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年夏,徐慶璋任遼陽知州。


    這天早上,老友屈騰龍的弟弟屈承龍擊鼓鳴冤,狀告嫂子馮氏勾結情夫謀殺家兄。


    當年,徐慶璋和屈騰龍同窗為友,屈騰龍奉行祖訓,當了天隆茂大掌櫃。天隆茂是遼陽乃至關東地區屈指可數的大商號之一,是屈騰龍的先祖和尹家業東共同創辦的,天隆茂能發展到今天,屈家幾代人功不可沒。


    徐慶璋來到屈家,屈騰龍直挺挺躺在屍床上。徐慶璋詢問屈妻馮氏屈騰龍的死亡經過。馮氏一見徐慶璋,淚水就滾落下來。她告訴徐慶璋,屈騰龍是吊死的。


    馮氏說,屈騰龍有夜讀的習慣,他怕驚擾她休息,就搬到後院的書房了。每天早上,屈騰龍按時吃飯,吃完飯後就去櫃上。早上,和以往比都過了半個時辰,屈騰龍沒過來。她就叫屈騰龍,發現屈騰龍已經吊死在書房的橫梁上了。馮氏說,丈夫最近似有心事,問他,卻閉口不說。


    “我家老爺的胸脯上有一個神奇的血手印。大夥兒說,那是鬼掌印呀!”


    馮氏回憶說,幾天前,因為天熱,屈騰龍擦拭上身,她突然發現丈夫的胸部有些異樣,仔細一看,竟是一個手印,五個手指,甚至掌紋都清晰可見。郎中也不知何故,屈騰龍的心情一天躁似一天。一天晚上,她給屈騰龍送夜宵,聽到屈騰龍在說胡話,至於什麽內容,她沒聽清。


    徐慶璋發現屈騰龍脖子上的勒痕並不明顯,臉色青紫,胸部果然有一個巴掌大的手印。徐慶璋對掌印的來由有些迷惑。屈騰龍的頭房夫人柳氏早亡,不滿三歲的兒子也在逛燈裏丟失。馮氏是屈騰龍娶的二房夫人,比屈騰龍小十三歲,難免琴瑟不和,難道,是馮氏勾結情夫謀殺致死?


    “屈承龍告你勾結奸夫殺了親夫,你有何解釋?”徐慶璋目光如電,直視馮氏。


    馮氏從容自若:“大人,我們情深意篤,我怎麽可能殺他呢?說我有奸夫,那奸夫又是誰?”


    “奸夫就是許遠山!”屈承龍道,“你和許遠山早就眉來眼去,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還看見你送許遠山呢!”


    徐慶璋問馮氏,許遠山是誰,馮氏說,許遠山是她娘家表哥,經常來幫家裏幹些雜活,昨天,他來家裏幫助他們打些箱子,回來時候已是晚間時分了。馮氏說著,將徐慶璋領到了偏房,裏邊果然有沒有打完的箱子。


    這時,屈騰龍的兒子屈突星說,父親和表舅關係一直不錯,父母感情也不錯,不可能是母親勾結表舅殺了父親。他希望徐慶璋明辨是非,將此案調查清楚。


    徐慶璋從馮氏那兒了解到,許遠山家住城外五柳莊,當即,吩咐捕快鐵手領人去五柳莊拘捕許遠山。鐵手領命而去。


    這時,天隆茂的東家尹道升和夥計陳翔鶴走了進來。尹老東家三個月前去世,把商號的事務交給了不滿二十的孫子尹道升打理。陳翔鶴寫得一手梅花篆字,兩手同時會打算盤,深得尹道升賞識。屈騰龍死後,陳翔鶴必定擔當大掌櫃之職。


    “大人,老掌櫃會不會是因栽頂一事想不開尋了短見呢?”


    徐慶璋問什麽叫栽頂,尹道升說,栽頂就是將生意搞砸了。天隆茂有個規矩,如果大掌櫃栽了頂,就自動引咎辭職。夥計們說,前些日子,商號進了批贗品,屈騰龍看走了眼。事後,屈騰龍感到丟盡臉麵,將這些東西一把火燒了。


    “大人,我怎麽也沒想到,老掌櫃會想不開上吊自盡。”尹道升擦拭著眼角的淚花。


    屈騰龍明明被害而死,為什麽又被眾人說是自殺?他的死和尹道升有沒有關係?


    這時,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漢急匆匆走進來對陳翔鶴小聲說了一番話,陳翔鶴對尹道升說:“東家,老仆來告,家母發病,我得回去看看。”尹道升準假,陳翔鶴和老仆走了。


    陳翔鶴和老仆剛走,鐵手領人趕了回來。他告訴徐慶璋,許遠山家門上鎖,鄰居告訴他,許遠山已經有半個月沒回家了,房子以低價賣給了鄰居。


    許遠山為什麽在半月前將房子賣給鄰居?顯然,是有預謀的。徐慶璋目光如電望著馮氏,馮氏說,許遠山賣房子,她並不知情,至於他現在哪裏,她也不知情。現在,一切證據表明,許遠山有作案嫌疑。徐慶璋讓畫師根據屈承龍口述許遠山的長相畫影圖形,在全縣及附近的州城發下海捕文書,一有許遠山的消息,當即緝拿歸案。


    現在,屈騰龍被害,許遠山的嫌疑最大,但屈騰龍的死,似乎也和他自己栽頂有關。為將案情弄個水落石出,於是,徐慶璋來到天隆茂,讓尹道升找來夥計喜子回憶屈騰龍接貨時的情形。


    喜子說,那天傍晚,他和眾夥計們正要吃晚飯,來了一撥送貨的。老掌櫃就出去相迎,送貨的人是老掌櫃的老主顧,叫吳良坤,兩人私交很深。因為是老交情,所以,吳良坤要求驗貨,老掌櫃隻是象征性地讓夥計們驗了幾包。吳良坤說他還有急事要辦,就騎著馬走了。吳良坤走後,夥計們才發現,除了上麵的幾包貨物是真品外,其他包裏裝的都是一些磚頭瓦塊。老掌櫃一見,當時就昏死過去了。老掌櫃醒來後,當即吩咐夥計們將這些假貨運到城外一把火燒了。沒想到幾天後,老掌櫃就去世了。


    聽罷喜子的講述,徐慶璋知道,屈騰龍之所以栽頂,就是這個叫吳良坤的人。他利用他們之間的老關係鑽了空子。因為私交很深,疏於檢驗。現在,當務之急找到吳良坤。尹道升說,他對老掌櫃的往來客戶並不知情。據夥計們說,這人似乎在三百裏外的盛京。除此之外,有關吳良坤的其他消息,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屈騰龍的脖頸勒痕並不明顯,他的死,絕非自殺,而是被人先悶死後再吊到梁上偽做自殺的假象的。那麽,屈騰龍栽頂自殺顯然站不住腳。許遠山的嫌疑仍然最大。他吩咐衙役喬裝改扮,守在屈家周圍,如果許遠山回來和馮氏秘會,立即抓捕。


    不過,為了調查屈騰龍的真正死因,徐慶境還是讓鐵手遠赴盛京,去調查吳良坤。鐵手通過盛京的同行很快查到了吳良坤。吳良坤是盛京通達商號的外櫃,已遠赴江浙一帶為商號購置貨物,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趕回。鐵手隻得回去複命。


    因為沒有許遠山和吳良坤的消息,屈騰龍被害一案,也隻好暫時掛了起來。


    這天,在屈家盯梢的衙役來報,許遠山和一個年輕女子進了屈家。徐慶璋正要吩咐衙役將其拘審之時,許遠山卻到衙門來了。許遠山說,他發現了緝捕自己的海捕文書,特來向徐慶璋申明自己是無辜的。他對徐慶璋說,他之所以賣了房產,是為了去鄰縣入贅娶親的。直至看到了海捕文書,才知道屈騰龍被害。再說,屈騰龍和自己關係很好,他又怎麽能害了屈騰龍呢?於是,就帶了自己新婚妻子為自己申冤。他和表妹青梅竹馬長大,兩人早就有情,可礙於家貧,他才沒能娶了表妹。那天晚上,他為表妹家打木箱,為怕表妹傷感,這才隱瞞了入贅一事。至於他沒打完木箱就早早離去,是因為他接到嶽父家的急信,說是嶽父病重,要早些完婚,所以,他就從暫住的叔父家去了嶽父家中。


    徐慶璋見許遠山木訥老實,就知道他沒有說謊。可是,害死屈騰龍的,又是誰呢?難道,依然和那個叫吳良坤的人有關?


    這當口兒,徐慶璋接到一個老漢報案,說昨晚下了暴雨,洪水將一具新埋不久的棺材衝了出來。那棺材的蓋子沒有蓋實,老漢好奇打開,發現棺材裏有兩具男屍。其中的一具尚未腐爛,似乎剛剛裝進去的。老漢感到奇怪,趕來報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慶璋率捕快趕去。隻見下麵那具屍體已經腐爛,上麵那具屍體五官清晰可辨,年紀在二十歲左右,似乎放進去不久。仵作勘驗說,死者腦後有被斧子一類的凶器砍傷,死亡時間在七天左右,雖值夏秋,但因為放在棺材內,所以腐爛緩慢。


    經調查,這具棺材是臨近村子賣豆腐的王老挑的。半年前,王老挑身染重病,死後埋在這裏,那麽,王老挑上麵的屍體會是誰呢?徐慶璋看著死者的五官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忽然,他想起來了,這死者是屈騰龍的兒子屈突星。上次,他去屈家調查屈騰龍的案子時還和他說過話呢,怎麽一月不見,竟被害死藏於棺中?


    馮氏哭得死去活來。徐慶璋問馮氏,屈突星死前可有什麽異常。馮氏說,兒子是天隆茂的夥計,十天才能回一次家,她並沒發現兒子出事前有什麽異常。丈夫死後,他就到天隆茂當夥計。天隆茂有規矩:大掌櫃死後,衣缽由兒子來繼承。不過,屈騰龍死於栽頂,屈突星隻好從夥計幹起。


    屈家父子因何被害?這時有村民說,幾天前的一個傍晚,他曾看到過屈突星和一個跛子上山。因為他去天隆茂買東西,故此認得屈突星,那個跛子,他卻從未見過。這個跛子是誰,會不會是他殺了屈突星?


    徐慶璋到天隆茂調查案情,尹道升和陳翔鶴接待了他。陳翔鶴說:“怪不得屈突星這兩天沒來櫃上,原來出了事。他在這兒幹得好好的,怎麽被人害了呢?”尹道升說:“說來,我們尹家對不起屈家,如果不是因為屈掌櫃栽了頂,屈突星就接他父親的職位了。”


    徐慶璋對捕快鐵手說,屈突星的死跟他父親栽頂有關,屈突星似乎發現了什麽遭到滅口。尹道升和屈騰龍不和,幕後的真凶會不會是他?為讓屈騰龍下台可又找不出良策,痛下殺手也在情理。吳良坤和屈騰龍是多年的老主顧,私交甚厚,為何要置老友於絕地呢?隻有一種可能,是為利所驅。隻有找到吳良坤,屈騰龍栽頂的真正原因就可大白。徐慶璋吩咐鐵手再次去盛京緝查吳良坤。


    鐵手趕到了通達商號,東家告訴他,吳良坤幾天前從關裏趕回來了,可是不知何故,三天前辭職不幹了。鐵手打聽到了吳良坤的住所,下人說主人沒在家,晚上才能回來。鐵手就在吳宅對麵的客棧定了一間房,隔街觀看吳宅的一舉一動。


    傍晚,一輛黃包車在門前停下,一個體麵的男人下車進院去了,客棧小夥計告訴鐵手,這個人就是吳良坤。鐵手下樓敲響了吳宅的門環,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鐵手從牆上跳進院子,他發現,下人和吳良坤都倒在地上,下人已死,吳良坤還有一口氣。是誰痛下殺手?鐵手表明身份,吳良坤想說什麽,一隻飛鏢透窗而入正中吳良坤咽喉,吳良坤掙紮了一下死了。鐵手躍出門外,一條人影從牆上一閃不見了。鐵手發現,那人是個跛子。


    鐵手隻好回稟徐慶璋,徐慶璋認為,吳良坤一定受人指使陷害了老主顧,不然,不會放著好好的外櫃不幹。殺害吳良坤的是個跛子,如果說屈突星也死在一個跛子之手,他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


    突然,徐慶璋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答案。他喚過鐵手吩咐一番,鐵手領命而去。


    這天,馮氏驚惶失措趕到衙中。她說昨晚看見死去的屈騰龍了。屈騰龍在窗外說,害死他的人是東家尹道升。


    徐慶璋認為,屈騰龍仗著自己的威望,不把少東家放在眼裏,尹道升有除掉他的嫌疑,但僅僅憑著馮氏的話就將尹道升定為幕後真凶未免過於草率。馮氏回去後,徐慶璋來到了天隆茂麵見尹道升。對屈氏父子的死,尹道升很感歎,幾乎找不出一絲破綻來。會不會有人裝神弄鬼,或者是馮氏信口開河,嫁禍尹道升呢?


    徐慶璋決定微服私訪,看看老百姓都在私下談論著什麽,於是喬裝成一個相麵先生,出入市井街巷。


    這天晌午,徐慶璋來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在一棵垂柳樹下,有一胖一瘦兩個老者喝茶聊天。讓徐慶璋感興趣的是,這二人居然談起了屈騰龍和已經逝去的尹老東家。


    胖子說:“人有因有果,屈掌櫃的死也是報應。”瘦子不解,胖子說,屈騰龍年輕時把謝老七的未婚妻柳月仙撬到了手,沒想到柳月仙嫁過去後不久就死了。


    “您知道柳月仙怎麽到了屈騰龍手中的嗎?”胖子問。


    瘦子搖頭不解,胖子賣完了關子後說:“還不是尹老東家愛惜屈騰龍,花了大額的彩禮,打動了柳月仙的爹娘,把親事退了,讓女兒嫁了屈騰龍。”


    “二位,這真是樁奇案,可二位知道謝老七的下落嗎?”徐慶璋問。


    胖子打量了一下徐慶璋,說自打柳月仙嫁了屈騰龍後,謝老七就再也沒露過麵。徐慶璋就問二人是否認識謝老七,二人說,當年,他們玩過牌。


    晚上,夫人身體不適,徐慶璋找來了回春堂的劉先生。劉先生把了把脈說,夫人身懷有喜了。徐慶璋說夫人年過五十,是樁奇事。劉先生道:“夫人老蚌生珠,何奇之有,比這奇的事,還有呢!”徐慶璋就讓劉先生說說,劉先生說:“大人有所不知,天隆茂的大掌櫃陳翔鶴胸前居然也有個血掌印!”徐慶璋覺得很奇怪,劉先生說:“我懷疑陳翔鶴得了濕診所致,我已給他開過一服藥,明天中午前來複診,如果沒有好轉,我也無能為力。”徐慶璋請求劉先生,明天他在暗處看看陳翔鶴的血掌印。


    第二天中午,徐慶璋躲在屏風後麵觀看劉先生診斷病情,當陳翔鶴解開上衣的一刹那,徐慶璋驚訝不已。他的前胸居然有著和屈騰龍一模一樣的血掌印!天底下居然有這麽巧的事情?為解開謎團,徐慶璋找到了五十裏外山上的老和尚智慧禪師。智慧聽後說,這世間哪來的鬼怪,隻有心中有魔。屈騰龍和陳翔鶴胸前血掌印是他們自己按上去的。


    智慧說:“如果老僧所料不差,這二人定有光身睡覺的習慣,晚上將手按在胸前入眠,時間一長,氣血被手按住停滯不前,再加上天熱身上有汗,久之,就形成了血掌之印。”


    陳翔鶴胸前的血掌印是因心魔而起,他的心魔會是什麽呢?難道,他就是殺害屈氏父子的幕後真凶!如果是這樣,那個在窗外冒充屈騰龍鬼魂的知情人又會是誰呢?屈家牆高院深,什麽人能輕鬆自如遁入屈家?


    屈騰龍胸前的血掌印,果真如智慧所說?於是,他當即去了屈家,從馮氏那兒了解到,屈騰龍果真有光身睡覺將手放在胸前的習慣。如果這樣分析,他和陳翔鶴胸前的血掌印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引起的。這二人心中都暗藏著心事,所以,睡覺時便將手掌無意中放在胸前。屈騰龍的心事是因為栽頂,那麽,陳翔鶴心中的“魔”又會是什麽呢?難道會是這樣……突然,徐慶璋心中豁然開朗。


    這時,鐵手走進來對徐慶璋說:“大人,您果真料事如神,按您的吩咐,我已暗察過了,冒充屈騰龍鬼魂的也是那個跛子!”聽罷鐵手的述說,徐慶璋聯想到剛才所思,對一旁的師爺說,此案不日就可真相大白。


    陳翔鶴和老仆正在說話,鐵手領著一群捕快闖進來說,他奉大人之命讓他們到衙門問話。


    到了衙門,徐慶璋問:“知道本府今天因何讓你們來嗎?”二人說不知,徐慶璋拍驚堂木,衝著老仆喝道:“謝老七,你殺害屈氏父子,該當何罪?”老仆說:“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徐慶璋冷笑道:“你不明白,我來告訴你。你胳膊上的傷是怎麽回事?”老仆還要狡辯,徐慶璋吩咐捕快扒下他的上衣。果見老仆左胳膊纏著白布。


    鐵手說:“還記得昨天晚上那個入院的賊人嗎?就是他傷了你的左臂。這個,你總不會不認得吧?”鐵手將一隻飛鏢拈在手裏,笑道,“要不是我早有防範,就死在你的飛鏢之下了。”


    原來,徐慶璋排除了許遠山後,便將殺傷屈氏父子和吳良坤凶手的目標鎖定在了陳翔鶴身邊的老仆身上。他勘查屈騰龍屍體那天,就是這個老仆來找陳翔鶴,他當時看到老仆是個跛子。當時,他並未深想。不久,有人說屈突星被害當天晚上,發現他和一個跛子在一起,後來吳良坤也死在跛子之手,這些都將他的目光引到了老仆身上。徐慶璋知道,陳翔鶴之所以能取代屈騰龍當了大掌櫃,一定是陳翔鶴做了手腳。剛開始,他將目光鎖定在尹道升身上,可隨著案情的深入,他越來越覺得最可疑的就是陳翔鶴和他身邊的跛子老仆。於是,徐慶璋命鐵手在暗中跟蹤試探老仆。正如徐慶璋所料,老仆是個武林高手,他在鐵手越牆之際擲出飛鏢,因為鐵手早有防範,將飛鏢拈在手裏。


    這隻飛鏢和殺死吳良坤的那隻一模一樣,徐慶璋斷定,老仆就是殺害吳良坤的真凶。同時,屈氏父子極有可能也死在他手,因為,屈家深宅高牆,也隻有他這樣身法的人才能悄悄進入。鐵手故意打傷老仆,並得到他的飛鏢。徐慶璋說著,將那隻一模一樣的飛鏢擲在老仆腳下。


    這時,屏風後邊傳來一聲咳嗽。徐慶璋道:“謝老七,事到如今,你還不招來?”老仆仍狡辯他不認識謝老七是誰,徐慶璋從屏風後叫出三個人。


    原來,為了證實老仆就是謝老七,徐慶璋事先找到了那天談論謝老七的兩個老者和那個為屈突星提供線索的村民。並約定:如果是謝老七,就在屏風後以咳嗽為暗號。


    老仆這才承認他就是謝老七,他說他恨透了尹老東家和屈騰龍,這才設法打進天隆茂來報當年的奪妻之恨。


    徐慶璋說:“於是,你偷走了屈騰龍和柳月仙的孩子,並向他灌送複仇思想,這個孩子,就是陳翔鶴!”


    “大人,謝某心服口服。”


    從陳翔鶴的年紀和酷似屈騰龍的長相上,徐慶璋斷定,他就是當年屈騰龍那個丟失的兒子。麵對徐慶璋犀利的目光,謝老七點頭。


    謝老七說:“我就是想親手殺了屈騰龍,將尹家的家業奪到手。為達到這個目的,我先買通吳良坤,讓屈騰龍栽頂辭職,然後潛入他的書房將他勒死懸於房梁,沒想到被看穿了。陳翔鶴發現,屈突星很不正常,預感到他發現了父親被害的蛛絲馬跡,於是,我將他殺了,將屍體裝在一個新埋不久的棺材裏。沒想到,洪水將棺材衝出。”


    原來,屈騰龍死後,最傷心的還是他的獨生兒子屈突星。父親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沒想到,和顏悅色、身體好好的父親怎麽說沒就沒了。


    難道,真如叔叔所說,爹是被繼母勾結許遠山殺死的嗎?他打小沒了母親,是繼母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在他的心中,繼母就是親娘。繼母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殺了父親呢?他也不會把許遠山同害死父親的凶手聯係到一起。在他的心中,許遠山是個和藹可親的舅舅,他和父親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和繼母的關係也很正常,他們怎麽會殺了父親呢?可衙門裏的捕頭這樣說,而且許遠山卻離家遠行了。如果他沒做虧心事,為什麽要離家遠行?


    他將心中的疑問向叔叔屈承龍說出來,屈承龍說他年紀小,這樣的人居心叵測,善於偽裝,不要被他們的表象迷惑了雙眼。屈突星認為叔叔說得也不無道理,所以,自從父親出事那天起,就開始留心周圍的每一個細節。他要從這些細節當中發現父親被害的蛛絲馬跡。


    父親自殺一說,屈突星也認為不可信。父親那麽一個胸襟開闊的人,怎麽會懸梁呢?他出事前的那晚,還興高采烈地說,讓他好好學習,將來繼承他的衣缽呢!


    不久,許遠山回來了,同行的還有他的妻子。許遠山隻不過去了外縣當了人家的上門女婿,為了洗脫自己的清白,帶著媳婦回來了。


    父親出事後不久,屈突星到商號裏當了夥計,他沒想到,大掌櫃竟是陳翔鶴!屈突星知道,父親的死和吳良坤有很大關係,他在心底說,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這個叫吳良坤的人!可他現在身在商號,又不能辭了不幹,隻好等候恰當時機。吳良坤為什麽要置多年的交情不顧讓父親蒙羞?屈突星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吳良坤,究竟是何許人?如果找到他,非讓他為父親抵命不可!於是,屈突星買通黑道之人暗中打探吳良坤的下落,黑道上的人去找屈突星,告訴他,是陳翔鶴身邊的跛子買通吳良坤陷害了父親。可屈突星不知道,他和黑道人的談話,被陳翔鶴聽了個一清二楚,陳翔鶴告知謝老七,謝老七便對吳良坤萌生了殺意。沒想到,鐵手趕去了,他在窗外看見吳良坤沒死,便用飛鏢將他殺死。為了得到天隆茂,他想將徐慶璋的目光引到尹道升身上,於是,他潛入屈家裝神弄鬼,沒想到還是被徐慶璋認出。


    陳翔鶴驚呆了,他走到謝老七麵前問:“這一切都是真的?”


    謝老七點了點頭。陳翔鶴驚得說不出話來。


    “陳翔鶴,不日你胸前的血掌印就會不見了。”徐慶璋笑眯眯看著陳翔鶴。陳翔鶴大惑不解,知州大人怎麽知道他胸前有個血掌印呢?


    徐慶璋看出了陳翔鶴的疑惑,就將他隱匿了在劉先生屏風後邊看到他胸前有血掌印一事說了出來。知州大人斷案真是明察秋毫,陳翔鶴欽佩萬分。徐慶璋道:“陳翔鶴,可知血掌印的來由嗎?”


    陳翔鶴說,大夥兒都說是鬼給按上去的,徐慶璋笑道:“陳翔鶴,虧你也讀了不少書,這世界上哪來的鬼怪呢?一切皆由心魔引起的呀!本州問你,你是不是有光著身子睡覺的習慣?”


    自己確有光著身子睡覺的習慣,知府大人真是神了。於是,陳翔鶴點頭,徐慶璋說:“陳翔鶴,屈掌櫃死前胸前也有血掌之印,現在,你的胸前也有血掌之印,雖然巧合,但僅憑這一點,你和屈掌櫃一樣,都是好人。”


    陳翔鶴道:“我想聽聽大人高見,我的心魔是什麽?”


    徐慶璋道:“你的心魔便是對謝老七除掉屈氏父子和吳良坤一事在良心上深感不安,經常噩夢連連,時間一長,氣血被手按住停滯不前,再加上天熱身上有汗,久之,就形成了血掌之印。”


    知州大人真是斷案如神,居然能看透他的內心。自打謝老七提出暗害屈騰龍的計劃以來,陳翔鶴幾乎沒過一天好日子。特別是屈家父子死後,他更覺心中不安。他經常在夢中夢見屈家父子鮮血淋淋向他索命的場麵,覺得心口似壓了塊大石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每次醒來後便是大汗淋淋。每到這時,謝老七就勸他大丈夫不能存婦人之仁,否則,成不了大事。雖然現在成了一人之下數人之上的天隆茂的大掌櫃,但他就是快樂不起來。


    他沒想到,這個口口聲聲說為自己報仇雪恨的人,竟然是就殺害父兄的罪魁禍首!望著謝老七被捕頭押下,陳翔鶴感慨萬千。直到此時,他才知道,所謂的心魔,不過是貪欲二字,而自己,隻不過是複仇者這盤棋上的一枚小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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