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山丘上。


    就算是杉樹林立的深處,也能觀察到那紅色。


    「這個,是……?」


    傑克,睜大眼睛。


    因為就算是之前一直玩弄著安緹莉西亞和石動圭兩位魔法師的〈螺旋之蛇〉幹部,也是第一次所見那現象。


    但是,


    「哈,原來如此……真有那家夥的風格……」


    石動圭苦笑道。


    對他而言,這也是第一次見。


    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他已經接受了。因為從與某個少年的相遇,親身體驗過那隻右眼所引發的奇跡來看,這是某種非常熟悉的顏色。


    「你、們,在說什麽……?」


    在困惑的傑克麵前,一個少女站了起來。


    「是的,很簡單」


    安緹莉西亞甚至浮現淡淡淚花,用力點點頭。


    她擦去眼角的淚水,露出個自豪的微笑。


    「意思就是對於打到你,不會再有什麽煩心事了!」


    舉起的是,是小得能收納於手掌的青銅壺。


    「——idlyandthee,bybernensis,baldasis,paumachi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heseatofapologiaihlegion——」


    還不夠。


    要想召喚出這個魔神,還遠遠不足。


    安緹莉西亞的純粹實力就不提了,重要的是連接著線的另一人不在。


    原本需要的,就是血的聯係。


    不過,的確是聽見了。


    不過,的確是傳到了。


    那個人的,聲音。


    「othouwickedanddisobedientasmody,becausethouhastrebelled,andhastnotobeyednarded;theybeingallglorlousandinprehensible……」


    詠唱從祈願咒,移至『精靈之鎖』。


    (是的,我聽見了……)


    可以相信。


    能夠確信。


    最重要的是,這個紅色在告訴她。


    說著這心髒的鼓動,的確能連通至那個人。


    說著隻要自己的心還在跳動,自己和那個人就不會相隔天涯。


    因為在紅色之中,感覺就像被那個人的胳膊包裹著一樣。甚至感覺和那個人互相融合了。她開心到落淚,考慮到現在自己的立場是不應該開心的。即便如此,唯有這一瞬間,兩人確確實實是連著的。


    所以,能行。


    不能行的理由,就不存在。


    安緹莉西亞·雷·梅劄斯,以她全靈大喊道。


    「出來吧阿斯莫德(asmodeus)!七十二軍團,和十八惡靈服侍的,至高女王啊!」


    咒力在聚集。


    刹那間凝縮著驚人的質量,在assiah界(現實)形成形體。


    「……jesus……」(注:意思是我的神啊)


    就連之前一直麵不變色的傑克,也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個,女人。


    有著女人的形象,且位於魔神頂點的存在。


    如文字所示,美貌傾國傾城。右邊長著公牛頭,左邊長著公羊頭。野獸般的嘴角上炎舌撲哧撲哧地蠕動著,妖豔的腰身一帶延伸著長長的蛇尾。


    而且即便如此,那魔神也美麗無比。


    阿斯莫德。


    被稱為七十二魔神中,至上四柱的特殊魔神,在此顯現。


    *


    阿斯莫德,降臨於世界。


    那是,極其溫柔的顏色。


    靜謐,雄大,壓倒性,然而,絕不強製人——不傷害人的顏色。


    那色彩連山丘的相反一側,都渲染過去了。


    「哈哈……」


    辰巳輕輕發出笑聲,以厚實的手嚴嚴實實地遮住臉。


    「……果然有他的,那個笨蛋(dummkopf)」


    這麽嘀咕著的,是奧爾德賓。


    「混蛋(scheisse)。明明自己在被追捕,卻老是在擔心別人」


    少年一邊惡言惡語,一邊舒心綻顏。


    膝蓋瑟瑟發抖。


    這跟之前,恐懼導致的顫抖有所不同。


    這是由於身體深處噴湧而出的,無與倫比的歡喜和熱情所產生的顫抖。


    「怎麽了?你們這些家夥……」


    看似不安地,崔斯莉亞說道。


    女吸血鬼,沒有聽見吧。


    就算察覺到了世界的異變,和不可思議的咒力,而其中蘊含著的僅僅一個少年的意念,也傳達不到她心裏。


    所以,可以說出來。


    可以斷言。


    「就憑你……」


    「就憑你這家夥……」


    奧爾德賓,和辰巳的聲音,重疊了。


    「「休想取勝!」」


    辰巳原地一個跺腳。


    從那腳後跟,從膝蓋,從胸部,從肩膀扭曲注入咒力的神樂之掌打。


    「——哢啊!」


    強大的崔斯莉亞,吃了那一擊後一個後滾翻。雖然那右臂接擋下了剛才的一擊,但沒有把純粹的掌打重量也抵消了。


    「————」


    然後。


    在巨漢的背後,奧爾德賓把手搭在自己衣服上。


    他把深紅的大衣、帽子和手套都取了下來。在那下麵的肌膚上,刻畫著大量的如尼文。不,不是簡簡單單地刻畫在上麵。被刻畫有那些符文的肌膚,顏色和光滑度一變,皮膚移植的痕跡顯露了出來。


    崔斯莉亞包裹著的,神力符文。


    那實驗體,就是奧爾德賓。


    由於是實驗體,要想完全控製這咒力就算是奧爾德賓也是難如登天。這是一旦失控,不單是性命,甚至會輕易化為一輩子四處散播咒波汙染怪物的邪門歪道。


    不過,如果是現在的話。


    如果是被這片溫柔紅色所包容的,現在的話。


    奧爾德賓·葛勞茲,帶著滿腔自信,詠唱著。


    「變生吧!變生吧!變生吧!生成意義,啃食我身,即為符文之基石!」


    *


    紅色所能到達的地方,不止是丘陵。


    從飛艇的鳳尾舟上,那顏色也能清晰可見。


    「——穗波,小姐!」


    接待室的門,開啟了。


    從那飛奔進來的黑羽,捂住嘴角。


    「……嗯,聽見了」


    穗波點點頭。


    她沒哭。


    隻是,稍稍轉過去,輕輕地吐了一句。


    「我聽見了呢,小樹」


    僅此而已,穗波就變回了平時的表情。


    要歡天喜地,還是要哇哇大哭之後都行。


    她該做的事,就一件。


    那個讓人不可奈何的笨蛋,輕薄得無可救藥……老好人好到胸口發悶,給這樣的少年製造個的回家之地。


    少女拍案說道。


    「達留斯·利維。這下子,條件好了吧」


    「……可以」


    藍色西裝的壯漢有點看似不服,縱向地點點頭。


    「我以達留斯·利維之名向你保證。不解除那個少年的禁忌認定,但推遲關押命令。


    ……不過,那也要〈阿斯托拉爾〉把這次的事情給解決之後,啊」


    「沒問題」


    少女肯定道。


    她帶著無比的確信,斬釘截鐵道。


    「絕對地……我家社長,〈阿斯托拉爾〉的各位,安緹與辰巳與香小姐,都絕對不會輸的」


    2


    看見——了。


    視見——了。


    觀見——了。


    穗波,和黑羽。


    安緹莉西亞,和石動圭。


    紫藤辰巳,葛城香,和奧爾德賓。


    雖然他們在各自的地方戰鬥著,樹卻都看見了。


    充斥紅色世界的一切,都像是變成了樹的眼睛一樣。簡直就像是神話中出現的百眼巨人一樣。這周邊數公裏所發生的全部事情,樹都無所不知。


    「…………」


    然後,越來越視不清了。


    越來越不明白了。


    簡直,就像是在霧裏一樣。


    剛才看見的一切,都漸漸模糊了。


    就算是和馮的妖精眼同調了,現在靠樹的眼睛還是不夠。樹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用於維持這般多奇跡的『核心』。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再一下下。


    (再一下下,我保持住這樣……!)


    他希望。


    就像是,祈願一樣。


    宛如原始地,連神都不知道的人們雙手合十一般,少年祈願著。


    睜開眼。


    在睜開眼的前方,老人後退了。


    「你……想……」


    老人喘息般地,感慨了一句。


    那隻手響起燒焦的啾的一聲,什麽東西掉落地麵。


    紅色種子。可能是對充滿世界的紅色起反應了吧,那小小的種子也閃爍著強力的紅光而脈動著。


    「社長命令」


    樹,接著說道。


    和之前露出妖精眼時不同,那聲音無比溫柔。


    「“美貫醬”,治療馮先生」


    「誒、誒、嗯!」


    所以才會這樣子。


    不是像平時一樣,身體因咒力而僵硬,美貫對樹的話猶豫了一下,跑近馮的身體。


    「——恢複吧,恢複吧,接受吾之吹息而迅速恢複血之道吧」


    她把回血之術,施與年輕人的身體。


    以吹氣來恢複血液流動,辰巳也使用過的法術。


    想治愈因魔法而消耗的精氣也不可能,但能抑製現在的出血。美貫的咒力因紅色而增幅,馮的臉色緩慢而有條不紊地恢複生氣。


    看見那,瞬間微微開啟嘴的樹,又說道。


    「貓屋敷先生,水行符咒」


    「好的」


    青年陰陽師點點頭,劃出個五芒星。


    「疾!」


    自劍指描繪的五芒星,放出來的是漆黑的靈符。


    靈符在半空中產生洶湧的怒濤,進而化為凶猛的水龍。因樹的妖精眼而增幅的龍鄂膨脹為通常數倍,對著木乃伊般老人的頭頂露出牙齒。


    這就是,黑龍北鬥水帝符咒。


    相對的,禦廚庚申則是以老朽的手指夾著鏡子。


    那是表麵粗糙,古舊而歪曲的銅鏡。他單手拿著那個銅鏡,以開裂的嘴唇鳴唱道。


    「癸に物申す。壬に物申す。されば十幹の名に則り甲へと移りたまえ。疾く疾く為せ!」(注:晚點再查)


    名為方違。


    原本是基於陰陽道,主要占卜時辰凶吉和方位凶吉的。


    而且,在不得不去凶方的時候,陰陽師甚至能扭曲那方位的凶吉。


    某種意義而言,是比靈符什麽的更遵循陰陽道正道的咒術。


    是因為,那份曆史的重量吧。


    水龍弄錯了前進的方向,返回向著貓屋敷自身。


    「貓屋敷先生!往右斜方!」


    靠著樹的指示,貓屋敷才好不容易避過水牙。失去主人的水龍不久後就毀滅了,唯有老人低聲嗤笑著。


    「不管怎、樣,這個山丘、還在、老夫的、蠱毒、內喔」


    禦廚庚申,以嘶啞的聲音說著。


    所以,在這片紅色的世界裏,他才還能和貓屋敷不分上下啊。在樹所創造的紅色之中,唯有老人周圍不祥地發黑。


    滿是皺紋的臉龐,更加深了皺紋。


    「讓老夫、玩得、很有趣,但、還是、結束、吧」


    手緩緩地,垂下。


    老人的咒力,慢慢增多了那不祥的黑色。如沉澱的沼澤一樣,連樹的紅色都被侵蝕。


    接下來放出的,會是什麽樣的咒術呢。


    比貓屋敷還熟知陰陽道的魔法師,在此困境所選擇的法術會是?


    「那個,也會消失」


    樹告訴他。


    老人,皺緊眉頭。


    「說、什麽?」


    這話平時的話會問都不問的吧。


    對禦廚庚申而言,其他魔法師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下任當家藤次也毫不關心,唯一在意的就隻有作為自己的『延續』的貓屋敷蓮一人而已。


    但是,現在的少年他——


    眼睛的紅色漸漸淡薄,樹轉向貓屋敷。


    「對吧,貓屋敷先生」


    「……是的」


    聽到樹的話後,再一次,貓屋敷點點頭。


    從外褂懷裏取出的不是靈符,而是一把扇子。


    他向上揮舞著展開的扇子,扇起一陣風。


    簡直,就像是乘著那風一樣,


    「玄武、白虎、青龍、朱雀」


    青年叫道,不在此的四隻貓的名字。


    *


    「——壓製檮杌,玄武」


    「……喵」


    在山丘的北方森林,玄武聽似很困地鳴叫道。


    *


    「——撕裂窮奇,白虎」


    「喵」


    在飛過山丘西方的飛艇鳳尾舟上,白虎精力充沛地鳴叫道。


    *


    「——束縛混沌,青龍」


    「唔喵」


    在山丘東邊的商店街道路上,青龍聰慧地鳴叫道。


    *


    「——啃食饕餮,朱雀」


    「喵~~~~~~~~~」


    在流淌於山丘南方的河流邊,朱雀性急地鳴叫道。


    像是回應遠方的主人一般,長長地長長地,非常長地,四隻貓的鳴叫聲回響著。


    *


    咕的一聲,咒力蜿蜒起伏著。


    宛如龍卷風。宛如閃電。


    宛如把河濱沙灘的一切,都疏浚到大海的巨浪。


    「啊、啊……」


    老人,一腳踏空。


    那張臉,汗如雨下,老人矮小的身軀看上去更萎縮了。


    短短數秒,仿佛過了二十年。


    不,這就是老人本來的樣子吧。如果是在〈八葉〉宅邸遇到的老人,在到達這山丘前就斷氣也不奇怪。


    「今宵演出的,是四神相應合為一——太極回歸之陣。——名字是剛取的啦」


    貓屋敷,淡淡一笑。


    青年用扇子遮住嘴角,眼睛眯成線一樣。


    「我知道您對這個山丘施與了蠱毒。花了十年的蠱毒。要想把那驅散是不可能的。盡管如此,我也看穿了那是什麽樣的術式,想要削弱那還是辦得到的。——當然,這也得靠社長的一臂之力」


    禦廚庚申對這丘陵施加的蠱毒,是和貓屋敷的四神相應相似,利用方位魔法性質的秘儀吧。


    所以,貓屋敷把用於打破那蠱毒的魔法,托付於


    自己的式神。


    對應於四凶的四神。他看穿禦廚庚申的計謀,準備了獲勝用的手段,把四隻貓派到各個地方。


    然後,才會走到這一步。


    為了將一切,都結束。


    「汝……」


    呻吟著的老人,轉向貓屋敷。


    老人咬緊醜陋的爆牙,而青年則隻是搖搖頭。


    他像是興趣盡失一般地,告訴老人。


    「……鍛煉我的,是您喔。而且,在我心中已經結束了。有想殺死您的想法的,是十多年前的我。不論是固執,還是執著,都不是我」


    他這樣說道。


    貓屋敷的,上半身向前傾倒。


    他用手撐在眼前的地麵上,急促地喘著氣。


    如老人所指出的一樣,青年的身體已經岌岌可危了。


    「但是……汝、都、這副、狼狽相、的話」


    老人的手指裏,列有靈符。


    老人的執念,還沒崩潰。


    就算沒有蠱毒的一臂之力,在對視為自己『延續』的兒子施與最後的咒術前,他怎麽可能會死。


    「固執的,不是我」


    貓屋敷再一次,說著同樣的話。


    「所以,決出勝負的,也就不用是我」


    他吸了一口氣。


    那一口氣,簡直就像是當場的最後一口氣一樣深。


    「社長……!」


    他喊道。


    「好的!」


    瞬間,樹蹬了下大地。


    他一口氣,逼向老人。


    丘陵的咒力也被奪走了,即便如此老人還是想放出靈符。


    木火土金水。


    貓屋敷也會操縱的五行靈符。


    不管是那些之中的哪一個,直接命中的話,少年的小命都會輕易不保的吧。


    所以,先下手為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樹,怒吼著。


    一腳踏穩。


    震腳。


    「您的,執迷不悟——」


    用力緊握的,是小小的拳頭。


    將至今為止的一切,將殘留於自己身體中的所有,全都灌入那拳頭。


    在幾乎視不見了的紅色視野裏,樹看準在老人體內蠕動的不祥咒力之『核心』。


    「——由您來,償還!」


    拳頭,陷入老人的胸口。


    萬籟俱寂。


    風也停了。


    靜寂。


    「……哢」


    老人,撞飛樹。


    少年因意想不到的力量而踏空了步子,老人也後退了兩、三步。


    立刻,結果就分曉了。


    正好從樹的拳頭擊穿的部分,可以看見有觸手般的黑影,在老人敞開的胸口爬來爬去。壓製不盡的咒力,之前擊退了的〈協會〉詛咒,宛如如決堤洪水侵蝕著老人。


    刷刷地。


    可以聽見有什麽東西,在銷毀似的聲音。


    在黑影爬來爬去的地方,老人漸漸更加萎縮、老朽。


    失去水分的肌膚出現幾道裂痕,連同肉一起裂開,連窺見的骨頭都是黑漆漆而幹涸的。


    根本就是,一副死人相。


    「……不像話,啊」


    幹涸的嘴唇吐了一句。


    就連那嘴唇,也立刻崩潰了。


    想保持平衡而搖搖晃晃的腳,從其腳後跟開始脆弱地粉碎了。


    本應是禦廚庚申的身體,就像是劣質品塑像一般地漸漸崩塌了。


    「……真的是……不像話啊」


    連話語,都碎為微塵了一樣。


    「……結果,夢都……沒成真,就結束了啊。邪道……複、邪道……止於、此。就這程度、的……結束。哈哈……搞笑、也別……太過啊……」


    「…………」


    樹注視著那身影,閉上眼。


    再一次睜眼之時,紅玉色已經丁點不剩了。


    「即便如此……」


    樹開口道。


    「即便如此,您的夢仍未潰滅」


    「……什、麽?」


    老人說道。


    貓屋敷抬起頭。


    照顧著馮的美貫也抬起頭。


    「社長——」


    「社長哥哥」


    少年沒理會兩人,繼續說道。


    「貓屋敷先生……在這裏。多虧了貓屋敷先生,美貫和我才會在這裏。就因為你和貓屋敷先生的因緣,才會有〈阿斯托拉爾〉。就算那個,不是您所希望的『延續』」


    「……你、你是……認真、的……」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貓屋敷先生,對〈阿斯特拉爾〉而言是個無法取代的人」


    「…………」


    老人大吃一驚似的,沒話了。


    然後馬上,


    「哈」


    老人笑道。


    和之前一樣,卻不同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


    那聲音高響著,比夜空還要高。


    聲音越高聲,老人的崩潰就越快,但他一點都不以為意。


    「假仁、假義,也、不錯嘛」


    嘲笑般的話語。


    但是,卻混有一股涼風般的清爽。


    「這、樣啊。這,就是〈阿斯托拉爾〉、啊。那個笨蛋家夥、創建的、結社的、那個『延續』、啊」


    聽到這話,樹不禁大吃一驚。


    「您,認識家父?」


    「知是、知道。一麵、之緣、罷了」


    咚咚地,裂痕出現了。


    如經過了數百年的木乃伊一般,一路崩潰。


    接著胳膊脫落,腰子粉碎,老人的身體大幅度地傾斜著。


    「就說、一句」


    連眼球都裂開而掩埋了,老人雙目盡失地告訴道。


    「〈螺旋之蛇〉……想用、你、的、眼睛術式……來創造……」


    最後就說了這些。


    老人的脖子,就粉碎了。


    一跌落地麵,就如幹燥的粘土工藝品一般碎散而去。不僅是皮膚和肉,就連漆黑的骨頭和血痕都不留痕跡。


    就這樣,融入了風中。


    「…………」


    樹,沉默了。


    他不發一語,目送著消散而去的老人身姿。


    「社長……」


    貓屋敷搭話道。


    回過身來的樹,一臉又哭又笑地歪曲著臉。


    「對不起。把令尊給……」


    「不」


    貓屋敷搖搖頭。


    「因果報應……他那樣子,也滿足了吧」


    「這樣……啊」


    樹喃喃道。


    他輕輕地,呼了口氣。


    「滿足……了的話,就好」


    說完後,少年的上身大幅度地搖晃著。


    「社長!?」


    「社長哥哥!」


    一把抱住樹的貓屋敷,和站起來的美貫都臉色一變。


    「沒什麽……事。不過是,有一點點……」


    少年,回過頭去。


    從山丘的東方和西方這兩個方向,有好幾個人影跑了過來。


    接近兩米的巨影和小不點,是辰巳和香。


    深紅大衣的,是奧爾德賓。


    粗糙夾克的,是石動圭。


    然後……宛如黃金的金發和漆黑的禮服,是安緹莉西亞·雷·梅劄斯。


    以掃帚從天而落的穗波和黑羽的身姿……好像也看到了。


    莫名地感覺,對此很安心。


    「……有一點點……累了……」


    樹的意識,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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