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下午日頭正好,暖陽和煦,南方大地生機盎然。


    淮南已經刮起猛烈的春風,呼嘯的風一陣接著一陣,紫金山上眾多新綠林木隨風搖擺,如一波波變色波浪,大片的樹林嘩啦啦作響,蓋過北麵的淮河浪濤聲。


    王審琦是第一次在淮河以南的地方過年,也深感這裏和北方的差異。


    春風來得很早,回暖也更快,山野的青綠顏色一年四季幾乎不會變,過了秦嶺淮河往北,這是很少能看到的景象。


    王審琦眯著眼,運處紫金山上,每次大風吹過,樹梢隨風傾斜壓低,偽唐的旗幟就顯露出來,山林之間到處都是,比起昨天又多了許多。


    “偽唐軍增兵速度比起初想的快多了.......”王審琦低聲感慨,他隱約已經能看到山崗上的樹林間有人影在移動。


    早上的時候斥候小心翼翼的嚐試靠近幾次,想試探樹林裏是不是有偽唐軍,樹林裏並沒有反擊,不過斥候每次靠近到山腳就不敢進入樹林。


    山上肯定有很多偽唐兵,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今天來專門監督輔兵和民夫在大道東側修建柵欄和拒馬,要一直修築二十多裏到壽州城邊上,這樣他們就不得不靠近紫金山腳下的樹林。


    不過士兵不敢過去,隻能驅趕從淮北招募來的民夫去伐木。


    偽唐士兵在林間放箭,射殺了幾個民夫,嚇得剩下的人不敢靠近,紛紛往後逃。


    王審琦沒辦法,先抓住三個帶頭逃跑的民夫斬首震懾眾人,隨後讓邵季親自率人馬護送民夫去砍樹,雙方用弓弩和石塊互相射擊,紫金山西麵山腳反複拉鋸打兩個多時辰,都沒有死人,隻有少數人受傷。


    王審琦覺得對方可能是心虛,或許他們人還沒到多少,於是連下令把南麵的第一軍全調過來,兩千多人列陣山下,做出一副要攻山的架勢,果然嚇得偽唐軍不敢再襲擾他們伐木了。


    之後殿帥張永德還專門騎馬來前線誇獎他,說了一番激動人心的話。


    其實在他看來,這其實沒什麽,這是解決了眼下困難的冰山一角。


    張永德這個人王審琦不好評價。


    初見時覺得他說話直,沒多大架子,性子豪爽,是個好相處的人。


    可慢慢相處下來就覺得不適,性子直爽確實是好相處,但王審琦覺得直爽需要建立在明大義,懂大是大非之上。


    這點他的兩個好友,史從雲和趙匡胤都做的很好,平時性子直爽,不拘小節,和將士們相處也沒什麽架子,可遇到大是大非的問題是從來不含糊,該說什麽不說什麽,該做什麽不做什麽,多少心裏有數。


    當然,這兩人中,趙匡胤比雲哥兒還做得好些。


    張永德完全不是這樣的,他和李重進關係不好是軍中人盡皆知的事,這本來沒什麽,軍中將領多是直性子暴脾氣的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誰還沒有一兩個不對付。


    可張永德居然因為這件事,每次請他們喝酒,喝到差不多就公然說李重進心有異誌,想要謀反!


    眾將又尷尬又害怕,都不敢接話。


    王審琦和不少將領心裏都對這種作坊很反感,直爽也不是這麽個直爽法。


    官家回京之後,任命李重進為淮南行軍都部署,說白了就是把淮南的戰事都交給李重進,足見官家對李重進是十分信任的,即使李重進曾經是他皇位的最可能的競爭人。


    在南唐大舉反攻之中,李重進和史彥超也是少數還能打勝仗的,軍中威望都是打仗打出來的,偽唐人驚懼的稱呼他為“黑大王”,在軍中也很受將士擁戴。


    而官家走後,張永德就是整個淮南戰場的二把手,連更有能力打了不少勝仗的趙匡胤也沒能擔任,因為趙匡胤不是官家的親族。


    可偏偏身在如此位置的張永德,居然每次一與眾人喝酒就說李重進要造反,這淮南的戰還怎麽打?這種直爽完全就是不識大體,不懂大是大非的直爽。


    大敵當前,不想著如何退敵,放倒先因個人好惡搞內部鬥爭.......


    這種舉動在軍中將士們看來,與總在背後指指點點編排人的那些婆娘有何區別?


    因此不少將領,特別是控鶴軍的將領越發盼著雲節帥能回來,張永德不是個好上司.......


    .......


    壽州城外,咯吱咯吱的絞盤緩慢轉動,眾多拋石機器立在城下,隨著吱呀一聲木頭摩擦的巨響,將磨盤大的石塊拋向遠處的壽州城,隨後轟隆一聲落在距離牆體十幾步外的空地上,飛濺起大片泥土。


    也有不少石塊能砸到城牆上去,不過落點七七八八,都不在一處,沒法造成大的損傷,壽州城牆連東動一下的跡象都沒有,隻有有時運氣好,砸到城頭女牆時候才會把牆頭砸倒,造成些許實際損傷。


    巍峨的壽州城外牆到處有破損的坑窪,卻依舊高高聳立,巍然不動,城南有彌漫的乳白雲霧環繞,若隱若現,淮河邊上水汽充沛。


    護城河的水早被挖溝引了出去,排到淝水之中,但壽州依舊堅固南下,一時沒有辦法。


    壽州城中肯定也十分艱難,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不得而知,但劉仁贍的骨頭硬得令人可怕,壽州這孤城已經獨自堅守快一年了,期間劉仁贍還出城反擊,殺的李繼勳大敗。


    對於這樣一個人,周軍將士們是有敬又怕,不過都恨不能拆了他的骨,吃他的肉,大周出兵以來,大部分的精力和兵力都消耗在這壽州城下了,大多數的折損也是在這產生的。


    李重進挎著劍,黑著張臉,遠遠看著遠處城頭,城頭上似乎也有人在看他,但是距離太遠,看不清人。


    他倒多希望哪天劉仁贍也會這麽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城頭,然後一箭被射死,那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可這樣的事情隻有做夢的時候才能想,劉仁贍十分謹慎老道,否則他也沒法守壽春一年........


    李重進覺得,現在劉仁贍是他最狠恨的人了,連史從雲也要往後排。


    正想著,遠處有士兵騎著馬踩著半濕的草地趕來,隨後停在他跟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在濕漉漉的泥地中道:“稟大帥,控鶴左廂都指揮使王審琦讓某告知大帥,偽唐軍不少已經登上紫金山駐守了,不過暫時還不知道數目多少。


    王廂主正派人在大道東側修柵欄拒馬,保證壽州這邊的供給。”


    李重進身邊的將領一臉焦急:“什麽,都到紫金山了!那離咱們這不過十幾裏的路程,他們想做什麽?”


    “慌什麽。”李重進不滿的道:“這有數萬大軍在,還怕他們吃人不成,他們不敢正麵和我們打。


    頂多想解圍壽州,壽州被圍一年,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先往城裏送糧食補給,我們等著斷糧道就行。”


    李重進幾句話就把這危機說透了,眾人也逐漸鎮定下來。


    “你回去告訴王審琦,辛苦他了,讓他日夜監視好南唐軍的動向,如有異動立即來告訴本帥。”


    傳令兵答應,立即起身去執行了。


    “大帥,今天城南還要繼續安排人攻城嗎?”有人小心的問,其實戰打到現在,那都不叫攻城了,叫趕著人去送死,誰都不願幹。


    李重進搖頭,“不必了。”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這幾天盡量把人馬集中到城北去,賊人已紫金山,咱們不能鬆懈怠慢,虎捷左廂的人馬全部移過去吧。”


    眾將得令,下去執行了,臨走時,有人小聲道:“大帥,張永德說你.......有不臣之心,這件事大帥知道嗎,我覺得讓他在這麽說下去.......不妥!”


    李重進看他一眼,麵無表情道:“讓他說去吧,不必理會。”


    待到眾人退下,李重進才收回思緒,張永德的事他早就聽到消息,他心裏也很不高興,原本準備親自去對方營帳中與他理論一番的,大戰當前,怎麽能到處說這種影響軍心的話!而且分明是赤裸裸的誣陷他。


    不過後來他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官家給他來了書信,信裏說了,一月初官家將再次禦駕親征,到時候直接和官家說明白就成,免得和那小人費口舌。


    而且官家還告訴他史從雲也會隨駕,作為前鋒都部署來淮南。


    李重進現在最恨的人是壽州城裏的劉仁贍,其次就是和他有過節的史從雲。


    不過這次史從雲來淮南他心裏卻並不反感,甚至是有些期待的,恨歸恨,那小子打仗確實一把好手,很有些本事,這點李重進心裏有數。


    如果他到淮南來,對整個戰局是大有裨益的,如果讓他率領控鶴軍駐守下蔡,為自己護著後方,李重進比任何人都更能放心。


    李重進心想,這世上還真有讓人又討厭又喜歡的人!


    ........


    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果是真的,那史從雲說不定有成為世界首富的希望的。


    符金鈴很乖巧,不是趙侍劍那樣的傲嬌性格,才幾天,已經把之前哄著趙侍劍那麽就都沒得償所願的知識學習了個遍。


    不過他也更加克製,符金鈴畢竟年紀還小,怕傷著她,而且他也可以避免種下種子的情況,這個年代的生產死人可是常事,和生產年齡太小有很大關係,她現在這個年紀還太小。


    不過如果以這個時代的觀念去看,和傳宗接代比起來女人的安危算得了什麽,男人差不多就要去外麵打仗了,不留下根全家都不放心。


    這點史從雲倒是沒那麽擔心,他如今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了,衝鋒陷陣的事完全輪不到他,如果他真在打仗的時候去幹那些事,才是最大的不稱職。


    正月二十,史從雲買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讓家中的王叔、王嬸他們幫忙調解,之後要分家,那邊不可能沒下人。


    找好下人也不是件簡單事,主人如果太弱勢有些人是會欺主的。


    符六的性格就不成,太軟了,待人好是沒錯,不過太好了是會被下人欺負的。趙侍劍更強一些,她來管人反而更加合適。


    不過他心裏又怕亂套了,官事最怕的就是權力交叉,效率低下,什麽事都要扯皮妥協著來,按理來說家裏應該聽符金鈴的,但她肯定是管不了的,那就隻能趙侍劍管,之前也是這樣,可趙侍劍管事就是讓符金鈴一個正室去聽偏房的話,那更亂套了,時間久了家裏的人也會不看不起府金鈴這正室的。


    史從雲頓時有些頭大,他這是才明白原來家裏的事也沒那麽簡單,這才兩個女人呢就把他給難住了,關鍵兩人還不熟。


    最後他幹脆用了些手段,讓兩人更加熟悉些,隨後把兩個小姑娘叫來商量。


    讓符金鈴叫趙侍劍姐姐,隨後也定下來,家裏的事還是老樣子,趙侍劍來來管就成,不過為了讓下人們信服,不至於看輕新過門的符六,就讓兩人搬家後也暫時住在一個院裏。


    趙侍劍和符金鈴都同意了。


    之後,史從雲又過了一段幸福而短暫的日子,而且因為符六的帶頭模範作用,趙侍劍也慢慢服軟了,解鎖了不少新的姿勢,這大概就是引領潮流吧!史從雲激動得浪笑,這算意外的收獲。


    不過這樣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到正月二十,樞密院的征召文書已經下來。


    史從雲依依不舍的離開溫柔鄉,到汴水大營集結人馬。


    另外一邊,京城的內殿直,東西班,散員都等等僅剩不多的人馬也開始集結,看官家的架勢,這二下淮南,是真的要舉國之力了!


    史從雲有司超、潘美、李處耘等人在,事情沒那麽忙碌。


    而且駕浪直中還有一位樞密院安插過來的“老朋友”,那就是當初的後蜀武威節度使王環,當初武威城被史從雲率軍攻破,王環誓死不降,就將他送到大梁。


    沒想到到了大梁之後,王環就在官家麵前投降了,樞密院授其馭浪直第一軍都指揮使,率領水軍,居然兜兜轉轉又到史從雲手下領兵了。


    王環這大漢見史從雲的時候還十分不好意思,畢竟在武威還誓死不降,到大梁就真香了。


    史從雲倒是覺得他有本事,也沒有輕慢的意思,還請他喝了幾次酒,慢慢也就熟悉了,才發現王環其實也很佩服他,隻是那時大家給為其主,他才誓死不降。


    人熟之後,史從雲發現這個籍貫是山西的後蜀大將,如今周軍都指揮使確實有過人之處。


    正月二十五日,官家的乘輿出宮準備遠征,史從雲和眾多將領官員去皇宮北門等候聖駕,這次王樸等眾臣,皇後都出來送行。


    史從雲心想,媽的當初就是看了眼皇後差點讓他吃大虧,現在這麽多人在看,混在人堆裏看一下也沒事,官家正和王樸等人交代事,他又插不上話,閑著沒事看皇後總比看皇帝好吧。


    於是就明目張膽的看起來,沒想到符皇後突然側目,目光掃了一圈,也對著他這邊看過來,史從雲嚇了一跳,連忙收回目光,老老實實的盯著官家的方向,一副瞻仰聖容的模樣。


    很快那邊官家交代完了事,打馬出城,眾人依次後麵跟上,接著是眾多各色旗幟,第二次親征淮南也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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