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鍾樓的路途不算平坦,大量的陰影生物堆積在路麵四處,未被轉化的人在他們眼中猶如點燃的火把,一旦察覺到氣息立刻就會撲上來以各種非人的姿態襲擊。


    但現在萊耶斯不需要像之前那樣躲躲閃閃,被這些家夥攆得跟條流浪狗似的,從房屋中走出時他已經穿上來進一步修改的定製裝甲,加上煉金能源的驅動,堅硬的金屬身軀足夠對抗任何以力量見長的物種。


    一路上他的拳頭不知道砸碎了多少陰影生物的顱骨,優良的裝甲提供了性能極佳的防護,混戰後他付出的代價僅僅是肩肘處金屬塊外表的漆料被劃傷,可這些漆黑的家夥像是不知道畏懼為何物,哪怕看見同伴被屠殺,仍舊沒有停下襲擊的腳步。


    萊耶斯加快的進度,雙肩、腰後以及腳踝共無處位置的裝甲片悄無聲息地露出矩形的缺口,大量的瓦斯從這些缺口處噴湧而出,高壓氣體帶動裝甲向前狂奔,借助本身材質的優勢,硬生生地從陰影群中衝出一條空路,同時撞翻了不少擋路的家夥,幸運些的落地後還能再爬下來,倒黴蛋直接被摔得粉碎,隻剩下殘留下來的黑油。


    進入鍾樓區域後,在天空中徘徊為他提供視野的可可立刻飛下來,萊耶斯右肩處立刻凹陷處兩個小圓坑,內裏填充著鬆軟的海綿,是專門供可可歇腳的位置。


    前方就是學員幸存者聚集的大本營,還沒走兩步路他就看見幾名伊斯殿的教員和高年級學生衝了出來,各自掌心中奔湧著魔法的力量,一臉警惕地注視著眼前的鐵疙瘩,如果這是一名被陰影侵蝕的人,那就是需要消滅的對象。


    “別緊張,我是活人。”萊耶斯拉下麵甲,露出比陰影生物白淨得多的臉頰,目光在幾人身上停留了一眼,看到他們的戒備之心仍然沒有消除後,又說道:“我叫萊耶斯,也是學院的學生。”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在品鑒會上發布模組化臂裝的那個學生。”為首的教員被這個名字勾起了記憶中的印象,與眼前之人的形象基本吻合,終於是鬆了口氣,抬起右手,身後的人也解除了濃濃的戒備之意。


    萊耶斯沒想到當初為了臂裝銷路的一個小舉動竟然能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說起來從二年級開始他就很少在學院的公共場合露麵,整天宅在家裏研究機械和煉金,除了幾位好友和同窗外恐怕很少有人會記得他的長相,此時即便證明了並沒有受到陰影感染,也不免會被質疑身份來曆,找到同班的學生證明倒不是說有多難,但終歸是一樁麻煩,能避免是再好不過的。


    “你是一個人過來的?真沒想到還會有活人,畢竟我們組織的搜救隊已經在附近搜索了好幾遍,應該不會有遺漏才對。”為首的教員叫巴奴尼,是魔藥應用專業的資深教員。


    巴奴尼的視線停留在裝甲外殼上有一段時間,雖然不是煉金和機械領域的研究者,但僅從裸露部位的鏈裝結構就能看出這台裝甲的做工用料相當精良,而且是全覆蓋式設計,恐怕僅是重量都要超過兩個成年男子的體重,也不知道萊耶斯是怎麽解決的承重問題。


    聯想到他之前發布的模組化臂裝,加上最近微星軍工隱隱透露出的新式裝甲,巴奴尼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套,能供一名魔法水平不高的學生單人衝破陰影生物的圍攻,想必威力也是極為強勁。


    他隻猜對了一小半,事實上萊耶斯身上的這套裝置已經是優於「lightning」和「trio」好幾個版本的改進型,威力要比交付給微星生產的套裝組更加強大。


    “我待的位置比較偏僻,沒找到是很正常的事情。”萊耶斯緊隨著巴奴尼一行人,邊走邊問:“學院裏狀況怎麽樣了,活下來的人都在鍾樓這裏嗎?”


    “這裏隻是一部分,還有更多的人在第四教學樓那塊兒,鍾樓和第四教學樓由地下通道連通,現在幾位實力強大的老師們正從教學樓那邊準備向外開辟安全區域,讓鍾樓和第四教學樓徹底地連在一起。”


    巴奴尼的歎息一聲,語調有些沉重:“誰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麽大的變故,就在不久前外麵的那些渾身漆黑的家夥還是伊斯殿的學生,卻在下一刻變成了凶戾的魔鬼,我帶領的幾個班都傷亡慘重,能退回到鍾樓和教學樓的學生隻剩下兩三成。”


    想到從工廠一路殺回學院所目睹的慘狀,萊耶斯的心情也是微微沉重:“我能夠理解。”


    他想起另一件事,問道:“剛才我看見了學院長的巨大虛影,是在和什麽人戰鬥嗎?”


    “你看見了?”巴奴尼有些驚訝。


    萊耶斯點頭,說:“不然我未必能找到這裏。”


    “那的確是學院長的魔法,剛才有大量的黑色生物圍攻上來,幾乎快把鍾樓附近的限製衝毀,更為關鍵的一點,領頭人是雅恩老師,他也被轉化成了黑色生物,隻能靠校長出手將他擊殺。”


    “雅恩……是雅恩?培提爾?”萊耶斯的腦海中自然浮現出這個人名。


    巴奴尼點點頭,證實了他的想法。


    他對於雅恩的了解不算特別多,而且兩人隻在前往鋼心城麵見女王前的那場會議上見過一次,後來他根本就沒去上過機械課,兩人之間的接觸很少,他隻記得雅恩看上去和安南醫生以及學院長等人的關係很熟絡,剛回學院就能加入到那次的會議中來。


    “能讓學院長施展出那種層級的魔法,雅恩有這麽強嗎?”


    當時通過可可的視野遠遠地觀望著倚靠在鍾樓旁的巨像,那種威壓以及造成的傷害都表明了魔法式的強大,最初緊緊是一聲怒吼,形成的音浪都能波及到距離這麽遠的貓頭鷹,即便努恩是八星魔導士,要使用這樣的魔法應該也是竭盡全力。


    “很強,他本身就是七星的魔導士,對於攻擊魔法的理解在伊斯殿內也是首屈一指的,更何況被黑色的陰影覆著後,他的魔力變得更加詭異,無論是速度還是效力都增強了不少,我們這邊熟悉戰鬥的人很少,對上雅恩毫無勝算,更何況他身後站著成群的黑影,最後隻能由學院長出手才將這些怪物擊殺出保護圈以外。”


    巴奴尼的臉色不太好看,剛才發生的那場戰鬥太過驚險,現在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不過學院長也消耗了過多的魔力,如果外麵再集結一次相似的進攻,恐怕鍾樓區域也得淪陷。我們已經向費爾南主任發出求援,他已經帶著一部分老師趕過來,鍾樓不能守住,我們能夠活動的範圍就更狹窄了。”


    “費爾南主任也過來了?他們大概多久能到。”


    “應該還有一陣子,我們通訊時主任已經進入了地下通道。”巴奴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聽你的語氣,是有事要和費爾南主任商談?”


    “不止是他,還有學院長,以及摩拉講師和安南醫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商量。”


    在伊斯殿中,他能夠信任並且熟悉的講師,也就這幾人,都是曾經出現在商量遺物的那次會議上的成員。


    “摩拉講師還沒有回來過,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至於安南醫生,她需要堅守在第四教學樓那邊,開拓安全區域比固守鍾樓更需要醫生的治療。”


    巴奴尼說:“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能一個人衝破外麵那麽多怪物的包圍,或許你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匯報,這樣吧,等主任到達後我會轉告你的意思,至於主任和學院長會不會答應,得看他們的決定。”


    “可以。”萊耶斯點頭應下,他相信努恩和費爾南知道是自己後不會拒絕。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進鍾樓內部,每一層的樓道中都擠滿了學生,大多都帶有傷勢,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水氣味,在這群學生的身體上最常見的就是繃帶,纏繞在各種部位,透過繃帶浸染出一大片色塊,除了中心處是暗沉的黑紅色外,其他部分都是介於明黃和深青色之間的雜色,這是屬於藥劑的顏色。


    鍾樓區原本是老師們休憩和辦公的區域,擁有的藥物儲備量並不多,其中治療方麵的藥劑就更少,一次戰鬥後用來醫治受傷的學生已經耗光了所有的治療藥物,許多受傷嚴重的學生根本得不到針對性的強效治療,隻能憑借些許鎮痛劑和治療術勉強支撐,正如巴奴尼所說的那樣,當陰影生物再度來襲時,鍾樓區應該支撐不了多久就會淪陷。


    萊耶斯的全覆蓋式裝甲吸引了不少學生們的目光,大多數人的眼中帶著好奇,畢竟這種裝甲幾乎對所有人而言都極為陌生,稍微熟悉機械的人就會好奇由什麽提供動力才能支撐如此沉重的裝備。


    萊耶斯掃視著周圍,沒想到的是還遇上了兩名熟人。


    “老師?”路易雙臂赤裸,手臂上穿戴著一套模組臂裝,不過從外表來看損壞已經相當嚴重,齒輪組之間的咬合已經不再牢固,他倒是沒有受傷的跡象,就是臉比平時要黑一點,乍一看差點把他認作陰影生物,這小黑臉應該是被爆炸燃燒波及的結果。


    拉斯早在之前就離開了伊斯殿,似乎有什麽急事需要處理,也沒來得及實現帶路易登門理清師生關係的舉動,因此此刻他還是習慣性地叫著萊耶斯老師。


    溫徹爾就在他身後,為幾名學生包紮著傷口,藥劑已經用盡了,此刻能做到的隻是簡單的清洗消毒,纏上繃帶。


    “路易、溫徹爾?”萊耶斯朝著兩人的方向走過去,


    “真的是老師。”路易由衷地鬆了口氣:“我們在外麵搜查了好幾遍都沒找到您,差點以為您被那群怪物給埋了,這身裝甲,是您的新裝備?”


    “嗯,沒這身裝備很難從外麵突圍進來。”


    萊耶斯習慣性地拍了拍路易的肩膀,隻見後者的臉色瞬間慘白,發出嘶斯的痛嚎,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穿著裝甲,連拍肩的小動作都有力量修正和增幅,沒把他的骨架拍散也算路易鍛煉得還算結實。


    “看到你們倆沒事我就放心了。”


    “畢竟我們麵對的敵人隻是數量眾多,個體實力倒不算太強,就算打不過,跑還是不成問題的。”


    溫徹爾站起來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看樣子也是經過一場激戰,為了戰鬥時的便利,原本習慣披散著頭發的她也將長發束成一條麻花辮盤在腦袋後麵。


    她勉強地笑了笑,和萊耶斯擁抱了一下,又露出些許的擔憂:“看到你沒事我們也很高興,但是不知道希瑟的情況怎麽樣,她昨天就回家裏去了,也不知道城中的情況能有多糟糕。”


    “關於這個我倒是有所了解。”萊耶斯目光閃爍,對兩人說:“你們都跟我來一下吧。”


    三人找到一個遠離人群的偏僻角落,萊耶斯也不再隱瞞,開誠布公地說:“希瑟沒事,她在我的城堡裏休息,城裏的情況比這兒更加糟糕,那邊的平民居多,很多人都沒有反抗的實力,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至於希瑟的家族……她的父親也成為了那種陰影生物,除她之外沒其他活人了。”


    溫徹爾先是露出驚喜的神情,她與希瑟之間的關係非常要好,聽到好友沒事頓時鬆了口氣,等得知希瑟家族的狀況後,卻又有些輕鬆不起來。


    “等等,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你是從城裏過來的?”溫徹爾反應過來。


    “發生變故時我還在郊外的微星工廠裏,等於橫穿了整個城區才趕過來。”


    溫徹爾表現出足夠的震驚,她與這些陰影生物交過手,知道它們有多難纏,而亞森達爾城既然已經淪為人間地獄,街道上的陰影生物也不會太少,萊耶斯竟然從那麽遠的地方趕過來,他是怎麽衝破陰影生物的圍剿?


    路易則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希瑟在您的「城堡」裏?什麽意思?”


    “確切來說,就是我的那棟宿舍,我對它進行了一點小小的改裝,讓它能夠像車馬一樣移動,這也是我把你們叫出來的目的。”


    萊耶斯鄭重地看著兩人:“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帶你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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