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京輔跟綾花的父母?」


    「正是。這兩位是神穀直樹先生和神穀早苗小姐——如假包換,是他們兩人的親生父母。」


    芙蓉重新撐起收好的紙傘,針對銳利的自言自語解答。眼前,直樹跟早苗一樣 秀出真麵目,正扯住京輔胸前的衣襟。


    「——啊?居然敢問我去哪鬼混,臭小鬼……我們幾個可是因為你的關係,差點被人殺掉欸!?」


    理著一頭黑色短發、側邊剃了些圖案,長著膽小鬼一看馬上會嚇到昏倒的凶惡 麵孔,上頭有著大大小小、數也數不清的傷痕。麵對直樹那張因怒氣而顯得凶神惡 煞的嘴臉,京輔吃驚地瞪大雙眼。


    「咦……差、差點被人殺掉?老爸嗎?誰要殺你? j


    「被你這所學院的官方人馬啦,白癡!」


    「「…………!?」」


    直樹吐出一席怒言,讓京輔和綾花目瞪口呆。緊接著,早苗立刻補充道:「正確 來說並不是學院,好像是幕後『組織』派出的殺手。」


    「才想說工作告一段落,終於可以回日本了,住的旅館卻遭人攻擊……接下來就 開始玩鬼抓人。那些家夥有夠纏人的!我們兩個被人追殺得莫名其妙,光逃就累個半死?」


    「……對啊。真的很慘。都不曉得周旋多久……」


    「嗯。差點就要上天國去了。」


    ——啊,可是可是!早苗雀躍地說著,朝直樹的背後抱去。


    「可以跟直樹在沒有電燈泡打擾的情況下四處旅行,真的很開心唷?讓我找回以前蜜月旅行的感覺。恩愛那麽多天,真的好幸福!」


    「早、早苗——」


    剎那間,直樹的狠戾麵孔放柔。他放開京輔——


    「我也覺得很幸福啊,早苗小親親!可以跟你一起亡命天涯半年,超級幸福的! 不管是婚前或婚後都-樣,全世界我最愛的就是你了,早苗寶貝?!」


    「討厭我也是,直樹達令?愛你唷!」


    看直樹跟早苗抱成一團,接吻接個不停,旁邊的人全都當場傻眼。京輔他們兄 妹倆就不用說了,就連銳利跟神樂、芙蓉也斂去微笑,換上一張撲克臉。


    「…………喂。」


    「啊?吵什麽吵,臭小鬼,少在那礙事。」


    「看一下場合嘛?」


    「你們兩個家夥才該看一下場合吧!」


    「竟敢用『家夥』來稱呼自己的父母?當心我宰了你,臭小子!」


    「哪有人會『宰了』自己的小孩啊?小心我把你幹掉,臭老爸!」


    「敢對自家老爸用『幹掉』——」


    「好了好了好了,已經夠了吧。快住手,你們兩位。」


    芙蓉啪啪啪啪地拍拍手,跳出來阻止父子倆拌嘴。


    眼看京輔和直樹用額頭互抵、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下去事情都不用辦了。感人的再會先到這打住吧,跟大家說明一下事情原委和現狀如何?」


    「——嗯。芙蓉說得沒錯。你們要收斂點,直樹、京輔。是打算讓重點停擺多久啊?」


    「哇,不愧是媽媽!居然能讓自己置身事外,迅速見風轉舵,做賊的喊抓賊,真的好會轉喔!」


    「嗬嗬。謝謝誇獎,綾花。」


    「……我又沒有在誇你。」


    「這家人是怎樣……」


    銳利和神樂完全跟不上他們的腳步,睜著眼注視京輔一家人上演鬧劇。


    京輔和父親拉開距離,重整心緒說道:


    【我是圖過後補充】


    「那個,不好意思……老爸老媽怎麽會跟紅羽家的人一起行動? 」


    他出聲詢問疑似掌握最多情報的芙蓉。


    芙蓉她們紅羽家是暗殺名門,更是黑社會的居民。既然如此,又怎麽會跟京輔兄妹的父母一起行動呢。


    「嗬嗬。這是因為,京輔先生——你們父母為了逃離『組織』殺手的追殺,在世界各地逃亡,我們紅羽家則保護兩人的人身安危,將他們藏匿起來。」


    「……你是說,紅羽家救了我的老爸老媽?」


    「沒錯。芙蓉幫了不少忙……」


    直樹靠在鐵欄杆上,叫芙蓉時並未加尊稱。


    「不管我們再怎麽逃,最後都會山窮水盡……畢竟,我們兩個還搞不清楚狀況。 例如緊咬我們不放的是哪路人?又是誰在背後指使?還有最根本的問題,為什麽要追殺我們?雖然有做過調查,但事情還是很模糊。當時主動跟我們接觸的人,就是她們紅羽家。」


    「…………原來是這樣。」


    「是喔。不過,這樣聽起來很奇怪耶?」


    京輔才剛恍然大悟,綾花就表示疑惑。


    「為什麽紅羽家的人會知道爸爸他們被追殺呢?總覺得,關係親昵得詭異。雖然隻是猜測,但紅羽家該不會跟綾花的爸爸媽媽……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吧?像是原本就認識之類的。j


    「蛤?怎麽可能有那種——」


    「是的。你說對了。」


    打斷直樹的否定說詞,芙蓉大方承認。


    瞥了眼「蛤啊!?」一聲、瞪大雙眼的直樹,她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事情都到這個分上了,紙包不住火。就坦白告訴他們吧?告訴他們,你們夫婦 倆至今都瞞了些什麽。」


    直樹陷入沉默。先是朝嘴裏說著「——瞞了些什麽」、眉頭接連皺起的京輔兄妹 一望,接著又看早苗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這才發出一聲歎息。


    他邊搔著後腦勺邊說:


    「……也好。啊——京輔。綾花。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們——」


    「什麽事啊。」「什麽事,爸爸? j


    「就是我跟早苗的工作。之前一直宣稱我們是在外商公司上班的上班族,常常 要忙著去海外出差,隨口扯了些謊話,企圓掩飾真相……其實,我跟早苗的工作是 『保鋪』」


    「……保鑣?」swsp嗎?」


    「不。不是sp。」


    直樹搖搖頭否定綾花的問題,接著繼續說道:


    「sp是『保安特警』,也就是警察,說來算是公務員吧?我跟早苗的工作並沒有那麽乾淨。我們保的主要是黑社會大老,對手幾乎都是職業殺手。」


    「「殺手-!?」」


    「yes。殺手不是都會設定殺害對象嗎?我們必須保護標的,阻止殺手殺他們,還要把敵人處理掉,這就是我們『保鑣』的工作!」 「真、真的假的……」「好厲害喔!」


    京輔為之震驚,一旁的綾花則天真無邪地閃動大眼。


    確實,直樹的身體機能強得超乎常理,肉體飽經鍛煉,身上常帶著一堆新傷,曾被人說過『你絕對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善良公民吧?』沒想到他真的在做黑的……難怪有很多地方都異於常人。


    「我、我想想……聽你這麽說……莫非也包括那件事?就是老爸被電車撞飛,身體傷得很重——」


    「對,那是騙人的。事實上是我遇到拫凶惡的殺手,被對方殺個半死。早苗會回去工作,也是因為擔心我才……」


    「我當然會擔心啊,直樹!」


    早苗摟住直樹的手,抬起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眸注視他。


    「……我以為你會死掉。假如同樣的事再次發生……在我悠哉做家事的時候,


    直樹被人給殺掉……光想就坐立難安!我也想一起當保鑣。我想保護守護客戶的直樹,在身心上都給予支持……丨」


    「早、早苗……」


    「直樹……」


    「剛才不是說了嗎,別忽略旁人感受、一直在自己


    的世界裏恩恩愛愛啦!」


    「都是因為媽媽丟下家人出走,綾花跟哥哥才會落到這種地步……算了,這樣綾花就可以跟哥哥獨處,是無所謂啦!」


    「連你也跟著放閃是想怎樣!?」


    「…………嘖。」


    某人用響亮的聲音咂了下舌。朝那一看,芙蓉正笑臉迎人地杵在原地。


    「嗬嗬嗬。你們兩個還是一樣恩愛。直樹先生、早苗小姐……妾身好羨慕你們, 嗬嗬。說真的……因為妾身的丈夫已經去世了,真的很想馬上挑其中一方砍成肉泥,讓另一方嚐嚐同樣心痛的滋味,嗬嗬嗬嗬嗬嗬。」


    「「——」」


    直樹和早苗維持抱在一起的姿勢僵住。


    數秒後,他們兩個突然從彼此身上彈開,開始安撫芙蓉。


    「等等,別衝動!我們兩個不會再放閃了……」


    「對不起!對不起,芙蓉!戀愛中的人都很盲目嘛……啊哈哈哈哈……我們應該要考慮到雅人的事才對……?」


    「抱歉!」


    直樹和早苗同時低頭道歉。


    芙蓉驚訝地說著「哎呀真稀奇」,收起那身危險的殺氣。


    「早苗小姐就算了,居然連直樹先生都坦率地道起歉來。莫非天要下紅雨不成? 還好有帶傘來。」


    「囉嗦。」


    直樹賞芙蓉一記白眼,接著直起身體,側開視線說:


    「那家夥的事,我也很惋惜啊……有時還會想說『要是他還活著就好了』。畢竟雅人跟我是至交。」


    「…………………………咦?」


    神樂、在一旁旁觀的銳利突然睜大愛困的雙眸。


    「你、你是父親大人的……至交?」


    「是的。」


    芙蓉闔上眼簾。似乎在腦海裏描繪六年前去世的丈夫身影——


    「你也知道,雅人大人來紅雨家前在當『保鑣』對吧?他以前跟直樹先生是同行,還是同事呢。」


    「什——」


    銳利看向直樹。直樹則露出一種莫名尷尬的表情——


    「嗨、你好啊……你就是雅人那家夥很寵愛的長女對吧?是不是叫銳利啊。六年前,我們兩個在喪禮上見過麵,你還有印象嗎。」


    「……我、不記得了。」


    「哈哈……我想也是。你那時年紀還很小。」


    銳利答得很困惑,直樹看了泛起苦笑。麵對前同事兼好友的女兒,他似乎有點緊張。銳利則自顧自地審視起直樹來。


    京輔張大嘴、一臉吃驚,銳利偷偷朝他送去目光,嘴裏說著:


    「我的父親跟京輔的父親是……哦?原、原來如此……這樣啊……那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我家的事吧……?」


    銳利不曉得在碎碎念些什麽,芙蓉見狀「嗬嗬」地綻放笑容。


    「關於我家女兒,之後再找個時間鄭重介紹給你們認識吧。總之就是出於上述淵源,我們紅羽才會跟他們兩位接觸。j


    「原、原來如此……」


    現在回想起來,兩個月前的暑假,京輔會被叫到紅羽家,或許就是出於這層關係也說不定。對方還真是深不可測的人呢,京輔心想。


    芙蓉姿態優雅地續道:


    「成功確保你們的雙親安然無恙後,妾身就跟他們商討後續事宜。也就是計畫如何將京輔先生跟綾花小姐——遭人陷害、被人搶走的孩子們奪回。」


    「原來——」


    ……果然沒錯。直樹也好、早苗也罷,知道自家孩子被拐進這種學院,他們個性上絕不可能默不作聲。之前才半開玩笑地說「他們搞不好會直接過來談判也說不定」,沒想到在紅羽家的幫忙下居然實現了。


    「煉獄祭時,校外人士也可以大方入校,所以妾身就讓他們扮成隨從。暗殺名門 紅羽也很擅長『欺敵』……外界絕對料想不到,跟殺手是敵對關係的兩名保鑣會與我們紅羽家交好。另外還刻意掩人耳目,平安深入虎穴。接下來就隻剩——」


    「盡情海扁他們。」


    擅自幫芙蓉接話,直樹將指節弄得喀喀作響。


    「竟敢對別人的孩子出手,還想殺掉我們兩個……光下跪可不夠消我心頭氣啊?我要把他們全都打個半死,再搜刮所有財物。跟那些蠢材敲個一兆圓當慰撫金。殺爛他們!」


    「……這樣是行不通的,妾身打算跟他們的負責人談談。雖說強行突破是最後手段,但事前就能預料到這種行動注定失敗,還會積下宿怨,實在太亂來了。這是下下策,愚蠢至極,連猴子都不會用這種笨方法。」


    「啊!?你說什麽,臭婆娘,想跟我作對嗎!」


    「好了啦,乖喔。你冷靜點,直樹。」


    直樹跟芙蓉杠上,早苗則從後頭架住他,出言安撫。


    「芙蓉說得沒錯。再說來這之前,大家不是一起敲定對策了嗎?雖然我也很喜歡直樹這種熱血性格,但有時是該用用腦沒錯。」


    「…………抱、抱歉。」


    「哎呀看看你。果然被老婆吃得死死的呢。」


    「吵死了,你這蛇蠍女。比被你掌控還要好一萬倍啦!」


    「別擔心。妾身並不想將心力花在您身上。」


    「那個,母親大人……」


    芙蓉涼涼地反擊直樹的惡言,銳利則小心翼翼地詢問她。


    「你說要把京輔他們搶回去,該不會是……」


    芙蓉答「是的」,臉上綻出一抹微笑。


    「妾身要助京輔先生跟綾花小姐從這退學。」


    「要申請讓這兩人退學,妾身打算先去見這所學院的負責人——理事長,但卻不曉得他人在哪呢。」


    「去理事長室就找得到人吧?」


    「沒錯。問題是,妾身找不到理事長室。之前趁體育祭來訪學院時,妾身曾經搜索過,但……」


    「問老師不就得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吧。」


    「說得也是。那我們就先去教職員室吧。」


    經曆一陣簡短討論後,京輔他們離開屋頂回到校舍裏,打算去四樓的教職員室報到。在煉獄更生學院裏,每位老師都有專屬辦公室。走廊上有一整排房間,芙蓉 敲敲寫有『久琉宮聖』字樣的門扉,不過——


    「……她好像不在呢。」


    裏頭無人回應。其他房間也一樣。


    目則正在舉行煉獄祭,老師們可能都出去忙了。雖然很費事,但還是去找老師 吧——正當京輔等人要下樓時,突然迎來一件意外插曲。


    「哎呀?剛才的演唱會真棒呢,煉兒。你跟煉子自然是帥到沒話說,不過班上同學也很出色?剛才太high了,弄得我全身是汗!真想快點換掉衣服,淋浴衝衝 身體——嗚呀!?」


    轉角處出現一名女性,差點跟直樹撞在一起。對方在震驚中避開,一看到直樹的臉就放聲大叫。


    「咿!?有、有有有有、有殺手——」


    「靠!你說誰是殺手,這臭女人!」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女子被怒吼的直樹嚇到整個人跳了 一下?立刻藏到旁人背後去。


    那是戴著象牙色防毒麵具、身穿製服的魁梧男子。一認出那人,就換直樹 「咕!?」地悚了 一下。早苗也跟著臉色大變地說「糟了——」兩人為了保護京輔和綾花,紛紛擋在前頭。直樹則恫嚇意味濃厚地沉聲開口 :


    「你、你這怪物……不就是之前追殺我們的家夥嗎?好久不見啦,喂。」


    身材高大的男子沒有回應。倒是京輔感到一陣吃驚。


    「咦!?追殺老爸跟老媽的人是……煉兒?」


    「——煉兒?怎麽啦臭小


    鬼,你認識他嗎。」


    「算、算是吧……」


    一個月前,京輔差點在體育祭上被煉兒殺掉,答這話時心情相當複雜。從煉兒身後探臉的女性發出「啊!」的一聲,朝京輔揮揮手。


    「京輔同學!這不是京輔同學嗎!」


    「…………你們兩個認識?」


    「算、算是……」


    早苗目光狐疑地問著,京輔則點頭應是。他朝自煉兒身後探出半張臉的人—— 銀白色頭發外加冰藍色雙眸、戴著無度數眼鏡的女性低頭問好……


    「你好,零子老師。」


    「——老師?這婆娘是老師嗎。」


    「對啊。不過她是代課老師。」


    見京輔在場似乎多少有些安心,零子的臉探到連脖子都露出來了。


    雖然號稱教師,但幾乎等同掛名,事實上並沒有從事任何教學,不過一解釋起 來就會跟零子的女兒——煉子扯上關係,所以她似乎沒有提及的意思。零子放眼環 視在場人士,這時總算注意到——


    「……咦?還以為是哪來的殺手呢,這不是獵物——說錯,這不是京輔的父母嗎!後麵的人是……是那個……紅羽家的人?咦,怎麽會出現這種離奇組合!不對,你們怎麽會出現在這?我、我不懂——」


    「想不通的話,我就解釋給你聽!」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樹靠近滿心納悶的零子,一把抓住她的頸根。接著發動蠻力將零子從煉兒背後拉出,再雙手並用地掐住她的胸口,將身體提到半空中。


    「——老師。我們是來奪回被你們搶走的小鬼頭……廢話少說,快帶我們去理事長那。」


    要是你敢不從——直樹說著將臉湊過去……


    「小心吃上苦頭啊?」


    被直樹這麽威脅,零子根本不敢吭聲,整張倏地發白。不知為何,那張嚇到僵 掉的臉越來越紅,豔麗的嘴唇頻頻顫抖。


    「苦、苦苦苦苦、苦頭……你說要給我苦頭吃……該、該該該該、該不會是……!」


    「當然。這還用說?意思就是我要讓你屈服,對你嚴刑逼供——嗯?」


    話答到一半,直樹突然間皺起眉頭。


    他詫異地看向手邊,也就是被抓起的零子胸口。


    「…………!?」


    直樹雙眼頓時瞪大。眼前是繪有『gmk48』樂團標誌的藍色半袖t恤,還有將它撐到爆的j罩杯乳房。它們受到直樹的手擠壓,正軟軟地扭曲著。害直樹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


    「咿!?要、要要要要、要被強暴了!他會把我壓在地上、用暴力讓我屈服,對我的上麵跟下麵進行拷問,讓我痛不欲生——」


    「蛤!?才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煉兒啊啊啊啊啊!快把這個強奸魔捏爛——」


    零子發出高分貝尖叫,緊接著——


    「老爸,危險!快躲開!」


    「爸爸-!?」


    靜止不動的怪物動了,抬起右手朝直樹攻擊過去。那隻手長滿厚實的筋肉,舉起時避開主人零子、朝目標掃去,眼看就要打碎直樹的頭蓋骨——


    「少在那囂張。」


    ……最後沒有打成。煉兒揮出右腕,直樹則漫不經心地舉起左手,輕鬆接下攻擊。


    「我還以為是被蚊子叮到咧?根本就乳臭未乾,臭小子。不拿下麵具就沒辦法對 付我是吧?是說摘下麵具也贏不了我啦……之前老是找我們麻煩,我就在這全數奉還給你吧——噗呼!?」


    直樹壓低嗓子示威到一半,臉頰突然遭鐵拳攻擊。


    「什——」還沒從震驚狀態中回神,鼻梁又吃了 一記左直拳——


    早苗出拳痛扁直樹,臉上帶著滿滿的笑容。接著她又扯動右拳,一麵開口道:


    「我說,直樹剛才……是不是看到色心大起啦?」


    「…………蛤?我哪有起色心——」


    「騙人!」


    「i喔噗!?」


    直樹被早苗一記右直拳打中後飛了出去,整個人栽倒在走廊上。早苗飛快地朝 他身上跨坐,連續用巴掌狂呼直樹的臉。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直樹大笨蛋——你剛才肯定起色心了! 一看到巨乳教師的巨乳就露出色胚樣!你搞外遇!這外遇搞得很明顯喔,直樹?」


    「蛤啊啊啊啊啊!?你衝著巨乳吃什麽醋——」


    「我才沒吃巨乳的醋!少在那偷偷轉移話題,你這負心漢——」


    「咦,這根本不實罪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噗!?」


    「……………………嘶咕——」


    煉兒見獵物被人搶走,不知所措地看向主人。零子一麵整理穿在上衣外的白衣,一麵輕聲說著「……啊——我已經沒事了。煉兒,stop。」


    銳利和神樂呈現傻眼狀態,芙蓉則端著驚訝的神情,一旁的綾花嘴裏說著「媽媽的嫉妒心還真重……」說得好像自己嫉妒心就不重一樣。


    「看不下去了。那對脫序夫妻是在演哪出啊……」


    ——重度處女情結的你也很令人匪夷所思啊。但京輔硬是把這句話憋回去,轉而詢問一直很在意的事。


    「零子老師。煉兒追殺我們家的人,這件事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對不起唷?這是任務。一方麵是想順便測試煉兒的實戰能 力,上頭才要我們殺掉那兩名獵物。在煉兒之前還派過其他殺手,但都失手了……上頭那些家夥等得不耐煩,就出動『狂熱激殺團』。我是沒有跟你父母直接照麵,但煉兒已經去交手過好幾次了。」


    「……那『安全裝置』呢?j


    「沒戴沒戴。不過這樣還是殺不死,說真的實在很棘手。」


    「真的假的……」


    不愧是老爸。京輔被冠上『鋼鐵人』及『百萬人斬』等稱號、受人畏懼,一回家就被罵『沒用』、『弱雞』之類的,遭人數落得慘兮兮……


    京輔老認為自己很『普通』、妄自菲薄,多半都是受這樣的家庭環境影響。


    「——所以呢?我也想問問你們,他們兩個怎麽會出現在這?」


    「是妾身帶他們來的。」


    芙蓉針對零子的疑問回答。臉上浮現溫婉可人的微笑——


    「我們紅羽家全麵提供協助,替他們撐腰。為了將京輔先生和綾花小姐——友人 夫妻的孩子從你們手裏奪回。」


    「…………哦。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啊。」


    零子的眼睛微微眯起。


    芙蓉也眯起眼睛,現場氣氛一度緊張。


    「就是這麽一回事。你們應該不想跟紅羽家為敵吧?乖乖聽從直樹先生方才那席話,帶我們去見理事長吧。若敢不從,說不準會有什麽下場……到時可不是吃點苦頭這麽簡單喔? j


    芙蓉貼至零子耳畔,在她耳邊輕喃,並「呼」地吹了口氣。


    「呀咿!?我、我知道了啦……」


    「嗬嗬。乖孩子。」


    芙蓉綻放笑容,從零子身邊離開。處女零子則按住耳朵,整張臉紅通通的。


    「接下來——早苗小姐。」


    「……嗯?什麽事,芙蓉?」


    逼直樹趴在走廊上下跪道歉之餘,不忘用腳猛踩那顆頭的早苗回首。此時直樹 全身都被修理得慘兮兮。


    「這位小姐似乎要帶我們去見理事長。別管那個性好巨乳的色老公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到了。這裏就是理事長室。」


    零子帶他們到某個地方去,那裏位在新校舍地下。一行人走下位在b棟一樓、藏身於


    樓梯旁置物櫃的樓梯,通過四道鐵門後,來到一扇門前。門牌上寫著『理事 長室』,下方還用英文字樣注記『cocytusj (柱3}。


    邊用手摩娑留在臉頰上的掌痕,直樹嘴裏嘟嚷著:


    「是想躲多深啊,這裏的理事長……」


    「怪不得妾身怎麽找都找不到。他是位謹慎的人嗎?」


    「唔?嗯。也不是謹慎啦,應該說是……重度『自閉』吧。」


    話一答完,零子就按下對講機。此外,一大群人殺過來似乎不太妥當,所以銳利跟神樂就應要求離隊。眼下,她們姊妹倆應該正結伴在煉獄祭上東逛西逛吧。


    「……沒人回應。」


    零子又按了第一 一次。那扇如金庫般的對開式門扉相當牢固,似乎得從內側開啟。門扉上還裝了監視攝影機。


    隻不過,他們等了又等就是無人回應。這時零子開始猛按對講機。


    「喂,自閉兒!有客人來了,給點反應好嗎。該不會在睡覺吧……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快回答——」


    注3希)&神話中,流於地獄最下層的悲歎之河。根據『神曲』描述,最重的大罪是「說 謊」,這些罪人必須在悲歎之河裏永受冰凍酷刑。


    『吵死了閉嘴,閉嘴吵死了。』


    透過對講機話筒,一道毫無幹勁、聽起來很厭煩的聲音流瀉而出。以女人來說算低,說是男人又太高,沙啞嗓音令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用不著按那麽多次也聽得到。聽得到,用不著按那麽多次!啊——啊——好煩喔,煩死人了。氣死我了怒,巨乳就是這點討人厭!』


    「別抱怨些有的沒的,快點開門,臭小鬼!」


    『誰理你——歐巴桑超可怕的——這有梗。』


    「哪裏有梗。快點開門,臭小鬼!」


    『好啦好啦。』


    兩人稍微吵鬧一陣後,門板上的鎖總算解開了。煉兒將門打開,之後零子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京輔等人也跟隨她的腳步入內。緊接著——


    「唔喔!?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呀啊!?這裏是怎樣,好髒喔……」


    某種光景在眼前上演,有垃圾、衣服、漫畫、dvd、玩偶——還有許多不明物體散落在地麵上,整個房間亂到不行。


    「歡迎光臨-別待太久喔!」


    在這混亂的房間中央,床鋪有如飄浮在垃圾、衣服、漫畫、dvd、玩偶海中 的孤島,身穿睡衣的女子正從床上發話。


    看不出她是幾歲的人。好像跟京輔他們同年、又好像二十歲出頭,對方生著一張端整的臉龐。隻不過,紫黑色的中短發好像剛睡醒一樣,東翹西翹的,跟發色相同的紫黑色瞳眸也帶著睡意。


    那雙眼睛看的不是來訪者,而是手裏的黑色掌上型電玩。


    零子踢開地上的垃圾,朝床鋪靠過去。


    「喂,真紀奈!現在不是悠哉打電玩的時候,這些人想——」


    「我知道。剛才全透過監視攝影機看了。全看了,透過監視攝影機!」


    吼完一連串字句後,疑似理事長的女性抬起下巴指了指。


    她藉著活動靠背機能撐起上半身,就在該名女性麵前,靠背呈拱形延伸出去, 末端有監視器螢幕。


    女子躺在床上玩電玩,伸手可及之處還放了各式各樣的物品。有音響、電子書 閱讀器、麵紙、掏耳棒、唇膏、美顏按摩器、咖啡機、零食、小型電冰箱……


    腰邊還凸出一張小桌子,放了筆記型電腦跟繪圖板。


    【我是圖過後再說】


    直視芙蓉的眼眸完全沒有笑意。芙蓉也一樣——


    「這樣啊,嗬嗬。我家女兒受您照顧了。妾身是『紅羽本家』第一 一十九代當家, 紅羽芙蓉。另外,旁邊這兩位是——」


    「神穀直樹。孩子被你們這群人渣拐去,還遭到追殺的被害者a跟……」


    「被害者b神穀早苗?我們三個都是『怪獸家長』唷?今天來此,是想讓京輔跟綾花退學。」


    被學生家長從三個方向包圍住,理事長——檻伽的表情僵硬起來。她唰唰唰地搔著亂發說:


    「原來如此,了解。你們稍等一下。我現在就去準備文件。」


    「——啊?也太乾脆了吧。」


    「對、對啊……我還以為會更困難些。沒想到理事長是個好人——」


    「你們想得美!」


    ——啪滋。


    檻伽先是在床邊的櫃子裏摸索一陣,接著就從手中丟出某樣東西,那樣東西正中早苗的臉。是黏糊糊的綠色糊狀物。一團黏液。


    檻伽「呸——」地吐出舌頭,一麵用小指掏掏耳朵——


    「要我讓學生退學?最好是啦!父母明明連半毛學費都沒出,別在那自說自話好嗎?這就是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怪獸家長啊,真煩人。居然想搶走我精心收集的人才?別開玩笑了,貧乳就是這點討厭!」


    檻伽「呼」地吹飛耳屎、態度相當挑釁,早苗聽了默默地離開床邊。


    她從鄰近地麵拾起頗有重量的家用主機,打算瞄準惡意翻寫真雜誌(巨乳)的檻伽頭部砸去——


    「稍安勿躁,早苗小姐。」


    當她高舉家用主機時,正好被芙蓉出手製止。


    「芙蓉你放手。這家夥死不了。」


    「您冷靜點。別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我揉我揉。唔?嗯,差不多c吧?你的奶子半大不小呢,太太。」


    「…………還是殺掉好了。」


    「別這樣,冷靜點。」


    眼看芙蓉被人摸胸後殺氣騰騰,換直樹出麵製止她。「……嗯,未達f還是沒辦 法歸類到巨乳。」檻伽在那自言自語,直樹則一把奪去她手裏的寫真雜誌——


    「我說理事長……別裝瘋賣傻啦?我們可是有寶貝家人遭綁,還被迫在鬼門關前遊走好幾次呢。你這樣敷衍我們實在……」


    「好痛——喂,別抓我的頭發啦,會禿——」


    「閉嘴。小心我把你跟學院一起廢了,臭娘們?」


    直樹冷著聲威嚇,檻伽見狀後為之一僵。


    她凝視那雙近在咫尺的充血眸子,睜大一雙紫黑色瞳眸。嘴角浮現出痞痞的笑容。


    「——你有那麽大的能耐嗎?」


    「當然。就好比現在,可以當場捏碎你這王八蛋的頭顱啦?」


    直樹正施展鐵爪功抓住檻伽的頭。檻伽則戳戳直樹的手,一麵大叫「投降投 降,對不起!我知道了啦!」


    她按著被人勒住的頭、眼裏泛著淚光,朝直樹猛瞪。


    「太、太扯了……我反對暴力!我們和平談判啦,用和平的方式解決?!」


    「很好。就這麽辦。」


    芙蓉立刻表態同意,將手搭在臉頰上。


    「妾身也覺得,應該盡量避免采取暴力手段才對。能夠在不見血的情況下落幕, 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檻伽「……嘖。」地哂了下舌。


    「啊——啊——煩欸……事情變得好麻煩喔。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啦。如果隻有兩個打零工的保鑣,我還能隨意宰掉他們,迅速收場!可是……有紅羽家在後麵撐腰的話,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說得是。這的幕後組織似乎頗具規模,妾身希望盡量避免正麵衝突。彼此不要結下梁子,又能找到台階下……我們應該好好坐下來談談,取得共識才對。」


    「……我認同——喂,巨乳!」


    「嗯?你在叫我嗎?」


    「這裏就隻有你是巨乳吧。其他就隻剩男人跟微乳啊。」


    「………


    …理事長自己還不是沒奶。」


    將看著胸部吐槽的早苗當空氣,檻伽出聲叫喚零子。零子正在呆立原處的煉兒 身旁無所事事,這時她邊踢開垃圾邊走至床畔。


    「什麽事?」


    「三名家長留下,你可以走人了。」


    「叫我卻是要我『走人』……你這小鬼真的很令人火大欸。」


    「你才讓人火大。每走一步就搖一下,那對奶子真的很礙眼。」


    「少、少囉嗦——」


    「——以上是那些人憋在心裏的想法喔?」


    「「…………………………」」


    早苗和芙蓉的眼底浮現殺意,檻伽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樣子隨便晃晃都會 剌激到他人,讓零子一臉鬱悶。


    「受不了。好啦,嫌我礙事,我就退場好了……你可別囂張過頭被人給殺掉。」


    「是是。到時就換你當理事長啦,巨乳。」


    「不行不行,我很忙的。」


    轉身背對漫不經心揮手的檻伽,零子朝京輔走過去。京輔站得跟大人們有段距 離、在一旁觀望事態發展,零子則將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我們出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給家長們。」


    「喔、好……」


    「別擔心,臭小鬼。」


    京輔還在猶豫要不要離開,直樹就朝他丟出一句話。態度跟平常一樣傲慢,表情玩世不恭。


    「我們幾個會想辦法啦? 一定會把你弄出這裏。包在我身上。」


    「老、老爸…………」


    沒來由地,京輔心頭一陣感動。


    一回家就吵個沒完,出去就音訊全無——說老實話,京輔不是很喜歡這位父親,但這種時候卻可靠到差點讓他哭出來。早苗也跟著祭出活力滿點的勝利手勢。


    「…………抱歉。拜托你們了,老爸、老媽……還有芙蓉夫人。」


    「嗬嗬。叫我『嶽母大人』也無妨唷。」「哈哈哈……」


    見芙蓉泛起微笑,京輔選擇苦笑以對。離去時抬頭張望四周——


    「喂——綾花!該回去囉?」


    綾花正睜眼眺望置於房間一角並展示在透明箱子裏、看起來威風凜凜的紫黑色甲胄,這時她朝京輔應了聲:「是——」


    幾分鍾前,綾花還從散亂屋內的雜物海裏挖出電貝斯,在那試彈琴弦。跟往常 一樣,做起事來我行我素。


    臨走之際,零子突然想到什麽,她停下腳步說:「……啊,對了對了。」轉頭看 向東張西望、在找地方坐的直樹跟早苗——


    「剛才沒機會跟你們說,別看真紀奈這樣,他可是『男』的喔?」


    「京輔同學。」


    通過三道門折回,零子一手搭在通往地麵的鐵門上,麵朝前方、在沒有轉頭的 情況下呼喚京輔。手裏的動作靜止。


    「若交涉順利……你會選擇退學嗎?」


    「咦?這還用——」


    才要憑直覺回答,京輔就突然間住口。


    ——從煉獄更生學院退學。自從京輔背負『殺害十二人』的冤罪、被人扔進這所學院後,他就一直渴望離開。


    之前久琉宮曾說『隻要你在畢業典禮前沒有殺任何人,又沒有喪命的話—到時候就讓你畢業回正常社會去』,此後京輔就一直以離開學院為目標而努力著。


    那是個遠在天邊的終點,如今卻因『家長出麵幹涉』這意外插曲而縮短距離、 變得近在眼前。夢想就快實現了,為什麽他卻……


    「……綾花有點不想離開。」


    京輔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才好,綾花則代替他輕喃出聲。


    「因為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嘛。雖然殺人犯很恐怖,老師比他們更恐怖,刑務勞動很累人、飯很難吃、床很難睡,不能去逛街買東西,不能看電視,沒零嘴吃……一抱怨起來就沒完沒了呢?可是,綾花覺得——」


    她緊握住小小的拳頭。


    「綾花每天都很開心唷?來這之前覺得所有人都是垃圾,學校就好像垃圾集中 營……不過,自從綾花來這後,想法就稍微改變囉?能認識不覺得他們是垃圾的 人,還能跟那些人一起過日子,綾花已經喜歡上這所學校囉?」


    「綾花…………」


    「-哥哥你呢?」


    綾花睜著水汪汪的清澈大眼,定睛凝視京輔。


    「哥哥你呢?不覺得很開心嗎?有銳利姊姊、小愛姊姊、煉子姊姊,不覺得跟大 家一起度過的曰子很開心嗎?」


    「唔——」


    京輔為之屏息。妹妹問得再直截了當不過。那眼神跟問題一樣直率不已,京輔 的視線從那對目光上移開,嘴裏擠出答案。


    「這、這個嘛……該怎麽說才好、就……」


    「……………………」


    「……………………」


    「哥哥-」


    「我們出去吧。」


    零子推開門扉。她轉頭回望京輔和綾花,臉上漾著微笑——


    「我們回去參加煉獄祭吧?我等一下要去找小聖跟其他老師,向他們說明事情原 委……對了,先不要跟學生們提起!畢竟你們兩個的退學申請還沒拍板定案。現在 就放鬆心情等候結果出爐吧。」


    「歡迎受死,可憐的主人?」


    跟零子分道揚鑣後,京輔兄妹倆回到冥界咖啡廳,身穿女仆裝的少女前來迎接、臉上堆滿笑容。然而她卻在下一秒「……嘖」了一聲。撥起用蓬鬆緞帶紮成一束的發絲,嘴裏說道:


    「還以為是客人呢,原來是你們啊。拜托從後門進來好嗎,真受不了……也太亂來了吧。去死一死。」


    「那、那個…………」


    「…………你在做什麽啊,渣神樂?」


    前來迎接京輔兄妹倆的女仆居然是銳利家老妹——紅羽神樂。


    神樂盤起從短袖裏伸出的白皙細腕,「哈!」地出聲譏笑。


    「看不就知道了,臭綾花?我在代替蹺掉班表的兩位,幫忙接待客人呢。還不都 是因為姊姊拜托我,才逼不得已下海……可不是看到姊姊做可愛的女仆打扮,進而興起想穿的念頭,最後才拜托她讓我穿的喔。就很心不甘情不願啊——」 「神樂妹妹?!來跟我們拍張照嘛。」


    「來囉?等人家一下下??」


    神樂一被客人指名就發出雀躍的聲音,外加笑臉盈盈。但一轉過來麵對京輔跟 綾花時,又馬上換回原本那張臭臉——


    「——我可是逼不得已的。」


    「根本就樂於從命吧!」


    「好喔!」


    「什……我、我才不惡丨」


    樂於從命這幾個字不否認就對了……神樂在綾花的嫌惡表現下豎起柳眉,整個人大動肝火。臉會紅成這樣,應該是出於害羞吧。她那雙腿平常都藏在和服衣權下,現在卻連大腿都跑出來見人。


    ……原來如此。不愧是銳利的妹妹,那雙腿還真美——


    「別擋路。給我進來點。」


    「好痛——!?」


    京輔看到一半就被人中途亂入的姊姊——銳利揪住耳朵,強行帶往身在隔離間內的廚房。端飲料走出廚房、身穿女仆裝的舞那「哈哇!?」一聲,差點跟京輔撞個正著。


    「會痛欸!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哼。誰叫你用猥瑣的目光看我妹妹,笨蛋。」


    「唔——」


    找不到話回嘴。望著銳利轉向一旁外加股的圓滾滾的臉頰,京輔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這時綾花進入廚房。鬼頭跟向阪正從隔間後探出頭去,嘴裏說著「好可愛喔,神樂妹妹……」「可惜的是跟姊姊一樣貧乳」,眼睛一直在偷


    看用餐區,綾花則出聲催促他們兩個說「快點工作」,接著——


    「銳利姊姊。你已經告訴大家渣神樂是妹妹了?」


    ——她開口問道。大概是把衣服借給神樂了吧,銳利脫掉女仆裝換穿製服,手邊忙著準備果汁和點心,並點點頭說:


    「……但我沒說老家是做什麽的。反正現在麻煩人物剛好不在。」


    她說的『麻煩人物』是指大野木、宇佐見和紳士吧。的確,那幾隻雄性動物若得知有神樂這號人物,肯定會興奮地嚷嚷個沒完。


    「……對了。你們那邊進展如何?」


    銳利將京輔和綾花拉到角落去,壓低聲音詢問。


    「你們去見理事長對吧。退學有望嗎?」


    「唔——」


    聽別人清楚道出『退學』一詞,京輔有瞬間遲疑。


    不過,他馬上又恢複平常心——


    「應、應該吧……雖然這所學院的理事長看起來很棘手,但有芙蓉夫人出手幫忙,至少成功避免衝突了……他們現在就在理事長室裏,用理性和平的方式商討對策。」


    「……是嗎?這樣就放心了。」


    銳利一對肩膀放鬆下來,臉上綻出微笑。雖然零子要京輔他們保密,但銳利知曉來龍去脈,所以他認為沒有對銳利保密的必要。


    仔細想想,銳利總是對自己伸出援手。


    自從遭人扔進到處都是異常分子的學院後,至今為止已經被銳利救過好幾次——


    「是說、那個……謝啦,銳利。」


    當腦海裏憶起這些往事時,感謝的話語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銳利吃驚地「咦?」了一聲,從京輔身邊退開一步。


    「你、你沒事發什麽神經啊……感覺好惡心。發生什麽事了……?」


    「不。沒事,沒什麽—」


    京輔搔搔臉頓,試圖掩飾自己的害羞。他看著鋭vkr的眼睛,道出一段話:


    「我在想或許很快就能退學,不由得心生感激。之前老是被你救……這次也是,


    若沒有銳利在,也不會跟紅羽家搭上線,老爸他們搞不好連自己被學院盯上都無感……最糟的是,我入學還不到一星期可能就被大家虐殺了。所以說,我很感激你。有你在我身邊,真的很令人慶幸。」


    鋭利雙眼大睜地僵在原地。她別開越來越羞紅的臉,視線遊移起來,陷入類似舞那的慌亂狀態,害矂地答道:


    「你、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啊……又、又沒什麽!我是願意才幫的……我對 你、那個……我喜、喜喜喜喜、喜歡——」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一陣聲響打亂氣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了!總算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喔,京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愛你愛你好愛你超愛你,愛你——」


    「喔哇啊啊啊啊!?」


    位於教室前方、隻準工作人員進入的門開了,身穿製服的煉子鑽進蔚房。她一看到京輔就跑過去,用力飛撲到他身上。


    京輔被人肉炸彈壓倒,後腦勺狠狠地撞了一下,差點沒暈死過去。


    「咕啊!?你、你冷靜點——」


    「討厭!你剛才跑去哪了?我跑遍整座校園呢!為了光速見到你,我還甩掉那些 粉絲說?!不過能順利見到你就值得了!欸嘿嘿嘿嘿嘿嘿嘿。京輔,你有來看我演 唱對不對?中途還跑到舞台前捧場呢!我好高興,都high爆了?high到想 讓大家在搖滾區裏撞死你,所以就煽動那群觀眾!呼咻——如果你不甘心,想把我蹂躪到死也沒關係——」


    「煉子!」


    看煉子坐自己身上滔滔不絕個沒完,京輔也跟著放聲大叫。


    「你冷靜點啦!先從我身上下來!」


    「咦——搞什麽?真沒情趣……你倦怠期喔?」


    煉子碎碎念發牢騷並起身,銳利則用殺人目光瞪視她。


    這時煉子抖了下身體說「有殺氣!?」立刻抬腳跳開。


    「……咦,喔喔。原來是銳利啊……你怎麽啦,眼神好像在看殺父仇人一樣?老是擺臭臉會長皺紋喔。我揉我揉。」


    「去死一死。」


    撥開煉子伸到眉心上的手指,銳利「……嘖」地咂了下舌。煉子則回說「唔 呀,好可怕喔……抖抖」,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話說回來,你也有來看我的演唱會嘛!覺得如何啊?」


    「……嘖。」


    「哎呀……你不喜歡嗎。不喜歡那種類型的音樂嗎?」


    「……嘖。」


    「這、這樣啊……沒關係啦,人各有所好嘛!銳利喜歡哪種音樂?從你給人的印象來看應該會喜歡聽甜蜜蜜情歌,不過外觀上又走龐克風。」


    「……嘖。」


    「這裏回『嘖』怪怪的吧。是說不要一直瞪人好嗎?」


    「……嘖。」


    「拜托你別嘖了好不好。」


    「……嘖。」


    「吶,綾花妹妹……該怎麽辦才好?跟銳利對話一直沒有交集耶。」


    「……還不都是因為煉子姊姊半路殺出來。你殺出來的時機太湊巧了。銳利姊姊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你卻碰巧在那個時候上演瘋狂示愛戲碼,銳利姊姊當然會 一直嘖嘖嘖。」


    綾花在不遠處靜觀其變、從頭看到尾,這時她聳聳肩並搖搖頭。


    煉子則「嘶咕——……」地歎了口氣。


    「……是、是這樣嗎。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啦,但錯應該在我……抱歉囉,銳利?」


    「去死一死。」


    「嗚嗚。對、對不起……」


    「去死一死。」


    「啊啊,這次變成去死一死連發了!」


    煉子似乎放棄跟銳利交談,改麵向京輔他們。


    「話說回來,京輔、綾花妹妹。我剛才有遇到刃更,從他那聽說了……聽說你們兩個很有可能離開學校,這件事是真的嗎?」


    「……嘶咕——是喔,真的要離開喔……」


    在綾花安排下,京輔離開教室,跟煉子一起在校園內散步。煉獄祭主要辦在新校舍及周邊地帶,其他地方顯得冷清、沒什麽人。


    他們兩人一路朝舊校舍在的方向走去,這時京輔伸手搔搔後腦勺。


    「沒啦,還不確定會不會離開。學院方麵又不一定會同意我們退學。所以說,別管了……打起精神來吧!」


    京輔出言打氣,輕輕地摸摸煉子的頭。不過,煉子絲毫不領情地拍掉他的手。


    「怎麽可能打起精神。你都——」


    她先是欲言又止了 一陣,接著就悻悻然地囁嚅道:


    「如果你成功退學,一定會很高興地走人對吧?我想也是。用關節想也知道。你又不是自願來這的,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解決算在你頭上那十二個人的其實是我,這樣的我如假包換是名大屠殺犯,還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也不曉得後續能活多久,身體都快要不行了。嘶咕——……」


    「煉子——」


    「……不曉得是不是倦怠的關係,最近身體變得更沉重了說?有時會心悸,還會呼吸困難……一方麵又會頭痛、想吐,甚至是頭暈,真的很不舒服。越來越慶幸能 用麵具遮住臉色了。」


    「真、真的嗎……」


    ……京輔對煉子的狀況心裏早就有底了,在這一刻前卻沒注意到她身體有所不適。甚至還一廂情願地慶幸她比以前更有活力。


    然而,那全是假象。


    全是煉子企圖掩飾罷了。不想讓知曉來龍去脈的京輔操心,又不希望被蒙在鼓裏的人起疑……


    一切都是假


    象,他怎麽就沒注意到呢?


    「對不起。煉子,我——」


    「騙你的!」


    「——蛤?」


    「謊話啦全是謊話,說身體不舒服都是騙你的。為了激發你的同情心,我才隨便 編造謊話來唬人!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京輔。做出這種無聊的舉動。事實上我很 健康!剛才會在演唱會時昏倒,隻是單純中暑而已啦。呼咻——」


    煉子用開朗的語氣大肆宣言,京輔卻不發一語。都還來不及開口反駁,煉子就 出聲續道:「——不過。」


    「我真的快要壞掉了。聽媽媽說,隻要我在解放一次『超限極殺』,到時候就真的」完蛋囖?雖說不用也不曉得能不能撐過半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討厭!


    煉子突然雙手並用地亂搔頭發,隔著防毒麵具猛拍臉頰。


    「我又來了!又想刺激你的同情心!抱歉京輔,真的很對不起………我沒事的!那時候解放『超限極殺』完全是我個人意願,不管是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或麵臨其他更慘的窘境,我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甚至覺得當時直接死去也無所謂!所以說,京輔你就別介意了——」


    「怎麽可能啊,笨蛋。」


    「——咦?」


    京輔緊緊抱住說個不停的煉子,讓她安靜下來。


    他不曉得自己在不爽什麽。隻覺得惱怒不已。肚子裏那一股悶氣一發不可收拾地爆升,吐出的字句也為之增溫:


    「我喜歡你啊!」


    「嘶咕!?」


    煉子的身體震了 一下。


    京輔緊摟這份溫暖說道:


    「我喜歡你。你很難受、很煩惱不是嗎……就算你願意認命、已經做好覺悟了, 還是無法左右我的想法。喜歡的人變成這樣,還是我造成的……我怎麽可能笑得出來,這張臉皮可沒那麽厚。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同情。絕對不是。」


    「京輔——」


    煉子放鬆身體,一雙手繞到京輔背後抱住他。


    她愛憐地輕撫京輔的背脊並「呼咻——」一笑。


    「……原來如此。謝謝你,京輔……我也很開心。你能回應我的心情,我高興 得快要死掉了。要是現在這個瞬間能讓心跳就此停擺,不曉得會有多開心、多幸福……?」


    煉子輕聲說著,寂靜緩緩降臨。這段時光不曉得持續了多久。


    突然間,煉子挪開身子。接著說出這麽一句話:


    「京輔。要是你真的退學……從我眼前消失。我一定會殺了你唷?」


    「…………是嗎?」


    「嗯。雖然對綾花妹妹很不好意思。事後還得去找她道歉……但我已經審慎考 慮過了,我想要的未來就隻有一種——那就是親手殺了最愛的你,將你據為己有。 這就是我想要的。再怎麽壓抑殺意、如何抹殺存在理由……我都想殺你,沒辦法斷絕這份感情。但我真的不想殺你。可以的話,我希望等到你有所回應、發自內心想 『死在我手裏』——真正兩情相悅時再下手喔?但要我等到那個時候,時間似乎有點 不夠用了……雖然你說喜歡我,但還沒進展到願意讓我殺的地步吧?」


    「…………抱歉。我——」


    「沒關係啦,用不著道歉。光是你替我擔憂就夠了。再說——」


    煉子摘下耳機,整個人朝京輔靠過去。那裸露在外的右耳貼上京輔胸膛,伸手 緊緊地抱住他——


    「……如今因為『安全裝置』的關係,殺意處於停擺狀態。所以我目前並不想殺你。完全沒有殺人的念頭。現在的我,心裏在想很平凡的——雖然對我來說這才叫異常——但我很幸運地跟你成為一對戀人,跟你結婚、共組家庭,還生下小孩,攜手共譜幸福……在想這樣的未來。」


    「煉子——」


    「就算是無法實現的未來、是短暫的情感,是一脫下麵具就會醒來的夢……但至少現在的我打從心底這麽想。你可能會離開學院,更讓我想好好珍惜現在這一刻。」


    「……是啊。」


    京輔用力回抱住煉子的身體,輕閉雙眼。那感觸、體溫、味道、呼吸、心跳、 情感……他愛這一切屬於煉子的事物、愛到無法自拔,不願與她分離。內心強烈希 望這一刻永遠持續下去。就好像作著幸福的夢中夢,沉浸在一股淡淡的、令人不舍 的滿足感裏。


    正因如此。


    ——我不想退學。


    此時此刻,京輔心中亦不由得被這層想法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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