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所出現的巨大困難,大都不是在善與惡之間進行的抉擇,而是要在善與善之間作出選擇。


    比方說,有個人想把其富有組織性與創造性的才華加以發揮,爭取成為一位偉大的莎士比亞戲劇演員或一位了不起的神壇的布道者。很顯然,他無法同時成為這兩種人。但在我們早期的人生曆程中,我們卻未能認識到,一種願望與另一種願望,有可能是水火不相容的,因此我們就必須學會在各種願望之間進行選擇。


    上述的這位年輕人,便有可能在十來種職業之間舉棋不定,在想象和幻想中,認為所有這些願望將來都有可能實現。因此,這個年輕人如果真的想在成人的世界裏出人頭地,那他就得拋棄很多諸如此類的抱負,好使其中的一個得以實現。在情感的王國裏情形也是一樣。年輕人的愛好和興趣從一個對象轉到另一個對象,這是無可指責的,但在我們這個一夫一妻製的社會中,一個成人如果還繼續扮演年輕人的角色,以他自己和全家人的幸福作為犧牲,送上他那動搖不定的感情和白日夢的祭壇,則會成為一出悲劇。


    拋棄掉某些東西,往往是令人痛苦的,因而我們便會死命地抱住我們所構想的人生中富於傳奇氣息的英雄人物不放。不錯,如果安安穩穩地往後倒退,繼續做我們的白日夢,把自己想象成我們所曾經希望成為的人見人愛的情人、偉大的英雄人物或著名的科學家,這當然對誰也不會有什麽害處。但是,企圖重新生活在童年時代的種種幻想裏,或企圖打破在成長的歲月中所樹立起來的可能與不可能的事物之間的障礙,這種做法卻是很危險的,而且隻能是徒勞無益的。


    最後,我們必須拋棄對於我們的孩子、我們的朋友,甚至還有我們所愛的人的那種不適當的占有欲。用卡爾·桑德堡的話來說,我們必須寬宏大度得“鬆開你的雙手,放手並說聲再見”。而且這樣的放棄絕不能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對我們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和雄心,我們必須從內心深處發出一聲清脆的“不要”,同時還要清楚地認識到這樣的放棄意味著什麽及對我們自己應有什麽樣的要求。


    隻有當我們敢於直視放棄並說服自己:為了實現我們真正而永恒的幸福,這樣的放棄乃是必不可少的。這時,我們才能消除內心的衝突和壓力。科學家會放棄世俗的功名利祿而默默無聞地去追求真理;以苦為榮的烈士寧可忍受法西斯惡棍的折磨摧殘而絕不背叛其事業;理想主義者為了服從毫不妥協的道德而不惜冒引起無知的暴民的憤怒的危險,上述所有這些都是富有創新性地加以放棄的例子。做出了這種放棄的人,便是懂得了不為片刻之間轉瞬即逝且又立刻朽爛的狂喜而生活的人,而且是為持久永恒的價值觀念而生活的人,因為隻有這樣的價值觀念,才是自尊和心境平和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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