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姬將耳朵貼在門上,還是聽不到半點聲音。
(不行,果然聽不見。)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著聳立在眼前的厚重門扉。
房內八成張設了隔絕聲音的特殊結界吧。為了防止泄漏情報。
傑涅斯迪亞王宮內的某一室——門扉的另一頭,正在舉行由傑涅斯迪亞的大臣們所召開的緊急會議。
看樣子他們是想討論今後的方針。
可想而知的,莉姬並沒有獲準入內。對他們來說,莉姬仍然是局外人。更何況在傑涅斯迪亞這個國家,女性的立場相當薄弱。因此像這種重大會議,莉姬就連旁觀都不被允許。
(這群人實在有夠小家子氣。)
莉姬不服氣地嘖了一聲。
被擄走的人可是自己的結婚對象和最愛的妹妹耶。稍微通融一下難道不行嗎?
就在此時,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莉姬的背後傳來。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啊?」
嚇了一跳的莉姬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去。
隻見眼前站著一位肩扛大劍、一臉悠哉的黑發少年。
此人就是傑涅斯迪亞王國的第一王子,亞許達·薩多。
總是給人一種天真印象的漆黑雙眼,今天更是閃爍著雀躍的光芒。
[插圖]
看到突然現身的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莉姬不禁感到疑惑。
「亞許達……?我才要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莉姬本來還以為他和大臣們都在房間裏參與會議。
「難不成……連你也不能進去嗎?」
亞許達·薩多聽了之後,不知為何卻露出了笑容。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有被刻意排擠喔。因為這次傑洛法也不在裏頭。」
亞許達的回答讓莉姬驚訝不已。
「連傑洛法也被排除在會議之外?」
這個消息對莉姬來說十分意外。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傑涅斯迪亞都給人一種由第三王子傑洛法·雷士特掌握著實權的印象。進行如此重要的會議時,有可能將他排除在外嗎?更何況,這次被擄走的人還是他的〈祭品〉。
「為什麽你們會被排除在外?」
抑製不住浮上心頭的種種疑問,莉姬開口問道。
「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啦。舉辦這類會議的時候,通常都不會邀請我們參加。」
說到這裏,亞許達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的莉姬,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在傑涅斯迪亞這個國家裏,聖獸王的權力是絕對的。因此,莉姬深信有可能站在國家頂點的人物,絕對不可能被排除在重要會議之外,然而亞許達的一番話卻是出人意表。
「這是為什麽?」
莉姬忍不住追問。
隻見亞許達的嘴角微微上揚。
「因為那些大臣擔心會鬧出人命來。」
「鬧出人命……?」
「那群沒種的膽小鬼,八成是害怕我和傑洛法一言不合,會當場大打出手吧?」
這句話讓莉姬頓時恍然大悟。
假如讓擁有聖獸的王子們參與這類的會議,搞不好會議將無法和平落幕。這就是大臣們所擔憂的。
要是哪個王子聽到討論的內容傾向對自己不利,一氣之下當場召喚出聖獸,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至於他們格外提防的對象是誰,用膝蓋想也知道。)
莉姬將視線緩緩移到亞許達身上。然而亞許達並沒有在意莉姬的視線,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
「不過這次他們的擔憂似乎是多餘的。」
話一說完,亞許達突然舉起原本扛在肩上的大劍。
直到這個時候,莉姬才注意到亞許達手上的大劍是離鞘的狀態。
對現在的莉姬來說,要預測他的下一步行動,簡直和吃飯一樣簡單。
不出所料,看到亞許達麵對門口高舉大劍後,莉姬立刻慌了手腳。
「住手……!亞許達……!?」
莉姬反射性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亞許達。就在此時,有群人影比她更快有了動作。
亞許達的直屬家臣們不曉得從哪裏冒了出來,一群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攔住亞許達。
「您可不能亂來啊!亞許達殿下!」
「就是說啊!您明白這場會議的目的是什麽嗎?」
「請您稍微有耐心一點!」
看著眼前的光景,莉姬愣了半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經莉姬這麽一問,被來自四麵八方的手腳封鎖住行動的亞許達挺起胸膛,哼了一聲。
「還會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等到礙事的家夥消失,還以為本大爺的時代終於要來臨了。誰曉得每個人都要我再等等、再等等,羅唆得要命。」
亞許達一邊回答,一邊揮舞著手上的大劍,完全不把家臣們的製止放在眼裏。
「事到如今,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更何況我是長男耶!讓我即位是天經地義的!然而那群大臣為什麽拖到現在都還遲遲做不出決定?快點麵對現實啦!如果再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將他們統統轟到天上去!」
聽了這番話之後,莉姬突然感到腦袋一陣暈眩。
隨著伊歐和希露潘娜失蹤,自己的敵人也形同消失,這一點雖然讓亞許達樂不可支,但是大臣們遲遲不願意推舉自己成為國王,卻又讓他感到相當惱火。
從剛才起,他臉上始終維持一副看似愉悅的表情,看來那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話說回來……)
莉姬回想起伊歐和希露潘娜被擄走時,大臣們驚慌失措的模樣。
得知自己國家的王位繼承人隻剩下亞許達一人的時候,所有人都臉色發青。
看到大臣們當時的反應,莉姬原本還有點同情眼前的這位第一王子……現在仔細想想,他們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緊抓著亞許達不放的家臣們,為了安撫蠻橫不講理的主人,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好雷勸解。
「我明白。您的心情我都明白。」
「您會動怒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大臣們還在進行會議當中!我看您不如先回房去吧!」
可惜亞許達無動於衷。
「我不要。」
「怎麽可以不要!」
家臣們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對於這群非得侍奉這種主人不可的家臣……莉姬打從心底感到同情。
就在第一王子和他的家臣們吵吵鬧鬧、僵持不下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的門扉突然打開了。厚重門扉所發出的嘎嘎聲響,蓋過了眾人的喧嘩聲。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總算由內側開啟的門扉上。
隨後大臣們拖著沉重的腳步,陸續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噢,各位都聚在這裏啊。」
開口的是注意到亞許達和莉姬的其中一位大臣。
剛才一直無理取鬧,讓家臣傷透腦筋的第一王子,此時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立刻開口問道:
「所以咧?討論的結果如何?」
麵對亞許達的質問,長老級的大臣緩緩地點了點頭。
「關於聖獸王的遴選,我們一致認為已經到了非做出決斷不可的時刻。於是便藉著這次的機會,研討出了一個結論。」
聽到這番話之後,莉姬的臉上露出「咦?」的表情。
(聖獸王的遴選……?)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莉姬當場愣住。
(等、等一下!?剛才的會議不是在討論如何救出伊歐及希露潘娜,而是在討論要讓誰當聖獸王嗎?)
過於訝異的莉姬頓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有一種想要用力扯頭發的衝動。莉姬頓時覺得頭暈眼花,差點站不穩。
(有沒有搞錯啊!?在討論那種事之前,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隻可惜大臣們並沒有聽見莉姬內心的呐喊。
他們仍舊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站在原地。
「自古以來,聖獸王的即位儀式都是在新月的日子舉行——因此如果在下個新月之日到來時,那兩個人還沒有回來的話,即便非我們本意,屆時還是得讓亞許達殿下即位。」
看來這就是大臣們所做出的結論。
亞許達聽了之後,吹了聲口哨,接著一臉得意洋洋地彈了一下手指。
「下個新月嗎?這點時間我倒是願意等。哎呀,真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啊!」
興高采烈的亞許達,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大臣所說的『非我們本意』這幾個字。
臉上浮現出興奮無比的表情,亞許達心滿意足地將手上的大劍重新扛回肩上,說了一聲「那我先走啦」之後,便轉身離去。
在他背後的家臣們一窩蜂地追了上去。
「亞、亞許達殿下,請等一下……!」
有如暴風一般的集團。
留在原地的莉姬,愣愣地目送一行人離去。
她的心情和喜孜孜的亞許達正好相反。
(下、下個新月……?)
莉姬想起前天晚上透過窗戶看到的月亮形狀。
雖然還有時間,但一想到已經露出缺口的月亮,莉姬仍然感到焦急萬分。
★
麵對前所未有的狀況,莉姬坐立難安,於是隨便抓了一位臣子,請對方帶自己前往傑洛法·雷士特的所在處。
傑涅斯迪亞的第三王子,不但在三位王子中擁有最多房間,而且經常變換住處。像莉姬這種不熟悉宮殿環境的人,要獨力找到他的住處是非常困難的。
莉姬抵達傑洛法的住處後,一眼就看見這位王子正在自己沒來過的新房間裏休息。
(為什麽這家夥就不能固定住在同一個房間呢?換來換去的不累呀?)
踏入寬敞得不可思讓的房間內,看到從未見過的豪華家具時,莉姬不由得感到心煩意亂。
傑涅斯迪亞的王子沒一個正常的。像這種時候,莉姬往往會產生如此的感想。
由於每位王子的個性都大不相同,沒有辦法拿來做比較,不過這三個人總是會采取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行動。
隻見傑洛法坐在位於房間中央一把作工精細的絲綢坐墊椅子上,優雅地翹著二郎腿,一對深不可測的青色眼眸正注視著莉姬。
右手靠在扶手上、托著臉頰的模樣,給人一種傲慢的感覺。
此時的莉姬根本沒有餘力去在意傑洛法的態度,隻忙著將會議所決定的事項大略說明一遞。
「到下個新月為止,已經剩沒多少時間了!」
接著莉姬忍不住質問眼前完全不動聲色的第三王子。
「都發生這種事情了,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鎮定啊?你的〈祭品〉被人擄走了耶!?」
麵對莉姬的發難,傑洛法有些不耐煩地撥了一下淡金色的頭發。
「你冷靜一點,吵死人了。」
「我怎麽冷靜得下來呀!說起來這全都是你的錯吧!?」
「我的錯?」
這句話讓傑洛法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看到他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莉姬不禁怒從中來。
「希露潘娜是你的〈祭品〉,是你應該保護的存在才對!!然而你不但沒有保護好她,甚至對她不理不睬。就是因為這樣,伊歐才會代替你被拖下水。難道你不用負起責任嗎?雖然伊歐是很不中用沒錯,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次的事情你應該要想辦法解決!!」
麵對咄咄逼人的莉姬,傑洛法的臉上仍然擺出一副懶得理她的表情。
對傑洛法的態度越來越惱怒的莉姬,終於把理性拋諸腦後,生氣地指著傑洛法的鼻子,說出心中的不滿。
「就是因為你對希露潘娜置之不理,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假如你能適度關心希露潘娜的話,搞不好事態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了!」
仔細想想,希露潘娜被人擄走,和傑洛法對她置之不理,這兩件事似乎沒什麽關聯。不過,對於不斷為希露潘娜的事情傷透腦筋的莉姬來說,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她現在幾乎是在遷怒傑洛法。
聽了莉姬的一番話後,傑洛法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和我理不理她無關。她那個人就是我行我素的,我也沒辦法。」
「我行我素?要是你肯稍微對希露潘娜展現出誠意的話——!」
「我已經展現很大的誠意了。她想要什麽東西,我都賜給她。她的願望我應該都替她實現了。」
「並不是隻要給予物質上的東西就足夠了!!希露潘娜真正想要的是受到溫柔體貼的對待啊!」
「我已經盡可能地滿足她了,要我花更多心思在她身上是不可能的事。」
傑洛法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莉姬聽了之後,顰起了雙眉。
「你根本就沒有花心思在她身上過不是嗎?她成天糾纏著伊歐,你卻沒有製止她,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麵對莉姬的質疑,傑洛法哼了一聲。
「我不認為她是那種說了就會聽的人。」
「——」
「我明白你想要偏袒親妹妹的心情,但是偏袒也要有個限度。她不是我能管得住的。放任她為所欲為已經算是我對她最大的寬容了。」
從傑洛法的話中感受不到他對希露潘娜有一絲感情。
對他而言,〈祭品〉的重要性隻有這點程度而已嗎?
希露潘娜那種嬌蠻的個性,有時連身為姐姐的莉姬都看不下去,不過在和傑洛法交談過之後,莉姬似乎明白希露潘娜會鬧脾氣的理由了。
(雖然瑪莉蕾妮將那兩人相處不好的原因歸咎於希露潘娜……但是照這種情況看來,希露潘娜會變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會把心思從冷漠又冷淡的傑洛法身上,轉移到親切又溫柔的伊歐身上,也是無可厚非的。
雖然莉姬並不認為這樣是對的,卻也不認為責任全在希露潘娜身上。
莉姬握緊了拳頭。就在此時——
背後傳來另一個聲音。
「請你不要如此責怪傑洛法。畢竟希露潘娜被擄走,損失最大的人就是傑洛法了。」
莉姬回頭一看,發現瑪莉蕾妮不知何時出現在房內。
她搖曳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直直朝著兩人走近。
看到她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莉姬又覺得有點生氣。
(硬要說起來,這個人才是萬惡的根源吧。)
「追根究柢,就是因為你對我和希露潘娜提出了奇怪的提案,事情才會發展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吧?」
瑪莉蕾妮伸手托腮,歪著腦袋。
「嗯~~伊歐之所以會被卷入,或許傑洛法是有責任也說不定。但是希露潘娜就不同了。即使當時傑洛法有在場保護她,結果恐怕也是一樣的.」
無論誰在她身邊,她都照樣會被擄走。瑪莉蕾妮低聲說道,
「何況希露潘娜又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在她身上綁繩子、把她關在安全的場所內吧?要是對希露潘娜做出那種事的話,她肯定會氣得半死的。」
不管怎麽做都不行,真是個傷腦筋的女孩。瑪莉蕾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莉姬聽了之後,頓時啞口無言。
前一段時間,莉姬為了不讓傑洛法發現希露潘娜的存在,刻意將她藏了起來。
但是那近乎囚禁的待遇,卻令希露潘娜產生了極度的不滿。
任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希露潘娜有多麽難應付。
(過去的她明明不是那樣的……)
越是了解過去的希露潘娜,就越是教人難以正視如今希露潘娜所擁有的缺點。有時候要替她說話都很難。
即使如此——
莉姬還是無法棄自己的親妹妹於不顧。
同時,對於天生具有比別人更巨大的力量之核,因此常遭受來自四麵八方之覬覦的希露潘娜,莉姬也深感憐憫與不舍。
此時莉姬問了一個憋在內心許久的疑問。
「擄走希露潘娜的人物……是那家夥嗎?」
傑洛法立刻回看了莉姬一眼。看來莉姬問的人是誰,傑洛法似乎心裏有數。但是他卻聳聳肩答道:
「不清楚。」
「不清楚……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人辦得到這種事嗎?」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沒有。不過——」
「不過什麽?」
此時傑洛法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到現場勘查了之後,發現一股異樣的氣息。」
「異樣的氣息?」
「坦白說——那股氣息——似乎和那個男人的氣息有些不同。」
莉姬一聽,不禁睜大了雙眼。
(和那個男人的氣息不同……?)
「不會吧……!這麽說來,犯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
傑洛法從容地回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衝著希露潘娜來的。」
莉姬緊咬著嘴唇。
「神獸已經是屬於傑涅斯迪亞的了,對方到底還想擄走希露潘娜做什麽?」
希露潘娜的價值在於她那巨大的力量之核。為了取得神獸,力量之核通常是越大越好。但是希露潘娜的力量之核裏早已寄宿著神獸了。」
而該神獸已經成了傑洛法的所有物,同時也成了傑涅斯迪亞的所有物。
現在的希露潘娜應該沒有遭他人綁架的價值才對。
(更何況,除了裘特裏爾之外,還有誰會想得到希露潘娜……?)
最先盯上希露潘娜的,就是那個附身在裘特裏爾身上的男人。可是就連那個男人,在看到傑洛法召喚出神獸的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然而現在……
「我不認為會有那麽多人想要得到已經名花有主的希露潘娜……」
注意到莉姬向自己投來充滿疑問的視線,瑪莉蕾妮輕輕歎了一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聽到瑪莉蕾妮的低聲呢喃後,莉姬顰起雙層。接著莉姬突然想起之前瑪莉蕾妮在自己的房間說過的話。
(難道還有其他的內情嗎……?)
正當莉姬要提問的時候,瑪莉蕾妮先開口了。
「寄宿在那孩子體內的神獸,並非專屬於傑涅斯迪亞的神獸。」
此話一出,莉姬再度睜大雙眼。
「咦……?」
「那孩子的神獸和自古以來〈降臨〉在傑涅斯迪亞的神獸有著天壤之別。我們所擁有的常識是無法適用的。」
瑪莉蕾妮的眼眸像是看見了某種無形的東西似的,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體內的神獸隻遵從於她內心的動向。我們應該更早了解到這代表著什麽樣的意義才對。」
(內心的動向……?)
「換句話說——」
「就實質意義上來說,傑洛法其實還沒有得到神獸。不對,應該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正獲得那孩子體內的神獸。」
莉姬聽了之後,連忙看向傑洛法。
雖然第三王子麵無表情,莉姬還是可以微微感受得到他的焦慮。
「為什麽?那時候傑洛法確實讓神獸降臨了不是嗎?」
「沒錯。不過那是因為當時那孩子的心還在傑洛法身上。」
「——心?」
「然而人的心卻不是永恒不變的。特別是希露潘娜那種個性的女孩,比起一般人更容易變心。」
莉姬的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低聲說了句:「難不成……」
瑪莉蕾妮點點頭道:
「你猜得沒錯。希露潘娜一旦變心,神獸的持有者也會隨之替換。真是個相當棘手的〈祭品〉。」
瑪莉蕾妮的這句話,讓莉姬倒吸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擄走他們倆的犯人……」
「多半也知道這一點吧。」
莉姬覺得渾身的力氣不斷在流失。
「不會吧……」
「異國的神獸遠超乎我們的想像呢。」
此時傑洛法也輕輕歎了一口氣。
「像那種不安定的危險神獸,無法擔綱傑涅斯迪亞的守護神。」
聽到傑洛法這句話後,莉姬吃了一驚。總覺得他的發一言中藏著某種極度危險的含意。
「傑洛法……?」
麵對產生疑惑的莉姬,他又憂鬱地歎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才獲得了神獸,真是可惜。」
「等一下,你該不會……」
傑洛法以冷漠無比的視線投向莉姬。
「沒辦法。就算這次順利把她搶回來,也難保她以後都不會變心。」
聽到這裏,莉姬頓時恍然大悟。
「你該不會是故意冷落希露潘娜的吧?」
傑洛法揚起了嘴角。
「如果她輕易就移情別戀,就證明她根本派不上用場。」
和臉上的表情相反,傑洛法的眼裏沒有一絲笑意。
那道冷酷且不祥的眼神——令莉姬感到不寒而栗。
接著莉姬勉強擠出一句話。
「你是在試探希露潘娜嗎……?」
說出這句話之後,莉姬的內心湧起了熊熊的怒火。她忍不住大聲怒斥: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失敗啦!你應該做的不是試探,而是努力抓住希露潘娜的心才對吧?自己不付諸努力,就斷定是希露潘娜不好,那根本是你的片麵之詞罷了!」
不了解情為何物的王子,淡淡地看著情緒激動的莉姬。
「我這個人不喜歡白費力氣。人心這種東西,不管怎麽做都無法防止它改變。」
傑洛法的回答讓莉姬倒吸了一口氣。
(這家夥的這一點……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無論是伊歐也好、亞許達也罷,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們都有著莉姬難以理解的部分。但其中又以傑洛法最令莉姬無法理解。
(瑪莉蕾妮還說我和傑洛法的個性比較合得來,我看她完全判斷錯誤了。)
即使對國家的觀念相近,最基本的思考模式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會合得來才奇怪。
(嚴格說起來,會和這家夥合得來的女性恐怕不存在吧。)
瑪莉蕾妮是例外中的例外。
就像是要打斷莉姬的思考般,傑洛法開口說道:
「不過,就這麽讓她落入其他人的手裏也很危險。搞不好這次她的神獸會威脅到傑涅斯迪亞也說不定。」
莉姬聽了之後,握緊了拳頭。
就算莉姬能理解他為了守護傑涅斯迪亞可以不擇手段的想法,也無法認同他的這種心態。
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難道他連曾經一度得手的〈祭品〉也想鏟除嗎?
「總而言之——眼前唯一確定的事,就是非得把她搶回來不可。」
「搶回來?」
莉姬不經意地反芻這句話。
將希露潘娜搶回來之後,傑洛法又打算怎做呢——這是莉姬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是現在的莉姬卻沒有勇氣開口詢問。
傑洛法·雷士特一旦決定了某件事,一向會貫徹到底。
隻要沒有重大的妨害。
然而現在也沒有人能阻止他。
亞許達根本不在意傑洛法的〈祭品〉會有什麽樣的命運,伊歐又不在這裏。
料想到妹妹的未來恐怕極不樂觀,莉姬連忙用力甩了甩頭。
(不,又還不能斷定這家夥一定會對希露潘娜不利。)
在最壞的情況下,自己就算拚上這條命也要保護妹妹。
現在隻能祈求被擄走的妹妹平安無事。
莉姬在心中如此想著,隨後又向傑洛法問道:
「你打算怎麽搶回希露潘娜?」
啪的一聲脆響,對於莉姬的疑問,傑洛法彈了一下手指來代替回答。
像是對那個聲音有所反應似的——一頭聖獸無聲無息地現身了。
看到這一幕,莉姬頓時屏住了呼吸。
美麗莊嚴的外表,散發出一股優雅的氣息。巨大的金眼之狼——那是傑洛法所擁有的其中一頭聖獸。
「原來它還活著啊……?」
聽到莉姬的低聲呢喃,傑洛法回答:
「它當初差點就被消滅了,後來總算是勉強保住一條命。不過這次再遭受攻擊的話,恐怕就沒救了。本來應該要設法取得其他聖獸的,隻可惜沒有時間了。」
說到這裏,傑洛法看向自己的聖獸。
他下達了一個簡短的命令。
「去吧。」
聖獸無聲無息地翻過了身,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命令。接著聖獸朝牆壁走去,作勢要離開。
莉姬一看,馬上采取了行動。
她本能地躍上了聖獸的背部。
同一時間,聖獸跳進牆麵上展開的異次元空間。
才一轉眼,莉姬和聖獸的身影就消失無蹤——
(不行,果然聽不見。)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著聳立在眼前的厚重門扉。
房內八成張設了隔絕聲音的特殊結界吧。為了防止泄漏情報。
傑涅斯迪亞王宮內的某一室——門扉的另一頭,正在舉行由傑涅斯迪亞的大臣們所召開的緊急會議。
看樣子他們是想討論今後的方針。
可想而知的,莉姬並沒有獲準入內。對他們來說,莉姬仍然是局外人。更何況在傑涅斯迪亞這個國家,女性的立場相當薄弱。因此像這種重大會議,莉姬就連旁觀都不被允許。
(這群人實在有夠小家子氣。)
莉姬不服氣地嘖了一聲。
被擄走的人可是自己的結婚對象和最愛的妹妹耶。稍微通融一下難道不行嗎?
就在此時,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莉姬的背後傳來。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啊?」
嚇了一跳的莉姬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去。
隻見眼前站著一位肩扛大劍、一臉悠哉的黑發少年。
此人就是傑涅斯迪亞王國的第一王子,亞許達·薩多。
總是給人一種天真印象的漆黑雙眼,今天更是閃爍著雀躍的光芒。
[插圖]
看到突然現身的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莉姬不禁感到疑惑。
「亞許達……?我才要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莉姬本來還以為他和大臣們都在房間裏參與會議。
「難不成……連你也不能進去嗎?」
亞許達·薩多聽了之後,不知為何卻露出了笑容。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有被刻意排擠喔。因為這次傑洛法也不在裏頭。」
亞許達的回答讓莉姬驚訝不已。
「連傑洛法也被排除在會議之外?」
這個消息對莉姬來說十分意外。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傑涅斯迪亞都給人一種由第三王子傑洛法·雷士特掌握著實權的印象。進行如此重要的會議時,有可能將他排除在外嗎?更何況,這次被擄走的人還是他的〈祭品〉。
「為什麽你們會被排除在外?」
抑製不住浮上心頭的種種疑問,莉姬開口問道。
「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啦。舉辦這類會議的時候,通常都不會邀請我們參加。」
說到這裏,亞許達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的莉姬,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在傑涅斯迪亞這個國家裏,聖獸王的權力是絕對的。因此,莉姬深信有可能站在國家頂點的人物,絕對不可能被排除在重要會議之外,然而亞許達的一番話卻是出人意表。
「這是為什麽?」
莉姬忍不住追問。
隻見亞許達的嘴角微微上揚。
「因為那些大臣擔心會鬧出人命來。」
「鬧出人命……?」
「那群沒種的膽小鬼,八成是害怕我和傑洛法一言不合,會當場大打出手吧?」
這句話讓莉姬頓時恍然大悟。
假如讓擁有聖獸的王子們參與這類的會議,搞不好會議將無法和平落幕。這就是大臣們所擔憂的。
要是哪個王子聽到討論的內容傾向對自己不利,一氣之下當場召喚出聖獸,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至於他們格外提防的對象是誰,用膝蓋想也知道。)
莉姬將視線緩緩移到亞許達身上。然而亞許達並沒有在意莉姬的視線,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
「不過這次他們的擔憂似乎是多餘的。」
話一說完,亞許達突然舉起原本扛在肩上的大劍。
直到這個時候,莉姬才注意到亞許達手上的大劍是離鞘的狀態。
對現在的莉姬來說,要預測他的下一步行動,簡直和吃飯一樣簡單。
不出所料,看到亞許達麵對門口高舉大劍後,莉姬立刻慌了手腳。
「住手……!亞許達……!?」
莉姬反射性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亞許達。就在此時,有群人影比她更快有了動作。
亞許達的直屬家臣們不曉得從哪裏冒了出來,一群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攔住亞許達。
「您可不能亂來啊!亞許達殿下!」
「就是說啊!您明白這場會議的目的是什麽嗎?」
「請您稍微有耐心一點!」
看著眼前的光景,莉姬愣了半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經莉姬這麽一問,被來自四麵八方的手腳封鎖住行動的亞許達挺起胸膛,哼了一聲。
「還會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等到礙事的家夥消失,還以為本大爺的時代終於要來臨了。誰曉得每個人都要我再等等、再等等,羅唆得要命。」
亞許達一邊回答,一邊揮舞著手上的大劍,完全不把家臣們的製止放在眼裏。
「事到如今,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更何況我是長男耶!讓我即位是天經地義的!然而那群大臣為什麽拖到現在都還遲遲做不出決定?快點麵對現實啦!如果再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將他們統統轟到天上去!」
聽了這番話之後,莉姬突然感到腦袋一陣暈眩。
隨著伊歐和希露潘娜失蹤,自己的敵人也形同消失,這一點雖然讓亞許達樂不可支,但是大臣們遲遲不願意推舉自己成為國王,卻又讓他感到相當惱火。
從剛才起,他臉上始終維持一副看似愉悅的表情,看來那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話說回來……)
莉姬回想起伊歐和希露潘娜被擄走時,大臣們驚慌失措的模樣。
得知自己國家的王位繼承人隻剩下亞許達一人的時候,所有人都臉色發青。
看到大臣們當時的反應,莉姬原本還有點同情眼前的這位第一王子……現在仔細想想,他們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緊抓著亞許達不放的家臣們,為了安撫蠻橫不講理的主人,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好雷勸解。
「我明白。您的心情我都明白。」
「您會動怒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大臣們還在進行會議當中!我看您不如先回房去吧!」
可惜亞許達無動於衷。
「我不要。」
「怎麽可以不要!」
家臣們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對於這群非得侍奉這種主人不可的家臣……莉姬打從心底感到同情。
就在第一王子和他的家臣們吵吵鬧鬧、僵持不下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的門扉突然打開了。厚重門扉所發出的嘎嘎聲響,蓋過了眾人的喧嘩聲。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總算由內側開啟的門扉上。
隨後大臣們拖著沉重的腳步,陸續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噢,各位都聚在這裏啊。」
開口的是注意到亞許達和莉姬的其中一位大臣。
剛才一直無理取鬧,讓家臣傷透腦筋的第一王子,此時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立刻開口問道:
「所以咧?討論的結果如何?」
麵對亞許達的質問,長老級的大臣緩緩地點了點頭。
「關於聖獸王的遴選,我們一致認為已經到了非做出決斷不可的時刻。於是便藉著這次的機會,研討出了一個結論。」
聽到這番話之後,莉姬的臉上露出「咦?」的表情。
(聖獸王的遴選……?)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莉姬當場愣住。
(等、等一下!?剛才的會議不是在討論如何救出伊歐及希露潘娜,而是在討論要讓誰當聖獸王嗎?)
過於訝異的莉姬頓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有一種想要用力扯頭發的衝動。莉姬頓時覺得頭暈眼花,差點站不穩。
(有沒有搞錯啊!?在討論那種事之前,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隻可惜大臣們並沒有聽見莉姬內心的呐喊。
他們仍舊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站在原地。
「自古以來,聖獸王的即位儀式都是在新月的日子舉行——因此如果在下個新月之日到來時,那兩個人還沒有回來的話,即便非我們本意,屆時還是得讓亞許達殿下即位。」
看來這就是大臣們所做出的結論。
亞許達聽了之後,吹了聲口哨,接著一臉得意洋洋地彈了一下手指。
「下個新月嗎?這點時間我倒是願意等。哎呀,真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啊!」
興高采烈的亞許達,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大臣所說的『非我們本意』這幾個字。
臉上浮現出興奮無比的表情,亞許達心滿意足地將手上的大劍重新扛回肩上,說了一聲「那我先走啦」之後,便轉身離去。
在他背後的家臣們一窩蜂地追了上去。
「亞、亞許達殿下,請等一下……!」
有如暴風一般的集團。
留在原地的莉姬,愣愣地目送一行人離去。
她的心情和喜孜孜的亞許達正好相反。
(下、下個新月……?)
莉姬想起前天晚上透過窗戶看到的月亮形狀。
雖然還有時間,但一想到已經露出缺口的月亮,莉姬仍然感到焦急萬分。
★
麵對前所未有的狀況,莉姬坐立難安,於是隨便抓了一位臣子,請對方帶自己前往傑洛法·雷士特的所在處。
傑涅斯迪亞的第三王子,不但在三位王子中擁有最多房間,而且經常變換住處。像莉姬這種不熟悉宮殿環境的人,要獨力找到他的住處是非常困難的。
莉姬抵達傑洛法的住處後,一眼就看見這位王子正在自己沒來過的新房間裏休息。
(為什麽這家夥就不能固定住在同一個房間呢?換來換去的不累呀?)
踏入寬敞得不可思讓的房間內,看到從未見過的豪華家具時,莉姬不由得感到心煩意亂。
傑涅斯迪亞的王子沒一個正常的。像這種時候,莉姬往往會產生如此的感想。
由於每位王子的個性都大不相同,沒有辦法拿來做比較,不過這三個人總是會采取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行動。
隻見傑洛法坐在位於房間中央一把作工精細的絲綢坐墊椅子上,優雅地翹著二郎腿,一對深不可測的青色眼眸正注視著莉姬。
右手靠在扶手上、托著臉頰的模樣,給人一種傲慢的感覺。
此時的莉姬根本沒有餘力去在意傑洛法的態度,隻忙著將會議所決定的事項大略說明一遞。
「到下個新月為止,已經剩沒多少時間了!」
接著莉姬忍不住質問眼前完全不動聲色的第三王子。
「都發生這種事情了,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鎮定啊?你的〈祭品〉被人擄走了耶!?」
麵對莉姬的發難,傑洛法有些不耐煩地撥了一下淡金色的頭發。
「你冷靜一點,吵死人了。」
「我怎麽冷靜得下來呀!說起來這全都是你的錯吧!?」
「我的錯?」
這句話讓傑洛法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看到他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莉姬不禁怒從中來。
「希露潘娜是你的〈祭品〉,是你應該保護的存在才對!!然而你不但沒有保護好她,甚至對她不理不睬。就是因為這樣,伊歐才會代替你被拖下水。難道你不用負起責任嗎?雖然伊歐是很不中用沒錯,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次的事情你應該要想辦法解決!!」
麵對咄咄逼人的莉姬,傑洛法的臉上仍然擺出一副懶得理她的表情。
對傑洛法的態度越來越惱怒的莉姬,終於把理性拋諸腦後,生氣地指著傑洛法的鼻子,說出心中的不滿。
「就是因為你對希露潘娜置之不理,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假如你能適度關心希露潘娜的話,搞不好事態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了!」
仔細想想,希露潘娜被人擄走,和傑洛法對她置之不理,這兩件事似乎沒什麽關聯。不過,對於不斷為希露潘娜的事情傷透腦筋的莉姬來說,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她現在幾乎是在遷怒傑洛法。
聽了莉姬的一番話後,傑洛法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和我理不理她無關。她那個人就是我行我素的,我也沒辦法。」
「我行我素?要是你肯稍微對希露潘娜展現出誠意的話——!」
「我已經展現很大的誠意了。她想要什麽東西,我都賜給她。她的願望我應該都替她實現了。」
「並不是隻要給予物質上的東西就足夠了!!希露潘娜真正想要的是受到溫柔體貼的對待啊!」
「我已經盡可能地滿足她了,要我花更多心思在她身上是不可能的事。」
傑洛法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莉姬聽了之後,顰起了雙眉。
「你根本就沒有花心思在她身上過不是嗎?她成天糾纏著伊歐,你卻沒有製止她,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麵對莉姬的質疑,傑洛法哼了一聲。
「我不認為她是那種說了就會聽的人。」
「——」
「我明白你想要偏袒親妹妹的心情,但是偏袒也要有個限度。她不是我能管得住的。放任她為所欲為已經算是我對她最大的寬容了。」
從傑洛法的話中感受不到他對希露潘娜有一絲感情。
對他而言,〈祭品〉的重要性隻有這點程度而已嗎?
希露潘娜那種嬌蠻的個性,有時連身為姐姐的莉姬都看不下去,不過在和傑洛法交談過之後,莉姬似乎明白希露潘娜會鬧脾氣的理由了。
(雖然瑪莉蕾妮將那兩人相處不好的原因歸咎於希露潘娜……但是照這種情況看來,希露潘娜會變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會把心思從冷漠又冷淡的傑洛法身上,轉移到親切又溫柔的伊歐身上,也是無可厚非的。
雖然莉姬並不認為這樣是對的,卻也不認為責任全在希露潘娜身上。
莉姬握緊了拳頭。就在此時——
背後傳來另一個聲音。
「請你不要如此責怪傑洛法。畢竟希露潘娜被擄走,損失最大的人就是傑洛法了。」
莉姬回頭一看,發現瑪莉蕾妮不知何時出現在房內。
她搖曳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直直朝著兩人走近。
看到她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莉姬又覺得有點生氣。
(硬要說起來,這個人才是萬惡的根源吧。)
「追根究柢,就是因為你對我和希露潘娜提出了奇怪的提案,事情才會發展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吧?」
瑪莉蕾妮伸手托腮,歪著腦袋。
「嗯~~伊歐之所以會被卷入,或許傑洛法是有責任也說不定。但是希露潘娜就不同了。即使當時傑洛法有在場保護她,結果恐怕也是一樣的.」
無論誰在她身邊,她都照樣會被擄走。瑪莉蕾妮低聲說道,
「何況希露潘娜又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在她身上綁繩子、把她關在安全的場所內吧?要是對希露潘娜做出那種事的話,她肯定會氣得半死的。」
不管怎麽做都不行,真是個傷腦筋的女孩。瑪莉蕾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莉姬聽了之後,頓時啞口無言。
前一段時間,莉姬為了不讓傑洛法發現希露潘娜的存在,刻意將她藏了起來。
但是那近乎囚禁的待遇,卻令希露潘娜產生了極度的不滿。
任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希露潘娜有多麽難應付。
(過去的她明明不是那樣的……)
越是了解過去的希露潘娜,就越是教人難以正視如今希露潘娜所擁有的缺點。有時候要替她說話都很難。
即使如此——
莉姬還是無法棄自己的親妹妹於不顧。
同時,對於天生具有比別人更巨大的力量之核,因此常遭受來自四麵八方之覬覦的希露潘娜,莉姬也深感憐憫與不舍。
此時莉姬問了一個憋在內心許久的疑問。
「擄走希露潘娜的人物……是那家夥嗎?」
傑洛法立刻回看了莉姬一眼。看來莉姬問的人是誰,傑洛法似乎心裏有數。但是他卻聳聳肩答道:
「不清楚。」
「不清楚……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人辦得到這種事嗎?」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沒有。不過——」
「不過什麽?」
此時傑洛法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到現場勘查了之後,發現一股異樣的氣息。」
「異樣的氣息?」
「坦白說——那股氣息——似乎和那個男人的氣息有些不同。」
莉姬一聽,不禁睜大了雙眼。
(和那個男人的氣息不同……?)
「不會吧……!這麽說來,犯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
傑洛法從容地回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衝著希露潘娜來的。」
莉姬緊咬著嘴唇。
「神獸已經是屬於傑涅斯迪亞的了,對方到底還想擄走希露潘娜做什麽?」
希露潘娜的價值在於她那巨大的力量之核。為了取得神獸,力量之核通常是越大越好。但是希露潘娜的力量之核裏早已寄宿著神獸了。」
而該神獸已經成了傑洛法的所有物,同時也成了傑涅斯迪亞的所有物。
現在的希露潘娜應該沒有遭他人綁架的價值才對。
(更何況,除了裘特裏爾之外,還有誰會想得到希露潘娜……?)
最先盯上希露潘娜的,就是那個附身在裘特裏爾身上的男人。可是就連那個男人,在看到傑洛法召喚出神獸的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然而現在……
「我不認為會有那麽多人想要得到已經名花有主的希露潘娜……」
注意到莉姬向自己投來充滿疑問的視線,瑪莉蕾妮輕輕歎了一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聽到瑪莉蕾妮的低聲呢喃後,莉姬顰起雙層。接著莉姬突然想起之前瑪莉蕾妮在自己的房間說過的話。
(難道還有其他的內情嗎……?)
正當莉姬要提問的時候,瑪莉蕾妮先開口了。
「寄宿在那孩子體內的神獸,並非專屬於傑涅斯迪亞的神獸。」
此話一出,莉姬再度睜大雙眼。
「咦……?」
「那孩子的神獸和自古以來〈降臨〉在傑涅斯迪亞的神獸有著天壤之別。我們所擁有的常識是無法適用的。」
瑪莉蕾妮的眼眸像是看見了某種無形的東西似的,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體內的神獸隻遵從於她內心的動向。我們應該更早了解到這代表著什麽樣的意義才對。」
(內心的動向……?)
「換句話說——」
「就實質意義上來說,傑洛法其實還沒有得到神獸。不對,應該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正獲得那孩子體內的神獸。」
莉姬聽了之後,連忙看向傑洛法。
雖然第三王子麵無表情,莉姬還是可以微微感受得到他的焦慮。
「為什麽?那時候傑洛法確實讓神獸降臨了不是嗎?」
「沒錯。不過那是因為當時那孩子的心還在傑洛法身上。」
「——心?」
「然而人的心卻不是永恒不變的。特別是希露潘娜那種個性的女孩,比起一般人更容易變心。」
莉姬的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低聲說了句:「難不成……」
瑪莉蕾妮點點頭道:
「你猜得沒錯。希露潘娜一旦變心,神獸的持有者也會隨之替換。真是個相當棘手的〈祭品〉。」
瑪莉蕾妮的這句話,讓莉姬倒吸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擄走他們倆的犯人……」
「多半也知道這一點吧。」
莉姬覺得渾身的力氣不斷在流失。
「不會吧……」
「異國的神獸遠超乎我們的想像呢。」
此時傑洛法也輕輕歎了一口氣。
「像那種不安定的危險神獸,無法擔綱傑涅斯迪亞的守護神。」
聽到傑洛法這句話後,莉姬吃了一驚。總覺得他的發一言中藏著某種極度危險的含意。
「傑洛法……?」
麵對產生疑惑的莉姬,他又憂鬱地歎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才獲得了神獸,真是可惜。」
「等一下,你該不會……」
傑洛法以冷漠無比的視線投向莉姬。
「沒辦法。就算這次順利把她搶回來,也難保她以後都不會變心。」
聽到這裏,莉姬頓時恍然大悟。
「你該不會是故意冷落希露潘娜的吧?」
傑洛法揚起了嘴角。
「如果她輕易就移情別戀,就證明她根本派不上用場。」
和臉上的表情相反,傑洛法的眼裏沒有一絲笑意。
那道冷酷且不祥的眼神——令莉姬感到不寒而栗。
接著莉姬勉強擠出一句話。
「你是在試探希露潘娜嗎……?」
說出這句話之後,莉姬的內心湧起了熊熊的怒火。她忍不住大聲怒斥: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失敗啦!你應該做的不是試探,而是努力抓住希露潘娜的心才對吧?自己不付諸努力,就斷定是希露潘娜不好,那根本是你的片麵之詞罷了!」
不了解情為何物的王子,淡淡地看著情緒激動的莉姬。
「我這個人不喜歡白費力氣。人心這種東西,不管怎麽做都無法防止它改變。」
傑洛法的回答讓莉姬倒吸了一口氣。
(這家夥的這一點……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無論是伊歐也好、亞許達也罷,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們都有著莉姬難以理解的部分。但其中又以傑洛法最令莉姬無法理解。
(瑪莉蕾妮還說我和傑洛法的個性比較合得來,我看她完全判斷錯誤了。)
即使對國家的觀念相近,最基本的思考模式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會合得來才奇怪。
(嚴格說起來,會和這家夥合得來的女性恐怕不存在吧。)
瑪莉蕾妮是例外中的例外。
就像是要打斷莉姬的思考般,傑洛法開口說道:
「不過,就這麽讓她落入其他人的手裏也很危險。搞不好這次她的神獸會威脅到傑涅斯迪亞也說不定。」
莉姬聽了之後,握緊了拳頭。
就算莉姬能理解他為了守護傑涅斯迪亞可以不擇手段的想法,也無法認同他的這種心態。
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難道他連曾經一度得手的〈祭品〉也想鏟除嗎?
「總而言之——眼前唯一確定的事,就是非得把她搶回來不可。」
「搶回來?」
莉姬不經意地反芻這句話。
將希露潘娜搶回來之後,傑洛法又打算怎做呢——這是莉姬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是現在的莉姬卻沒有勇氣開口詢問。
傑洛法·雷士特一旦決定了某件事,一向會貫徹到底。
隻要沒有重大的妨害。
然而現在也沒有人能阻止他。
亞許達根本不在意傑洛法的〈祭品〉會有什麽樣的命運,伊歐又不在這裏。
料想到妹妹的未來恐怕極不樂觀,莉姬連忙用力甩了甩頭。
(不,又還不能斷定這家夥一定會對希露潘娜不利。)
在最壞的情況下,自己就算拚上這條命也要保護妹妹。
現在隻能祈求被擄走的妹妹平安無事。
莉姬在心中如此想著,隨後又向傑洛法問道:
「你打算怎麽搶回希露潘娜?」
啪的一聲脆響,對於莉姬的疑問,傑洛法彈了一下手指來代替回答。
像是對那個聲音有所反應似的——一頭聖獸無聲無息地現身了。
看到這一幕,莉姬頓時屏住了呼吸。
美麗莊嚴的外表,散發出一股優雅的氣息。巨大的金眼之狼——那是傑洛法所擁有的其中一頭聖獸。
「原來它還活著啊……?」
聽到莉姬的低聲呢喃,傑洛法回答:
「它當初差點就被消滅了,後來總算是勉強保住一條命。不過這次再遭受攻擊的話,恐怕就沒救了。本來應該要設法取得其他聖獸的,隻可惜沒有時間了。」
說到這裏,傑洛法看向自己的聖獸。
他下達了一個簡短的命令。
「去吧。」
聖獸無聲無息地翻過了身,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命令。接著聖獸朝牆壁走去,作勢要離開。
莉姬一看,馬上采取了行動。
她本能地躍上了聖獸的背部。
同一時間,聖獸跳進牆麵上展開的異次元空間。
才一轉眼,莉姬和聖獸的身影就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