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真的是一個好借口。


    沈行之不明白自己怎麽在閉眼睜眼之間就從正道天之驕子變成了魔道至尊道侶,不知道是自己記憶的問題還是司刑的陰謀,索性直接說自己失憶了,失憶了,無論自己做什麽行為都能夠解釋,無論對方有什麽陰謀都會因為自己的“失憶”而出現意外的狀況。


    簡直再完美不過了。


    至於他說的那些話,在自己不明白他們的陰謀之前都不能信,鎮定鎮定。


    沈行之重新將自己修行百年的鎮定給撿了起來,心無旁騖地暈了過去。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宮殿裏的夜明珠正用它的光芒照亮著房間,也照亮了房間裏的人。


    沈行之睜開眼,身子一動不動地僵著,他感受到了身邊另外的氣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所以他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輕到了極致。


    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都還宛如夢中,然而現實很真實地打著他的臉,讓他想要騙自己都不行。


    沈行之喜歡安靜,因為安靜的環境能讓他靜下心來,就好比現在,一隻大手橫梗在他腰上,弄得他那塊的皮膚都變得灼熱。


    沈行之修行兩百年,從來都一心向道,不曾碰過情愛之事,他的一些朋友也有有了道侶了,師門中也不少,可他從未想過,在他看來修行是獨行之路,而道侶隻會讓他分心。


    可是現在他的身邊正躺著某個據說是他道侶的魔皇,他有點無措。


    “你醒了?”司刑睜開眼就看見沈行之怔怔地看著頭頂,“感覺怎麽樣?我去叫魔醫!”


    “不必了。”沈行之拉住了他。


    司刑也沒強求,“到底怎麽回事?不過是治個傷,怎麽把記憶也治沒了?除了失憶,你還有什麽地方感覺不舒服嗎?”


    “你……”沈行之猶豫。


    “怎麽?”


    “你都不擔心不失望嗎?”怎麽隻關心他有沒有不舒服?難道說,這真的隻是他的陰謀,所以才覺得無所謂?亦或是……這樣正中他下懷?!


    沈行之覺得自己真相了。


    司刑一笑,“怕什麽,忘了就忘了,反正咱們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製造更多的回憶。”


    聽見這貌似是情話的話,沈行之的身子不由得一顫。


    “身體冷?”司刑用兩隻手將他的手包裹住,“咱們來雙修,過一會兒就不冷了。”


    說著,在沈行之瞪大的雙眼下就俯下身來堵住了他的唇,自然也堵住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唔……等……等等……”頭腦混亂的沈行之在司刑攻城掠地的攻勢下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雖少,卻足以讓司刑停下。


    “又怎麽了?”司刑抿了一下唇,還在回味剛才那美好的味道。


    “我……我……”沈行之整個人都是懵的,剛剛……剛剛他吻了他對吧?還是吻的唇!伸了舌頭!


    他又想暈了。


    這種隻有道侶才能做的事竟然就被這個本應是宿敵的人給做了!


    冷靜冷靜,沈行之,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你打不過他,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陰謀和目的,打草驚蛇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歡聽接下來的話,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說,很抱歉,我不認識你,也不記得……我們……是道侶。”沈行之目光不閃不避地對上了司刑的眼睛,平靜,鎮定,毫無退怯。


    司刑隱隱有些危險的目光固執地看著他,“我們本來就是道侶。”他說的語氣並不重,可就是那樣堅定,絲毫聽不出來有半點心虛,行為上更加沒有,因為說完這句話,他就將手伸進了沈行之的衣服裏,瞬間就將沈行之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鎮定打散了!


    “等……等等,等等!”沈行之不得不用兩隻手製止那隻放肆的大掌。


    “我……我害怕。”他是那樣真切地說著,說得司刑終於因為不忍心而放過了他。


    重新將他摟在懷裏,司刑問,“你還記得多少?丁點兒都不記得了嗎?”


    “我記得……我的名字,沈行之,還記得,我好像是……嗯,正道中人……”後麵這句話他說的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說了,端看他怎麽回答。


    司刑表情沒有半點變化,至少沈行之沒能看出來有什麽變化。


    “你是想問為什麽你身為正道中人卻成了我一個魔皇的道侶?”


    沈行之沒回答,但是看目光,他就是那個意思。


    司刑抿唇一笑,“這有什麽複雜的,我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許了。”


    不可能!


    沈行之心中怒吼,他絕對不會這麽做!


    “我想睡了。”他閉上眼睛,司刑也沒打擾他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醒來,沈行之身邊已經沒人了。


    他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去外麵轉,而是待在屋裏想對策。


    他知道司刑絕對不會對他說完整的真話,況且就算說了,他也不怎麽可能相信,局麵就僵持在這兒了,想要破開如今的局麵,隻能出去!


    不是出宮殿,而是出魔宮,出西州,他要去外界,回宗門,隻有這樣才能逃出如今的困境。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得開始行動,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根本沒辦法出魔宮,並且因為昨天他說自己失憶了,司刑在他身邊又增派了人手,這讓他有點後悔。


    “夫人,今天不出去了嗎?”一名魔修上前問。


    雖然聽了好幾天了,可每次聽到這個稱呼沈行之身體都要僵硬一下。


    “我想練練劍。”


    魔修立馬回道,“屬下這就去取夫人的劍。”


    聽見這話,沈行之不由得鬆了口氣,既然能給他武器,也就是說司刑並沒有真正囚困他,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司刑根本沒有將他的本事放在心上,覺得他就算有武器他也沒可能逃出去。


    沈行之仔細一想,忽然覺得這才是真相,因為事實如此,在一個魔皇麵前,他的出竅修為簡直不夠看。


    沈行之有些傷心,這並不是傷心他的修為低,而是傷心自己的修為根本逃不出魔宮。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方才那位魔修回來。


    “夫人,您的劍。”


    沈行之看著劍匣裏麵熟悉的靈劍有些失神。


    林修文暗算他,讓他甚至連劍都拿不住了,最後關頭他還是死死握住了自己的靈劍。


    沈行之伸手將劍匣裏的靈劍取了出來,試著揮舞了一番,發現他的劍並沒有什麽損傷,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慶幸,從聽風崖落下,他都不能保證這把劍不會受損。


    這把劍名酬情,是他師尊在他突破元嬰之時送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原本是天階下品半仙器,被他提升到了天階中品。


    沈行之拿著劍出了殿,動作熟練地練了起來,一番發泄,好不暢快!


    可他並沒有看到,在他練劍的時候,某個魔皇正站在角落悄悄觀看,眼裏深沉的神色讓人不寒而栗!


    “魔皇……”身後的魔修被這戾氣而生的威壓壓得差點兒跪倒在地。


    “讓人注意,不要讓他受傷。”丟下這句話,司刑就離開了。


    “是。”


    晚上的時候,司刑又回來了,一回生二回熟,沈行之並沒有太驚訝,反倒還鬆了口氣,畢竟他想要跟他說點事,卻又不可能去主動找他。


    躺到床上,猶豫了好半天,沈行之才開口,“我想出魔宮走走。”


    司刑睜開眼,“為什麽?”


    沈行之:“不為什麽,就是太悶了。”


    司刑看著他,許久之後,“好。”


    沈行之詫異,“你答應了?”


    “本來就沒有約束你,先前不讓你出去,隻是怕你傷還沒好,碰到麻煩罷了。”


    沈行之心裏忽然生出了點心虛和愧疚,但也隻是一點兒,並不會影響他接下來的打算。


    其實,沈行之心裏並沒有很討厭魔修,至少對大多數魔修是這樣的,一些很惡心人的魔修就另說了。


    說是宿敵,隻不過是因為正魔兩道本就是天生的敵對關係,既然他身在正道,那麽這種關係也是他要承擔的。


    但這僅僅是因為這種天生的敵對,實際上,他本人對魔修並不是很憎恨厭惡,不然的話早在他醒來知道自己處境的時候就寧死不屈了,畢竟正道中人都愛這種不是嗎?


    嚴格來說,司刑和他也並沒有仇怨,況且對方還救了他,沈行之就更不可能對對方生出什麽怨恨了,心裏猜測對方有什麽陰謀是一回事,找到直接的證據又是一回事,他不能因為憑空的猜測就對一個救過自己的人心有怒怨。


    在這種情況下騙對方,心生愧疚是很容易的事。


    可沈行之很快就把這種愧疚給壓下去了,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第二天一早,沈行之就帶著幾個司刑安排的人出了魔宮。


    西州是一片貧瘠荒涼的地界,至少比起山清水秀的長華山,這裏是夠荒涼的。


    街上行走的到處都是魔修,偶爾見到一個正道中人不是魔修的孌寵就是禁臠,前者自願,後者被迫。


    沈行之看了感觸還是挺大的,可是他也並沒有出手,相信如果他開口的話,那些人肯定能夠獲救,可是他都自身難保,若是開口,便又會欠司刑的人情,兩人之間的因果就更亂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沈行之始終相信這句話,他不是什麽濟世救人的大英雄,他也不過是萬千獨行的修仙人中平凡的一個。


    “我想一個人轉轉,你們待在這兒不要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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