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超乎現實的情景正一步步迫近著,平和安穩的交叉路口。


    隨著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不斷逼近,行人們開始驚呼連連。


    「咳!咳咳!」


    一名少女一邊咳嗽,一邊全力衝刺著。她的嘴邊罩著醫療用的口罩,而那長發飄蕩的樣子隻能用拚命來形容。


    追趕著少女的,是由於和某種物體激烈碰撞而被甩向空中的一輛輛汽車。


    隨著離奇景象的不斷接近,大助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蟲”!」


    一邊突進一邊把國道上的汽車一輛輛掀飛的,是一團黑色的巨塊。


    兩塊凹凸不平類似石板的物體,疊在數枚不斷振動的翅膀之上。


    這副造型本身,和大助屢屢遭遇到的“蟲”頗為相似。


    「——是“蟲”嗎?」


    但是——沒有別的了。


    隻有翅膀而已。


    本該存在的頭部或身軀,絲毫不見蹤影。


    以超低空飛行的巨大“翅膀”掃平著一切障礙物,沿著國道朝這邊不斷突進。


    「這種類型還是頭一次碰到。看起來有點像分離型」


    喃喃自語的大助也發現了周圍的目光開始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長風衣外加護目鏡的組合在大街上過於顯眼。大助隨即把裝備脫下,將護目鏡和手槍卷入風衣之中。以大助的條件,這麽一來就已經足以讓他變成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喂,那邊的人!這裏!」


    大助朝著少女,招了招手。


    這個地方太顯眼了。看來得先把這一行人全部誘導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再把“蟲”殲滅更為妥當。


    本來的話,這種事態一發生,頭一個趕來的應該是中央本部才對。而異常的是現在連一名戰鬥員都沒有出現過。


    中央本部,失去了正常的機能——。


    這是大助所害怕的,最壞的狀況之一。


    「動作快!」


    少女注意到了,對她招手的大助。


    逃得手忙腳亂,動作狼狽的少女,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一下子,跳進了大助的懷裏。


    「唔啊!笨蛋,別抱過來啊!」


    「咳!呼!哈!咳!呃!」


    咳得亂七八糟,仍然死抱著大助不放的少女。不隻是有些缺氧,還是感冒的緣故,麵色像病人一樣滿臉發青。


    「請!救!救救我呃!」


    「知道了啦,別纏那麽緊!——啊,可惡!」


    翅膀已經近在咫尺。大助隻得用肩膀扛起少女,沿著人行道撒腿就跑。


    「啊不可以!這,這種姿勢至少要像公主抱那樣唔」(迷之吐糟:你做夢吧,除了綠毛,沒人享受過這待遇呢)


    比起大助他們,翅膀的速度更甚一籌。彼此間的距離正不斷被縮小。


    「啊!剛才,屁股,碰到了——」


    「吵死了——!」


    這樣下去的話,就要和素不相識的少女共赴黃泉了。


    就在大助下定決心,要在這個引人注目的地方展開戰鬥之時。


    「已,已經沒事了!差不多,該,消失了!」


    少女在他的肩膀上,七手八腳地鬧騰了起來。


    消失?


    大助一轉身——少女所說的現象發生了。


    破壞著障礙物而不斷迫近的翅膀,它的輪廓隱隱約約地變得有些稀薄。


    轉眼間它的樣貌就變得通透起來,最後像溶化於空氣中一樣完全消失了。


    被留在原處的,隻有損毀的車輛和建築物,以及癡癡地佇立在原地的行人們而已。


    「什麽,發什麽了事?」


    大助遲遲疑疑地停下腳步,隨後把肩膀上的少女放了下來,「好痛」少女悶哼一聲。


    「咳,咳咳!——差勁得要死」


    少女慢吞吞地爬起身來。在抬起頭前,她先擺弄了下口罩的位置。


    「對待女士的方式真是太粗暴了還摸人家屁股反正出手救女生隻是為了出風頭而已吧。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你平時多麽不受歡迎。首先,想要幫忙的話,先多用用腦袋嘛又摸人家屁股」


    一頓氣嘟嘟的牢騷過後,少女摘下了口罩。而那下麵,浮現的是一抹傻乎乎的爛漫笑容。


    「——不過就算如此的差勁,我倒也並不討厭。」


    出手相助的明明是大助,卻被她以恩人自居似地說三道四。


    年齡,和大助差不多大。身高在同世代的少女中應該算比較高的那類。大概是感冒的關係,細長的眼睛有些充血。粉紅色的醫療用口罩上繡著“love”的字樣,而“o”的部分還被換成了愛心圖案。


    「」


    沒有錯。


    某種角度而言還稱得上標致的,那副臉龐——。


    ——因為我們的過錯,這個國家將在“蟲”的覆沒之下走向終結吧。


    與霧中所見,道出這段不吉預言的少女是同一個人物。


    「咳」


    少女的咳嗽愈發劇烈起來。大概是由於安心而放鬆下來的緣故,身子忽然脫力倒向一邊。


    大助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


    「喂!」


    「不趕快去的話」


    像在說夢話一樣喃喃自語的少女,看起來一副實在沒法自己走路的樣子。


    國道陷入了一片恐慌。兩人的身邊,也聚集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切」


    無奈之下大助隻得背起少女,離開了那裏。


    「你是誰啊?那個“蟲”又是怎麽回事?」


    「我是魅子。」


    咳個不停地少女,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魅子


    不會錯的,和霧中聽到的是同一個名字。


    那個異樣的場景到底是什麽,看來隻能向本人問個清楚了。


    為了盡早移動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大助隨即準備和自己的“蟲”進行同化。


    綠色的郭公蟲停在他的肩膀上。


    ——本該是這樣。


    「……!」


    但是,他的“蟲”並沒有出現。


    左右來回張望一番,依然不見它的蹤影。


    這種情況,成為附蟲者之後還從來沒發生過。


    「——“蟲”的力量使不出來?」


    驚愕之下的大助身後,傳來一陣少女的咳嗽。


    「不趕快,去幫忙的話我的家人」


    如同惡夢中的呻吟一般,少女小聲說道。


    「就會孕育出很多很多的怪物我的家人」


    「!」


    被乳白色的霧氣隔絕的都市。


    纏縈著死者與生者的嘶吼的廢船。


    以及和謎之少女的邂逅。


    這些種種的事件——。


    是通往毀滅預言的旅途上所踏出的第一步。


    1.01 the others


    皇君。


    這是15年的人生中被叫得最習慣的,自己的名字。


    友人之間自然是如此,就連雙親也是這麽稱呼他的。


    「沒事幹呢,皇君」


    坐落於赤牧市郊的一家便利店裏,又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


    「找個地方玩玩吧,皇君」


    晴朗的天空之下,另一個人說道。


    坐在停車場邊緣,他盯著手機,冷不防嘟囔了一句。


    「——喂,問你們件事」


    高中一年級,皇君。身高體重是分毫不差的平均值,臉的構造也普普通通。


    身上公立高中製服的白色襯衫和長褲都是m


    號。隻有額頭上那一撮,由長長的劉海綁成的丁髻能算得上是他唯一的閃光點吧。


    「“對不起,沒法繼續了”來了條這樣的短信這個,到底什麽意思?」


    他坐在原地拿起手機給兩人看了看,炫目的陽光隨即射入眼簾。


    中午放學的歸途中,太陽當然還高懸空中。


    「誰發來的短信?」


    兩個友人之中,襯衫領口敞得大大的那位問道。


    「上周,剛開始交往的女朋友」


    「啊啊,值得紀念,皇君的頭一個女朋友嘛」


    另一個帶著眼鏡的友人歎了口氣。


    於是乎兩個友人異口同聲說道。


    「你被甩了啦」


    「為什麽啊啊啊啊啊!」


    皇君爆發出一聲大吼,倆友人連忙齊力把他按住。


    「一星期!才一星期!很久以來就堅持不懈地找她搭話,好不容易培養出點氣氛跟她告白才開始交往的啊!連約會也才一次而已!連手都還沒牽過!這樣純潔正當的交往,就在好戲剛要開始的這種時


    候!」


    「第一次約會爬什麽山嘛。而且爬山時兩人之間沒說上幾句話,雨倒是下個不停,你們難道是打算去修行的嗎?」


    「是雜誌!是那個雜誌的錯!什麽山頂上壯麗的景色,會成為兩人間的紀念日那上麵是這麽寫的啊!」


    「難道裏麵沒寫讓你們搭纜車嗎?」


    「我,我對她可下了不少功夫啊!道歉也道過了,短信從起床到入睡沒少發過,上下課接送到家也是每天」


    「我,還好不是你的女朋友。不然大概做夢都會夢到你。惡夢的那種」


    「呃唔!嗚嗚嗚嗚嗚嗚!」


    「哦,喂,別這樣就真哭起來啊」


    皇君抱著垃圾箱抽抽泣泣,而友人們從左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打起精神來。馬上就能再找到個好女孩的啦。」


    「因為基本上,你算是個好人嘛。隻是有時候會有點高興過頭白忙活一場而已。」


    好人。


    周圍的人,經常對他這麽評價。


    對於學習不是特別拿手,運動也沒那麽在行的他而言,這大概就是自己唯一的長處了。不過也曾經被抱以好感的對象用,「雖然你是個不錯的人」的話來回絕過交往的請求


    從今往後,大概也隻能以一介“好人”的身份平凡地生活下去吧。


    腦子裏漠然地抱有著這樣的預感,對此也並沒什麽不滿。


    「不然去卡拉ok吧?我請客」


    「嗚哇,鼻涕都哭出來了。好髒啊,給」


    「嗯!要去!」


    用拿來的紙巾擦了擦鼻子,皇君把頭抬起來的那一刻。


    響亮的喇叭聲響徹雲霄。


    緊接著,尖銳的刹車聲和,沉重的衝擊。


    皇君和兩個友人,看著馬路倒吸一口冷氣。


    所看到的是急刹的汽車和,被拋到車子前麵的黑色人影。


    到底發生了什麽,一目了然。


    「被撞了?」


    友人的話,讓皇君嚇了一跳。


    「是,是他突然衝到路上來的!」


    一個中年男子汽車,從汽車的駕駛席裏跑了出來。路過的行人議論紛紛,連皇君所在的便利店裏也跑出人來,張望著熙熙嚷嚷的國道的情況。


    難不成,死了嗎?


    直麵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皇君的麵孔失去了血色。


    但是,他的不安以杞憂而告終。


    嘎啦一聲,黑色的人影爬了起來,隨即邁開步子。


    而且,還是朝著這邊走過來。


    別說是撞人的司機,連看熱鬧的人群都啞口無言。明明被衝擊撞飛到10米之外,而被撞的本人卻連車子都不回頭看一眼。


    「看起來像是流浪漢啊」


    正如友人的所說,黑色的人影被沾染汙泥的破布纏繞著。由於他耷拉著頭,像攀爬一樣的動作,看不清臉是什麽樣子。長長的頭發在地麵上拖拖拉拉的。


    黑色的人物,看來是想要接近垃圾箱。


    「受傷了——」


    皇君,忽然發現人物移動的後麵留下了黑色的印跡。


    「哈?」


    「那個地麵上的那個,是血吧?要叫救護車嗎?」


    隨著黑團不斷接近,皇君怯生生地問道。


    「喂,別問啦,皇君」


    「可,可是」


    雖然自己也很想隻是一介在旁邊看熱鬧的過客,但是對受傷的視而不見實在有點過意不去。至少沒法就這樣再去卡拉ok興致高漲地唱上幾首。


    但是對黑色的人物來講,這大概隻是多餘的擔憂罷了。


    「啊噠!」


    布團的深處伸出的細長手臂,將皇君猛地推開。對於一屁股坐倒在地的他,黑色的人物當作沒看到一樣,進而靠上垃圾箱,開始翻起裏麵的東西來。


    「給我慢著!他是因為擔心才問你話的啊!」


    身長的少年出於憤慨,一把將手搭在黑色人物的肩膀上。


    「!」


    一看到回過身來的黑色人物的臉,皇君他們瞬間僵住了。


    黑團的真麵目,是個女人。變成淺黑色的,像枯木般纖細的手足和頸部。鐵絲般幹燥至極的長發和,染成一片血紅的眼神——。


    鬼!


    過去皇君在電影,漫畫,童話中還要逼真的那個玩意就出現在眼前。


    是,餓了嗎?


    那是一張長時間沒有碰過水和食物,達到饑餓頂點的麵容。那雙眼睛已無法區別人與物,那張嘴則餓得像在搜尋著什麽似的一張一合的開閉著——。


    「——呀咦哦」


    女人悉悉索索地小聲念叨著一些意義不明的話語。但至少不是日語。友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反而被女人一把抓住,進而撲倒在他身上緊抱著不放。


    「嗚哇!怎麽了,這家夥!」


    「喂,放手!」


    「呃!好恐怖!」


    皇君和戴眼鏡的友人一起,想要把女人拉開來。


    但是,下一個瞬間。


    女人的腦袋像人偶一樣忽然大轉180度,雙眸直勾勾地盯著皇君三人。


    「——!」


    在女人充滿饑餓的瞳孔的注視之下,自己內心中好像有什麽被緊緊地抓住——。


    這種錯覺,襲向了皇君。


    被抓住的“某種東西”被抽了出來,被女人一張一合開閉著的嘴吸了進去——。


    兩位友人也,也和皇君一樣動彈不得。四周看熱鬧的群眾,以及在道路上飛馳的汽車,都像遭遇了時間暫停一樣靜止不動。


    被無可言喻的恐怖所驅使,皇君把全副神經都花費在抵抗上。


    「啊啊!」


    他強迫自己那不聽使喚的手活動起來,硬是把女人撞倒。


    時間的流逝,恢複了。


    但是兩位友人,卻並沒有回複原樣。


    脫力的友人們撲通一聲,頹然倒在地上。像墜入睡夢中一樣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事情不隻這樣。


    在倒地的兩人上麵,巨大的物體緩緩飄了起來。比電線杆粗上數倍的柱體分成三節,前端變得尖銳起來。


    雖然自己都覺得很扯,但是要打個比方的話——那是不是昆蟲的腳?


    沒有肢體和頭部。巨大的甲蟲類的腳,黑白各兩隻,向天空升去。


    「噢噢啊啊?」


    這是做夢。


    這如果不是惡夢的話,就一定隻是單純的幻覺。


    幾乎快要消失的意識,被


    女人饑餓的眼神和,周圍的悲鳴拉回現實中來。


    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真是個奇跡。其實這僅僅是被龐大的聲勢壓迫所致。


    大地震讓便利店搖晃了起來。


    皇君一秒前所站的地方,現在深深地插進了一根黑色的腳。水泥的粉塵像爆炸一樣四處飛揚,整個停車場瞬間爬滿了裂縫。


    「噢哢魅子」


    在交錯的悲鳴之中,黑色女子朝著莫名的方位望去,從她的喃喃自語中又好像能聽出些絲言片語。


    1.02 大助 prat.2


    高架橋下的某個停車場,似乎很少有人在那停車。


    不但遠離繁華街區,來往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如果在沒停上幾輛車的這個空地的話,應該不太會引起過多的注目吧。


    「連手機都沒法用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助咋了咋舌頭,把手機從耳邊放下。本想和赤牧市外的同伴取得聯絡,但是一個人都沒有接通。


    「那護目鏡呢」


    拿出藏起來的護目鏡操作一番,結果也是一樣。無線電完全沒有反應。


    狀況不妙。


    潛入赤牧市的大助一旦失去了聯絡,柊子她們一定會陷入猶豫。


    就連火種一號“郭公”都音訊全無的這種事態,發生在赤牧市——


    由於如此誤解而過於警戒的話,在行動的時機上也會有所延誤吧。


    實際上赤牧市是一片的和平安穩,本應該立馬就傾巢出動突入赤牧市,確認中央本部的安否才對啊——


    「喂,你。有手機嗎?」


    大助向在自動販售機旁休息的少女問道。


    「——不,我沒有」


    自稱魅子的少女,臉上已經大致恢複了血色。


    「真的假的?為什麽沒有啊」


    「還懷疑人家差勁」


    「」


    「比起這個,先給我一點零用錢吧?就算在你這種人身上,我也希望能找到哪怕是一罐果汁的價值呢」


    由於帶著口罩所以看不到嘴的動作,可是從那雙微微眯起的細長眼瞼來看,她應該是在微笑。


    「而且我正在感冒中。也就是病人。你應該多少有些體惜病患的人性——」


    就在不經意間,大助揚起了手,其實並不能因此而責難他才對。啪嗒一聲,手掌輕輕拍在了臉頰上,少女的腦袋也自然而然地別了過去。


    「啊嗚!」(迷之音:你是嗚咕大魔王?)


    「啊——抱歉,一著急就下意識」


    真的是有些定不下心。


    按大助原來的性格,就算對方是女性也不會手下留情。(迷之音:滾吧!雜碎!女性可是重要存在!)


    但是單就這件事來講,雖說僅僅是碰到一下,終究還是動手了,此時大助對自己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雖然對方的言行的確讓人火大,但是自己真的就這麽耐不住性子嗎?


    不對,與其說耐不住性子,倒是這個叫魅子的女生的臉,該怎麽講——。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人啊」


    摸著臉頰微微發抖的少女。


    和大助差不多年齡,長得還算標致的女生。再加上性格似乎有點古怪,如果曾經碰過麵的話應該會留下不小的印象才對——大助感受到一種很微妙的既視感。


    是不是在哪裏碰到過啊?


    怎麽講呢——那張,讓人不由得感到焦躁的臉孔。


    其中的緣由還想不出個所以然。


    「居然對女性出手,別說差勁了根本就是惡劣。但是,真沒辦法。就算無可救藥,我依然不會討厭你,感謝我吧」


    「啊,抱歉」


    「啊嗚」


    另一半的臉頰也輕輕地,啪嗒一聲。少女的腦袋自然而然地朝著反方向別了過去。


    大助盯著自己的手,念道。


    果然看到這位少女,自己就會喪失自製力。


    這就是所謂的生理上無法接受嗎?


    「差勁真的太差勁了」


    「這次真的是無意間手自己動起來而已我可不會看對方是女的就特別對待,而救你也並不是出於善意。」


    調整了下心情,大助想魅子問道。


    「我有事情想問你」


    「」


    「剛才的“蟲”是什麽?為什麽你會被那種東西追著跑?」


    「蟲?」


    「就是指剛才的那個怪物。」


    「咳咳啊,蟲,的確和昆蟲之類的有點像呢。原來如此,“蟲”」


    「」


    「那從今往後,我也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它們吧。」


    一邊說一邊連連點頭的魅子,看起來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剛才的那個——如果想問關於那個“蟲”的事的話,我隻能回答這麽一句。」


    魅子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些是我的家人孕育出來的,怪物。」


    少女口中話語的意思,大助一時半會沒辦法理解。


    「瞎說什麽」


    冗長的沉默之後,否定的話語終於從口中冒了出來。


    魅子微笑著回答,笑容中帶著些許的寂寞。


    「沒關係。本來就不指望你會相信——」


    「不可能」


    沒等少女把話說完。


    讓“蟲”誕生出來的,是名為“原始的三隻”的存在。


    除此之外還能孕育出“蟲”的存在,報告中還從沒出現過任何一例。


    至少,至今為止是如此。


    「還是說你口中的家人,就是“原始的三隻”嗎?」


    「?原始的三隻?」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我的家人是從小就和我一起被撫養長大的,重要的存在。」


    「」


    「出於某個原因,我們一起從家裏跑了出來但卻走散了。途中,那個孩子因為受不了而把無辜的人“吃掉“了,就在那時」


    「」


    「那個——你沒事吧?臉色有點不太好哦。」


    少女的關切,讓大助驚覺到自己說不出半句話來。


    編出來的。


    或者,隻是這位奇怪的少女的妄想。


    不然的話——。


    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態。


    「也就是說除了“原始的三隻”之外,能孕育“蟲”的家夥還另有其人麽?」


    那個隻有翅膀的“蟲”,的確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遭遇過的類型。


    隻有一部分的軀體,也沒有宿主。


    隻知道橫衝直撞的,所謂的“不完全的蟲”。


    「還存在著,第四隻麽?」


    不——要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目前隻是找到了一個“不完全的蟲”,並聽說了有種能夠孕育出它們的存在而已。


    但是——。


    看來,有必要去弄個明白。


    和探尋赤牧市所發生的異變同等重要——甚至可能這邊的調查必須更為優先。


    隻能說,這個問題是如此的重要。


    「——那個不詳的預言,指的也是這件事嗎?」


    「咳咳誒?」


    「“因為我們的過錯,這個國家將在“蟲”的覆沒之下走向終結吧。”——」


    「?」


    「你應該,是這麽說的。對著穿套裝的男人。」


    魅子把頭歪向一邊,好像打心底裏覺得不可思議一樣。她的這番表現並不像裝出來的。


    「穿著套裝的男人?我說了這麽一堆話?」


    「別裝糊塗」


    「——對不起。你是不是,


    把我錯認成其他人了」


    話沒說完,咳咳,魅子又咳了起來。


    如果少女真的不是在裝糊塗的話——那大助所見到的光景,到底是什麽呢?


    難道那個乳白色的霧,讓大助看到了幻覺?


    但就算是幻覺,當時他所看到的魅子,和眼前的少女實在是太相似了。


    一連串無法理解的事件,讓大助越來越處理不過來了。


    發生了這麽多預料之外的事情,問題是偏偏無法和外部取得聯絡。大助獨自一人尤其是不知為何無法使用“蟲”的力量的這個身體,能做到的事情相當有限。


    首先,必須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取得聯絡。


    就在他暗下決心之時,魅子朝著遠方的天空望去。


    「聽得見嗎?」


    「嗯」


    在某個地方好像發生了爆炸,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衝擊聲。


    「我的家人說不定又把誰“吃掉”了」


    魅子匆忙地向大助低下了頭。


    「非常感謝你救了我。雖然救人的方式很粗暴,還有之後那一生難忘的暴虐無道的行為,但是由於我的成熟所以迫不得已隻能向你說——」


    啪嗒。和少女的「啊嗚」


    「隻能向你說一聲謝謝。那麽,我們就此別過吧」


    「不,我也要去」


    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大助說道。


    「不能就這樣放任著不管。你說的家人還有你也一樣。」


    名為魅子的少女,頭一回露出了微笑以外——發自內心的,為難的表情。


    1.03 the others


    皇君的腳邊,落下了巨大的影子。


    跟在黑色的腳之後,白色的腳正要朝著他揮下利爪。


    「哇啊啊啊!」


    雙手撐地往下一趴,才好不容易躲開爪子的攻擊。


    巨響和晃動將柏油路振得粉碎,悲鳴之中看熱鬧的人群四散而逃。


    皇君站起來就往馬路上衝去。


    「嗄——」


    回頭一看,惡夢正向他迫近。


    黑,白,黑,白,“腳”交替著插進地麵,朝他襲來。


    另一方麵,黑色的女人,好像對皇君完全沒有興趣。她看都不看昏倒在地的兩人,徑自回到垃圾箱前,饑渴地在裏邊翻弄著。


    「什,什麽啊,怎麽回事啊啊啊!」


    皇君一路飛奔,要逃離緊追不舍的兩隻“腳”。


    人們的叫喊和汽車被穿刺的聲音,還有柏油路碎裂的震動緊跟在身後。


    「搞,搞什麽啊!那兩個家夥怎麽樣了!警,警察!唔啊啊啊!」


    就在剛剛,還在和友人渡過著一段無聊的時光才對。


    可是,為什麽現在,卻被怪物追著跑呢?


    「唔咯唔唔唔!」


    後腳跟才拐過路口的轉角,“腳”隨即也以走了個直角改變行進的方向。


    被撞開的行人,不斷在背後發出慘叫。


    在他和“腳”的追逐遊戲裏,可能已經有人被卷入而出現死傷。


    但是如果因此而停下腳步的話,他自己就會被插成肉串。肉塊四散,被大卸七塊的自己的模樣浮現在腦海之中。


    「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還,不想死。


    直到昨天,還過著平凡地日子。也堅信著往後也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自己會死——誰能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哈!哈!」


    為什麽是我——。


    呼吸好困難。心髒好像快漲裂了。


    去找別的人啊——。


    內心中的某處,是這麽想的。


    就算罵我沒人性也行。隻要不是自己,誰都可以。就算素不相識的人被當做替死鬼,我也不想死。


    「救命!」


    如果,現在能逃過一劫的話,以什麽為代價都無所謂。


    一心隻想著不能死,在抱有那樣的願望之後。


    「好痛!」


    膝蓋上突然沒了力氣。由於收不住前衝的力道摔倒在地。


    皇君皺著眉頭,往自己的腳看去——。


    「……!」


    呆掉了。


    他的右腳,不見了。


    沒有出血。像沙堆崩塌一樣,腳脖子以下都消失了。


    「你在幹什麽!快逃!」


    有人在耳邊叫喊。


    有人把倒在地麵上的他,拉了起來。


    「別再發呆了!快跑!」


    不是跟皇君同一個年紀,就是稍微年長一些的少年。服裝和發型,還有長相——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一樣像樣的特征。隻有麵頰上貼著的一塊創可貼算得上事唯一的個性。


    「就算你——你叫我跑也——」


    皇君往自己的腳看去——不由大吃一驚。


    腳還在。


    難道是過於恐懼而看到幻覺了?本該已經消失的腳恢複了原樣,毫發無傷地長在原本該有的地方。


    巨響和悲鳴,已經到了離這裏很近的地方了。


    皇君也因此如夢初醒,和謎之少年一起邁步狂奔。


    「你還能跑上多遠!」


    「多遠是指已經到極限!」


    看到從後方迫近的怪物,步道上的行人紛紛四散而逃。


    混亂之中,隻有一個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影出現在前方。


    戴著口罩的那位少女,咳咳,不慌不忙地自顧咳嗽。


    「笨蛋!你站在那裏幹什麽!閃開,魅子!」


    身旁的少年叫道。


    「咳咳從剛聽到聲音到現在,經過了五分三十二秒。」


    挪都不挪半步的少女,就站在原地迎來了皇君他們倆人。


    「——再過不久,就會消失。」


    不知是不是發燒的原因,少女用一副迷迷糊糊的眼神盯著他們身後的“腳”。


    皇君和少年停下腳步,向身後望去。


    接著少女的預言,變成了現實。


    分成黑白兩個的“腳”,在皇君和過路行人的眾目睽睽之下逐漸消失。


    把柏油路當成豆腐一樣蹂躪的怪物消失之後,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剩下的隻有被破壞的國道,和呆立在原地的行人而已。


    「」


    感覺就像做了一場惡夢。到底,發生了什麽,完全無法理解。


    身旁的少年,跑到口罩少女身邊就問。


    「為什麽,你知道那個會消失?」


    「咳咳因為那個“蟲”很少有存在時間能超過5分鍾的。」


    「你說什麽?」


    「那邊的那位,把你卷進來,實在非常抱歉。」


    少女,把身子轉向皇君。


    「但還真是一種狼狽到,令人作嘔的逃跑方式呢。」


    「哈?」


    「把無辜的人推倒在地,你那種隻要自己得救就好的自我中心想法真是讓人一目了然。好一幅把他人當成替死鬼的醜陋景象咳咳」


    皇君的臉瞬間就燒了起來。


    少女說的一點沒錯。哪怕做到這種程度,他也想要得救。


    自己是如此任性的一個人,連他本人都從來不知道——。


    「那,那是——因為」


    「但是,這樣的你,我並不討厭。」


    少女的一個微笑讓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雖然因為口罩看不到嘴,而那位少女的眼睛已經溫柔地笑開了花——。


    皇君明白少女發自內心地原諒,並接受了醜陋姿態已暴露無疑的他。


    「」


    「你臉紅心跳個


    什麽勁。都罵得那麽慘了」


    身邊少年冷冷的一句話,讓皇君的臉又一次燒了起來。


    「心,心,心,心跳什麽的!」


    「我說你,為什麽被那個怪物追著跑?」


    在少年尖銳視線的注目之下,皇君想了起來。


    「我的同伴對,對了!他們兩個!」


    兩位友人,是不是平安無事?倒下的友人就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留在了後麵。


    「等一下,我也過去。看來這事也必須問問他們。」


    「我叫做魅子。你呢?」


    在素不相識的少男少女的注目之下,他暗吞一口口水。


    這個魅子,應該是外號吧?這兩個人,應該不是普通的路人。


    「我叫皇君,大家都這麽叫」


    有所顧忌地報上了自己的外號之後,皇君看了看自己的腳。


    好好地,長在那裏。


    自己的腳,不會像那個怪物一樣再次消失吧——這種不安湧上心頭。


    「你叫,皇君?」


    不知為什麽,少年的臉色突然一變。在看到皇君的頭發之時,他有些訝異。


    把劉海綁成發髻,有那麽稀奇嗎?


    「魅子你,跟這家夥認識嗎?」


    少女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把頭歪向一邊。她轉向皇君這邊,笑嘻嘻地眯起了眼。


    「初次見麵」


    「初次見麵」


    他也下意識地,用僵硬的笑容答道。


    他絕對是,和這個叫魅子的人物頭一回見麵。


    1.04 大助 part.3


    皇君。


    與這麽自稱的少年一起走進便利店的時候,警察的調查正在進行之中。


    倒在停車場裏的兩位少年,則躺進了救護車裏。


    依稀能聽到消防車的警鈴聲,一定是為了撲滅那些遭到破壞,延燒不止的汽車而來的吧。


    「那兩個家夥,出了什麽事?不會是,死了吧?」


    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皇君擔心地詢問著狀況。


    「看來還有氣。不過之後會怎樣,就不知道了咳咳」


    邊咳嗽邊說話的,魅子。


    「」


    依大助看來,皇君的那兩位朋友的樣子並不樂觀。


    看上去像“蟲”被殺死時宿主所陷入的狀態——成為了缺陷者。


    但是與大助所識不同,他們兩個在“蟲”誕生之後就馬上失去了意識。這樣講的話,那個“腳”從一開始就不收宿主的控製。


    「那你提到的,那個黑色的女人呢?」


    「好,好像沒在這裏。——嗯,我可沒說謊!那個女人,絕對做了什麽!被車撞了也一點傷都沒有,那樣的家夥絕對不正常!」


    按照皇君的話來說,有個女人對他的兩個朋友做了些什麽。


    纏著破布的,黑色女人。


    本來,能孕育出附蟲者的隻存在著被稱為“原始的三隻”的三體而已。


    但是,皇君口中的黑色女人,跟其中的任何一位都完全對不上號。“暴食”的容貌千變萬化,而“浸父”絕不會對垃圾箱翻箱倒櫃。“第三隻”根本就沒有目擊的案例,而且他孕育出的“蟲”也不是同化型的。


    但是大助所見到的“翅膀”和“腳”,絕對沒錯——和“蟲”很相似。


    這個矛盾,無論如何都沒法視若無睹。


    「你有手機嗎?」


    「啊?啊啊——」


    大助一把搶過皇君掏出來的手機,按下號碼。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再一次確認號碼——」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緊急聯絡電話打不通。別說中央本部了,連大助所屬的東中央支部也一樣。


    把腦子裏記得住的所有,熟人的號碼統統撥一遍。五郎丸柊子,土師千莉,緒方有夏月——。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


    打不通。


    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相關的聯絡網被完美地屏蔽掉了。


    「你們知道,現在赤牧市被奇怪的霧所包圍嗎?」


    「哈?什,什麽霧?」


    「發生什麽事了嗎,突然這麽問?咳咳」


    皇君和魅子奇怪地歪著頭問。


    在這個被隔離成一個封閉空間的赤牧市裏,正在發生著什麽。


    但是市內的人們,卻對此渾然不覺。


    中央本部陷入完全的沉默狀態,而大助無法使用“蟲”之力量的狀態應該也絕非偶然。


    明明已經看到了異變的征兆,卻沒有人能去阻止它。


    「皇君——我問你,你有沒有坐過船?」


    「船?現在想想,還真沒坐過飛機倒是有搭過。」


    從剛才開始你就在說些什麽啊,皇君那副皺著眉頭的表情看起來像在這麽說。


    「」


    潛入赤牧市的時候,大助確實在迷霧之中看到了。


    半邊身子碎得七零八落,漸漸死去的皇君。


    然後,身邊的魅子說道。


    ——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我會在和你們所有人見麵的瞬間把你們都殺了吧。


    絕對沒聽錯。


    ——皇君,卡西,路易還有我也一樣都不該來這裏的。


    魅子哭泣著,道出了毀滅的預言。


    但是,皇君和魅子卻是頭一回見麵。


    如果真是這樣,那個情景到底是怎麽回事?


    單單隻是幻覺?


    還是說——此時閃過腦海的念頭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廢船上死者頻頻,少女預言毀滅的那副光景。


    那個既不是現在也不是過去,而是將來將要發生的事——。


    「“她”如果不在這裏的話,那我就得離開這裏了。」


    「等,請等一下!那兩個人到底會怎樣?已經沒法回複原樣了嗎!」


    「一旦成了那副模樣,就沒有再次醒過來的先例。很遺憾咳咳」


    「怎麽會」


    「先例?關於那個“蟲”你知道些什麽?」


    魅子穿過看熱鬧的人群來到國道上,大助和皇君緊跟在後。


    「——是父親的錯。」


    咳咳,魅子一陣劇咳。


    「我的父親是一個研究人員。原來是個小有成就的心理學者,同樣也是一名進行臨床試驗的醫生但以母親的死為契機,他開始埋頭於某個研究之中。」


    「某個研究?」


    「——“不死”」


    突然地。大助的眉頭下意識地跳了一下。


    「絕對不會死的人類他開始追求起這種荒謬至極的東西。即使是被稱為天才的父親,一定是因為接受不了母親的死而壞掉了吧。每個人都取笑他,孤立他——而就在這時,卻得到了幫助。」


    魅子痛苦地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是出於憤怒,還是悲傷。


    「圓桌會他們抱著隨便試試的心態成為了父親的資助方。然而這個研究如果不是他們在後麵推了一把,整件事就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居然是圓桌會?!


    差點沒喊出聲來的大助,好不容易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曾經聽上司五郎丸柊子說過。據說那是一個由極少數的資產家組成的會員製俱樂部,擁有非同凡響的影響力。


    「得到研究資金的父親開始染指一些非人道的實驗。皇君遭遇到的,就是實驗體。她遭受了極為殘忍的對待,我則負責來照顧她。結果,雖然她變成了一個會孕育出怪物的存在——」


    魅子看著大助。細長的眼睛因為悲傷而眯成了一條縫。


    「但是我把她


    當做姐妹來看待。」


    皇君整個臉都僵掉了。


    「喂,喂這,說的都是真的嗎?還是說某個電影的內容?」


    「我想,還是請把它當成電影情節吧。你朋友的事——真的很遺憾。」


    魅子用眼睛微微一笑,再一次朝著前方走去。


    呆呆地站在原地的皇君。


    「」


    大助把綁丁髻的少年拋在身後,追隨魅子而去。


    ——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我會在和你們所有人見麵的瞬間把你們都殺了吧。


    並不是要相信那副光景。


    但是,如果可能的話——存在一種擁有諸如預知或預言等等能力的“蟲”,這說不定就是那團霧的真麵目。


    皇君身上,已經套不出什麽情報了。


    雖然不至於像預言中一樣被殺,但是跟他還是就此分別比較好吧。


    「咳咳大助先生,是這麽叫的吧?你為什麽,要跟著我呢?」


    “原始的三隻”,對附蟲者來說猶如宿敵一般。


    而連一隻都還未被打倒的情勢下,“第四隻”可能已經誕生的這個預兆讓人怎麽都無法忽視。


    應該逃出赤牧市,先把報告帶回去嗎——。


    腦子裏閃過一瞬的猶豫,但這個念頭馬上被否決了。


    不能讓這位名為魅子的少女離開自己的監控範圍。就算帶著她一起逃出赤牧市,也不能保證能平安穿越那層霧氣。


    「是對我有意思嗎?憋著不說隻會讓人覺得惡心,請你直接講明白。對不起,我不能把你這種人當做我的交往對象。你令人惡心又無可救藥,還剛剛被我甩了,但做朋友的話。」


    「你找那個黑色的女人打算做什麽?」


    「啊嗚」


    啪嗒,大助說完問題還不忘輕拍一下對方的臉,魅子摸了摸臉頰答道。


    「我想——讓她自由。」


    「」


    「我知道她要去哪裏。從海的對麵被帶過來的她一定——想要回去最開始待的地方吧」


    咳咳,魅子輕輕咳了一下。


    「等一下!」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


    皇君帶著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向大助他們跑來。


    「別,別丟下我!我也要去!」


    一位少年,追著大助和魅子而再次的出現。


    明明,隻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


    嗖。


    難以言狀的惡寒,從大助的頭頂一直竄到指尖。


    已經分開的皇君和魅子的再會——。


    切都切不斷的聯係,讓沒由來的不安漸漸膨脹。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大助用非常不客氣地語調說道。


    「我也,怎麽說呢」


    「你也怎麽了?咳咳」


    「我也,和那兩個人一樣——被那個黑色的女人做了些什麽。」


    大助和魅子的表情瞬間嚴峻起來。


    「我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嗎?」


    以一副淚容働情訴說的少年,和霧中見到的慘不忍睹的屍體。


    綁著丁髻頭的兩個人物,在大助的眼中重合在了一起。


    1.05 the others


    卡修亞?阿爾迪納斯,以留學生的身份留了下來。


    平時在一家名為霍爾斯聖城學園的名門學校的高等部就讀,但今天他因病缺席。


    時間是下午。以往的這個時段應該是放學回到家,換上便服,和寄宿家庭的人們一起和樂融融地吃晚餐的時候。


    但是今天,他有別的事要做。


    「黑色的頭發很多啊,大概是中東亞的人而且人數不在少數。從這個幹枯的方式來看,應該是較早以前的」


    在一個被黑暗籠罩的長方體的空間裏,卡西蹲在地上。他用手電筒照著掐在指尖的毛發,對著自己喃喃自語。


    「偷渡者被關在這裏。而且,這個是彈痕?也有血跡。這個倉庫曾經發生了什麽,讓偷渡者消失了」


    他念念叨叨著,從一扇雙開的門走了出去。


    「看來有必要重新調查這個集裝箱的所有人。——啊,慘了。」


    在月光的照射下,卡西細長的輪廓顯露了出來。


    豔麗的金發和棕色的瞳孔,纖細的體型和嬌小的臉龐,看上去往往比實際年齡的17歲還要大上一些。帶徽章的風帽夾克和牛仔褲的穿著搭配,是為了把自己裝扮成一名慢跑中的少年。戴在頭上的護目鏡則是在腳踏車店裏挑的便宜貨。


    「明天要交的作業,根本沒動過。」


    一陣海風拂過,卡西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位於赤牧市郊的港口。再往裏麵走有一座集裝箱放置場,那裏麵隻有卡西的一個人影。數都數不清的集裝箱堆砌而成的景色,簡直就像積木的森林一樣。


    「上周的期中測驗考得不行。數學考得好過頭了,語文又考得太差。為了低調必須平衡一下才行」


    卡西一邊縮在風帽裏喃喃自語,一邊操作起手機的短信功能。


    ——發現疑似獲得目標地點的現場。


    用外文編寫的短信被發送了出去。這是一條經由衛星而非電話公司傳送到某個國家的,暗號化的短信。


    「據報告稱,可能有試驗體從圓桌會的相關設施逃出來,結果就在剛剛市內街道發生了騷亂。而這個地點,就在騷亂發生的路徑之上,難道隻是偶然?假設圓桌會在此收集實驗體,而實驗體又想要回到這裏的話這是個狩獵的好機會。」


    在集裝箱裏走著走著,卡西把到手的毛發放在月光下端詳。


    「幹涸枯萎,脆弱不堪。被當做實驗體的人類到底饑餓到什麽程度,實在難以想象。」


    多走幾步之後,到達了港口的入口附近。碼頭的對麵,街道的霓虹燈斑斕閃爍。


    「如果從街道那邊逃過來,一定會經過這裏。在這裏守個幾天看看吧明天,如果能不去上學的話,也省得我再去寫作業了。」


    那麽該藏在哪呢,就在他朝著四處張望的時候。


    「——這麽想讓我寫作業嗎,可惡的怪物。」


    有一個黑色人影背對著斑斕的街燈,以不穩地腳步逐漸靠近。身上包裹著汙漬斑駁的破布,地上拖著長長的黑發。


    時機猶如事先約定好了一樣,目標出現了。卡西則藏進了集裝箱的暗處。


    他把皮帶扣上的事先設置的機關解除,從中取出一支小型的注射器。看上去就是一根比香煙還細的玩具,其實擁有著讓大型動物瞬間入眠的威力。


    「趁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前解決掉。」


    四周已經有些暗了。


    就在卡西正想從集裝箱後飛身而出的那一刻。


    「!」


    整個視野裏,照滿了慘白的亮光。


    激烈的引擎聲咋然響起,碼頭中數台拖車蜂擁而入。閃眼的遠燈,將黑色的人影照了個真真切切。


    隻剩皮和骨頭的手腕和頸部,以及發出耀眼紅光的眼睛。


    絕非一兩天的事,這一定是被強迫絕食了很長一段時間吧。勉強留下些許曲線的體型,才能讓人辨認出她是個女的。


    「怎麽回事?」


    因為眩光了有些睜不開眼的卡西,依稀看見拖車在轉瞬之間將黑色的女人團團圍住。


    貨車的後廂門被聲勢驚人地打開,高大的人影從中魚貫而出。他們身著迷彩花紋的服裝,頭部還裝備著頭盔和麵罩。


    「自衛隊——不,不對。也不是駐守部隊。那些人是什麽來曆——」


    迷彩服們舉起看似手槍的裝備,隨即扣動了扳機


    。


    「……!」


    從四麵八方射出的有線彈頭,命中了黑色的女人。女人不成言語的尖叫聲響徹整個碼頭。看來是射出式的電擊槍。


    黑色的女人發出狂吼。她扯掉紮在自己身上的電線,向迷彩服們撲了過去。


    「不要看她的眼睛!小心被“吃掉”!」


    對迷彩服們下令的,是一位穿著似乎頗為高級的套裝的青年。雖然因為逆光而看不太清楚,但是還很年輕——看上去大概二十歲左右。


    黑色的女人以超乎常人的臂力,把迷彩服們揍得七零八落。沒兩下功夫就突破了包圍,朝著穿高級套裝的青年撲去。


    「搞什麽啊,別讓我費工夫啊。」


    黑色的女人抓出去的雙腕,突然間就往下掉。


    青年用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架開了女人的手腕。由於前傾的身軀而暴露出來女人的延髓部位,一道手刀從正上方刹然落下。女人隨之翻身倒地,猶如中了緊箍咒般停止了動彈。


    看似相當古老,卻十分幹淨利落的動作——應該稱之為武道吧?這是卡西第一次見到的格鬥術。


    「開槍!給我狠狠地打!」


    青年迅速離開女人的身邊,並發出命令。


    槍聲四作。黑色的女人的全身上下,上刺蝟一樣布滿了電擊槍的針頭。


    於是,女人終於沒了動靜。


    迷彩服們馬上又轉向下一個行動。他們用膠帶把女人的手腳團團包住,頭上套了個大袋子之後,就把她丟進拖車之中。


    不出幾分鍾,大陣仗的捕捉行動完成了。


    迷彩服們坐上拖車,轉眼之間碼頭上就撤得一幹二淨。


    剩下的,隻有靠在高級車上的青年,他點起煙正準備事成之後來上一根。


    「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在“狩獵”嗎?——到底是何方聖神,看來隻能讓他幫我解答一下了。」


    雖然讓獵物給逃了,但是看來注射器倒是不會浪費了。


    卡西從集裝箱的陰影裏跳了出來。他放輕腳步,從青年的死角慢慢逼近。


    「啊,有人!我們去問問他吧!」


    卡西瞬間停止了動作。


    街區所在的方位那邊,出現了三個人的人影。


    「對麵,還有一個人!」


    青年馬上有了反應。他轉過身來,發現了匆忙把注射器藏起來的卡西。


    「剛才的拖車,讓人很在意啊。那不是用來搬運貨櫃的車種。」


    「我可敏銳著呢,你不會是想這麽顯擺吧。因這種顯而易見的推理而得意洋洋地拿出來顯擺的厚顏無恥之處就是你的缺點。但是這樣的你——啊嗚」


    「你!你對女生出什麽手啊!太差勁了,你這家夥!」


    「為了出風頭袒護可愛的女生——啊嗚。我,我這次不是對你而是對皇君」


    「抱歉,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你就忍不住動起手來。」


    普通人嗎——。


    卡西把藏起來的注射器丟在地麵,悄悄用腳踩了個粉碎。


    二位少年和少女,穿高級套裝的青年,還有卡西。


    五個人物,在碼頭上設置的電燈下聚集。


    「小孩子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到這種地方來晃悠哦。」


    高級套裝的青年,用和藹的態度笑道。很好處的大哥哥,給人一副這樣的感覺,但是看完剛才的那個場麵之後,除了可疑還是可疑。


    「這兩個家夥好可疑啊。看來並非毫無關係。」


    瞟了青年和卡西一眼,其中一位少年說道。——這個人物的外表簡直平凡到可以拿去做參考。除了臉上貼著的創可貼以外毫無特征可言。


    「為,為什麽,你能知道這些事啊,大助。」


    「我就是知道。」


    「我一點都不可疑。」


    卡西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管從那個角度看,自己都是一個慢跑中的少年。沒有一處讓人起疑的要素。


    不知為何,五個人不發一語。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因為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更容易提問。」


    少女的提案,沒有人提出異議。


    「魅子。」


    「大助。」


    「皇,皇君。」


    「路易。」


    「卡西。」


    看來誰都不想輕易露出馬腳。卡西報的也是學校裏用的外號。


    這樣的自報家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卡西是這麽想的,但是他發現其中一個人的臉色發生了變化。


    隻有那位叫自稱大助的少年,在聽到了各自的名字之後表情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歡迎這五個人的碰麵。


    「姑且問一下你們幾個,互相認識嗎?」


    對於大助的提問,其他四人互相看了看對方的臉——。


    「初次見麵。」


    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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