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看著委屈巴巴的魏無忌。


    曾經手握一杆白纓長槍頂天立地的開陽將怎麽像個被拋棄的小怨婦?


    “老魏,別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虞知一聲嗔怒。


    “你這麽高的修為,自然大有用途!”


    話音剛落,魏無忌臉色一變,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少主不會這麽絕情。”


    “這件事還在醞釀之中,如今的北鬥營依舊還要你辛苦照看!”虞知說道。


    一夜風雪之後,整個羌城都被茫茫大雪覆蓋。


    醒來的百姓互相照看著身邊的同伴,慶幸度過了凜冽的風雪,也祈禱著身邊的人也如他一樣幸運。


    鐺鐺鐺!


    一陣鑼聲貫穿了羌城的大街小巷。


    熱氣騰騰的白粥饅頭也緊隨著鑼聲分發到難民的手中。


    虞知隨意地坐在街頭,和難民一樣喝著白粥,吃著白饅頭。


    忽然,有人指著虞知,喊道:“虞大人...青天大老爺.....你是蘇城的虞大人。”


    虞知一愣,望向對方。


    隻見幾人便圍了上來。


    “你們是.....”虞知問道。


    對方激動地說道:“虞大人,我們是蘇城的百姓啊。之前你在蘇城平定了山匪,救了我們。”


    虞知回想起蘇城之事,又看向眼前幾人,心中五味雜陳。


    “你們是從蘇城而來?”虞知問道。


    幾人點點頭,眼中噙著淚水,幹瘦的手掌都是皸裂的傷口。


    “戰鬥從南州府到滄州府,從滄州府到揚州府,從蘇城出來時,我們還有數百人,如今隻剩下我們幾個人。”


    “是啊。餓死的,凍死的,還有被那些官兵當做奸細抓走的。孫大哥的孫女被官兵看上了,遭了禍。”


    這些人才經曆山匪的禍害,如今又遭遇戰火,顛沛流離。


    從南州府到西漠州,這一路走來不知多久,這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


    虞知眸子冰冷,卻又溫和地說道:“大家既然來了羌城,我不會不管大家。再過幾日,大家就不必再露宿街頭。”


    幾人熱淚盈眶,望著虞知,竟是痛哭起來。


    最怕陌生人的關心。


    虞知高聲說道:“有我虞知在羌城一日,定會照顧好諸位。不說大魚大肉,總歸不會讓大家餓了肚子。”


    許多人不知道虞知是誰,但從南州府逃亡而來的難民都聽過虞知的大名,知道虞知在南州府的善舉。


    於是乎,人傳人,虞知的大名一下子在難民中傳開了。


    太平別院,虞知正苦著臉,發著愁。


    數萬難民光是吃飯就是很大的開支,還有其他過冬的衣服和炭火。


    聽著秋若若的分析,虞知愁上加愁。


    “我這張嘴可真欠。”虞知後悔盡早在大街上的豪言壯語。


    如今數萬張嘴巴指著虞知吃飯。


    秋若若笑道:“小魚哥哥,以前你可從來不去招攬事兒。今天這是良心發現了?”


    “哼。”虞知冷笑道,“我這是昨夜被凍傻了,說了些胡話。”


    秋若若輕笑一聲,她知道虞知絕不會放任這些難民不管。


    今日的話可能真是一時頭疼腦熱,但說與不說,虞知都會去做。


    黎晚桐難得看見虞知這麽苦惱,取笑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呐。”


    蘇沐慈也在一旁看笑話。


    “唉,俗話說得好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桐兒,沐慈,你們就忍心看著我聲名盡毀?”


    兩女異口同聲地笑道:“忍心!”


    虞知擺擺手,無奈道:“罷了罷了。問道之恥的名聲背了三年。我反正臉皮厚。到時候,我把你們倆頂出去,說是我虞知的夫人。看你們遭不遭得住。”


    兩女一愣之後,便是朝著虞知張牙舞爪。


    她們自然不會不管此事,昨夜三人也沒有閑著,已經製定好了計劃。


    數萬難民有手有腳,不該等著飯來張口。


    蘇沐慈說道:“前些日子,我讓蘇家紡織的匠人來了羌城。讓難民中的女子可以去紡織。”


    黎晚桐接著說:“至於男子可以隨著北鬥營的將士去連雲山中打獵。連雲山脈深處也就有不少野獸。足以解決一些人的吃食。”


    “......”


    昨夜三人想了許多,將可以施行的辦法都說了出來。


    隻要施行得當,勉強能夠讓數萬人度過這個寒冬。


    虞知的“口出狂言”沒有失信。


    當日,所有難民就各自領到了任務,若想吃飯,不能隻是伸手討要。


    直到新年前夕,簡易的房屋和吃食都已經準備充足。


    難民聚居的營地之中,幾個北鬥營的將士放下手中的木樁子,圍在篝火邊取暖。


    他們是修行者,也怕冷。


    “呸,他娘的,這活也不知道要幹到什麽時候。”


    “別抱怨了。這些人也挺可憐的。”


    “可憐什麽?老子好歹是開碑七品的強者,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這些人都該對老子恭恭敬敬的。這大冷天的,憑什麽老子給他們幹活。”


    “當年咱們北鬥營在北境何等威風,現在卻成了幹苦力的了。老子不想幹了。”


    北鬥營中的抱怨自然傳到了虞知的耳朵裏。


    虞知也知道這些人的怨氣,也知道修行者會有一些高傲


    他始終放任著這些怨氣滋長,沒有搭理。


    這就也給了蕭景齊機會。


    互相熟識的將士開始拉攏虞知麾下的北鬥營舊部。


    畢竟,在蕭景齊那邊從不需要做這些髒活累活。


    有人心動了,回到了城外的軍營之中,沒有再出現。


    虞知依舊不搭理,直到今日,幾乎所有的難民都有了房屋度過寒冬。


    虞知望著那幾個北鬥營的將士,也聽到了那些將士說的話,並不在意。


    他是北鬥營的少主,靠著父輩的榮耀才成為了北鬥營的少主。


    威信和信任都需要靠虞知自己去建立。


    魏無忌跟在虞知身後,聽到那些將士的言論,怒氣衝衝地要上前。


    虞知卻是阻止了他,說道:“有這樣心思的將士很多。若是憑著軍威責罰他們,他們定然不服。老魏,有些道理需要他們切身體會才能明白。”


    虞知獨自一人走上前。


    眾人見到虞知走上前,趕緊將嘴閉上。


    但也有人不服氣,對著虞知說道:“少主,你來的正好。我老袁有話要說。”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虞知平靜地將木樁上的積雪拂去,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上麵。


    眾人不敢直視虞知的雙眼。


    要知道在軍中違抗軍令者,殺無赦!


    到底是虞知在北鬥營舊部之中沒有威望,這些人才敢在背後說長道短。


    虞知看向剛才發牢騷的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以為虞知要責罰,哼哼兩聲,不服氣地說道:“袁剛。剛才的話就是老子說的。我等北鬥營將士本該馳騁疆場,現在卻給這些難民打下手。”


    “給他們蓋房屋,帶他們進山打獵,還要分粥給他們吃......當年的北鬥營可不是現在這樣。”


    眾人聞言,眸中閃著亮光,回想起當年的風光,再對比如今的境遇,眸子裏光彩又暗淡了下去。


    顯然,他們亦是有許多不解,心中抱著也和袁剛同樣的心思。


    但重要的是這些人依舊留在這裏。


    虞知的目光掃過眾人,他淡淡說道:“當年是如何?是北鬥七星將帶著你們馬踏山門震懾北境的風光?”


    不得不說,北鬥營的曆史閃爍著璀璨的光輝。


    若是沒有後來,北鬥營的傳奇會更加濃墨重彩。


    袁剛狠狠地點頭,說道:“對!當年,少主你還沒有出生。北鬥營是何等的威風,北境之內誰人聽到北鬥營三個字不得恭恭敬敬。我等亦是以北鬥營為榮。可如今......”


    虞知又是淡淡說道:“如今?如今幹的這些髒活累活是辱沒你們了?”


    忽然,虞知的語氣變得森冷,如連雲山深處的冰雪。


    “你們若是不願意在這裏待著,可以去蕭景齊那邊。當年的威風不過是武力的震懾。你們倒是說說,北鬥營覆滅,被列為謀逆之後,所謂的威風呢?”


    “二十年前,可曾有人為你們叫屈喊冤?可曾有人幫過你們逃亡?”


    “威風?”


    虞知再度重複了這兩個字,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虞知站起身,瞥了眾人一眼。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要走,我不留。等到後悔的那一日,記住...是北鬥營不要你們了。”


    “若是願意留下的,我虞知會重鑄北鬥營榮光,會給你們帶來不一樣的榮耀。”


    虞知轉身離開。


    說了這麽多,希望這些北鬥營的將士能夠明白。


    若是這點都明白不了,是留是走,就看他們自己了。


    魏無忌看著虞知走來,苦笑道:“少主,你可比我教訓他們狠多了。”


    “是嗎?”虞知沒這麽覺得。


    隨即,虞知又是歎了一口氣,說道:“老魏啊,你知道我那個老爹為什麽死得這麽冤嗎?”


    “被人算計身死,死後也沒個人給他平反。辛苦建立的北鬥營一夜之間覆滅,所有將士都被視作逆賊。”


    “說實話,真挺慘的。”


    魏無忌搖搖頭。


    虞知繼續說道:“因為,他不夠聰明。他以為護衛大楚皇室,信一道聖旨,去京都赴死,卻不知北鬥營該護衛的是人間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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