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送死,節哀順便?」


    幾名女學生扮成女仆,迎接來到冥界的人。


    第十九屆煉獄更生學院『煉獄祭』當日——京輔他們班的『冥界咖啡廳』盛況 空前,訪客從上午開始就絡繹不絕。


    來訪者都是在血腥黑社會裏打滾的人,但外表看來卻跟生活在正常社會裏的平民老百姓差不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齡層甚廣,這些人陸陸續續被打入冥界。


    教室裏有三分之一都被布簾隔開,用來當作廚房,裏頭是一片忙碌光景。女生們負責幫客人點餐,男生則照點餐單準備點心及果汁。


    「…………拿去。」


    銳利招呼客人後回來,撕下充當收據明細的筆記用紙,並將那些紙攤在桌上。聲音跟表情都很憔悴,就好像死人一樣。


    「五號桌,兩名客人點了兩份『腦漿泡芙』,兩杯番茄汁,還有『火刑萌萌地獄 猜拳』跟『冥界紀念照』服務……唉。」


    銳利吐出有如靈魂出竅的歎息。京輔一麵朝紙杯注入番茄汁,一麵苦笑著說


    「辛苦你了」。


    「又被指名了啊,真受歡迎。」


    「……一點也不開心。去死一死。j


    銳利調整女仆發飾的位置,眼神不善地朝京輔瞪過去。剛才裝了太多接客笑容和嗲聲,似乎把她給累壞了。


    大野木負責準備泡芙,他「哈哈哈!」地快活大笑。


    「親切可人的銳利大姊,老實說沒什麽機會目睹呢?第一次看到她跟人『猜拳』 時,因為裝得太可愛了,差點被萌殺!」


    「燃燃? 萌萌上剪刀?石頭上剪刀、石頭、布? ……嘻嘻嘻。」


    眼看宇佐見在學『火刑萌萌地獄猜拳』的台詞跟動作,銳利一張臉漲得越來越 紅……


    「吵、吵死了!你們兩個是想被打入真正的地獄嗎!?」


    「別激動,銳利,你冷靜點。再忍耐一下就結束了。」


    京輔安撫差點要把那兩人抓起來打的銳利,看向掛在牆壁上的時鍾。


    現在時間是上午十點二十分——十點半就能換班,接待完這一輪客人就結束了吧。這時銳利小聲地咂了下舌,端起放有點心和果汁的餐盤——


    「……也對。真想快點從這解放。」


    她說著就轉過身去。膝上三十五公分的短裙隨動作擺蕩。京輔朝她的背影開口道:


    「銳利。」


    「…………什麽事。」


    「女仆裝很適合你喔?怪不得這麽受歡迎。」


    「咦-」


    京輔說出一直放在心裏的感想,銳利聽了瞬間禁聲、整個人僵在原地。明顯不 悅的表情緩和下來,嘴邊綻出一抹笑容。不過,她馬上又板回一張臭臉——


    「……什、什麽啦?你沒事瞎講什麽?耍……耍白癡喔!」


    銳利說完就撇過臉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過沒多久——


    「讓您久等了上這是您點的腦漿泡芙,還有從罪人身上榨出的鮮血?」


    用餐區那傳來開朗的聲音,完全不見剛才那份不悅。大野木偷偷拿泡芙來吃, 心有所感地嘟噥著:


    「銳利大姊還真好懂……」


    『殺手異端加被宰掉的下三濫,同是爛貨不殺罪罪!』


    一手拿著標題很謎的導覽手冊,京輔和銳利逛起在外來人士參與下熙熙攘攘的校園。


    新校舍內被裝點得五彩繽紛,各個角落都喧騰不已、熱鬧非凡。


    身穿女仆裝、步行於走廊上的銳利回過頭去,問京輔說「……你有特別想逛的 地方嗎」,京輔翻開導覽手冊道:「我看看喔……」開始考慮起來。


    「『殺人影像放映會』、『血淋淋拷問體驗』、『吊死鬼高空彈跳』,不想去逛的倒有一堆……硬要選一個的話,應該就是『黑市跳蚤市場』吧?滿好奇那裏賣什麽東西。」


    「哦。地點在哪?」


    銳利來到京輔旁邊,開始端詳導覽手冊的內容。


    「……喔,在外麵。既然都來了,要不要先逛逛校內啊?我很想去看看『被詛咒的人偶大展』。開在這附近的『死相占卜』也不錯——」


    「那、那個……銳利同學?」


    「什麽事。」


    「沒、沒什麽……其實就、那個……」


    ——你靠好近。太近了。近到臉頰都快碰在一起。乾爽的鐵鏽色發絲,加上類似甜點的甜蜜香氣,兩者同時剌激著京輔的鼻腔。


    銳利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在那緊張什麽啊。明明就跟煉子做得更超過,好幾個地方都肌膚之親了…; 跟她有過好幾腿不是嗎?」


    「唔-」


    被人從近距離下回瞪,京輔一時間找不出話來答。銳利默不作聲地盯著京輔會兒後,「……哦??」地嘟起嘴唇。


    「你不否認啊。大色狼!大變態!」


    「唔!找、找不出話反駁……」


    銳利撤離身軀,一把抓住京輔的右手腕。


    「京輔。你過來一下。」


    京輔「咦-」地麵露困惑,銳利則拉起他的手,開始朝別的地方移動。從a棟三樓去到四樓。來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後,她又朝大門深鎖的屋頂走去——


    「喂、喂……」


    「別多嘴。」


    銳利從口袋裏拿出鐵絲,輕而易舉地解開門鎖。推開用紅色油漆寫著〖禁止進入』的鐵門。京輔追著去到屋頂上的銳利,手繞至背後關閉門扉。


    「吶。」


    說時遲那時快,銳利秒速回頭,一口氣縮短兩人間的距離。


    「……你是笨蛋嗎?」


    她凝望京輔的臉龐,口吐惡言。鐵鏽色的三白眼相當鋒利,有如刃器一般。京輔一時間無法反應,銳利則用沉靜的語氣續道:


    「一旦跟煉子兩情相悅,你就會喪命吧?明知道會沒命,為什麽還——」


    像在壓抑聲音裏的顫抖,銳利咬住下唇。


    「你為什麽還要跟那家夥黏在一起!?」


    ——咚! 一記腿踢伴隨叫聲釋放,從京輔的左側腹擦過,狠狠地踢在鐵門上。


    京輔下意識退卻,卻被鐵門擋住,沒辦法離開。銳利一麵用右腳底踏住鐵門門板,


    一麵沉著聲質問:


    「……京輔。你想死嗎?」


    跟那對視線相同,她的問題很直接。


    京輔被殺氣騰騰的質問嚇到,視線往一旁飄去,在空中遊移——


    「沒、沒啦……那、那個……這是因為、就那個……」


    「我、我當然不想死了……不過……」


    「……………………」


    「這、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麽苦衷?」


    「沒、沒什麽——」


    「什麽苦衷?」


    一改無言的壓力,銳利執拗地重複追問,京輔被她逼得說不出話來。


    銳利不知道煉子身上發生什麽事——藉人工誕生的煉子活不了多久,沒辦法跟京輔他們一樣長壽,煉子在這種情況下自願消耗生命,為了拯救京輔,不久之後, 煉子很有可能會死去……


    有關『殺戮機關』的秘密剛到嘴邊又憋回肚子裏,再加上回想起零子警告自己 『別多嘴』,京輔隻能死守牙關。銳利眯起注視京輔的眼眸。


    「你說不出口嗎?」


    「…………抱歉。」


    「嘖——」


    銳利垂下眼眸,右腳也放了下來。不過,就在京輔鬆了一口氣時,事情又在下一秒生變。


    「我懂了。既然這樣,就沒辦法了……隻好靠蠻力解


    決。」


    ——咚!手掌代替腳掌揮出,擦過京輔的右臉頰,用力打在鐵門門板上。


    銳利惡狠狠地皺起眉頭,一張臉倏地朝京輔逼近。


    「等……!?」


    京輔打算向後避開,但這次依然不能如願。背後被鐵門擋住,前麵又有銳利擋著,右側退路則被銳利的左手封死——


    「別想逃。」


    ——咚!京輔才剛瞄準左側縫隙,銳利就伸出右手斷了他的生路。


    四麵全被人堵住,京輔打了 一個寒顫。頰側感受到陣陣強烈視線,他緩緩地轉


    過頭去……


    「吶,京輔……煉子那家夥是不是對你為所欲為了?既然這樣,我也要對你為所欲為!我們來做吧?那家夥一對你展開猛烈攻勢,你就開始棄械投降……我、我 可不會袖手旁觀喔?我要使出渾身解數進攻,不管你有再多理由,都要讓你忘記一切!」


    銳利紅著臉叫囂,眼神堅定不移。


    (她、她要把我吃了!?)京輔本能地察覺到危險,身體開始僵硬起來。


    距離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銳利身上帶著的甜甜香氣,穿過鼻腔、麻痹思考,讓他意識越來越混沌。


    京輔不由得屏住呼吸。心髒大力跳動,臉頰的熱度直線上升。他無法直視那對略帶水氣的雙眸,一顆頭低了下去,卻看到短短的裙襬下,一雙纖細修長的美腿映入眼簾。


    雖然銳利放話說『我不會改裙子長度喔』,但女仆裝的裙子卻比當時男生們提的 還要短五公分。在短短的裙襬上,可以感受到銳利下了不少心思。這點更為銳利的 妖豔美腿增色……


    「……你、你想怎樣……都可以喔……?」


    「咦?」


    銳利察覺京輔在看哪,她用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輕喃。左右兩手都搭在鐵門上、 沒有放下,黑色裙襬跟高筒襪間劃出絕對領域——那對白皙誘人的大腿嬌羞不安地動著,之後……


    「我是說,你想怎樣、都可以啦!我、我不會生氣的……把你對煉子做的事…… 不對,就連還沒對她做的事,也對我做吧,大色狼!不對我做的話,我就——」


    銳利挪開架在鐵扉上的右手,往門把移去。


    ——喀嚓。她先把門鎖好,接著移動左右手肘頂住鐵門,身體朝京輔貼得更近。兩人的距離歸零,胸部跟胸部碰在一塊兒。有種柔軟的觸感。


    「…………唔!?」


    銳利更將下巴放到京輔的肩膀上,讓臉頰緊貼住他。京輔為之屏息,在他耳畔,銳利用緊張的聲音囁嚅道:


    「這次是我主動要求的……看煉子對你都做了些什麽,我要對你做更多。」


    「銳、銳利-」


    腦中原本還盤踞著各種顧忌,頓時間灰飛煙滅。


    銳利溫熱的氣息、性感的聲音、柔軟的身體,還有陣陣甜美芳香、令人憐惜的 愛意表現——它們融為一體襲來,撬開理智的枷鎖。


    「呀!?」


    京輔的動作趨近反射,他緊抱住銳利的身體,將她拉向自己——


    「不行——?!?」


    下一秒,有人發出甜膩的吟叫。聲音是從京輔等人正上方傳來的。


    「「咦!?」」


    拉離差點親下去的唇瓣,京輔手忙腳亂地抬頭仰望。


    竄入眼簾的是——


    「完了完了,明明忍得這麽用力,卻不小心叫出來丨討厭討厭,好白癡!栗棲你這大笨蛋——要是繼續偷看下去,肯定就有好戲可看了……這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fucki.fuuuuuuuuuuuuck到爆!」


    位置是出入口上方,在那座高台上,有名女學生突然探頭,正一臉懊惱地搔著色彩鮮豔的頭發。


    「咦!?你不是——」


    來人是在體育祭擔任實況轉播的三年級學姊——有棲川栗棲。


    栗棲發現京輔等人在看自己,立刻「啊!」地回過神,整個人定格,接著陷入一陣沉默。她滿臉尷尬、眼神飄忽不定——


    「把、把我當空氣就可以了?」


    「怎麽當!」「最好是!」


    學姊端起討好的笑容、打算縮回原處,京輔跟銳利則對她發動雙重吐槽。


    栗棲「啊——……」了一聲,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應,之後選擇開口說明原委:


    「該怎麽說才好,就那個……抱歉打擾囉?我並沒有壞你們好事的意思啦?原本隻是想避開老師跟風紀委員的耳目,睡個午覺罷了……結果發現有人來了,還有說話的聲音,心想這下糟了!整個人驚醒。然後,我偷偷觀察情況卻發現——」


    她眯起神似貓咪的賊眸,加重語氣續道:「我發現學弟妹居然在幽?會!不隻這樣,氣氛還很曖昧……我想說機會難得不能錯過,才躲起來看的。」


    ……原來如此。她本來是想蹺掉煉獄祭的,卻跟他們兩個巧遇。


    眼看京輔跟銳利都不發一語,栗棲便默不作聲地竊笑起來。


    她朝下望著低頭不動的銳利說:「哎呀?hahahaha!學妹你真不簡單,『美腿婊子』當之無愧呢?連我看的人都跟著害臊起來了,誘惑人的手段有夠高竿……這招太狠了,被你這樣一搞 肯定上鉤的啊,徹底淪陷?這就是最近很流行的肉食係嗎?如果我是男的,馬上把 你吃乾抹淨了……尤其是『讓你為所欲為』那句,攻擊力超強!明明是自己主動勾引人的,最後一刻卻轉攻為守……這是哪招!?你是搞過幾個人才練就這招的?啊 啊,我說的搞當然不是指『殺人』方麵——」


    「…………我要殺了你。」


    栗棲說得滔滔不絕,銳利完全不予回應,冷著聲朝她放話:什麽東東「-pardon?」


    抬頭看向錯愕的栗棲,銳利憑空變出一把小刀——


    「既然都被你撞見那種場麵了,隻好殺人滅口……要恨,就恨自己在這種地方蹺班,偷懶摸魚……」


    「fa!?等一下別衝動啦,wait a minute. waitress!」


    眼見銳利殺氣騰騰,栗棲慌了手腳。


    「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就連神穀的女朋友——那個防毒麵具女也一樣,我不會跟她說你要搶她男友——」


    「去死一死!」


    銳利終於爆發了。


    她將小刀咬在嘴裏、爬上梯架,來到栗棲待的位置——


    「噴咿咿咿咿!?有人要殺我,婊子要殺我了!」


    「誰是婊子啊!」


    銳利操縱小刀朝逃跑的栗棲揮去。她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小刀,十萬火急地跳下去,推開杵在鐵門前的京輔——


    「bye啦,學弟。我們演唱會搖滾區再見!」


    「啊!?」


    對方說著動手解開門鎖,門一開啟,人就從屋頂上逃之夭夭。銳利則在後頭喊道「站住!」追著栗棲跑掉。


    現場獨留京輔一人,他呆愣在原地一會兒,接著呼出一 口氣。緊繃的身體鬆懈 下來,人搖搖晃晃、無力地朝地麵癱坐下去。


    「得、得救了……」


    「巧克力香蕉?又黑又粗又長,有沒有人要來根巧克力香蕉大棒棒來著?比黑 人的尺寸還要大喔——哎呀,這不是有棲川小姐嗎?你怎麽喘成這樣,發生什麽事了?」


    「哦哦!?風紀委員長,大事不妙!有人擾亂風紀欸?跟你說,剛才我在上麵睡大頭覺時,學妹她們跑過來——」


    「…………大頭覺?你剛才跑去睡覺嗎? j


    「對對,沒錯!我蹺掉煉獄祭找地方睡覺,結果在屋頂上——姆咕!?」


    「唔嗬嗬嗬嗬嗬嗬。有棲川小姐……看樣子你很想被調教嘛?嗬嗬,我知道了。


    接下來就讓我用這些巧克力香蕉,狠狠蹂躪你那張囂張的小嘴吧!上麵跟下麵一起照顧……咕嗬嗬嗬嗬。」


    「姆嘎-!?」


    栗棲被巡視校園兼賣巧克力香蕉的風紀委員長——紗魔夜沙姬抓住,在走廊上拖行。


    銳利就藏在走廊暗處,她「……嘖」地小聲哂舌,將小刀收回懷裏。


    「這下殺不成了。希望她不要多嘴說些有的沒的。」


    「銳利。」


    「……什麽事?」


    銳利轉過頭,身上滿是殺氣。被足以穿心的半垂眼眸狠瞪,京輔說著「沒什麽……」視線朝一旁撇開。


    「其實我隻是想說,那個……剛才對不起了?因為我——」


    「沒差。」


    「……啊?」


    「我說沒差啦!那種事別再提了,我一點也不在意!」


    銳利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她吼著回答。


    「我、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對你、對你做出那種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做什麽,討厭啦——」


    銳利抱著頭猛懊惱,人當場蹲了下去。


    「一……一想起那些事,就丟臉到不想活了……算我拜托你,京輔,能不能把剛才那些事忘掉?拜托你忘掉——」


    「我、我知道了……」


    見銳利死命央求,京輔困惑地搔搔臉頰。


    假如那時栗棲沒過來攬局,他搞不好就對銳利那個那個了……一想到這,京輔心中就充滿罪惡感。不單隻是對銳利產生罪惡感而已。就連一直愛著自己的煉子也——


    「啊,哥哥!」


    正當京輔意誌消沉時,聽到了某人用開朗的聲音叫喚自己。定睛一看,有個綁雙馬尾的少女從一旁女子廁所出來,麵帶笑容地揮著手。


    「綾花……」


    「欸嘿嘿。好巧唷,哥哥……是說,銳利姊姊在做什麽啊?」


    綾花小跑步過來後,就發現銳利一個人在那亂搔頭發,她眨了眨眼睛。這時銳利「啊!?」地恢複理智。伸手順順亂發並起身。


    「……沒、沒啊?我、我我我我、我什麽也沒做啊。」


    「好可疑。(盯…………)」


    綾花停下眨眼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銳利的臉瞧。


    「……做、做什麽?」銳利被她嚇得後退,綾花則將鼻子湊過去,在她身上聞來聞去。


    接著皺起臉龐、嘴裏小聲說著:


    「——你身上有發情母豬的騷味。」


    「咦。」


    銳利的身子一僵,綾花則抬眼猛盯著她瞧,之後又開口問話:


    「你剛才跟哥哥做什麽去了?對哥哥做什麽好事?居然趁綾花不注意的時候下手。難道說,你想對哥哥霸王硬上弓——」


    「吶,綾花!你的個展是不是很受歡迎啊?剛好就在這一帶的教室裏舉辦對吧!」


    綾花「……嗯?」地轉頭,一雙眼看向京輔。


    果不其然,理性的光芒已從眼眸中消逝。


    「對啊,就在附近唷。不過去看個展之前,綾花要先確定一件事——」


    「是、是喔!我好想看呢!」


    銳利故意提高音量,將綾花的話蓋過去。


    「既然都來了,就直接過去參觀吧?話說回來,我都還沒看過呢……啊啊,好想看看長什麽樣子喔。快帶我們過去參觀吧?」


    銳利的語氣明顯像在念台詞,綾花聽著聽著就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好啦。綾花就顧慮你的心情,不在個節骨眼上追根究柢了。不過-」


    轉身到一半時,綾花的視線朝京輔射去。


    京輔懸在半空中的心才要放下,綾花就用食指指著他的鼻尖說:


    「哥哥。綾花可不準你腳踏兩條船喔?」


    孩童的合唱聲清澈通透,嘹亮的聲音響徹教室。這裏是a棟四樓盡頭,乍看綾花的展示作品,隻有『驚人』兩個字能形容。


    牆壁、地板、天花板、窗戶、門。這些地方全貼滿照片。


    有邊將板書抄成筆記邊專心聽課的京輔、淌著汗水努力從事刑務勞動的京輔、 大口吃著午餐『剩菜蓋飯』的京輔、在廁所隔間裏站著的京輔、在澡堂洗身體的京 輔、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 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 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 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京輔,滿滿的京輔。


    看起來全都是進煉獄更生學院後偷拍的,照片數量相當晶龐大,就像動物的鱗片或別種不明物體,將教室內鋪得密密麻麻。


    大概是整體空間看起來太詭異了,沒什麽人進來參觀。綾花轉頭回望呆站在入口附近的京輔等人,接著展開雙手。


    「鏘?這就是綾花的『小小世界』?!很棒吧?全都是綾花準備的唷!」


    「「……………………」」


    「有些是拜托老師跟事務人員幫拍的就是了?嗬嗬。準備起來很花時間呢?為了讓哥哥有驚喜感,幾乎都是綾花一個人弄的……啊,當然不是隻有照片,還有這個!這也是綾花收集來的!」


    綾花喜孜孜地指向某處,那是張擺放在牆邊的長桌——上頭有著玻璃盒,裏頭排了好幾樣東西。


    有頭發、用過的衛生紙、沾血的ok繃和繃帶、沒吃完的麵包、用完沒洗的手帕、製服鈕扣、室內鞋、襪子、運動服、直笛、內褲……種類繁多,還放了以前突然從京輔身邊失蹤的東西。


    「……原來犯人就是你。」


    【圖片】


    「嗯。對不起唷,哥哥……?」


    綾花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去,接著又淚眼汪汪地仰望京輔。


    『—啊?你又把東西弄丟了喔,神穀京輔……給我差不多一點,蠢豬!真夠散漫的。當心哪天丟掉小命!去死!』


    諸如此類,京輔被久琉宮罵過好幾次,憶起那些被人修理的慘痛回憶後,熊熊怒火打心底爆升,卻在撞見綾花含淚的眼眸後,突然間煙消雲散。


    不隻這些,還有很多事想跟綾花興師問罪啦,不過……


    「……算了……我都明白,綾花……你重度戀兄,哥哥我再清楚不過……該吐槽 的地方多得不像話,我已經治不了你了。」


    「你自己還不是很戀妹……」


    銳利朝無奈的京輔發動吐槽,之後抬腿走向窗邊。


    照片貼得密密麻麻、連外頭的光都透不進來,舞那專心觀賞那些照片,嘴裏輕聲說著「好厲害唷」。


    「這裏所有展出都是綾花妹妹一個人企劃、準備的,連布置都一手包辦……感受得到綾花妹妹對京輔同學的愛,還有近乎執著的情感。啊哇哇。」


    「沒、沒錯……」


    點頭表示同意,銳利站到舞那旁邊去。兩人望向那些詭異的展示作品。


    之前綾花還在準備時,舞那和銳利打算幫忙,但她執意拒絕兩人的好意。會這麽做,八成是綾花不希望他人插手吧。不希望他人介入那個小小的世界——住滿密 密麻麻的『京輔』、綾花專屬的『世界』。隻不過,在這堆展示照片裏,有幾張還拍到京輔以外的人-就是煉子及銳利、舞那。


    其中出鏡率最高的非煉子莫屬。放眼環視四周,大概二十張裏就有一張,會看到戴著黑色防毒麵具跟耳機的女學生。


    有休息時間時跟京輔等人談笑的煉子


    、京輔吃午餐時坐旁邊吸果凍飲的煉子、 教京輔功課的煉子、抱著京輔撒嬌的煉子、用巨乳頂京輔背部的煉子、幫京輔洗背 的煉子、跟京輔同床共枕的煉子i


    「噗!?」


    「……你怎麽了,哥哥?」


    京輔突然間臉色大變,朝牆壁猛靠過去,綾花看了歪過頭、一臉不解的樣子。 在看對側照片的銳利跟舞那也是,紛紛用納悶的表情盯著京輔看。


    「你在緊張什麽啊。發現不該拍的東西嗎?」


    「哈哇哇。這裏有入浴照、上廁所的照片、換衣服的照片,全都是些不該拍的東 西……是比那些還私密的照片嗎?」


    「哈、哈哈……對、對啊……差、差差差差、差不多是那樣……」


    京輔手忙腳亂地撕下兩張照片,將它們藏到背後去,臉上扯出僵硬的笑容。


    ——怎麽會被拍到啊,偷拍的嗎!?他汗流浹背,用眼神對妹妹抗議,但綾花隻顧 著嗬嗬笑。


    將摘下的照片放入口袋,正當京輔邁開步伐,打算過去質問綾花時-


    「…………蛤?這是什麽啊……」


    「嗯?」


    銳利喃喃自語著。她舉起跟聲音同樣處於發顫狀態的手指,朝某處指去——照片拍到潛入男生宿舍澡堂的煉子,她拿巨乳當海綿,替京輔做全身沐浴。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撞見照片的京輔發出淒厲哀號。雖然想趕緊摘下回收,但照片貼的地方是天花板。而且還不隻一張。


    二張、三張、四張、五張……拍下相同畫麵的照片共有六張,全貼在那裏。雖然不方便見人的區塊已經被心型記號蓋掉了…


    「你、你這人……我是有隱約察覺到,但沒想到好色成這樣。看樣子到死都無法根治,根本是無可救藥的大變態啊!」


    「等、等等!這是誤會,誤會啊!那些都是煉子擅自——」


    「這邊這張也是她擅自倒貼嗎?怎麽看都像京輔同學主動摸煉子的胸部說……」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嗬嗬。你們好恩愛喔,哥哥。嗬嗬……」


    受到銳利和舞那冷眼注目,又被綾花用邪惡的笑容逼視,京輔當場上演崩潰戲碼。他抱住頭、塞住耳朵,聲音裏滿是羞愧:


    「……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她都不管地點是宿舍房間還是澡堂,一直對我發動攻勢……所以我才會、有點失去理智——」


    「有點?原來這叫有點啊,哦?……那邊也有稍微失去理智的照片呢?」


    「啊啊!這裏也有呢,銳利——哈唔!?這、這比剛才的……更、更剌激……啊嗚 啊嗚。」


    「嗬嗬。又沒什麽?綾花還有更激烈的照片喔?因為太過激了,所以就當作私人 收藏。你該硬的時候還是硬得起來嘛,哥哥丨」


    「……去死一死最好。」


    「啊哇哇。京輔同學果然是變態!大變態!」


    「………………」


    ——數分後。


    京輔抱住膝蓋蹲坐在教室角落,三名女生的對話紛紛鑽入耳裏。 「討厭,真是個大爛人。那家夥搞什麽啊……真是不敢相信!」


    「啊嗚啊嗚。女生應該沒辦法進男生宿舍才對……是不是零子老師幫她的?體育祭結束後,零子老師對京輔同學的印象似乎好轉了。」


    「嗯嗯。那女人總算發現哥哥的好了!今後一定要好好鞏固兩家的關係——」


    「……蛤?你們的父母不是普通人嗎?要跟煉子那種變態殺人魔交往,雙親怎麽可能認可啊……」


    「咦——真的不行嗎?」


    「一、一般來說都不可能放行的……為什麽你會認為那樣行得通呢。」


    「唔?嗯,因為爸爸跟媽媽都很崇尚自由、采取放任主義,對小孩子的事應該不會多加幹涉吧。又常常去國外出差,很少待在家裏……」


    「……原來是這樣啊?」


    「沒錯沒錯——對吧,哥哥?」


    京輔-聽到綾花詢問自己的意見,立刻抬起埋在腿間的臉,朝她應了串話:


    「……是啊,說得對。在我跟綾花長大前,老媽還會照顧我們……不過我升上中學後,老爸就出意外受重傷。說是喝醉了從月台上摔下,剛好被快速開過的電車撞飛——」


    「那樣會死人吧。」


    「聽說還被對向的特急電車淩空追撞。」


    「唔耶!?那樣不就當場沒命了。」


    「不不。他人還健在。雖然當時差點死翹翹……從那個時候開始,老媽也出去工 作,現在兩人都繞著世界奔走。」


    「真、真是難以置信……」


    「畢竟他是『非人怪物』……」people equal strit


    兩人會這麽吃驚實屬正常。跟那隻怪物老爸比起來,京輔或其他人類根本是『普通人』。不過——


    「再怎麽崇尚自由、采取放任主義也不能這樣吧,自家孩子遭遇這種不測,他們兩個還在摸什麽魚啊,真是對笨蛋父母……」


    「對吧——哥哥被抓走後,不管綾花怎麽聯絡他們,都聯絡不上……爸爸跟媽媽啊,搞不好都還沒注意到這件事呢。」


    「啊哇哇。再怎麽樣應該也不至於——」


    「誰知道。」


    銳利神情一凜。說話方式似乎在顧慮京輔跟綾花的心情——


    「對於強製入學的學生,學院應該已經對他們的家族或親屬動過某種手腳了。你們沒辦法跟父母取得聯係,搞不好是因為……」


    「沒關係啦。」


    京輔打斷銳利越說越小的聲音,口裏如此斷言。


    他「嘿咻。」一聲、從地麵上起身,邊拍掉褲子上的灰塵邊續道:


    「我家那臭老爸,他沒那麽好打發……老媽也是一樣。現在搞不好終於察覺我們


    兩個失蹤,正在氣頭上呢。看情況,很有可能跑來學院【這裏】當麵談判也說不定。」


    「嗬嗬。可能會唷?爸爸跟媽媽從各方麵來說都很怪獸呢。」


    看這對兄妹在那悠哉地打哈哈,銳利和舞那麵麵相覷。


    「唔、哼……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我是無所謂啦。」


    「怪、怪秀……說得也是,畢竟是生下你們的父母。聽起來,他們應該很厲害!」


    「——沒啦。」


    聽到舞那的話後搖搖頭,京輔扯出一抹苦笑。腦子裏回想起兩人的模樣—— 「把老爸跟老媽放在-起,並不會覺得老爸特別強……但老爸他若發起飆來,久琉宮或許會嚇到尿褲子喔?」


    『歡迎自由參觀。※但偷竊展示品將處以極刑。』


    ——立起一塊寫了上述警告標語的看板,京輔他們四人步出綾花展覽用的教室,接著離開人來人往的新校舍,沿途並未多加逗留,一行人直接前往體育館。


    滿是塗鴉的體育館排了好多摺疊椅,舞台上正按節目表流程跑,由殺人犯學生們表演各式各樣的節目。


    「大美女、大美女……這個跳過,大美女。呼嘻嘻。」


    「fa!?為什麽跳過的時候故意看我!」


    「……啊。我表演相聲時雖然負責接受吐槽【被人捅】,但私底下都是在吐槽【插】別人的喔。」


    「別看著重要部位講啦丨」


    「嘿那邊的美女!要不要跟我一起表演相聲啊?拿床鋪當舞台——」


    「我說搭檔,你別搞外遇好嗎!」


    「噗呸!?」


    京輔他們來到體育館時,紳士跟友美正在舞台上表演夫婦相聲。紳士的臉頰被金屬球棒砸個正著,口吐鮮血地飛了出去。


    「等等,友美小姐……你、你吐槽得太認真了————」


    「搞屁啊!」


    「嘎啊!?友、友美小姐!?暫停一下!劇本裏沒有這句台詞——」


    「搞屁!搞屁!搞屁!」


    「你才搞屁吧-!?」


    哀號聲大作。紳士被金屬球棒猛砸,簾幕也跟著緩緩降下。京輔他們坐在後排的觀眾席上,正在翻看煉獄祭導覽手冊——


    「我看看,剛才那是『blood veil brides』(注1)……」注1出自《ck veil brides》,為美國知名搖滾樂團。


    「接下來換煉子姊姊上場,哥哥。我們來得正好!」


    「哈哇哇。不知道紳士同學有沒有事?他好像在翻白眼抽搐……」


    「……呼哇。」


    根據時間表來看,接下來十一點半開始是煉子她們『gmk48』成員和一年 b班的學生們同台演出,好像要開樂團演唱會的樣子。


    此外,所謂的『gmk48』據煉子所說——


    『我在那邊當主力vocal ,是個由四十八人組成的dloric death eleicore 樂團唷。團員以「」的成員為主,大家在殺人任務的空檔進行活動。媽 媽發現我把腦海裏播送的^^寫成曲子,就提議說「既然都寫了……」之後取「狂 熱激殺團」的總人數,加上我的注冊商標防毒麵具,幫樂團命名,盛大出道!』


    ……以上就是gmk48的由來。一直以為是煉子隨便講講,看樣子真的存在。還不隻這樣——


    「唔哇,人好多喔……我們剛來的時候,這裏還很空欸。j 『g m k 4 8』似乎在黑社會裏也很受歡迎,體育館被擠爆了。摺疊椅的三分之二排都被清掉,用來當站立觀賞區,舞台前聚集了 一大群觀眾。他們大多穿著t恤,脖子上圍著領巾。


    t恤跟領巾都印有『gmk48』的logo ,是樂團周邊商品。


    「咦。煉子姊姊很出名嗎?」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覺在校內還滿有名的。」


    就在京輔等人眼前,摺疊椅淨空區跟觀眾席間架了鐵欄杆。欄杆另一邊被人塞爆,還有疑似跟京輔他們一樣、利用換班空檔過來的學院學生三三兩兩地混雜其中。


    因為在體育祭上大顯身手,煉子一舉「成名」,她的人氣甚至席卷整間學院, 在的粉絲人數搞不好都超過紗魔夜了……


    想到萬人迷煉子對自己死心塌地,京輔心中就有股說不出的爽勁,覺得很有優越感。心情不知不覺間高昂起來,讓他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綾花,離開演時間還有幾分鍾? j


    「還有三分鍾,哥哥。不是有時鍾可以看嗎,為什麽要問這個啊?」


    「哈哇哇。雖然很期待,心裏卻越來越緊張……我不大習慣演唱會之類的場合……啊嗚啊嗚。」


    「……呼哇。」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待在觀眾席中間等了 一會兒,接著——


    場內一直在播送的死亡金屬樂突然提高音量,所有的燈光瞬間暗去。


    一陣爆音讓人心生堵住耳朵的衝動,場內的嘈雜聲全被蓋過。就在那一刻,音 樂戛然停止,舞台打上赤紅燈光。


    布幕染得一片血紅,緩緩向上拉去。緊接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當舞台上出現幾道人影時,現場就爆出如雷歡呼。


    京輔他們也從摺疊椅上站起,用力盯著舞台看。


    舞台被剌眼的燈光照亮,在那待機的樂團成員——提著鮮紅吉他的千尋、拿著 黑色吉他擺pose耍帥的道郎、還有赤裸上半身拿貝斯的剌青男,負責操控機的鮑伯、戴著象牙色防毒麵具的鼓手煉兒等等,共七名穿著製服的學生,正英姿煥發地站在舞台上。


    帷幕完全升起,戴著防毒麵具的煉子從舞台右側登場,會場內的氣氛也隨之沸騰。但當煉子拿起麥克風時,群眾又變得鴉雀無聲。


    似乎不願錯過煉子即將要道出的話【熱場梗】——


    『巨乳!』


    擠在舞台前的觀眾聽到這句話時紛紛呆了一下。


    『呼咐-這是麥克風測試唷?啊-巨乳、巨乳!』


    「「「巨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乳——!」」


    『你們吵死了。』


    觀眾的興奮反應令煉子失笑,她邁開大步前進-腳踩在擴音器上,放眼睥睨整個會場,操著開朗的腔調說:


    『感謝各位來參加我們的演唱會!雖然「gmk48」的成員不隻我跟煉兒…… 但今天,我們將和班上同學同台演出,共八人要為大家演唱「g m k 4 8」的曲 子!本次樂團名稱就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吼到一半突然像被極限爆音【distortion】上身一樣。煉子雙手包住麥克風,上半身朝前 方深深傾斜——


    『murrrrrrrrrrrrrrrrrrdrrrrrrrrrrrrrrrrrrrrrrrfaaaaaaaaaaaaaaaih!』


    她激聲狂吼。緊接著,持續定格的七人同時采取行動,宛如炸彈炸開的重低音狂潮席卷全場。鼓組敲出混亂聲響,送來的震波幾乎要把橫隔膜震破,貝斯樂時而厚重時而輕快,凶惡的吉他回奏嗡嗡嗡地剁著鼓膜,再配上機械電子音錯綜亂舞。


    混音機傳出年輕女性的慘叫聲,dj盤前前後後地刮著——下一秒,煉子吼出 足以蓋過整個背景音樂的野獸,用凶猛的嗓音開唱。


    『——』


    「呀啊!?」「咿咿咿咿!?」


    那音量撼動大氣,綾花和舞那紛紛撝住耳朵,身體跟著瑟縮了 一下。


    這死亡噺吼真不是蓋的。『殺戮機關』mupuderg_id的聲音遠遠超越人類歌喉,再加上有麥克 風當增幅器,威力暴增好幾倍。


    若要稱作歌,這旋律未免也太過暴虐了,極度扭曲的唱腔令人聽不清歌詞,從舞台兩側的巨大播音器裏噴吐而出,化作一陣颶風掃蕩而來。


    舞台燈光異常鮮豔,雷射光劃破天際。在燈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剪影的人群朝舞台伸直手臂、陶醉地又蹬又跳。


    觀眾將這座偌大的體育館塞滿,他們全都在看舞台上躍動揮灑的八人。隻想聽這八人的音樂,將他們的表演從頭到尾看個痛快。


    站在舞台最前線,舉止狂暴、大聲高歌—一舉一動都讓觀眾情緒high到最高點的這人,正是樂團台柱煉子。


    她配合音樂激烈地舞動身體、甩動頭發,揮著滿是剌青的手帶動氣氛。那動作和歌聲讓觀眾為之瘋狂。


    「…………好強。」


    京輔對煉子的演出感到驚愕,不由得逸出呢喃。


    「啊——」這時視線正好跟舞台上的煉子對到。煉子戴著防毒麵具,沒辦法看到 那對冰藍色瞳眸。她遠在黑暗彼端,京輔不認為對方從那邊看得到自己。


    不過,剛才確實有『視線交會』的感覺。


    彷佛間,似乎還聽到煉子呼咻——地微笑、朝他吐出氣息。


    就在下一刻。狂亂的死亡嘶吼消失,改由通透的清瀅美聲取代。猛獸咆哮轉為


    少女天籟,唱起溫柔的詞曲。


    「擎……」


    歌詞都是英文,所以京輔沒辦法完全掌握意思。但他還是聽出些端倪,裏頭有 『lovej『hsrt』、『kiss』、『smile』這幾個單字,透過聲音裏蘊含的情緒,煉子想藉


    歌唱表達什麽再清楚不過。


    她想唱出對京輔的愛。


    無視朝自己伸手的龐大人群,她直勾勾地看著京輔——眼裏隻有他、持續歌唱 的煉子耀眼奪目,京輔也一樣,沒辦法移開目光。


    被那歌聲、狂想、純情、熱意,被她的人——奪去心魂,為之迷醉。乾脆就這樣……


    ——死在她手裏吧。


    瞬間,這想法浮上京輔的心頭。接著——


    煉子再度發出宛如野獸的咆哮。喪心病狂地大鬧舞台。京輔剛才被煉子的愛迷 惑,這時重拾心魂、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


    (不行不行,慢著慢著!我確實喜歡那家夥沒錯,也對她有好感、做好被殺的心 理準備了!但要我主動獻上性命,還是——)


    ……辦不到。


    煉子喜歡京輔,京輔也喜歡煉子。雖然沒有開門見山地坦承心意,但京輔他們 『兩情相悅』的事,幾乎可以說是昭然若揭。


    盡管如此,京輔還是沒有被殺,這都是煉子在體諒他吧。


    放暑假前,綾花原想任意妄為地殺掉京輔,但煉子當時說出這麽一句話:


    『會讓京輔傷心的事,我都會盡量避免去做。j 若沒辦法為了心愛之人克製自身欲念,那種愛意也不過如此。


    正因為這樣,煉子才會耐心等待。等到京輔希望煉子『殺他』的那天。等到京輔愛得夠深……


    不過目前的京輔還沒辦法徹底回應那份心情。雖然能接受開朗的開心果煉子, 卻難以接受既狂暴又失控、殺了一大票人的『殺戮機關』,他需要更多時間。用來和 煉子心意相通的時間。


    然而……


    ——思緒到這。


    煉子的咆哮聲突然止住,歌曲的拍子出現變化。配合來回彈動的吉他、幾乎要把設備彈壞的合成器【高階電子琴】狂奏,白色燈光忽明忽滅。


    在光芒閃爍的舞台上,八道黑色人影呈慢動作舞動。令人目不轉睛的演出進行到最高潮。


    跳著瘋狂舞步的煉子身影在白光中緩緩倒下。


    京輔一開始還以為是煉子在賣什麽關子。不過,事實卻不是他想的那樣。燈光不再閃爍,樂曲的拍子也恢複原先步調,但煉子並沒有起身。


    她放開麥克風,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渾然忘我、情緒激動的觀眾們發現異狀後,開始感到一頭霧水。


    樂團成員也中斷演奏,朝煉子跑過去。


    「煉子!?怎、怎麽了……你沒事吧,煉子!」


    鮑伯抱起煉子的身體、出聲呼喚她,不過對方毫無反應。煉子渾身癱軟,一點 動靜都沒有。


    「……煉、子…………?」


    劇烈的耳鳴響起。零子說過的話閃過腦海。


    『不久之後,煉子可能會死去。』


    ——不會吧。


    「啊哇哇。發、發發發發、發生什麽事了,煉子!?」


    「……會不會是中暑了?」


    「也太快了吧?才唱第一首耶……應該沒那麽熱才對。」


    「…………煉子。」


    「哥哥?你的表情好嚇人,怎麽了——」


    「煉子——」


    「呀!?」


    「京輔!?」「京輔同學!?」


    京輔推開前來關心他臉色的綾花,將吃驚的銳利和舞那拋在後頭,開始采取行動。他跨過鐵欄杆,用力推開站立區的爆滿人潮,邊分開人牆邊走向舞台。


    無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怒吼和抗議聲,京輔筆直走向煉子。強烈的恐懼和焦躁感占據腦海。京輔發狂似的叫著她的名字。


    「煉子!煉子!煉子——」


    「…………你還好吧? j


    地點來到體育館外。京輔整個人頹坐在地,綾花則出言關心。


    渾身是汗的京輔用虛弱語氣答道:「唔、嗯……費了不少力氣就是了?」抬手按 住發腫的臉頰。綾花一臉擔憂,待在她背後的銳利則「……唉」地歎了口氣。


    「真是的,在搞什麽啊……我不是說了嗎,就中暑啊?」


    「哈哈哈……說得對。抱歉,身體下意識行動……」


    ——京輔擠到最前排時,煉子已經恢複意識,她撿起掉落的麥克風,正跟大家 說明事情原委。


    剛才會昏倒單純隻是因為中暑。全怪她一開場就high過頭。


    煉子用吸管吸著運動飲料,自嘲地笑了 一聲並重整步調,接著就重拾一度中斷 的表演,完全看不出身體有哪不舒服,開始亂叫亂跳。


    剩下的時間裏,她若無其事地跑完歌單,共唱了六首。


    擔心煉子、擠到舞台前的京輔無法回到原處,被大群瘋狂人士擠來擠去,擠得 慘兮兮。


    其中最駭人的莫過於稱作『b?rep#k』【節 拍 速 搖 浪】的搖滾橋段。歌唱到一半就切入bmp【節拍速】驟降的breakdown,站立區出現一塊『mosh pit』【搖滾】區。在那塊區域裏,醉心 於音樂的觀眾互相衝撞、推擠,胡亂揮動四肢,在區域內大鬧特鬧,京輔被他們的 瘋狂行徑波及數次。


    一下子被人打中臉頰、一下子被人踢中肚子,甚至時不時有人從舞台上跳下。 京補待在舞台前方,那裏簡直跟哀鴻遍野的戰場沒兩樣。


    演唱會結束時,京輔渾身是傷。費盡九牛一 一虎之力才從體育館逃出……過程就 是如此慘烈。這時舞那「啊嗚啊嗚」地顫著牙根說:


    「剛、剛才真是太驚人了……我們一離開體育館,就有好幾名觀眾被人用擔架抬出來。還、還有人滿身是血……」


    「嗚嗚……這麽說雖然對煉子姊姊很不好意思,但綾花實在不喜歡那麽暴力的音樂。因為綾花是和平主義者。隻喜歡聽可以放鬆心情的流行樂!」


    「……說得對。姑且不論你是不是和平主義者,我也不喜歡那種音樂。歌詞都聽不清楚,又很吵……」


    對苦著臉的綾花表示讚同,銳利抬手按按耳朵。


    看完煉子她們『murder faith』帶來的表演後,四人已經累到不行,暫時無力再動。他們坐在花壇上,讓身體稍事休息。


    煉子對外宣稱是中暑,感到疑惑的京輔很想快點去找煉子問個明白,親眼確認 情況——但演唱會一結束,煉子他們身邊就湧現眾多粉絲,根本沒辦法靠近。再加 上還不曉得『超限極弑』秘密的銳利等人又跟自己一起行動,所以京輔很難開門見 山地問個明白,隻能忐忑不安地仰望天空。


    「怎麽啦,醫縣極的筱詭們?鬮捫瞰杞驅呼儽番了。」【一年級的小鬼們 你們看起來似乎累翻了】


    正當京輔仰望天空時,有人靠近他們。


    來人全身蓋滿血色毛皮,頭上長著一對耳朵。這名身穿野獸玩偶裝的詭異女學 生正是『殺人裝』——『颶風狂獸』田中?熱沃當?春代。


    她左手拿著跟玩偶裝很搭、色彩繽紛的氣球。


    「…………啊。田、田充鞋姊……」


    「步。我不適辦轎我椿岱鷲郝了,舞那?都蛇麽礁情了。」【不 我不是說叫我春代就好了嗎 都什麽交情了】


    「啊、啊哈哈……說、說得也速……春代學姊? j


    「嗯。擬撤抵疾稗過我。深違伊個牆者,耀酉字釁。」【你徹底擊敗過我。身為一個強者,要有自信。】


    春代狀似滿足地點點頭,


    用那隻毛毛手拍拍舞那的頭。


    另一方麵,舞那一臉緊張,繃住那痩小的身鼷。


    ……這也難怪。


    上個月舉行體育祭時,舞那曾在『一千公尺屠跑』中跟春代對上,摘下她一直戴著的玩偶『頭』,漂亮地取得勝利,不過——春代這女孩生性非常害羞,一被全校學生看到真實麵貌就失去理智。原本打算虐殺目擊者,卻因為大受打擊而昏倒,之後還失去記憶。


    結果,春代似乎認為『舞那=打倒自己的強者』,把舞那當成一個可敬的對手, 對她另眼看待。隻不過,一旦春代找回那段時間的記憶,肯定會立刻把舞那殺了, 所以舞那總是很害怕。就連身為旁觀者的京輔等人都跟著提心吊膽。


    會覺得春代令人發毛,自然是擔心舞那被殺掉……


    「啊嗚啊嗚。春代學姊,那個……你、你在發氣球嗎?」


    「沒錯。宋彌伊個吧。給擬。」【送你一個吧 給你】


    「……謝、些些你。」


    春代遞出一顆黃色的氣球,舞那則戰戰兢兢地接下它。


    接著春代又親切地發給京輔等人各一顆氣球,並開口道:


    「嗬嗬。這器求醫科藥醫簽源呢?蒜踅懈宋的,步刯擬捫收潛。」【這氣球一顆藥一千元呢 算學姐送的 不跟你們收錢】


    「也太貴了吧……」


    「根本是暴利啊!」


    春代「嗬嗬嗬。」地發出詭異笑聲。


    當髯,蔗不是埔蓪的器求。理投家了器畫的『要』。紙要把器求哢魄,膝理麵的棄綈,順肩咎會友『牲添』的趕決喔?」【當然,這不是普通的氣球。裏頭加了氣化的『藥』。隻要把氣球弄破,吸進裏麵的氣體,瞬間就會有『升天』的感覺喔】


    ——別賣那種東西好嗎?


    「婐瞰擬捫好巷狠類……塊西蔗咚吸塽醫下巴。綏燃耀笑過覷匯狠媒浸匯狠響載熙地地貳科。地貳科開使救事魎簽叁源,地叁科開使飼簽氜源,地增!」【我看你們好像很累……快吸這東西爽一下吧。雖然藥效過去會很沒進會很想再吸第二顆。第二顆開始就是兩千元,第三顆開始四千元,遞增」


    「好邪惡的賣法!」


    不想嗑藥嗑上癮,京輔他們全都將氣球還回去。


    春代遺憾地「……唔」了一聲,掉頭離開現場。


    走到一半時,有個跟在年輕女性身邊的孩子說「媽媽,我想要那顆氣球!」還朝春代靠過去,害京輔心情一陣複雜。


    「……我們回去吧。」


    「也好。差不多要換班了。」


    「哈哇哇。這、這裏真低好口怕……」


    「有加料的氣球啊?應該收起來備用才對。」


    京輔一行人紛紛起身,折回新校舍去。


    他們走在賓客來往的校地上,穿過『屍醬炒麵』、『人肉丸子』、『法拉利斯公牛 (注2)蓋飯』、『內臓可麗餅』等攤販成排營業的廣場,直指校舍穿堂——


    「哎呀?看看是誰來了——」


    「這不是神穀京輔跟他的『死』黨嗎。咯咯。」


    注2古希臘的刑具之一,行刑時會將人放進烤熱的公牛銅像裏,再從下麵加熱,活活將人烤


    當他們走到一半時,某種熟悉的聲音響起。


    往那邊一看,有個寫著『淩遲烤肉』的攤位,兩名以骷髏領巾遮a的男學生離 開該處,朝京輔他們走過來。


    「八崎學長……」


    「你好啊。學弟。」


    「玩得還愉快嗎,學弟。」


    他們擋住京輔等人的去路,過來這邊裝熟。


    矮矮痩痩的是三男八崎鷹景,另一名是高大魁梧的次男八崎元遙。元遙幾乎整 張臉都被繃帶包住。


    這時綾花「唔哇?」地抬手掩嘴。


    「傷得還真重呢,學長……被誰傷的啊?」


    「被你啊」


    二元遙眼底帶著殺意。綾花則天不怕地不怕地朝他吐舌——


    「啊,是嗎?嗬嗬。對不起?嘛~對於那些不痛不癢的垃圾,綾花沒辦法一一記 得唷??真抱歉?學長叫什麽名字啊?」


    「…………你想變成碎肉是吧。」


    被綾花用懶懶的語氣一激,元遙的太陽穴陣陣抽動。


    「唔耶!?綾、綾花妹妹……」舞那說著伸手拉拉她的袖子,銳利則「……唉」地按住額頭。京輔背後開始滲出冷汗。


    「喂,別挑釁敵人啦!」


    「咦?人家哪有?綾花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這家夥誰啊。」


    「咯咯。你還是一樣耐人尋味呢?」


    此時又有新的聲音加入戰局。是-直待在攤位上觀望京輔等人一舉一動、身材適中的長男鷹元,他踩著悠哉的步伐走近。


    手上握著刃長八十公分的彎刀。鷹元右手把玩武器,人來到綾花麵前站定—— 「別囂張過頭了,學妹。小心我把你綁到那上麵『轉』。」


    鷹元說著就指向在攤位上回轉的串剌牛肉。表麵烤得恰到好處,被人用刀削了好幾次。


    朝那副光景一瞥,綾花「唔……」地扭曲臉龐。


    「……哥、哥哥。綾花肚子餓了!攤位上賣的東西都可以用餐券買對吧?既然都 來了,我們就順便買些東西吃吧?啊,不過那裏的『淩遲烤肉』還什麽鬼就免了! 看起來好像很難吃。」


    綾花麵不改色地損人,惹得三兄弟互看彼此。


    「要殺嗎。」


    「殺吧。」


    「快宰了她。」


    「蛤!?等等——」


    「嗬嗬。殺得了就試試看啊。就算你們這群雜魚一起上,綾花也不怕喔??快把 他們打成豬頭,哥哥!」


    「我嗎!?」


    綾花躲到京輔背後,朝他們扮鬼臉。元遙和鷹景也拿出彎刀,將京輔等人三麵包抄。


    一些走在廣場上的賓客們興致勃勃地說「他們在做什麽啊。」「哦,要表演餘興節目嗎?」麵對殺氣騰騰的『撕裂8』,京輔盡全力安撫。


    「請你們手下留情!我替綾花道歉——」


    「「「去死吧——」」」


    想當然,三兄弟怎麽會領情。


    三兄惡狠狠地舉起凶器,京輔試圖從刀下守護綾花,事情卻在下一刻出現轉折。


    「打擾了。」


    「「「…………唔!?」」」


    一抹鮮紅色人影飛身介入,連續敲擊三兄弟的手腕,將他們手裏的凶器打落。


    一把銀白色鐵扇就停在鷹元鼻尖上——


    「……得罪了。我下手不知輕重。若你們不希望再吃更大的苦頭,最好安分一點?」


    少女冷聲威脅,她身上穿著緋色和服。


    沒想到會跟這號人物再見,京輔和綾花、銳利全都吃驚地瞪大雙眼。


    「神樂-」


    「別來無恙,姊姊,好久不見了。你怎麽穿成這樣。太適合你了,我差點被萌殺一 呢?雖然裙子好像有點短……但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相較之下某人就——」


    鐵扇依舊抵住鷹元不放,神樂的視線從女仆裝銳利身上挪開。


    她朝待在京輔背後、神情訝異的綾花眯起那對鐵鏽色眼眸——


    「……你還是一樣低能,臭綾花?俗話說笨蛋到死都不知悔改。應該讓他們殺了你,這樣或許還有得治。」


    神樂語帶嘲弄地酸人。綾花聽了隻是微微一笑——


    「你還是一樣煩人,渣神樂。戀姊情節到死都不知悔改,你應該直接被姊姊萌殺了才對,這也是為了世人好啊?」


    她出言回嗆神樂的不遜發言。


    在短短的時間裏,兩


    人默不作聲地互瞪。


    「……嘖。難得本小姐特地出手救你,真是個討人厭的臭小鬼。到底有沒有自知之明啊?」


    「有啊?我又不需要你救,哥哥會救我!綾花的哥哥才不會敗給那種貨色呢!」


    「…………好-個無藥可救的兄控。」


    「少囉嗦,你這姊控!」


    「你才閉嘴,死兄控!」


    「住口,神樂。」


    此時有人製止綾花和神樂吵嘴,那是道優雅的嗓音。


    「芙、芙蓉大人……」


    紅羽芙蓉。暗殺名門『紅羽本家』的現任當家’也是銳利和神樂的母親。芙蓉背後帶著看似隨從的能麵男女,正無奈地苦笑著-


    「神樂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就算跟銳利和綾花重逢很開心,也不該興奮成這樣。要收斂點喔?」


    「「咦。」」


    綾花和神樂聽完芙蓉一席話,紛紛表示驚訝。


    「綾、綾花是知道渣神樂很傲嬌啦……咦?原來你很中意綾花嗎。好惡心!」


    「什……怎、怎麽可能有那種事!請您別說些空穴來風的話,芙蓉大人!我怎麽 可能喜歡臭綾花啊。真是的……」


    碎碎念地發完牢騷後,神樂收回鐵扇。


    八崎三兄弟跟不上劇情發展,臉上掛著錯愕的神色,芙蓉則跟他們幾個賠不是。


    「剛才對不住了。我家成員對你們動手動腳。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


    芙蓉語氣溫婉地關切,並拾起掉在地麵上的彎刀。將彎刀交給困惑的鷹元後,


    一張嘴貼到他耳畔去——


    「下次再對她們出手試試?小心人頭落地唷。」


    「…………!?」


    鷹元聽完耳語後顫了下身體,臉色一片鐵青。芙蓉則「嗬嗬」地微笑著,慢慢 挪開臉龐。接下來似乎完全失去興致,視線從三兄弟身上撤離。


    芙蓉轉而麵向京輔等人,朝他們深深地行了個禮。


    「好久不見。京輔先生、綾花小姐……還有銳利。旁邊那位是你的朋友嗎?初次見麵,我是銳利的母親。」


    「唔耶耶!?銳利的媽媽!?初、初初初初、初次欠麵!我、我叫普十嵐五拗!跟銳 利速同班同協……啊哇哇。」


    舞那第一次碰到銳利的家人,因為太緊張了,自我介紹頻頻吃螺絲。


    這時芙蓉「哎呀呀。」地綻開笑容。


    「嗬嗬。這位朋友還真可愛。」


    「你來了啊,母親大人……雖然我一開始就猜到你會來。」


    瞥了眼落荒而逃的八崎三兄弟,銳利朝芙蓉走去。


    「是啊。這可是愛女學校辦的活動,當然要來參加了。聽說還能帶其他圈內人入場,所以就把神樂跟刃更帶來。」


    「那個色鬼跟我們分道揚鑣,跑去把妹了。」


    「這人色性好堅強……」


    「……真的。跟你有得拚呢,京輔。」


    「哪裏有得拚了?」


    「沒什麽。」


    「哎呀真是的,嗬嗬嗬。兩人感情好好。」


    眼看銳利跟京輔互賞對方白眼,芙蓉滿是微笑地望著他們。


    在她背後,身穿茶紅色工作服的能麵男女正安分地隨侍在側。


    ……是他多心了嗎?總覺得隔著這些死寂的麵具,似乎有股強烈的視線在盯著 他們看。京輔心頭泛起一陣不明騷動。


    「我、我說——」


    「銳利。」


    正當京輔想過問隨從的事時——


    芙蓉撐開用來遮擋陽光的紅色紙傘,微微傾首道:


    「能不能占用點時間?難得有機會聚聚。就跟妾身們一起逛逛吧。京輔先生和緩 花小姐也是,務必賞光……」


    「……母親大人。村正跟繚、亂沒來嗎?」


    「這個嘛。我要他們留在家裏看家。帶太多人來行動不方便……這都是為了保險起見。」


    「保險起見……?」


    「嗬嗬。」


    芙蓉微微一笑,紙傘跟著一轉。


    之後,京輔等人原本是想回冥界咖啡廳的,卻臨時決定跟紅羽家成員們一起參 觀煉獄祭。隻不過,他們也不能一聲不響地蹺掉工作,於是——


    『換班的事就放心吧!我會跟大家說的。跟他們說京輔同學、銳利和綾花妹妹有 事會晚點回去……』


    ——除去自告奮勇轉達的舞那,他們五人(加上一直沒說話的隨從共七人)開 始繞行校舍,不過……


    「請問一下,嶽母大人。您不找個地方參觀一下嗎?」


    「……我不是警告你別這樣叫嗎,臭綾花。」


    芙蓉帶頭走,綾花則朝她的背影出聲詢問,這時神樂語氣不悅地糾正她。


    芙蓉不以為意地轉頭——


    「會找個地方逛的,綾花小姐。妾身有個地方非去看看不可……但稍微逗留一下也無妨,有想去的地方盡管開口。」


    「是——我知道了,嶽母大人!」


    「…………嘖。」


    見綾花答得得意洋洋,神樂咂了下舌。她咬下剛在廣場上買的『臓器可麗餅』, 接著把餅遞給走在旁邊的銳利。吃幾口就拿給另-人吃,注視姊妹倆這種感情要好的舉動,京輔心底一陣納悶。


    ——芙蓉說『想去某個地方看看』,到底是哪啊?


    芙蓉離開穿堂、來到校舍內,把每棟校舍的各樓層都看過一遍,但自始至終都 沒展現出感興趣的模樣,就隻是淡淡地走著……


    「……母親大人?這邊再過去沒東西囉。」


    「嗬嗬嗬。沒關係,你們跟我來就對了。」


    通過靜悄悄的b棟四樓『教職員室』,不顧銳利狐疑,芙蓉繼續前進,之後推開 一扇用紅色油漆寫著『禁止進入』的鐵門。


    這跟幾小時前,銳利帶京輔上的屋頂不屬同棟大樓。芙蓉采取跟銳利一樣的手段,用開鎖道具輕而易舉地撬開鎖頭——


    「請進。有話想跟各位轉達。」


    「瞭、瞭解……」


    芙蓉將摸不著頭緒的京輔等人帶到屋頂上並關閉鐵門,再次將鐵門鎖死。兩幫 人馬在鐵攔杆和有剌鐵線圍起的屋頂中央對望。剎那間——


    毫無預馨地,京輔——被人打臉。


    「京輔!?」「哥哥!?」


    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強攻來得突然。京輔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被人揍飛,噴著鼻血跌往地麵,還朝鐵欄杆撞去。他的呼吸一窒,口裏嘔出唾沫。


    左頰被人打中,熱辣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咕唔!?怎、怎麽了——」


    京輔完全摸不著頭緒,打算從地麵上起身,這時戴著能麵的男人——剛才賞京 輔右直拳的隨從,正將拳頭折得喀喀作響,一麵朝京輔逼近。


    ——他想殺我滅口。一股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


    「母親大人!?這是怎麽一回事,快阻止他!母親大人!」


    「哥、哥哥——呀!?你做什麽,放開我!快放開我!放手啊——」


    銳利開始央求芙蓉,至於想跑過去找京輔的綾花則被能麵女——另一名隨從抓住,正胡亂揮舞四肢掙紮。


    一旁神樂「……呼哇」地打了個嗬欠。


    「可、可惡——」


    京輔擦去鼻血、朝對方狠瞪過去,一張不帶喜怒哀樂的能麵正在俯瞰他。這名 讓京輔火大的男人吐出一句簡短惡言——


    「你這臭小鬼他媽廢物啊?」


    對方一說完就雙手並用地扯住京輔的胸口,硬是將他拉起。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京輔不禁發出一


    聲「……咦」,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不會吧……難、難道你是——」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媽、媽媽媽媽、媽媽-!?」


    就在那時,綾花突然發出錯愕的哀號聲。


    當著綾花吃驚不已的麵,那名女性剝下能麵具、拔除假發,並摘去臉上的皮膚——一塊超薄特殊麵具,人靜靜地佇立著。女子用手理了理微卷的茶色頭發,眯起跟綾花十分神似的眼眸,扯出一抹戲譫的微笑。


    「yes。好久不見了,綾花?」


    「…………蛤?喂、喂喂……你怎麽會在這啊,老媽……」


    「啊,京輔也好久不見了呢。我好想你!」


    「怎麽會-」


    「那句話是我要說的啦啊啊啊!」


    京輔看到那名揮手的女性顯得相當吃驚,男人則抓住他的胸口 一拉。將麵無表情的能麵湊過去,沉著聲質問。


    「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臭小鬼?我跟早苗不是要你好好看家嗎?還把綾花托付給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混帳——」


    「嗯咕咕咕咕!?」


    「哥哥-!?」


    「直樹,你冷靜點。京輔要窒息了。」


    受跑過來的綾花跟該名女性製止,男人放開京輔。京輔何止是差點窒息,連喉嚨都快被捏爛了,他跌坐在地咳嗽,努力汲取氧氣。


    「哥、哥哥……你沒事吧?」


    居高臨下地看著受綾花關照的京輔,男人不屑地「哈!」了一聲。


    「你這臭小鬼,還是一樣弱嘛?老是那副渣樣,才會跳脫不了『普通』。這樣還敢當我的兒子,京輔?給我滾去練個一百年再來啦。」


    「可、可惡——」


    見能麵男譏笑自己,京輔咬牙切齒地瞪視他。


    …………絕對沒錯。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粗鄙蠻橫的言行舉止,最重要的是


    打親生兒子還猛掐他,絲毫不覺得歉疚,冠冕堂皇地行使暴力——


    「吵死了,臭老爸!你之前是跑去哪鬼混了?」


    ——他就是神穀直樹。


    去海外出差後就音訊全無,此人正是京輔兄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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