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耶斯從鏡筒中看到，包圍住城堡的陰影浪潮已經基本覆滅，即便有零星的陰影仍然攀附在巨大機械足上，也無法攻破城堡的合金牆板，最終必然會被甩落下去，然後被機械足踩踏成泥漿。
他撥開了左手邊的一處氣閥，機械足的連接部位噴吐出沸騰的蒸汽，那些攀附在機械足上的陰影生物被蒸汽灼燙，慘叫著墜落，被機械足一次性解決，現在可以保證再沒有陰影生物襲擊，城堡進入了穩定的運行狀態。
萊耶斯在鋼骨椅子上靠了會，後背被汗水完全打濕，雖然城堡的性能毋庸置疑，但數以萬計的陰影生物們也不是吃素的，要對付他們必然得集中十二分精力，戰鬥之後的疲憊感會尤其強烈。
休息片刻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控製室上方的幾塊圓形針盤，完全由青銅打造，經過特殊的處理後可以作為機械裝置中的儀表記錄盤使用。
他看幾塊圓盤依次代表著當前狀態下蒸汽爐的消耗速度、煉金反應堆的消耗速度，以及煤炭儲備量和能量塊儲備量。
雖然心中早做了準備，但真正看到結果時，他仍然沒忍住爆出粗口：“這他媽的……”
他隻需看一眼就能在腦海中構建起計算模型，很快得到最優選的方案結果，按照現有的能源儲備進行計算，哪怕將煤炭和能量塊以最優狀態組合進行供能，也隻夠城堡在僅移動狀態下消耗兩天十四小時左右。
開戰之前的儲備量可是接近四天，一場大戰直接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的量，對於目前很難得到煤炭補充的他們來說打擊性是巨大的。
按照目前城堡的移動速度和路程規劃，要抵達鋼心城附近剛好需要耗費四天的時間，之前還能勉強達成目標，但現在卻根本抵達不了目的地，在煤炭燃盡之前如果找不到貿易點進行補充，他們就必須選擇拋棄城堡步行。
城堡是乘具，同樣也是庇護所，失去城堡的保護，他們會麵臨隨時可能出現在周圍的陰影族群，要是剛才的一幕重演，僅憑人力的結果就是被數萬陰影吞沒，根本沒有幸存的希望。
萊耶斯按了按有些疼痛的額頭，波動蒸汽爐的控製閥，讓目前處於90%運行狀態的蒸汽爐迅速降低消耗，僅用來維持普通的移動。
走下樓，奧莉薇加跪坐在二樓控製室的角落，腿邊擺放著一堆型號不同的螺絲刀與鐵鉗，右肩的衣服敞開，正專心致誌地將磨損嚴重的螺絲進行替換。
繼續向樓下走去，控製室的門保持著關閉，溫徹爾整個人疲憊得蜷縮在地上，周圍一灘水漬，全是從她身體中析離的汗液，她的出汗量比萊耶斯要驚人得多。
紮起來的頭發被汗水浸沒，形成一條條的紋路，衣服也徹底被打濕，紡織的外衣變得些許透明，緊貼在身體表麵，發絲遮擋住小半的俏臉上布滿紅暈，肉眼可見的白霧從口鼻中呼出，她的身體熱得發燙。
萊耶斯隻看了一眼，就確定溫徹爾已經處於嚴重脫水的狀態，然後立刻別開腦袋，從樓梯間呼喊奧莉薇加，讓她來照顧意識薄弱的溫徹爾，自己則將門稍稍拉開走出去，吩咐塔娜將水和營養物送進控製室。
維雷拉德和斯崔特走過來，似乎是想匯報剛才在森林中的突發情況。
“不用著急。”萊耶斯擺擺手，語氣有些疲憊，剛才的操作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都去休息一會兒，等她們恢複過來之後，我會召開一次集體會議，你們在狩獵過程中有什麽發現，到時候再提出來一起解決吧。”
……
……
兩小時後。
所有人集中起來，由狩獵和采集組的三人將森林中發現的異常講述出來，通過奧莉薇加記錄下來的影響，萊耶斯能夠更直觀地觀察到陰影生物是如何啃食狼屍，再將已經死去的狼轉變為恢複行動力的陰影。
剛從虛弱狀態恢複過來，溫徹爾的氣色明顯不佳，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臉色劇變：“能通過啃食的動作將陰影進行侵染，而且轉化的還是一具狼屍……這不可能，你們能確定那幾頭狼都是屍體，而不是重傷？或許它們仍然存活，隻是看著像已經死去？”
複活，即便在這個魔法橫行的世界中，仍然屬於不可思議的行為，也難怪溫徹爾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我們當時還隔著一段距離。”斯崔特說得十分含糊，他也不怎麽確定當時的情況，畢竟光線不足，再加上距離的限製，他的判斷來自於另兩人的交談，以及狼周圍大量的出血痕跡。
“是死的。”與斯崔特不同，維雷拉德回答得相當肯定。
奧莉薇加點點頭：“除非狼能夠學會長時間屏息，否則一定是屍體。”
萊耶斯能理解奧莉薇加的說法，通過影像中的記載，那幾頭躺倒在地上的狼長時間沒有任何反應，如果隻是重傷，那麽呼吸和心跳甚至血液流動都會造成小幅度的動作。
但那些狼沒有，始終都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這已經不能重傷來進行解釋。
溫徹爾臉色難看到極點，頭低下桌簷，難以置信地低聲說：“如果他們真的能夠轉化屍體，那我們途中經過的那些城市……”
沿著她的思路向下延展，眾人的臉色都陰沉得要滲出水，從亞森達爾出發至今，他們沿途遇見的城鎮至少有十幾個，大多都已經被驟然爆發的陰影浪潮吞沒，街道上一片寂靜，除了斷肢和屍體外，全是攀爬在圍牆和屋簷的陰影。
每座城鎮的屍體數量都以十萬作為計量單位，如果都被進行這樣一輪轉化，那麽人類麵對的陰影威脅會瞬間增長數倍！
“你說的是最壞的結果。”
萊耶斯插進話題中來，作為城堡毫無爭議的領導者，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城堡內的成員們一個個都陷入絕望的死寂中，與陰影生物的鬥爭中失敗不算可怕，但還沒開始就喪失了作戰的勇氣，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萊耶斯雙手合攏撐住下巴，緩緩說：“目前出現的轉化現象隻是個例，除了他們在林中遭遇的那頭狼外再沒有其他的例子，剛才陰影生物衝過來的時候你們也都看見了，全都是人形狀態，能夠轉化死狼的，也許隻有那個已經被消滅的個體。”
他的話讓沉悶的氣氛稍稍得到了舒展，但壓抑卻仍然存在，相比於這種幸存者式思維，人類的邏輯還是更傾向於相信那些更糟糕，且具有可能性的結果。
“即便還有類似的個體。”萊耶斯呼出一口氣，沒有停下，繼續敘述著自己的觀念，食指扭曲成扣，敲擊在硬質桌麵上砰砰作響，
“也還沒到我們驚慌的時刻，仔細想一想，你們有想過陰影的侵蝕是否存在成功率？它們轉化的速度是多少？被轉化對象是否有所限製？畢竟隻是一頭死狼被陰影複生，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重新站起來，現在就開始驚慌失措，真的有些太早了。”
“薇加。”他轉頭看向人偶小姐：“當時那頭狼站起來後，存活了多長時間。”
奧莉薇加錯愕了片刻，隨即皺起小眉毛思考起來，最終開口說道：“大約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它向我們衝了過來，然後就被我的鋼刀切成三段，變成和尋常陰影死亡後相似的黑油屍塊。”
“所以還不能確定它是不是真的「複生」對嗎？也許隻是類似於魔法中的使魔，賦予本該不能活動的物體一定的活動力，卻不代表它們擁有了生命。”
“呃……”奧莉薇加敏銳地察覺到這種說法有些不對勁，但隨即感受到來自主人的某種傾向意識，當即不假思索地點頭：“的確有可能。”
萊耶斯欣慰到感受到眾人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繃成一根弦，隨時可能斷裂。
清了清嗓子後，他拿出筆在板子上書寫著些許文字，拍著板麵說道：“所以我認為，目前更需要重視的問題是，為什麽陰影在夜間能夠保持如此旺盛的行動力，這和以往總結的經驗發生了出入，或許在下次遭遇這些怪物的同時，我們得盡可能地俘虜一些特異明顯的活體來進行研究，否則我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會非常被動。”
會議結束，眾人帶著各自不同的想法離開房間，希瑟神情憔悴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奧莉薇加和溫徹爾則一致表示需要使用盥洗室淋浴，上一次淋浴是三天以前，這已經快要達到女孩們的容忍臨界點。
萊耶斯收拾起會議用到的物品，維雷拉德是除他外最後離開的，走到門前時停下腳步，沒有走出去，反而將敞開的門關上，手掌放在門板上，一層隔音的魔力鍍膜覆蓋了整個房間的牆壁。
“怎麽了？”萊耶斯回過頭來，注意到維雷拉德的舉動，問道：“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
維雷拉德點點頭，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過程，萊耶斯很清楚這個看上去很像隻喜歡施展暴力而放棄思考類型的肌肉壯漢，智力絕不稍弱，即便在法師群體中，仍然屬於佼佼者之列。
“剛才的會議上，其實你說的不對。”
沉默了片刻，維雷拉德才開口：“你說陰影狼是以使魔的形式存在，但那是不可能的，使魔的性質最關鍵的一點就在於是否具備活動性，來源於所有者自身，當時我已經將人形陰影斬殺，但那頭狼沒有失去活動力，仍然高速向我撲過來，在我的認知中，這種獨立形式的生物，已經能被稱作生命體。”
“是，你說的很對。”
萊耶斯沒有否認，擁有奧莉薇加的視覺影響，他知道人與狼的死亡先後順序，也明白自己的言論存在著致命的漏洞，這也是讓奧莉薇加感到不對勁的點，他是刻意捏造這種說法，好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和。
“既然你知道真實情況，為什麽剛才不說出來？”
維雷拉德搖搖頭：“你做的沒什麽不對，換成是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會選擇類似的說法來緩解氣氛。”
萊耶斯有些詫異，攤開手詢問道：“那你留下來是想說什麽，不會就是告訴我這件事吧？”
“不是。”維雷拉德向他走過來，過於明顯的身高差讓他有了一絲小小的壓力，“是有關另外幾件事，剛才的會議我應該說過，在樹林中斯崔特的行為，但……我沒得到處理的結果，甚至連最輕微的懲罰措施都沒有，這讓我非常不解。”
遭遇特殊的陰影生物純屬偶然，在當時那種情況，其實是有可能不驚動它以及牽扯到森林中大批量的陰影生物，全員安全返回城堡的，可惜這一切都被斯崔特不聽使喚的回頭給毀了，而在後續的撤離過程中，這位未來的神職者也沒少幹拖後腿的事。
即便不是出於惡意，但基本的懲處措施還是應該有的，但萊耶斯根本連提都沒提這件事，就將會議解散了。
萊耶斯笑了笑：“不是不處理，隻是不急著處理，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嚴懲能夠起到的威懾作用其實非常小，我們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彼此之間的配合上，該怎樣合作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個體的失誤，我認為這才是當下的重點。”
“我不否認你的意見。”維雷拉德堅決地說道：“但最基本的懲處還是要有的，否則像我這類人，就會生出不公平的想法，這同樣是不利於團隊的，而且不受我主觀所控製，哪怕不是常規的懲處，也得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
萊耶斯低頭沉思，考慮維雷拉德的說法：“也有些道理……這樣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想應該能夠拿出一套比較合理的解決方案。”
維雷拉德仍然沒走。
“還有事？”
他顯露出猶豫的神色，說：“這件事其實還不太能確定，不過我覺得很重要。”
萊耶斯稍稍挑眉：“說說看。”
“現在我不是能夠有材料的使用額度麽，所以能看到大致的儲備情況，但最近幾天我發現，庫房中藍刺葉的消耗數量，下降得有些不太正常。”
萊耶斯的臉色當即沉下來，低聲說道：“我知道了，確實是很重要的事。”
他撥開了左手邊的一處氣閥，機械足的連接部位噴吐出沸騰的蒸汽，那些攀附在機械足上的陰影生物被蒸汽灼燙，慘叫著墜落，被機械足一次性解決，現在可以保證再沒有陰影生物襲擊，城堡進入了穩定的運行狀態。
萊耶斯在鋼骨椅子上靠了會，後背被汗水完全打濕，雖然城堡的性能毋庸置疑，但數以萬計的陰影生物們也不是吃素的，要對付他們必然得集中十二分精力，戰鬥之後的疲憊感會尤其強烈。
休息片刻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控製室上方的幾塊圓形針盤，完全由青銅打造，經過特殊的處理後可以作為機械裝置中的儀表記錄盤使用。
他看幾塊圓盤依次代表著當前狀態下蒸汽爐的消耗速度、煉金反應堆的消耗速度，以及煤炭儲備量和能量塊儲備量。
雖然心中早做了準備，但真正看到結果時，他仍然沒忍住爆出粗口：“這他媽的……”
他隻需看一眼就能在腦海中構建起計算模型，很快得到最優選的方案結果，按照現有的能源儲備進行計算，哪怕將煤炭和能量塊以最優狀態組合進行供能，也隻夠城堡在僅移動狀態下消耗兩天十四小時左右。
開戰之前的儲備量可是接近四天，一場大戰直接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的量，對於目前很難得到煤炭補充的他們來說打擊性是巨大的。
按照目前城堡的移動速度和路程規劃，要抵達鋼心城附近剛好需要耗費四天的時間，之前還能勉強達成目標，但現在卻根本抵達不了目的地，在煤炭燃盡之前如果找不到貿易點進行補充，他們就必須選擇拋棄城堡步行。
城堡是乘具，同樣也是庇護所，失去城堡的保護，他們會麵臨隨時可能出現在周圍的陰影族群，要是剛才的一幕重演，僅憑人力的結果就是被數萬陰影吞沒，根本沒有幸存的希望。
萊耶斯按了按有些疼痛的額頭，波動蒸汽爐的控製閥，讓目前處於90%運行狀態的蒸汽爐迅速降低消耗，僅用來維持普通的移動。
走下樓，奧莉薇加跪坐在二樓控製室的角落，腿邊擺放著一堆型號不同的螺絲刀與鐵鉗，右肩的衣服敞開，正專心致誌地將磨損嚴重的螺絲進行替換。
繼續向樓下走去，控製室的門保持著關閉，溫徹爾整個人疲憊得蜷縮在地上，周圍一灘水漬，全是從她身體中析離的汗液，她的出汗量比萊耶斯要驚人得多。
紮起來的頭發被汗水浸沒，形成一條條的紋路，衣服也徹底被打濕，紡織的外衣變得些許透明，緊貼在身體表麵，發絲遮擋住小半的俏臉上布滿紅暈，肉眼可見的白霧從口鼻中呼出，她的身體熱得發燙。
萊耶斯隻看了一眼，就確定溫徹爾已經處於嚴重脫水的狀態，然後立刻別開腦袋，從樓梯間呼喊奧莉薇加，讓她來照顧意識薄弱的溫徹爾，自己則將門稍稍拉開走出去，吩咐塔娜將水和營養物送進控製室。
維雷拉德和斯崔特走過來，似乎是想匯報剛才在森林中的突發情況。
“不用著急。”萊耶斯擺擺手，語氣有些疲憊，剛才的操作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都去休息一會兒，等她們恢複過來之後，我會召開一次集體會議，你們在狩獵過程中有什麽發現，到時候再提出來一起解決吧。”
……
……
兩小時後。
所有人集中起來，由狩獵和采集組的三人將森林中發現的異常講述出來，通過奧莉薇加記錄下來的影響，萊耶斯能夠更直觀地觀察到陰影生物是如何啃食狼屍，再將已經死去的狼轉變為恢複行動力的陰影。
剛從虛弱狀態恢複過來，溫徹爾的氣色明顯不佳，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臉色劇變：“能通過啃食的動作將陰影進行侵染，而且轉化的還是一具狼屍……這不可能，你們能確定那幾頭狼都是屍體，而不是重傷？或許它們仍然存活，隻是看著像已經死去？”
複活，即便在這個魔法橫行的世界中，仍然屬於不可思議的行為，也難怪溫徹爾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我們當時還隔著一段距離。”斯崔特說得十分含糊，他也不怎麽確定當時的情況，畢竟光線不足，再加上距離的限製，他的判斷來自於另兩人的交談，以及狼周圍大量的出血痕跡。
“是死的。”與斯崔特不同，維雷拉德回答得相當肯定。
奧莉薇加點點頭：“除非狼能夠學會長時間屏息，否則一定是屍體。”
萊耶斯能理解奧莉薇加的說法，通過影像中的記載，那幾頭躺倒在地上的狼長時間沒有任何反應，如果隻是重傷，那麽呼吸和心跳甚至血液流動都會造成小幅度的動作。
但那些狼沒有，始終都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這已經不能重傷來進行解釋。
溫徹爾臉色難看到極點，頭低下桌簷，難以置信地低聲說：“如果他們真的能夠轉化屍體，那我們途中經過的那些城市……”
沿著她的思路向下延展，眾人的臉色都陰沉得要滲出水，從亞森達爾出發至今，他們沿途遇見的城鎮至少有十幾個，大多都已經被驟然爆發的陰影浪潮吞沒，街道上一片寂靜，除了斷肢和屍體外，全是攀爬在圍牆和屋簷的陰影。
每座城鎮的屍體數量都以十萬作為計量單位，如果都被進行這樣一輪轉化，那麽人類麵對的陰影威脅會瞬間增長數倍！
“你說的是最壞的結果。”
萊耶斯插進話題中來，作為城堡毫無爭議的領導者，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城堡內的成員們一個個都陷入絕望的死寂中，與陰影生物的鬥爭中失敗不算可怕，但還沒開始就喪失了作戰的勇氣，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萊耶斯雙手合攏撐住下巴，緩緩說：“目前出現的轉化現象隻是個例，除了他們在林中遭遇的那頭狼外再沒有其他的例子，剛才陰影生物衝過來的時候你們也都看見了，全都是人形狀態，能夠轉化死狼的，也許隻有那個已經被消滅的個體。”
他的話讓沉悶的氣氛稍稍得到了舒展，但壓抑卻仍然存在，相比於這種幸存者式思維，人類的邏輯還是更傾向於相信那些更糟糕，且具有可能性的結果。
“即便還有類似的個體。”萊耶斯呼出一口氣，沒有停下，繼續敘述著自己的觀念，食指扭曲成扣，敲擊在硬質桌麵上砰砰作響，
“也還沒到我們驚慌的時刻，仔細想一想，你們有想過陰影的侵蝕是否存在成功率？它們轉化的速度是多少？被轉化對象是否有所限製？畢竟隻是一頭死狼被陰影複生，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重新站起來，現在就開始驚慌失措，真的有些太早了。”
“薇加。”他轉頭看向人偶小姐：“當時那頭狼站起來後，存活了多長時間。”
奧莉薇加錯愕了片刻，隨即皺起小眉毛思考起來，最終開口說道：“大約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它向我們衝了過來，然後就被我的鋼刀切成三段，變成和尋常陰影死亡後相似的黑油屍塊。”
“所以還不能確定它是不是真的「複生」對嗎？也許隻是類似於魔法中的使魔，賦予本該不能活動的物體一定的活動力，卻不代表它們擁有了生命。”
“呃……”奧莉薇加敏銳地察覺到這種說法有些不對勁，但隨即感受到來自主人的某種傾向意識，當即不假思索地點頭：“的確有可能。”
萊耶斯欣慰到感受到眾人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繃成一根弦，隨時可能斷裂。
清了清嗓子後，他拿出筆在板子上書寫著些許文字，拍著板麵說道：“所以我認為，目前更需要重視的問題是，為什麽陰影在夜間能夠保持如此旺盛的行動力，這和以往總結的經驗發生了出入，或許在下次遭遇這些怪物的同時，我們得盡可能地俘虜一些特異明顯的活體來進行研究，否則我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會非常被動。”
會議結束，眾人帶著各自不同的想法離開房間，希瑟神情憔悴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奧莉薇加和溫徹爾則一致表示需要使用盥洗室淋浴，上一次淋浴是三天以前，這已經快要達到女孩們的容忍臨界點。
萊耶斯收拾起會議用到的物品，維雷拉德是除他外最後離開的，走到門前時停下腳步，沒有走出去，反而將敞開的門關上，手掌放在門板上，一層隔音的魔力鍍膜覆蓋了整個房間的牆壁。
“怎麽了？”萊耶斯回過頭來，注意到維雷拉德的舉動，問道：“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
維雷拉德點點頭，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過程，萊耶斯很清楚這個看上去很像隻喜歡施展暴力而放棄思考類型的肌肉壯漢，智力絕不稍弱，即便在法師群體中，仍然屬於佼佼者之列。
“剛才的會議上，其實你說的不對。”
沉默了片刻，維雷拉德才開口：“你說陰影狼是以使魔的形式存在，但那是不可能的，使魔的性質最關鍵的一點就在於是否具備活動性，來源於所有者自身，當時我已經將人形陰影斬殺，但那頭狼沒有失去活動力，仍然高速向我撲過來，在我的認知中，這種獨立形式的生物，已經能被稱作生命體。”
“是，你說的很對。”
萊耶斯沒有否認，擁有奧莉薇加的視覺影響，他知道人與狼的死亡先後順序，也明白自己的言論存在著致命的漏洞，這也是讓奧莉薇加感到不對勁的點，他是刻意捏造這種說法，好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和。
“既然你知道真實情況，為什麽剛才不說出來？”
維雷拉德搖搖頭：“你做的沒什麽不對，換成是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會選擇類似的說法來緩解氣氛。”
萊耶斯有些詫異，攤開手詢問道：“那你留下來是想說什麽，不會就是告訴我這件事吧？”
“不是。”維雷拉德向他走過來，過於明顯的身高差讓他有了一絲小小的壓力，“是有關另外幾件事，剛才的會議我應該說過，在樹林中斯崔特的行為，但……我沒得到處理的結果，甚至連最輕微的懲罰措施都沒有，這讓我非常不解。”
遭遇特殊的陰影生物純屬偶然，在當時那種情況，其實是有可能不驚動它以及牽扯到森林中大批量的陰影生物，全員安全返回城堡的，可惜這一切都被斯崔特不聽使喚的回頭給毀了，而在後續的撤離過程中，這位未來的神職者也沒少幹拖後腿的事。
即便不是出於惡意，但基本的懲處措施還是應該有的，但萊耶斯根本連提都沒提這件事，就將會議解散了。
萊耶斯笑了笑：“不是不處理，隻是不急著處理，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嚴懲能夠起到的威懾作用其實非常小，我們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彼此之間的配合上，該怎樣合作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個體的失誤，我認為這才是當下的重點。”
“我不否認你的意見。”維雷拉德堅決地說道：“但最基本的懲處還是要有的，否則像我這類人，就會生出不公平的想法，這同樣是不利於團隊的，而且不受我主觀所控製，哪怕不是常規的懲處，也得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
萊耶斯低頭沉思，考慮維雷拉德的說法：“也有些道理……這樣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想應該能夠拿出一套比較合理的解決方案。”
維雷拉德仍然沒走。
“還有事？”
他顯露出猶豫的神色，說：“這件事其實還不太能確定，不過我覺得很重要。”
萊耶斯稍稍挑眉：“說說看。”
“現在我不是能夠有材料的使用額度麽，所以能看到大致的儲備情況，但最近幾天我發現，庫房中藍刺葉的消耗數量，下降得有些不太正常。”
萊耶斯的臉色當即沉下來，低聲說道：“我知道了，確實是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