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遭景象的改變,莉姬隻有一瞬間感到驚訝。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比起探究這個問題,莉姬更想確認在自己眼前的裘特裏爾的臉。
映入莉姬眼簾的是接近黑色的深色眼眸。
不知不覺間,她把裘特裏爾的手腕抓得更緊了。
「公主殿下——莉姬……?」
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莉姬這才回過神來。
「啊、啊~~……不好意思……」
莉姬慌張地鬆開了手。
「莉姬……」
雖然在公開場合中,裘特裏爾會稱呼莉姬為「公主殿下」,不過私底下一向都是直呼她的名字。
這種親昵的叫法讓莉姬感到非常懷念。
同時又覺得有些心痛。
和他在多雷納王國所度過的生活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感覺上卻好像是陳年往事似的。
「你怎麽那身打扮呢?」
被裘特裏爾這麽一問,莉姬才想起自己身穿著純白的禮服。
「我剛才在結婚。」
簡短的回答之後,莉姬察覺到裘特裏爾倒吸了一口氣。
「你和希露潘娜私奔之後,發生了很多事。父王還命令我代替希露潘娜前來傑涅斯迪亞,我差點就沒命了耶。」
聽了這番話後,裘特裏爾的眼眸顯得有些黯淡。
「對不起,莉姬。」
「算了啦,反正我僥幸活下來了。」
接著莉姬雙手環胸,直直盯著裘特裏爾。
「所以呢?你有沒有什麽藉口要對我說的?」
裘特裏爾大概是明白莉姬的言下之意了吧。
他一臉尷尬地垂下目光。
「——」
「因為未婚夫跟別人跑了,使得我淪為別人的笑柄耶。」
似乎是感受到了莉姬的聲音裏蘊含的譴責之意,裘特裏爾像是做好了覺悟般,抬起頭來望著莉姬說道。
「無論受到什麽樣的責罰,都是我罪有應得。」
看著這樣的裘特裏爾,莉姬輕輕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在私奔之前不跟我說實話?」
莉姬把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憋在內心深處的心裏話吐了出來。
「為什麽你不老實告訴我,你喜歡希露潘娜?如果你肯對我說實話的話……我也會真心祝福你們的。」
未婚夫以那種形式離開自己,就算是莉姬也會受到內心創傷。
——其實莉姬心裏明白,即使知道實情也無濟於事。
即使他對莉姬說了實話,傑洛法也不可能會放棄希露潘娜。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私奔。
但是這兩個人有沒有想過,這一逃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
不隻是莉姬個人,就連祖國都一度麵臨存亡危機。
(假如那時候能先來找我商量的話——)
縱使自己無能為力,也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果。就算到最後莉姬還是得代替希露潘娜來到傑涅斯迪亞,也一定會有截然不同的心境——莉姬不禁這麽想。
「那是……」
「不管怎麽說,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此話一出,裘特裏爾顯得深受打擊。
「我明白,我自己也這麽認為。」
臉上露出願意接受任何懲罰的表情,裘特裏爾無奈地說道:
「不過,那時候我真的無法不管希露潘娜。她哭著說與其嫁到傑涅斯迪亞去,她寧願選擇一死,聽到她這麽說,我實在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聽了這番話後,莉姬顰起眉頭。
「這麽說來,你是被希露潘娜逼的羅?」
裘特裏爾露出尷尬的表情。
八成是說中了吧。
多雷納王國裏沒人能抵抗希露潘娜的淚水。
她是在眾人的百般嗬護下長大、猶如寶石一般的公主。
而且莉姬從小就知道裘特裏爾雖然和自己立場不同,卻都一樣疼愛著希露潘娜。
(的確……這家夥沒有勇氣對哭泣的希露潘娜置之不理。)
不,就算對方不是希露潘娜,或許結果也是一樣的吧。一旦看到眼前有少女正在哭泣,個性溫柔的裘特裏爾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所以……他才會順著希露潘娜的意思……然而這個決定卻成了不幸的開端。
好不容易為了希露潘娜舍棄了一切,結果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守護好希露潘娜。
不僅如此,他還被封住聲音、甚至被可怕的靈魂占據了身體……
想到這裏,莉姬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一種異樣的感受困擾著她。
(等一下……?怎麽回事?)
莉姬一麵凝視著裘特裏爾,一麵尋找異樣感的根源所在。
然後——
「你能說話了?」
「咦——?」
對於莉姬突如其來的疑問,裘特裏爾顯得有些詫異。
「上次見麵的時候,你不是被封住了聲音嗎?」
裘特裏爾一聽,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你在說什麽?」
「就是因為希露潘娜愛上你的緣故——」
話說到一半,莉姬想到一件事。接著她握住裘特裏爾的手。
那時候,發不出聲音的裘特裏爾隻能默默流著淚。
在那之前,莉姬從來不曾看到裘特裏爾那樣子哭泣過。
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對——還是說,真正可疑的是眼前的裘特裏爾?
莉姬不由得鹹到懷疑。
(沒錯……目前為止……我已經被騙過好多次了……眼前的裘特裏爾真的可以信任嗎……?)
莉姬一個勁地注視著裘特裏爾的眼睛,想要找到某種可以證明對方身分的要素。看在裘特裏爾的眼中,莉姬的舉止一定相當怪異吧。
「——你怎麽了?莉姬……?」
他不安地提出疑問。
那確實是莉姬所熟知的、前未婚夫的反應。
看起來雖然不可靠,但是卻很溫柔且誠實。
那是莉姬曾經深愛過的模樣。
即使如此,莉姬仍然像是想要確認什麽一般,試探性地問:
「我明白你是因為擔心希露潘娜的安危,才會采取那樣的行動了。不過既然如此,希露潘娜現在人在哪裏你知道嗎?你們明明攜手逃離了祖國,為什麽你卻沒有和她在一起?」
經莉姬這麽一問,裘特裏爾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懊悔的表情。
「對不起……莉姬。我不告而別,害你蒙羞……而且還無法保護好希露潘娜。」
「無法保護好?」
「我和她失散了。」
這句話讓莉姬深感疑惑。
「等一下。你說……失散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在加農國境的旅館突然失去了蹤影,我拚了命地找她,但就是遍尋不著,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然後當我回過神來,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剛才那個地方了。」
莉姬聽了他的話之後,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難不成……這家夥……)
一股疑念油然而生。
莉姬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她緊緊抓住裘特裏爾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
「——什、什麽意思?」
裘特裏爾似乎是被莉姬手上的力道嚇到了。麵對驚慌失措的裘特裏爾,莉姬又接著追問:
「你忘記你和希露潘娜逃離多
雷納王國之後,遭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遭遇到什麽事情……?」
「像是後來希露潘娜變成什麽樣子!」
「你說……後來……?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聽你的口氣,簡直像是你離開祖國之後,還有見過希露潘娜似的……」
有如在確認莉姬的言下之意一般,裘特裏爾仔細端詳著莉姬的臉。接著他似乎是從莉姬的眼神裏意會到了什麽事情,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不過,難不成你知道希露潘娜目前人在哪裏?」
「我當然知道,希露潘娜目前就在這個國家,傑涅斯迪亞。」
裘特裏爾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傑涅斯迪亞……!?」
「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傑涅斯迪亞宮殿。」
聽莉姬這麽一說,裘特裏爾整個人當場僵住。
「請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於是莉姬對極度動搖的裘特裏爾說明了狀況。
「希露潘娜她選擇成為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傑洛法·雷士特的〈祭品〉了。」
「什麽?可是她……」
「沒錯,希露潘娜當初就是不願意走上這條路才會逃走的。不過由於她喪失記憶的緣故,對於傑洛法的厭惡感也隨之消失了;現在的她一心隻想成為傑涅斯迪亞的王妃。」
說著說著,莉姬想起了妹妹和自己的糾葛,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由於喪失記憶的緣故,希露潘娜甚至忘了莉姬是自己的姐姐,使得姐妹之間形成了敵對關係。基於對莉姬的強烈敵意,而一心想當上傑涅斯迪亞王妃的希露潘娜,已經看不見昔日的模樣了。
要是裘特裏爾得知這件事的話,不曉得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聽了莉姬的話後,裘特裏爾顯得滿臉疑惑。
「喪失……記憶……?希露潘娜她……?」
說到這裏,裘特裏爾啞然失聲。他似乎是陷入了混亂當中,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目光遊移不定。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歎了一口氣。
「這樣啊……她做好覺悟了嗎……這麽說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羅?」
看到他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莉姬忍不住投以憐憫的眼神,然而裘特裏爾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不過,既然是希露潘娜的決定,我也隻能尊重了。」
他有些落寞地喃喃自語著。
「隻是我已經回不了多雷納王國了,畢竟我做了那種事……」
失去了莉姬、又失去了希露潘娜,裘特裏爾的笑容中,隱約帶有一種放棄的感傷。
莉姬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不是這樣的,裘特裏爾。」
她把裘特裏爾的手腕抓得更用力了。
「不是這樣,我說你啊……」
「你完全沒有離開多雷納王國之後的記憶對吧?」
「記憶……?不,我……」
「你和希露潘娜與我重逢的事,你也不記得了吧?」
「重逢……?我和希露潘娜?」
對於莉姬的話一頭霧水的裘特裏爾,不解地歪著腦袋。莉姬則是為了慎重起見,又重複問了一遍。
「你不記得了對吧?」
大概是從她的魄力中感覺到什麽了吧。
「啊、嗯,是的。」
裘特裏爾沒有自信地點點頭,看著這樣的他,莉姬頓時渾身無力。
「怎麽會這樣……」
「——那個……莉姬……?」
「連你都失去記憶了嗎?還是說這其實是某人的圈套?」
「你到底怎麽了?莉姬。我做錯什麽事了嗎……?」
聽到裘特裏爾不安的聲音,莉姬抬起頭來。
和他那從小熟悉的眼神交會後,莉姬的內心一團混亂。
(不過……他確實是裘特裏爾沒錯。)
比起上次在傑涅斯迪亞重逢時的他……現在的他更像是真正的裘特裏爾。如果真是如此的話……
(還不能斷定這是不是圈套……)
但是莉姬並沒有判斷這點的能力。
看穿肉眼所看不到的東西,也就是看穿事物本質——隻是個普通人類的莉姬並不具備這種能力。
莉姬不禁緊咬嘴唇。
她非常討厭像這樣子懷疑裘特裏爾的自己。
自己是什麽時候變成疑心病這麽重的人呢?就連從小情同手足、比誰都深愛過的青年,都沒有辦法完全信任。
(這種時候……)
隻有伊歐能夠分辨裘特裏爾是不是裝的了。
(如果是伊歐的話,一定可以看穿真偽,可是……)
直到現在,莉姬才想起自己幹了什麽好事。
(我把好好的一場婚禮搞砸了……)
新娘牽著前未婚夫的手逃離婚禮會場,多半是傑涅斯迪亞王家有史以來前所未聞的荒唐事吧。
看在旁人的眼裏……等於是姐妹倆陸續背叛了傑涅斯迪亞的王子。
當然莉姬並沒有別的意思,她隻是順著本能行動罷了。
(不過……)
此時莉姬的腦袋裏突然浮現一個問號。
(等一下……?)
莉姬確實是順著本能行動,但就算是這樣……
(我又是怎麽從大廳移動到這個地方來的……?)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有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在運作。
如果不是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介入,光憑莉姬的意誌是無法打破當時的局麵的。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麽?
完全摸不著頭緒。
不過現在的莉姬沒有餘力、也沒有時間再去追究那件事了。
因為如今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要麵對,就是該如何處置眼前的裘特裏爾。
(總之先找到伊歐再說。)
先去和伊歐見麵,然後再把話解釋清楚。
當初說要結婚的是自己,結果自己卻背叛了他。
不過那絕對不是因為莉姬變心的緣故。
還有——
(裘特裏爾的事。)
雖然裘特裏爾仍然是莉姬重視的人,但他就像是莉姬的青梅竹馬、家人般的存在,在真正的意義上,他並非莉姬心中特別的存在——必須讓伊歐明白這些事。
莉姬隻是無法對陷入危機的青梅竹馬見死不救罷了……
(這次……那家夥一定會生氣吧。)
事到如今,莉姬也不敢奢望伊歐原諒她……即便如此,裘特裏爾的事情也還是隻能找伊歐商量。
他是莉姬在傑涅斯迪亞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
「裘特裏爾。」
莉姬開口對裘特裏爾說道。
「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裏?」
「去找我的新郎。」
莉姬的回答令裘特裏爾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前提是他肯原諒我才行。)
「新郎……」
「畢竟我在舉行婚禮的途中跑了出來。而且——關於你的事情,我也隻能和他商量,所以我得先去找伊歐才行。」
雖然不知道目前的狀況變得如何,不過伊歐多半會對莉姬這次的行動起疑;更不用說臣子和神官們勢必因此事而對莉姬感到憤怒了。
(我明明向他保證絕對不會中止婚禮的。)
就算那也許隻是一場夢,莉姬仍然和他說好了。
絕對不會做出讓伊歐名譽受損的事來。
但是還不到一天的時間,莉姬就打破了約定。
就算不被原諒,她還是想當麵向伊歐傳達自己的心意。
此時莉姬察覺到裘特裏爾正一臉擔心地注視著自己。
「你先在這裏躲好。」
「那怎麽行……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我不能帶著你。」
「雖然我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麵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對吧?那不管怎麽說,都應該先由我來道歉才行。」
莉姬一臉為難地抬頭望著裘特裏爾。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能帶著你。」
「——」
看到裘特裏爾露出無法釋懷的表情,莉姬用安撫的口吻對他說道:
「因為你是不能出現在傑涅斯迪亞的人物,要是被人看見你在宮殿內晃來晃去的,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裘特裏爾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我的小命會不保……?」
他似乎不明白莉姬的意思。
這也難怪,雖然裘特裏爾不像希露潘娜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是離開多雷納王圃之後的記憶卻忘得一幹二淨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後,莉姬說道:
「笨蛋,你忘了自己做過什麽好事嗎?」
「——咦?」
「你啊……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帶著希露潘娜逃跑過的紀錄喔。」
被莉姬這麽一指摘,裘特裏爾當場僵住了。
「啊……」
看到他的反應,莉姬不禁想抱頭歎息。
(他還是一樣少根筋呢……)
今天再度看到他之後,莉姬發現他和伊歐真的很像。
「你可是新娘大盜啊。」
「新娘大盜……」
「而且你帶著希露潘娜遠走高飛,等於是搶了傑涅斯迪亞王家中最惡名昭彰的傑洛法·雷士特的新娘喔。」
「那、那麽……」
「那個男人非常不好惹,當你出現在大廳的時候,衛兵們不是二話不說就上前捉拿你嗎?」
裘特裏爾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麵無血色地點了點頭。
「那其實是傑洛法下的命令,證據就是我親眼看到那家夥在後方指揮著衛兵。」
這番話有一半是真的,所以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裘特裏爾頓時像是凍結了一般,整個人動彈不得。
(雖然有點可憐,但這也是逼不得已的。)
隨便帶著裘特裏爾在宮殿內走動實在太危險了。
為了讓他乖乖待在這裏,隻好稍微嚇唬他一下。
這是現在的莉姬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接著莉姬又對裘特裏爾說道:
「你好不容易逃離那個地方,要是再被抓到的話,鐵定隻有死路一條。畢竟你搶了傑洛法的新娘,讓他顏麵掃地,那個男人可是很會記仇的,他絕對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
「……——」
莉姬拉著全身僵硬的裘特裏爾的手,挑了附近一個看似無人的空房後,便把他推進了房裏。
「聽好了,絕對不準離開這裏喔。假如有人來了,你就立刻躲起來,看是要躲床底下遺是其他地方都好,在我回來之前,千萬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發現你,明白嗎?」
莉姬在空房裏找到一張椅子,於是把裘特裏爾推到椅子上。
「我一定會來接你的,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棄你於不顧。」
莉姬用溫柔的口吻,對顯得有些惶恐的裘特裏爾說道。
「莉姬……」
裘特裏爾不安地叫著莉姬的名字,莉姬像是要讓他安心般地點點頭。
「放心吧,伊歐一定會在傑洛法找到你之前設法幫助你的。這樣一來,你就不會被殺了。」
莉姬不忘在最後補充一句危言聳聽的話。
其實傑洛法應該不至於因為那點事情,就想殺了裘特裏爾。
既然他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就不會把心思放在新娘的私奔對象上。
假如他真的想殺了裘特裏爾,那一定是基於別的理由。
不過就算對現在的裘特裏爾說這些,他多半也無法理解。要他為了沒有印象的理由躲躲藏藏的,想必他也無法接受吧。
(對這家夥來說,拿私奔之罪來當理由反而比較有說服力。)
接著莉姬留下裘特裏爾一個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
傑涅斯迪亞宮殿內長得要命的走廊,不管走到哪裏,看起來都差不多。
難以依據房門的形狀或行走距離來判斷自己的位置。
直到最近,莉姬才大概把握住伊歐房間和自己房間的位置,即使如此,現在的莉姬連自己在哪裏都搞不清楚,要找到伊歐的房間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途中有看到宮殿內的侍女及仆役,但一身婚紗打扮的莉姬也不方便向他們詢問,隻能躲在暗處等他們通過,再憑一己之力進行探索。
曆經了千辛萬苦之後,莉姬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有了,就是這裏……!」
被長長的頭紗及總是會絆到腳的婚紗裙擺折騰得身心俱疲的莉姬,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同時心中又浮現一抹不安。
(冷靜……總之我必須好好和他談談。)
莉姬大口地深呼吸之後,下定了決心,伸手握住門把。
不過,莉姬的緊張是多餘的。
當她打開門踏入房間後,並沒有看到目標的身影。
麵對空蕩蕩的房間,莉姬頓時感到渾身無力。
(難不成……他還在那個大廳裏……?)
可是莉姬和裘特裏爾一起消失在大廳之後,應該已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更何況莉姬找到這裏的途中也消耗了不少時間。
然而新娘不見了,伊歐卻到現在都還沒回到自己的房間……
(可能是那裏的騷動到現在都還沒平息……)
光是想像,莉姬就覺得胃開始痛起來了。
(怎麽辦……?應該在這裏等伊歐回來嗎……?可是又不能保證伊歐一定會回到這個房間。)
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們都擁有兩個以上的房間。
雖然伊歐平時好像都是使用這個房間居多,不過並不是絕對。
更何況,要是被整理這個房間的仆役撞見……事情就麻煩了。可以的話,莉姬希望在被第三者發現之前見到伊歐。
(可是我又沒有其他可以仰仗的人。)
即使有種想回到婚禮會場的大廳確認狀況的衝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那個場所是在女官們的帶領之下才抵達的,莉姬沒有自信可以獨力找到那個地方。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莉姬抱頭煩惱、束手無策的時候——
一個聲音傳進了她的耳裏。
「你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孩子,莉姬。」
回蕩在伊歐房間的是相當耳熟的聲音。
莉姬嚇了一跳,身子一僵。
她回過頭去,發現身後站著一名年輕女性。那是有著一頭波浪狀的烏黑長發、以及一對黑夜般眼眸的黑衣公主——
「瑪莉蕾妮……」
莉姬不自覺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比起探究這個問題,莉姬更想確認在自己眼前的裘特裏爾的臉。
映入莉姬眼簾的是接近黑色的深色眼眸。
不知不覺間,她把裘特裏爾的手腕抓得更緊了。
「公主殿下——莉姬……?」
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莉姬這才回過神來。
「啊、啊~~……不好意思……」
莉姬慌張地鬆開了手。
「莉姬……」
雖然在公開場合中,裘特裏爾會稱呼莉姬為「公主殿下」,不過私底下一向都是直呼她的名字。
這種親昵的叫法讓莉姬感到非常懷念。
同時又覺得有些心痛。
和他在多雷納王國所度過的生活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感覺上卻好像是陳年往事似的。
「你怎麽那身打扮呢?」
被裘特裏爾這麽一問,莉姬才想起自己身穿著純白的禮服。
「我剛才在結婚。」
簡短的回答之後,莉姬察覺到裘特裏爾倒吸了一口氣。
「你和希露潘娜私奔之後,發生了很多事。父王還命令我代替希露潘娜前來傑涅斯迪亞,我差點就沒命了耶。」
聽了這番話後,裘特裏爾的眼眸顯得有些黯淡。
「對不起,莉姬。」
「算了啦,反正我僥幸活下來了。」
接著莉姬雙手環胸,直直盯著裘特裏爾。
「所以呢?你有沒有什麽藉口要對我說的?」
裘特裏爾大概是明白莉姬的言下之意了吧。
他一臉尷尬地垂下目光。
「——」
「因為未婚夫跟別人跑了,使得我淪為別人的笑柄耶。」
似乎是感受到了莉姬的聲音裏蘊含的譴責之意,裘特裏爾像是做好了覺悟般,抬起頭來望著莉姬說道。
「無論受到什麽樣的責罰,都是我罪有應得。」
看著這樣的裘特裏爾,莉姬輕輕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在私奔之前不跟我說實話?」
莉姬把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憋在內心深處的心裏話吐了出來。
「為什麽你不老實告訴我,你喜歡希露潘娜?如果你肯對我說實話的話……我也會真心祝福你們的。」
未婚夫以那種形式離開自己,就算是莉姬也會受到內心創傷。
——其實莉姬心裏明白,即使知道實情也無濟於事。
即使他對莉姬說了實話,傑洛法也不可能會放棄希露潘娜。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私奔。
但是這兩個人有沒有想過,這一逃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
不隻是莉姬個人,就連祖國都一度麵臨存亡危機。
(假如那時候能先來找我商量的話——)
縱使自己無能為力,也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果。就算到最後莉姬還是得代替希露潘娜來到傑涅斯迪亞,也一定會有截然不同的心境——莉姬不禁這麽想。
「那是……」
「不管怎麽說,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此話一出,裘特裏爾顯得深受打擊。
「我明白,我自己也這麽認為。」
臉上露出願意接受任何懲罰的表情,裘特裏爾無奈地說道:
「不過,那時候我真的無法不管希露潘娜。她哭著說與其嫁到傑涅斯迪亞去,她寧願選擇一死,聽到她這麽說,我實在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聽了這番話後,莉姬顰起眉頭。
「這麽說來,你是被希露潘娜逼的羅?」
裘特裏爾露出尷尬的表情。
八成是說中了吧。
多雷納王國裏沒人能抵抗希露潘娜的淚水。
她是在眾人的百般嗬護下長大、猶如寶石一般的公主。
而且莉姬從小就知道裘特裏爾雖然和自己立場不同,卻都一樣疼愛著希露潘娜。
(的確……這家夥沒有勇氣對哭泣的希露潘娜置之不理。)
不,就算對方不是希露潘娜,或許結果也是一樣的吧。一旦看到眼前有少女正在哭泣,個性溫柔的裘特裏爾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所以……他才會順著希露潘娜的意思……然而這個決定卻成了不幸的開端。
好不容易為了希露潘娜舍棄了一切,結果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守護好希露潘娜。
不僅如此,他還被封住聲音、甚至被可怕的靈魂占據了身體……
想到這裏,莉姬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一種異樣的感受困擾著她。
(等一下……?怎麽回事?)
莉姬一麵凝視著裘特裏爾,一麵尋找異樣感的根源所在。
然後——
「你能說話了?」
「咦——?」
對於莉姬突如其來的疑問,裘特裏爾顯得有些詫異。
「上次見麵的時候,你不是被封住了聲音嗎?」
裘特裏爾一聽,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你在說什麽?」
「就是因為希露潘娜愛上你的緣故——」
話說到一半,莉姬想到一件事。接著她握住裘特裏爾的手。
那時候,發不出聲音的裘特裏爾隻能默默流著淚。
在那之前,莉姬從來不曾看到裘特裏爾那樣子哭泣過。
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對——還是說,真正可疑的是眼前的裘特裏爾?
莉姬不由得鹹到懷疑。
(沒錯……目前為止……我已經被騙過好多次了……眼前的裘特裏爾真的可以信任嗎……?)
莉姬一個勁地注視著裘特裏爾的眼睛,想要找到某種可以證明對方身分的要素。看在裘特裏爾的眼中,莉姬的舉止一定相當怪異吧。
「——你怎麽了?莉姬……?」
他不安地提出疑問。
那確實是莉姬所熟知的、前未婚夫的反應。
看起來雖然不可靠,但是卻很溫柔且誠實。
那是莉姬曾經深愛過的模樣。
即使如此,莉姬仍然像是想要確認什麽一般,試探性地問:
「我明白你是因為擔心希露潘娜的安危,才會采取那樣的行動了。不過既然如此,希露潘娜現在人在哪裏你知道嗎?你們明明攜手逃離了祖國,為什麽你卻沒有和她在一起?」
經莉姬這麽一問,裘特裏爾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懊悔的表情。
「對不起……莉姬。我不告而別,害你蒙羞……而且還無法保護好希露潘娜。」
「無法保護好?」
「我和她失散了。」
這句話讓莉姬深感疑惑。
「等一下。你說……失散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在加農國境的旅館突然失去了蹤影,我拚了命地找她,但就是遍尋不著,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然後當我回過神來,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剛才那個地方了。」
莉姬聽了他的話之後,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難不成……這家夥……)
一股疑念油然而生。
莉姬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她緊緊抓住裘特裏爾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
「——什、什麽意思?」
裘特裏爾似乎是被莉姬手上的力道嚇到了。麵對驚慌失措的裘特裏爾,莉姬又接著追問:
「你忘記你和希露潘娜逃離多
雷納王國之後,遭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遭遇到什麽事情……?」
「像是後來希露潘娜變成什麽樣子!」
「你說……後來……?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聽你的口氣,簡直像是你離開祖國之後,還有見過希露潘娜似的……」
有如在確認莉姬的言下之意一般,裘特裏爾仔細端詳著莉姬的臉。接著他似乎是從莉姬的眼神裏意會到了什麽事情,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不過,難不成你知道希露潘娜目前人在哪裏?」
「我當然知道,希露潘娜目前就在這個國家,傑涅斯迪亞。」
裘特裏爾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傑涅斯迪亞……!?」
「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傑涅斯迪亞宮殿。」
聽莉姬這麽一說,裘特裏爾整個人當場僵住。
「請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於是莉姬對極度動搖的裘特裏爾說明了狀況。
「希露潘娜她選擇成為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傑洛法·雷士特的〈祭品〉了。」
「什麽?可是她……」
「沒錯,希露潘娜當初就是不願意走上這條路才會逃走的。不過由於她喪失記憶的緣故,對於傑洛法的厭惡感也隨之消失了;現在的她一心隻想成為傑涅斯迪亞的王妃。」
說著說著,莉姬想起了妹妹和自己的糾葛,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由於喪失記憶的緣故,希露潘娜甚至忘了莉姬是自己的姐姐,使得姐妹之間形成了敵對關係。基於對莉姬的強烈敵意,而一心想當上傑涅斯迪亞王妃的希露潘娜,已經看不見昔日的模樣了。
要是裘特裏爾得知這件事的話,不曉得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聽了莉姬的話後,裘特裏爾顯得滿臉疑惑。
「喪失……記憶……?希露潘娜她……?」
說到這裏,裘特裏爾啞然失聲。他似乎是陷入了混亂當中,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目光遊移不定。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歎了一口氣。
「這樣啊……她做好覺悟了嗎……這麽說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羅?」
看到他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莉姬忍不住投以憐憫的眼神,然而裘特裏爾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不過,既然是希露潘娜的決定,我也隻能尊重了。」
他有些落寞地喃喃自語著。
「隻是我已經回不了多雷納王國了,畢竟我做了那種事……」
失去了莉姬、又失去了希露潘娜,裘特裏爾的笑容中,隱約帶有一種放棄的感傷。
莉姬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不是這樣的,裘特裏爾。」
她把裘特裏爾的手腕抓得更用力了。
「不是這樣,我說你啊……」
「你完全沒有離開多雷納王國之後的記憶對吧?」
「記憶……?不,我……」
「你和希露潘娜與我重逢的事,你也不記得了吧?」
「重逢……?我和希露潘娜?」
對於莉姬的話一頭霧水的裘特裏爾,不解地歪著腦袋。莉姬則是為了慎重起見,又重複問了一遍。
「你不記得了對吧?」
大概是從她的魄力中感覺到什麽了吧。
「啊、嗯,是的。」
裘特裏爾沒有自信地點點頭,看著這樣的他,莉姬頓時渾身無力。
「怎麽會這樣……」
「——那個……莉姬……?」
「連你都失去記憶了嗎?還是說這其實是某人的圈套?」
「你到底怎麽了?莉姬。我做錯什麽事了嗎……?」
聽到裘特裏爾不安的聲音,莉姬抬起頭來。
和他那從小熟悉的眼神交會後,莉姬的內心一團混亂。
(不過……他確實是裘特裏爾沒錯。)
比起上次在傑涅斯迪亞重逢時的他……現在的他更像是真正的裘特裏爾。如果真是如此的話……
(還不能斷定這是不是圈套……)
但是莉姬並沒有判斷這點的能力。
看穿肉眼所看不到的東西,也就是看穿事物本質——隻是個普通人類的莉姬並不具備這種能力。
莉姬不禁緊咬嘴唇。
她非常討厭像這樣子懷疑裘特裏爾的自己。
自己是什麽時候變成疑心病這麽重的人呢?就連從小情同手足、比誰都深愛過的青年,都沒有辦法完全信任。
(這種時候……)
隻有伊歐能夠分辨裘特裏爾是不是裝的了。
(如果是伊歐的話,一定可以看穿真偽,可是……)
直到現在,莉姬才想起自己幹了什麽好事。
(我把好好的一場婚禮搞砸了……)
新娘牽著前未婚夫的手逃離婚禮會場,多半是傑涅斯迪亞王家有史以來前所未聞的荒唐事吧。
看在旁人的眼裏……等於是姐妹倆陸續背叛了傑涅斯迪亞的王子。
當然莉姬並沒有別的意思,她隻是順著本能行動罷了。
(不過……)
此時莉姬的腦袋裏突然浮現一個問號。
(等一下……?)
莉姬確實是順著本能行動,但就算是這樣……
(我又是怎麽從大廳移動到這個地方來的……?)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有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在運作。
如果不是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介入,光憑莉姬的意誌是無法打破當時的局麵的。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麽?
完全摸不著頭緒。
不過現在的莉姬沒有餘力、也沒有時間再去追究那件事了。
因為如今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要麵對,就是該如何處置眼前的裘特裏爾。
(總之先找到伊歐再說。)
先去和伊歐見麵,然後再把話解釋清楚。
當初說要結婚的是自己,結果自己卻背叛了他。
不過那絕對不是因為莉姬變心的緣故。
還有——
(裘特裏爾的事。)
雖然裘特裏爾仍然是莉姬重視的人,但他就像是莉姬的青梅竹馬、家人般的存在,在真正的意義上,他並非莉姬心中特別的存在——必須讓伊歐明白這些事。
莉姬隻是無法對陷入危機的青梅竹馬見死不救罷了……
(這次……那家夥一定會生氣吧。)
事到如今,莉姬也不敢奢望伊歐原諒她……即便如此,裘特裏爾的事情也還是隻能找伊歐商量。
他是莉姬在傑涅斯迪亞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
「裘特裏爾。」
莉姬開口對裘特裏爾說道。
「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裏?」
「去找我的新郎。」
莉姬的回答令裘特裏爾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前提是他肯原諒我才行。)
「新郎……」
「畢竟我在舉行婚禮的途中跑了出來。而且——關於你的事情,我也隻能和他商量,所以我得先去找伊歐才行。」
雖然不知道目前的狀況變得如何,不過伊歐多半會對莉姬這次的行動起疑;更不用說臣子和神官們勢必因此事而對莉姬感到憤怒了。
(我明明向他保證絕對不會中止婚禮的。)
就算那也許隻是一場夢,莉姬仍然和他說好了。
絕對不會做出讓伊歐名譽受損的事來。
但是還不到一天的時間,莉姬就打破了約定。
就算不被原諒,她還是想當麵向伊歐傳達自己的心意。
此時莉姬察覺到裘特裏爾正一臉擔心地注視著自己。
「你先在這裏躲好。」
「那怎麽行……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我不能帶著你。」
「雖然我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麵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對吧?那不管怎麽說,都應該先由我來道歉才行。」
莉姬一臉為難地抬頭望著裘特裏爾。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能帶著你。」
「——」
看到裘特裏爾露出無法釋懷的表情,莉姬用安撫的口吻對他說道:
「因為你是不能出現在傑涅斯迪亞的人物,要是被人看見你在宮殿內晃來晃去的,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裘特裏爾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我的小命會不保……?」
他似乎不明白莉姬的意思。
這也難怪,雖然裘特裏爾不像希露潘娜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是離開多雷納王圃之後的記憶卻忘得一幹二淨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後,莉姬說道:
「笨蛋,你忘了自己做過什麽好事嗎?」
「——咦?」
「你啊……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帶著希露潘娜逃跑過的紀錄喔。」
被莉姬這麽一指摘,裘特裏爾當場僵住了。
「啊……」
看到他的反應,莉姬不禁想抱頭歎息。
(他還是一樣少根筋呢……)
今天再度看到他之後,莉姬發現他和伊歐真的很像。
「你可是新娘大盜啊。」
「新娘大盜……」
「而且你帶著希露潘娜遠走高飛,等於是搶了傑涅斯迪亞王家中最惡名昭彰的傑洛法·雷士特的新娘喔。」
「那、那麽……」
「那個男人非常不好惹,當你出現在大廳的時候,衛兵們不是二話不說就上前捉拿你嗎?」
裘特裏爾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麵無血色地點了點頭。
「那其實是傑洛法下的命令,證據就是我親眼看到那家夥在後方指揮著衛兵。」
這番話有一半是真的,所以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裘特裏爾頓時像是凍結了一般,整個人動彈不得。
(雖然有點可憐,但這也是逼不得已的。)
隨便帶著裘特裏爾在宮殿內走動實在太危險了。
為了讓他乖乖待在這裏,隻好稍微嚇唬他一下。
這是現在的莉姬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接著莉姬又對裘特裏爾說道:
「你好不容易逃離那個地方,要是再被抓到的話,鐵定隻有死路一條。畢竟你搶了傑洛法的新娘,讓他顏麵掃地,那個男人可是很會記仇的,他絕對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
「……——」
莉姬拉著全身僵硬的裘特裏爾的手,挑了附近一個看似無人的空房後,便把他推進了房裏。
「聽好了,絕對不準離開這裏喔。假如有人來了,你就立刻躲起來,看是要躲床底下遺是其他地方都好,在我回來之前,千萬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發現你,明白嗎?」
莉姬在空房裏找到一張椅子,於是把裘特裏爾推到椅子上。
「我一定會來接你的,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棄你於不顧。」
莉姬用溫柔的口吻,對顯得有些惶恐的裘特裏爾說道。
「莉姬……」
裘特裏爾不安地叫著莉姬的名字,莉姬像是要讓他安心般地點點頭。
「放心吧,伊歐一定會在傑洛法找到你之前設法幫助你的。這樣一來,你就不會被殺了。」
莉姬不忘在最後補充一句危言聳聽的話。
其實傑洛法應該不至於因為那點事情,就想殺了裘特裏爾。
既然他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就不會把心思放在新娘的私奔對象上。
假如他真的想殺了裘特裏爾,那一定是基於別的理由。
不過就算對現在的裘特裏爾說這些,他多半也無法理解。要他為了沒有印象的理由躲躲藏藏的,想必他也無法接受吧。
(對這家夥來說,拿私奔之罪來當理由反而比較有說服力。)
接著莉姬留下裘特裏爾一個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
傑涅斯迪亞宮殿內長得要命的走廊,不管走到哪裏,看起來都差不多。
難以依據房門的形狀或行走距離來判斷自己的位置。
直到最近,莉姬才大概把握住伊歐房間和自己房間的位置,即使如此,現在的莉姬連自己在哪裏都搞不清楚,要找到伊歐的房間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途中有看到宮殿內的侍女及仆役,但一身婚紗打扮的莉姬也不方便向他們詢問,隻能躲在暗處等他們通過,再憑一己之力進行探索。
曆經了千辛萬苦之後,莉姬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有了,就是這裏……!」
被長長的頭紗及總是會絆到腳的婚紗裙擺折騰得身心俱疲的莉姬,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同時心中又浮現一抹不安。
(冷靜……總之我必須好好和他談談。)
莉姬大口地深呼吸之後,下定了決心,伸手握住門把。
不過,莉姬的緊張是多餘的。
當她打開門踏入房間後,並沒有看到目標的身影。
麵對空蕩蕩的房間,莉姬頓時感到渾身無力。
(難不成……他還在那個大廳裏……?)
可是莉姬和裘特裏爾一起消失在大廳之後,應該已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更何況莉姬找到這裏的途中也消耗了不少時間。
然而新娘不見了,伊歐卻到現在都還沒回到自己的房間……
(可能是那裏的騷動到現在都還沒平息……)
光是想像,莉姬就覺得胃開始痛起來了。
(怎麽辦……?應該在這裏等伊歐回來嗎……?可是又不能保證伊歐一定會回到這個房間。)
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們都擁有兩個以上的房間。
雖然伊歐平時好像都是使用這個房間居多,不過並不是絕對。
更何況,要是被整理這個房間的仆役撞見……事情就麻煩了。可以的話,莉姬希望在被第三者發現之前見到伊歐。
(可是我又沒有其他可以仰仗的人。)
即使有種想回到婚禮會場的大廳確認狀況的衝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那個場所是在女官們的帶領之下才抵達的,莉姬沒有自信可以獨力找到那個地方。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莉姬抱頭煩惱、束手無策的時候——
一個聲音傳進了她的耳裏。
「你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孩子,莉姬。」
回蕩在伊歐房間的是相當耳熟的聲音。
莉姬嚇了一跳,身子一僵。
她回過頭去,發現身後站著一名年輕女性。那是有著一頭波浪狀的烏黑長發、以及一對黑夜般眼眸的黑衣公主——
「瑪莉蕾妮……」
莉姬不自覺地叫出了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