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遙遠的草原上,再往前百裏就是茫茫無際的萬裏冰原。


    那是永無盡頭的冰雪大地,不知存在了多久,從未有過一絲改變。


    能夠生活在萬裏冰原的生物都是這裏的“原住民”,人族幾乎無法生存在這永久的寒冬之中。


    在萬裏冰原中,無數的冰川和深淵潛藏在冰雪的底下,無論任何生靈,落入其中必死無疑。


    風雪中,鐵木容穿戴著白狼盔甲,站在軍中的瞭望台上,望著隻有茫茫白雪的冰原。


    鐵木容並不高大,身形卻也健碩,麵容清秀不像是草原上的漢子,更像南州的翩翩公子,但眸中深處的潛藏的凶狠野性讓草原六部也為之膽寒。


    鐵木容登上可汗之位的路程並不平坦,這是他一刀一刀砍出來的權力和地位。


    厚重的盔甲將鐵木容完全罩住,頭盔上的白狼首威風凜凜,正對著風雪咆哮。


    自冰川崩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聖山聖使的傳喚讓鐵木容明白了這一場浩劫隻是序幕。


    送往大楚的求援遲遲沒有回應也讓這位年輕的領袖多了愁容。


    此時,一女子走上瞭望台,站在鐵木容身邊。諾敏一同隨著狼廷的軍隊來到了前線,帶來糧草和軍械。


    這是蕭景堯的饋贈。雖然不多,卻是蕭景堯所能夠做到極限。


    “阿哈,大楚的太子已經往京都送去了奏折,他願意幫助我們。隻要我們再堅持一些時日,一定能等到援兵。”諾敏寬慰道。


    “阿哈”是草原上對於哥哥的稱呼。


    鐵木容摸了摸自己這位妹妹的頭,嘴角露出幾分笑容。


    “希望大楚皇帝能夠明白這不隻是草原上的事。”


    諾敏說道:“唇亡齒寒,他們會明白的。這幾日連番作戰,阿哈去休息,我來盯著戰場的情況。”


    鐵木容看著自己的妹妹,他登上王位的路上也對虧了有這位機敏的妹妹。若非諾敏是女兒身,全然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諾敏,多虧有你。很多事本該是阿哈去做。”鐵木容歎息道。


    諾敏搖搖頭,說道:“阿哈,這是整個草原的事,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整個草原都要麵對的浩劫。”


    鐵木容又是看向無休止的風雪,說道:“千年之期,夜鬼出世。聖使早就有了預言。從之前的戰鬥來看,這些夜鬼普遍有裂石一二品的修為,軍中普通的士兵難以抵抗。除非五六人對付一個夜鬼。”


    “夜鬼的肉身也極為堅硬,有破甲境界的夜鬼就可以抵抗普通的刀槍。若是這樣下去,我們的軍隊遠不是夜鬼的對手。而且我們並不知道冰原的深處還有多少夜鬼。”


    鐵木容預見了接下來的戰況,不免更加擔憂。僅僅是幾日的戰鬥,夜鬼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足以震懾草原。


    鐵木容目光凝重,想要看清風雪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麽。


    “諾敏,這場浩劫之下,我們草原還能夠幸存嗎?”


    諾敏順著鐵木容的目光看去,抹去臉上的遲疑,堅定地點頭。


    “一定能!”


    “我們會如千年之前的先祖那樣,再次將這些夜鬼趕出人間!”


    ......


    酒館中,虞知聽到最多的一句就是“還好有草原狼廷這些倒黴鬼抵擋夜鬼”。


    在百姓看來,沒有死到臨頭,禍到家門,那麽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同樣的道理,萬裏冰原離南州萬裏迢迢,夜鬼出世的戰亂離自己十萬八千裏,何須擔心?


    草原之後,還有北境。北境之後,還有京都!


    南州離京都還有數州之地,總有人能夠擋下夜鬼。


    愚昧的言語讓蒼火鐵青著臉,隻聽蒼火說道:“若是夜鬼出現在南州呢?爾等還想著這浩劫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嗎?”


    蒼火的聲音如鐵匠鋪裏的鍛鐵那樣鏗鏘有力,一時間酒館陷入了一片沉寂。


    禍起於遙遠的萬裏冰原,所以有人事不關己,可這一次的浩劫是世上的生靈都避不開的。


    即便虞知也曾覺得萬裏冰原太遠,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頂著,可他從未想過若是這些高個子頂不住了呢?


    若是如緋櫻這般的靈魁王者出現在眼前呢?


    浩劫,避不開!


    “想不到前輩還有這般心係天下。”虞知詫異地看著蒼火。


    他一直都覺得十萬大山中的宗門都隻顧著宗門利益,是方外之人。世間與他們無關。


    而今看來,其實不然。


    蒼火說道:“雖說我等宗門看大楚皇朝不爽,但既是人族,就要一同麵對這次浩劫。覆巢之下無完卵,人間都要完了,所謂的宗門又豈能獨善其身?”


    虞知真誠地說道:“前輩大義。如今的世道像前輩這樣的人可就少了。這世上爭名逐利的人多了,總會有些懷揣鬼胎的家夥想要趁著亂世禍害人族。”


    虞知想到了蒼水,想到了那兩座山中城,每一次夜鬼的蹤跡都伴隨著人族的影子。虞知可以肯定有人族與夜鬼勾結。


    而那兩座山中城直接將懷疑指向了楚王項籍。


    虞知將查到的事情告知了蕭元德,可過去了許久,京都的皇宮裏依舊沒有傳來虞知想要的旨意。


    證據確鑿之事又何需考慮?


    如果一定要考慮,那便是項籍所掌握的力量不再是蕭元德所能節製。


    若是挑明了這些事,是逼著項籍踏上謀反之路。


    忽然,虞知嘴角露出笑意,問道:“前輩,若是人族大廈將傾,前輩當如何?”


    蒼火喝了一口酒,他想了想,然後又是喝了一口酒。大概是從未想過這些,所以他想了很久。


    直到一壺酒喝完,蒼火說道:“不必等到那一日。老夫已是開碑九品的武道強者,若是夜鬼來襲,老夫不出手,難道還讓你等後輩上去送死?”


    “世上要留下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


    虞知搖搖頭,說道:“世上要留下的是值得留下的人。芸芸眾生,長者護幼者,強者護弱者,這才是人族,這才是人間。千年之前的先輩慷慨赴死,為的是守下故土,而今我亦當追尋先輩遺誌。”


    蒼火愣神了一會兒,忽然大笑道:“我以為你就是個奸猾的小子,偷雞摸狗,品行不端。現在看來,你也還是有一些誌向!”


    虞知撇撇嘴,摸著胸口,那裏是存放將甲的位置。


    雲縉遺誌總該有人去繼承!


    萬裏冰原上的夜鬼出世了,那麽僅僅隻有萬裏冰原上封印著夜鬼嗎?


    虞知不信,他看向酒館之外的天空,或許這南州的夜鬼更多。


    這天下已經不太平了。


    ......


    江清看著手中的聖旨,後背發涼。他能理解聖旨中的意思,可又覺得此事不可為。


    神色掙紮了幾下之後,江清又用著四個字來說服自己——皇命難違!


    秋勁風很是了解這個學生,剛正不阿、勤學聰慧。都察院正是需要這樣的人,忠於楚皇,忠於大楚。


    “夜鬼是浩劫。可若是能將浩劫扼殺在搖籃裏,浩劫不過是一點小小的風波。”


    “草原六部與大楚相爭數百年,無數的戰爭各有勝負。泱泱大楚,曆代名將卻也從未踏足到草原的深處。陛下的意思很簡單,趁此機會,摸清草原的地勢和狼廷的軍隊,隻待將來平定草原,將草原之地納入到大楚的疆域之中。”


    秋勁風雖已是暮年,但壯心不已。這番計謀也是他花了心思。


    北境軍馳援也正是草原狼廷給大楚潛入草原的機會。


    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擺在大楚皇朝的眼前,誰會不想一試。若是夜鬼的浩劫煙消雲散,剩下的還是大楚和草原狼廷之間的鬥爭。


    江清沉聲應道:“學生明白!”


    而此刻的禦書房中,蕭元德正和蕭景禹對弈。


    蕭景禹自然不是蕭元德的對手,輸得很快。


    蕭元德連續贏了幾局,便是覺得沒多大的意思。棋逢對手才是有趣。


    蕭景禹也知道自己棋藝差勁,難以讓蕭元德盡興。


    上次,蕭元德說過,他會給蕭景禹一個爭奪皇位的機會。


    蕭景禹將這句話牢牢地記在心中。


    如今,他知道眼下就是表現的機會。


    “父皇,此次萬裏冰原的夜鬼來勢洶洶,兒臣也想要為父皇分憂,不如讓兒臣帶人北上?”


    蕭元德則是說道:“北邊的事自有徐青他們應對。北境軍橫跨草原,跋山涉水,凶險不知。你還是不要摻和了。況且夜鬼的情況未明,隻怕你去了會有危險。”


    父皇還是擔心自己的......蕭景禹心頭一喜,說道:“父皇,兒臣在南州隨楚王叔曆練,熟讀兵法謀略。此去定能派上用場。”


    蕭元德看著積極表現的蕭景禹,他怎會不知道蕭景禹的心思?


    “父皇若是擔心兒臣的安危,兒臣可讓楚王叔麾下的燕雲十八騎隨行。他們都是久經沙場之人,乃是萬人敵。其中燕雲十八騎的第十騎烏佑正在我府上。”蕭景禹說道。


    燕雲十八騎,正愁尋不到你們.....蕭元德旋即說道:“項籍派他護衛你,倒也是關心你。”


    這哪是保護,分明是監視。


    可蕭景禹不這麽認為。


    能讓燕雲十八騎隨身保護的人少之又少,這分明楚王叔全力支持我爭奪皇位。派人保護正是怕皇兄暗下殺手。


    正當蕭景禹心中微微得意的時候,蕭元德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朕準你北上。但此行不可魯莽,切記保護好自己。”


    “兒臣明白。”


    蕭景禹退下後,禦書房中又走進一人。


    隻見蕭元德取了棋盤上的一顆白子,放回棋盒中,淡漠地開口道:“殺了。”


    天下不太平,皇室之中更是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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