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從雲的細微調整就是火器營的士兵先不登灘,乘船在江中待命,讓其它部隊殺出稍安全的灘頭陣地之後他們再上。


    火器營的幾百人可是他挑選出來的,他們之中一些是技術兵種,以前操作、建造投石車,床子弩這類重型器械的技術兵,一類是識字或懂算術的,在這年代的軍隊中都是寶貝。


    史從雲舍不得拿他們去送。


    ........


    七月十四日,天氣炎熱,史從雲沒再悶熱大帳中召開軍事會議,而是把所有人叫到涼快的樹陰下召開會議。


    此次除了李處耘、王全斌等主要將領外,還有眾多軍指揮使,乃至指揮使,足足一百多人。


    史從雲之所以召集這麽多人自有他的考慮。


    這次作戰計劃沒有什麽好掩瞞的,直白的說就是剛正麵,所以讓基層將領和士兵知道作戰計劃反而更好,大家都有明確的目的。


    史從雲站在林中一塊長著青色苔蘚的大石頭上,眾多將領環坐下方,他開口道:


    “諸位,明天咱們就要打一場大戰,對麵的那些你們肯定已經看好久了,打過去我們風風光光的回家,建功立業,受賞封爵。


    如果打不過去,咱們可就要夾起尾巴,跟條落水狗一樣灰溜溜回去。”


    人群中爆發出笑聲,史從雲沒有嗬斥,也跟著笑起來:“在我看來,咱們這一路打過來,什麽樣的戰陣沒見識過,當然也不會怕他們。我可以灰溜溜的回去,大不了官家罵兩句,榮華富貴總歸還有。


    但問題不能這麽看!


    咱們都是一路走過來袍澤,每個士兵、伍長、夥長、隊長、都頭、指揮使、都指揮使,無論新兵老兵,無論年輕年邁都是一樣。


    某身為主帥,如果抱著大不了回去的態度,明天就不知有多少弟兄要喪命,你們作為指揮,都指揮,如果也不全力以赴,明天就會有很多手下弟兄白白枉死!


    咱們一路齊心走到現在,不能這麽沒良心,這麽不負責任。


    所以明天戰鬥一開,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以身作則,全力以赴。


    能做到嗎!”


    “能!”下方眾人齊刷刷道,驚飛大片林中鳥雀。


    史從雲這才滿意,“接下來我給你們說總體的作戰計劃。


    回去之後告訴手下的弟兄們,都記清楚了,到時候江麵混亂,如果不小心和大部隊走散,也知道要幹什麽。”


    眾人都豎起耳朵聽起來。


    “總體作戰計劃很簡單,總共分為兩步。


    而且第一步你們不用記,司超的水軍從下遊襲擊三江口附近遊弋的武平水軍,把他們往洞庭湖方向驅趕,清空三江口附件水域。


    第二步就是你們要做的。


    江北眾多士兵,需搭乘五百多艘小船,迅速搶渡南麵灘頭,登上岸邊,占據江邊建立穩固陣地,接應後方大部隊渡江。


    一旦全軍渡江,就向南開進,攻取武平軍大營。


    第二步的具體執行次序我在這說一下,實在記不住的最好寫下來。


    第一批衝灘由控鶴第二廂第一軍負責,發起信號為朱色旗.........”


    .......


    當天,史從雲在樹林裏交代好所有的進攻計劃。


    眾人隨後返回營中,告知將士們,全軍開始厲兵秣馬,準備第二天的大戰。


    第二天一早,太陽初升,軍中的夥頭兵起了個大早,開始埋鍋造飯。


    等到正午,眾多將士起來之後都開始檢查甲胄兵器,準備今天的大戰,正午不到,諸軍開始提前吃飯,而且今天各軍都加了肉,讓將士們吃飽,打仗更有力氣。


    太陽逐漸升起,所有人都緊張的盯東麵的江麵,因為作戰的第一步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司超的水軍發起進攻。


    史從雲也在眾多親兵護衛下來到三江口東麵的江邊,登上一處高坡,遙望整個江麵,


    此地可以看到全局,眾多旗手帶著各色旗幟跟在他身邊,從這個位置打出旗幟,整個江邊都能看到,這時就可以用旗幟作為信號了。


    李處耘,王全斌等人都已經去江邊帶領部隊去了,此時江心還遊弋眾多武平水軍的船隻,他們大多靠南岸,並不敢靠過來。


    史從雲不去乘船指揮使因為風險太大,風帆和人力是無法對抗大自然的,並不像後世的船那樣想怎麽開就怎麽開。


    曆史上曹操曹丕都熱衷於在跨長江進攻吳國,曹操沒什麽進展但也沒那麽丟人,曹丕舉國之力打了好幾次,最丟臉的一次就是在長江上吟了首詩,然後風就把船吹到長江南岸去了,戰還沒打,驚魂未定的曹丕差點成了俘虜。


    足見長江不是人能掌控的,他要是也在船上被吹到對岸,那可就麻煩大了,戰還沒打,主帥投敵可還行。


    他也一直看著東麵。


    正午不到,東麵天際開始出現大片船帆的影子。


    司超的水軍來了。


    隨著船隻逐漸靠近,江麵情景逐漸清晰起來,大概一刻鍾後,密密麻麻的船帆完全遮蔽遠處的江麵,數百艘周軍大船完全露出其張牙舞爪的猙獰,向著三江口方向靠近。


    對岸哨塔上的士兵也發現了遠處的情況,匆匆爬下樓梯去匯報,史從雲看得清清楚楚。


    水軍算是他的殺手鐧了。


    對岸開始向著江中打出旗語,也有人在對著江裏的船大喊大叫,他們說什麽史從雲沒聽清。


    不過江麵的武平船隻很多,也有數百,密密麻麻延綿數裏,這樣的喊話不足以讓他們反應過來。


    等到周軍大船連成一片出現在東麵江麵時,已經完全封鎖水麵,向著他們這邊開過來。


    周軍衝船在前,前方都是巨大的尖銳撞角,後方是高大的齊雲戰船,直向三江口附近的武平軍衝過來。


    武平軍船多,但多是小船,麵對這樣的陣勢,前方不少小船嚇得掉頭想要往後跑。


    可後方數裏外的船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沒有任何動作,反而堵住前方的船。


    一時間,水軍還未接戰,東麵開始紛亂,慌亂中,有不少武平軍小船因為操作不得當,被江流衝到北岸岸邊。


    北岸可是周軍駐地,一旦靠岸,眾多弓弩石塊招呼,還被周軍用鉤鎖,帶鉤的樹枝等勾住拖到岸邊,船上士兵要麽被射死在船艙,要麽被拖下來亂刀砍死。


    一時間東麵最先開始出現混亂。


    不過這隻是個開始,隨著兩軍船隻在江麵靠近到兩百步之內,周軍大船好幾層甲板上擺放的投石機,床子弩,紛紛開始射擊。


    頓時江中石矢橫飛,呼嘯聲連綿不絕,就像下一場黑色的雨,江中到處是飛濺的水花,江麵變成炸開的油鍋,雨點般的箭矢和石塊劈裏啪啦往下砸,水花不斷飛濺遮蔽江麵。


    這時大船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幾層樓高的甲板讓周軍麵對武平軍時居高臨下,命中率很高,而且對方很難擋住。


    武平軍的弓弩卻多難射中大船上的周軍。


    大江中間的小船被周軍攆著不斷往西麵逃竄,後方周軍船隻趁機從北岸包抄上來,像一張張開的大嘴巴,仿佛要把所有的武平船隻都吞進肚子裏。


    最東麵的幾艘武平小船來不及逃,被最前麵的周軍大船追上,狠狠衝撞在一起。


    刹那間,伴隨響徹大江兩畔的咯吱刺耳巨響,船體崩裂粉碎,木質船體支離破碎,折斷的船體木屑飛濺數十米高,許久才落下,濺起大片水花,很快被碾碎沉沒在江中。


    船上士兵有的及時跳江,來不及跳江的瞬間被上百噸的巨大力道碾碎成肉泥,或擠得像炸開的爛柿子,血水染紅江水。


    接連好幾艘小船被周軍前方的巨大衝船撞沉,或是嚴重漏水傾斜,在江中隨波逐流,上麵的士兵哭喊著求救卻沒人理會。


    水戰一開局,接戰半個時辰左右,局勢就開始全麵對周軍有利,武平水軍被突然殺出的周軍水軍追著逆流往西逃竄。


    不過很快,小船的優勢也體現出來了,周軍大船對武平水軍的小船形成優勢,讓他們無法正麵交鋒,但武平小船全麵開始沿江往西逃竄之後,周軍大船也追不上。


    形成一種武平水軍全麵逃竄,周軍水軍卻無法將他們殲滅的局麵。


    史從雲遙望西麵江麵,混合在一起的大小船隻鋪天蓋地,十分壯觀,密密麻麻的在江麵上糾纏追逐,一路向著洞庭湖水域而去。


    後方到處都是舟船殘骸,屍體,旗幟等漂浮在江中,延綿數裏到處都是,斑駁江中時不時被染成血紅。


    一個時辰之後,水上的廝殺漸行漸遠,後方周軍留下五十多艘大船徹底封鎖控製三江口附近的水域。


    岸邊的周軍將士們對著江中的同僚高呼,對方也回應,一時間整個大將兩畔都是周軍的歡呼聲,不少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反觀對岸,史從雲看不到他們的動作,不過水戰失敗對士氣受到打擊是肯定的。


    史從雲遙望對麵江畔,無論如何他第一階段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雖然不是最好,但可以接受。


    他又抬頭看了太陽的位置,深吸口氣對身邊的傳令兵道:“下令進攻吧。”


    身後的傳令兵點頭,鄭重的和另外兩個傳令兵在不遠處山坡最高點豎起三麵紅色大旗。


    紅色大旗一亮出,頓時下方原本還安靜等候在數裏漫長江岸邊的將士紛紛炸開鍋一般開始行動起來。


    眾人用力把早在江邊準備的小舟推下水,隨後陸續登船,向著對岸劃去。


    水軍已經控製三江口附近水域,武平水軍正往西麵洞庭湖水域潰逃,根本沒有人能阻止他們。


    眾多密密麻麻的小舟遠看去像灑在江中落葉,密集的向著遠處二裏左右的灘頭匯聚。


    這年代沒有火器,對付江麵是目標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船隻對付船隻。


    但此時整個江麵已經沒有武平的船隻,對方灘頭士兵隻好用弓弩,床弩和投石機對著江中渡江的士兵發起攻擊。


    但這些武器威力不足,準頭感人,多數都落在江水裏,也有少數倒黴的中招倒在江心,如果不小心落水,一身甲胄加上北方人多數不熟悉水性,十有八九也是死。


    史從雲緊張盯著前方戰況,登灘部隊總體分為兩隻,由王全斌和李處耘分別指揮帶領,負責灘頭東西兩段。


    東麵的部隊眼見靠近灘頭隻有五十步的樣子,最前方的小船倒黴的被投石機拋出的幾十斤石塊打中,劇烈搖晃起來,船尾有人被甩了下去。


    後方船隻陸續超過它,靠近灘頭,絲毫不減速直接衝上淺灘。


    船頭幾個身披數層紮甲的漢子已經被射成刺蝟,不過依舊沒有危及性命,提著巨斧就跳下船頭。


    不過有兩人因為身上甲胄太重,直接栽倒在灘頭潛水中,看得史從雲幹著急。


    士兵往前衝,後方還活著的船夫負責把灘頭的小船挪開,以保證後麵的船隻順利上岸,整個灘頭情況複雜,人影混亂。


    好在靠岸的船越來越多,七八艘船靠岸之後,武平軍也明白不可能靠著弓弩阻止他們,大量武平軍士兵顧不上了,一擁而上,想要趁著登陸人少把他們趕下水去。


    數十身披重甲的先登猛士揮舞大斧東砍西殺,接連砍倒數人,染紅江邊浪花,暫時維持住陣腳。


    不過很快,對麵武平軍也改變戰術。


    他們從一開始的混亂中穩住陣腳。


    特別是東麵那一段,一開始急著往灘頭衝的散亂武平軍也發現這樣對付不了周軍,便退回去,開始在灘頭後方結陣,而且是最要命的陣型,用人高的排盾堆成盾牆!


    等他們結陣好了,配上長矛往前推,那周軍前鋒再厲害再勇猛也沒用了,肯定會被慢慢逼到水裏,因為他們人多!


    而在西線,李處耘所率的登陸部隊雖然多數上了灘頭,也遇到麻煩,對麵在灘頭挖了大量壕溝,建立哨塔,還用砂石堆起一丈多高的斜坡,站在高地防禦。


    站在上方居高臨下用長矛戳,用弓弩往下射擊,西麵灘頭原本已經有數百人登上去,隊伍還在不斷擴大,也組成完整的陣型,卻根本沒法推進。


    見到這樣的情況史從雲立即道:“讓火器營上去!”


    傳令兵領命,豎起一麵藍色旗幟。


    頓時早乘船在江中遊弋等候的火器營精銳的一百名士兵紛紛開始向著廝殺正酣的江畔趕去。


    他們和別的士兵不同,除了裝備輕質甲胄往外,每人隻帶防身短劍,每人帶了五個火雷,帶著好了火折子。


    烈日當空,江畔的廝殺越發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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