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我更警惕的是你才對,因為你現在已經接觸到了蒸汽爐的核心部分。”


    萊耶斯發現今天的溫徹爾給人的感覺有些與眾不同,這些本該成為秘密的東西,她卻毫無顧忌地向自己傾訴了出來?


    溫徹爾好笑地說:“就是想讓你更信任我,我才把這些東西說出來,要是你連這都不能理解,我豈不是白說了一通。”


    萊耶斯上下打量起溫徹爾,對於這位已經認識有一段時間的朋友生出了全新的印象:“你變得和平時不太一樣。”


    “很正常,在此之前我們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因為我把你和薇加當朋友,所以會隱藏自己的部分秘密,這樣對我好,也不會讓我的麻煩牽連上你們。”


    “那現在?”


    溫徹爾右手叉在腰間,左手扶住冷凝水的管道,說:“現在我拿你當夥伴。”


    “朋友和夥伴?這有什麽區別?”


    “區別很大。”溫徹爾低聲說,“作為朋友,會盡量讓自己的麻煩遠離朋友,但夥伴卻是共享彼此之間的秘密和麻煩,然後合力去嚐試解決。”


    水質過濾已經完成,溫徹爾關閉進出水口的閥門,同時將蒸汽爐的運行狀態再次調低,中心處的紅光微弱得隻照亮周圍的一小圈區域。


    現在的蒸汽爐運行狀態低於1%,隻保持著未熄火狀態,畢竟冷啟動會耗費非常長的一段時間,要是遇上突發情況很難應對,保證城堡隨時都能進入移動狀態是最好的。


    “我分享了秘密給你,那你呢,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看得出來你身上也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萊耶斯想了想,擺手道:“以後再說吧。”


    溫徹爾一愣,捂嘴笑道:“要得到你的信任,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萊耶斯微笑回應:“總有機會的,隻是我認為還沒到時候而已。”


    交談之中,他眨了眨眼睛,臉色驟變,伸手製止了溫徹爾調低煤炭燃燒的閥門。


    回頭看見他變化的神情,溫徹爾立刻便意識到出事了,當即停下了手中的操作,順著萊耶斯的動作,以反方向擰開閥門,蒸汽爐中心的紅光再度熾熱起來,運轉狀態穩步升高。


    “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當前的動力水準已經快接近移動城堡需要的最低能量值,顯然萊耶斯的目的就是讓城堡能夠移動起來。


    “薇加他們遭遇了陰影生物。”


    萊耶斯沉聲說道,剛才眨眼的瞬間,可可主動將視野與他連接在一起,通過此時正飛翔在高處的貓頭鷹高超的夜視能力,他清晰地看到三條人影正迅速向城堡接近,正是出去狩獵和采藥的三人,而在他們後麵,則是速度飛快且緊追不舍的陰影浪潮。


    能形成海浪一樣的效果,至少這批陰影生物接近數萬,並且行動力沒有受到夜晚的影響。


    溫徹爾的臉色也跟著變了,出聲問道:“來的有多少。”


    “根本數不清,這裏交給你了,直接將蒸汽爐的狀態提升至90%以上,除了準備移動外,可以布置軌道炮了,炮台的控製在一層,你知道怎麽做吧?”


    “沒問題,我都研究過。”溫徹爾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迅速奔跑在各個控製台前進行操作。


    萊耶斯快步跑出地下室,取出自己的合金套裝嵌合在身體上,城堡一陣搖晃,意味著機械足動力已經部署完畢,隨時都可以開始移動。


    簡單地和塔娜交代了幾句話,把咕嚕留下來保護城堡內部的安全,萊耶斯從大門躥出,高空之中可可也跟隨著移動,主仆之間的視野關聯建立得飛快,向著那片奔湧而至的陰影浪潮跑去。


    ……


    ……


    奧莉薇加的狩獵姿態非常利落,往往借助樹木的枝丫進行一次弧線跳躍,落地的瞬間彈出前臂的刀刃,一頭獵物便被悄無聲息地終結,連嗚咽聲都未曾發出。


    落地時奧莉薇加給自己施展了中級輕巧,這能夠讓她在獵殺獵物的同時不發出太大的聲響,以免驚動附近的其他獵物。


    在不遠處采集著草藥的斯崔特仔細地觀察著奧莉薇加的獵殺過程,低聲讚歎道:“優雅得像是一幅名畫,如果月光能照進森林,想必會更具美感。”


    他轉頭看向另一邊,樹林窸窸窣窣地顫動著。


    維雷拉德以完全和高大的軀體不相匹配的速度高速在叢林中穿行,他的那把鏟子被束縛在後背上根本沒有使用的意思,而他狩獵動物的方法則全依賴一雙手掌,發現兔子或是鬆鼠時,隻需要伸出兩根手指在咽喉的部位輕輕一掐,便能利落地終結獵物的性命。


    奧莉薇加的獵殺對象是中大型生物,而維雷拉德則把注意力放在小型動物上,兩人雖然有一段距離,但無形之中卻建立起優秀的配合,不一會兒就將方圓幾裏內的獵物悉數掃清,堆積在空地上的屍體經過處理後足夠供城堡的所有人吃上兩周。


    “毫無美感可言!”斯崔特對維雷拉德的評論則明顯帶上了有色眼鏡。


    三聲短促的口哨被吹響,斯崔特愣了愣,按照進入森林前的約定,這意味著召集附近的成員,有重要的發現。


    按照方向來看,是從深入樹林的維雷拉德處發出來的,斯崔特將土裏的瑪伊果的塊莖切下來放進隨身的藥囊後,用鬆軟的泥土搓了搓手掌,壓低腦袋向著聲音發起處摸索去。


    同時,他將火把留在了原地,短哨的另一層含義在於隱蔽身形,毫無疑問拿著火把過去會驚動被發現的對象。


    斯崔特到的不算晚,當他已經靠在維雷拉德旁邊時,奧莉薇加才從森林的另一端趕過來。


    “有什麽發現?”


    人偶小姐蹲伏起來,詢問著吹響短哨的維雷拉德。


    壯漢什麽話也沒說,用手指著樹叢的右前方,探出腦袋後勉強能看到那處位置是一塊植被密度較為稀疏的區域,三頭狼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旁流滿了血液,顯然已經被殺死。


    而在第一頭狼的旁邊,有個人影正跪坐著,低著頭咬在狼屍的脖頸上,也不見他撕咬咀嚼,就隻是咬住脖子絲毫不放口。


    “陰影生物?”


    煉金人偶的視野能力比人類要好上不少,奧莉薇加看清了人形生物的全貌,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身上,卻是一團漆黑,根本沒有光從表麵折射出來,這是非常明顯的陰影生物特質。


    維雷拉德低聲說:“看那頭狼。”


    隨著他的提示,奧莉薇加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正被陰影生物啃食著的那頭死狼,從脖頸處的傷口開始竟然也在被陰影侵蝕,當陰影沒過狼的左前腿時,死狼的腿竟然抽搐了一下!


    斯崔特眼珠瞪得特別大,壓低聲音驚呼:“那頭狼不是已經死了嗎!”


    按照之前對陰影生物的總結,能被同化的個體必須是存活的,當他們死亡,陰影則會從身軀上退去。


    眼前的一幕,卻明顯違背了這種認知。


    “不僅僅是這樣……”


    奧莉薇加的眉毛皺在一起:“以往還從來沒有非人生物被陰影同化的案例,而且這種同化過程,居然是被已經成為陰影生物的人侵染的,之前可沒有任何案例表明,陰影還具備侵蝕性。”


    斯崔特吞咽著口水,眉眼間露出沉重的神情,原本陰影生物對於人類而言就足夠麻煩了,從芙拉國境內無數被毀滅的城鎮就能看到這種轉變的可怕。


    而現在,已死亡的個體能被轉化,非人個人也能被轉化。


    這豈不是意味著陰影生物的數量會再度增長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無疑這就是能夠帶來毀滅的災難!


    “我們馬上回去,得向其他人說明這一情況。”奧莉薇加迅速做出了判斷。


    維雷拉德點頭認同。


    斯崔特則是低聲問:“那我們的獵物呢,就不管了?那可是能吃兩周的食物。”


    “放心吧,來之前我就已經把獵物收起來了,不用擔心。”


    出來之前,萊耶斯就把無盡杯交到了奧莉薇加的手上,在遺物所有者的授意之下,她也能使用部分無盡杯的能力,剛才聽到短哨聲後立刻回到堆放獵物的空地,將所有食材收進杯中。


    “可那是一大堆……”


    斯崔特並不知曉無盡杯的存在,他對奧莉薇加的說法極具懷疑,可惜人偶小姐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


    奧莉薇加將看到的這段影像進行封存存儲後,對另兩人點點頭,吩咐道:“小心移動。”


    斯崔特和維雷拉德精神緊繃,時刻注意著樹叢的地麵是否存在脆弱的斷枝,以免發出驚動陰影生物的動靜。


    此時,人形陰影結束了啃食,將完全陰影化的狼屍放在地上,幾次劇烈地抽出後,死狼重新站起,衛護在人形生物身邊。


    人形陰影抬頭望向三人離開的方位,眼眶處的黑氣猛烈地躥動起來,兩團血紅色的光球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睛的位置。


    走在中間的斯崔特忽然感到後脊發涼,像是被什麽危險的生物窺伺一樣,這讓他忍不住想回頭看看。


    “別回頭。”


    維雷拉德低聲說道,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但理智告訴他,現在回頭絕不是明智的決斷,況且他們已經快要走出危險範圍了。


    他的提醒讓斯崔特勉強壓抑了內心的惶恐,向前走了幾步,緊接著身體微顫起來,又是一陣酥癢的麻痹感傳遍全身,讓他的頭皮都感到生冷。


    “別回頭!”


    維雷拉德壓低聲音吼道。


    但已經晚了,斯崔特被潛意識驅使,猛地回頭看去,遠方的樹叢中兩粒紅光清晰可見。


    他的視線與陰影交織在一處。


    陰影眼中的血紅光球迸發出更加耀眼的紅光,比剛才濃鬱了一倍不止。


    斯崔特的心髒咚咚狂跳,他沒來由地覺得,陰影生物在視線交織的瞬間看到了自己,這對於一絲光亮也沒有發出的他們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就是覺得,已經被發現了!


    陰影生物用行動證明了他的直覺。


    雙眼血紅的陰影蓄力向空中一個彈跳,瞬息間向前移動了十幾米的距離,緊接著又彈跳起來,幾個起落便接近了三人。


    而被他同化的那頭陰影狼也衝上來,眼中燃燒起同樣血紅色的光,照亮它那被黑氣籠罩的獠牙。


    維雷拉德甚至來不及斥責斯崔特的魯莽,直接站直起來,從背後摸出他那把沉重的金鏟,雙手持握在空中揮舞一圈,為自己施展了數個強化魔法。


    望著從半空中躍下的人形生物,維雷拉德麵色不改,騰出一隻手勾勒出一個極為複雜的符文,就在人形生物即將落下的地方,枯葉和草從扭曲成數根粗壯的繩,躥上高空纏繞住人形生物的身體。


    經過魔法強化的草繩韌性極佳,人形生物怒吼著掙紮了幾次,才徹底地繃斷繩索。


    維雷拉德毫不在意,這個法術的用途本就不是困住他,而是為他爭取足夠的時間。


    就在人形陰影掙脫草繩束縛的同時,維雷拉德舉著鏟子已經逼近了他的身前。


    人形陰影怒吼著,雙手的手指迅速伸長變成鋒利的爪牙,迎向維雷拉德撕扯,但剛才的束縛讓他的反應沒有來得及,在他揮下長爪時,維雷拉德已經矮身進入了他的身前半米處,拎著鐵鏟站起來,胸膛幾乎快抵到人形陰影的鼻子。


    砰!


    鏟子在維雷拉德壯碩的雙手揮動下劃出一道極為圓潤的弧線。


    與此同時,另一個圓溜溜的東西飄飛在半空中,隨著旋轉動作,那兩點血紅光芒也趨於黯淡。


    他的身體脖子以上部分完全消失,陰影正迅速向下衰退。


    電光火石間,維雷拉德幹脆利落地進行了一次斬首,根本沒讓他又任何反擊的機會。


    吼!


    陰影惡狼從側麵撲上來,維雷拉德還沒重新舉起鐵鏟,就見半空中翻轉起漂亮的金屬刀花。


    奧莉薇加落地時刀片縮回臂艙中,惡狼的身軀生生停下,在空中被切分成三段,隨即無力地墜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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