舒兒重傷,蕭景堯立刻說道:“徐青,救下她!”


    徐青閃身,已然出現在郭舒兒的身前,他不是蒼別離的對手,但他的身後有三萬北境軍。諒蒼別離也不敢再出手。


    蒼別離看著郭舒兒,隱約也猜到了郭舒兒的身份。他淡淡地說道:“蒼水之罪,本座用二十年蒼山氣運抵了。要是再有人來襲殺,本座定斬不饒。”


    這話是對著郭舒兒說的,也是對著蕭景堯說的。


    蕭景堯一臉冷漠,倒是從未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隨即,他又是明白了這便是江湖。


    “蒼山主,本宮...不送了!”


    蕭景堯的逐客令一直送到了軍陣之外。


    這無非也是在表明一個意思,此人不能動。


    蒼別離繼續朝蒼山走去,唯有蒼山看向那個在不斷咳血的少女,要將郭舒兒的模樣牢牢地記在腦子裏。


    蕭景堯走到郭舒兒的身前,遞上一塊手絹,說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又何必如此?”


    郭舒兒咳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早知如此...我不該相信你...們。我的仇,隻能靠我自己,我的公道...也隻能靠我自己。”


    倔強的眼神讓蕭景堯不敢直視。


    蕭景堯歎了一口氣,論公道,終究是大楚皇朝虧欠了郭舒兒。


    可誰會在乎呢?


    即便是如蕭景堯也改變不了什麽,頂多是多給郭舒兒一些補償而已。


    “罷了。”蕭景堯不知該如何勸說,“帶她回去。”


    ......


    在熊奎攔下淩霄派那些人之後,虞知和顏依再也沒有遇見其他的危險。


    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入夜之後,虞知和顏依已經進入了青穀的地界。


    在客棧中,虞知咬著毛巾,將藥粉一點點往傷口上塗抹。劇痛的刺激讓虞知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虞知渾身都顫抖著,如溝壑般隆起的皮肉間已經結成血痂。


    數十道血痕像是一條條鮮紅的爬蟲,遍布虞知的周身。


    “顏依,幫我後背上下藥。”虞知不客氣地說道。


    顏依的狀況比虞知要好很多,除了氣息有些虛弱,倒是再也沒有其他的傷勢。


    顏依接過藥瓶,看著費勁地趴在床上的虞知,說道:“剛才神隱閣傳來消息,蒼別離用蒼山二十年的氣運換了蒼水一命。”


    虞知扭頭看了顏依一眼,身上的傷口扯著劇痛,讓虞知的神情都變得有些猙獰。


    顏依沒有說郭舒兒現身蒼山山腳,沒有說郭舒兒刺殺蒼水,反被蒼別離給重傷。她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最重要的是讓虞知回到北涼城。


    “蕭景堯答應過我,會給郭舒兒一個公道。”虞知平靜地說道。


    顏依能夠感覺到虞知心中的那一股不滿。


    “這應該不是蕭景堯的主意。督查院的江清也來了,帶的是楚皇的旨意。”顏依說道。“若是隻論利弊,大楚皇朝的處置並無不妥。畢竟...”


    “畢竟,為了這幾條人命和北境前三的宗門開戰,這不值得。是嗎?”虞知接過話茬,這語氣頗為不善,帶著一股子怒意。


    突然,虞知倒吸一口涼氣,疼痛衝上虞知的腦海,麻痹虞知的神經。


    “嘶!”


    “你做什麽?!”


    剛才顏依將整瓶藥粉倒在了虞知的後背上。


    顏依理所當然地說道:“給你敷藥啊。”


    “哪有這麽敷藥的?”虞知不滿,也不知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顏依。


    顏依也是怒道:“事,是蕭景堯幹的。你衝我喊什麽?”


    虞知一愣,竟是不知道剛才對著顏依吼了。


    “抱歉,剛才激動了。”


    顏依雙手抱胸,說道:“以後,不要對我大小聲。”


    這是顏依第一次對虞知這麽嚴肅,向來顏依都是極為隨性的。


    一抹青衣,來去如風,如雲間的月,如天邊的風,世事仿佛都與她無關。而這又不是那種事不關己的漠視,更多的是盡在掌握的底氣。


    虞知趕緊說道:“明白明白!”


    顏依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今日,你剛接受完青炎煉體,就受了這麽重的傷。這不是什麽好事。好在沒有傷及到根本。”


    虞知沉沉地呼吸了一下,說道:“已經過去了一日。碧落青炎沒有到北涼城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


    顏依點點頭,“不得不說,你的仇人確實有點多。想要碧落青炎的人也不在少數。這兩者一結合起來,你死在何處,都不會讓我覺得奇怪。”


    虞知瞥了顏依一眼,“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停頓了片刻,虞知又是問道:“顏依,你為何幫我這麽多?”


    虞知知道若非顏依幾次三番的幫助,他不可能安然從蒼山帶出碧落青炎。


    這樣舍生忘死的幫助已經超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的情誼。


    “別給我說當年那個豆沙包。就算你記得,我可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虞知說道。


    顏依沒想虞知在這時,問這個問題。


    她想了想,這一想便是許久。虞知也不催促,他也沒想到這隨口一問,會讓顏依想這麽久。


    一盞茶的時間,顏依臉色忽然晴朗了起來,說道:“要是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這一次,顏依又是沒之前那般隨性,言語間的吞吞吐吐更是證明了顏依此時的心情。


    虞知轉頭,看著顏依,也隻是那般看著,不做回答。


    此刻,兩人的心思似乎碰撞到了一起。


    天明,兩人繼續起程朝著北涼城趕去。隻需這一日,虞知就能夠將碧落青炎帶到北涼城。


    ......


    “三先生,虞知就快要回來了。李浩渺也快回來了。”那年輕的公子說道。


    如今誰都知道虞知的身後站著一位十品宗師,而且還是殺伐最強的劍道宗師。


    三先生放下手中的筆,看著紙上未幹的墨跡,說道:“我不是讓你回去嗎?”


    年輕的公子說道:“三先生難得來一次北涼府,我還想著此事事了,請三先生去青穀轉轉。”


    三先生繼續說道:“這倒是不必了。事了,我急著回京都。”


    三先生離開,沒有讓年輕公子繼續跟隨。他與年輕公子的父輩相識,已經又是數十年的交情。隻是這些年三先生又極少到北涼府,這才淡了些情誼。


    年輕公子看著桌上的筆跡,紙上唯有四個字——月黑風高。


    而在“月黑風高”四個字之後留著一大片留白。留白不難想象“月黑風高”四個字後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答案。


    月黑風高...殺人夜。


    年輕的公子合起紙扇,笑了笑。這笑容似乎不帶任何情感,看著有些怪異。


    “青穀那一夜,虞知請出了北涼侯魏無忌,這一次呢?我倒是想看看他怎麽扭轉乾坤?”年輕的公子喃喃道。


    若是虞知在這裏,一定會認出這年輕的公子是來自青穀林家的林文茂。當日在客棧中,與虞知和葉清歡有過一個照麵。


    誰也不知道林文茂竟和燕雲十八騎的三先生扯上了關係。


    林文茂亦是三先生手下的殺手?


    可林家是青穀第二的家族,產業無數,財力雄厚,何必做殺手賺錢。


    當然,也有人為了尋刺激而做了殺手。


    林文茂是為何,難道還有其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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