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把聖女拖出聖都——說起來簡單,但真要問到具體怎麽做,實在很難回答。我想,這點我和卡爾都一樣,就現況來看,有種「增加戰力之後,才好不容易可以擬定策略」的感覺。


    也隻能絞盡腦汁思考,究竟聚集了全是病人的盜賊團、魔女和墮獸人傭兵,還有意識不清的神父,這樣的集團到底可以做什麽。


    可是就算想要努力思考,我們都已經精疲力盡了。


    遭受炮擊之後,我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到洛塔斯要塞,所以感覺很累,肚子也餓了。


    因為這樣,我借用了洛塔斯要塞的廚房料理今天的晚餐,可是——


    零拿著木湯匙,在鍋子裏攪拌一圈,吃了一口熬煮得恰到好處的紅蘿卜。


    「嗯……味道不錯。」


    零一臉嚴肅地點頭,而我從她手裏一把搶過了木湯匙。


    「啊啊!你、你在做什麽!還來!那是吾的木湯匙!」


    「跑來偷吃東西還敢大言不慚地抱怨啊,這位主人。這裏禁止所有擾亂廚房的有害生物進入啦!」


    我抓著零的後頸,把人從鍋子旁邊拉開。但她仍然死皮賴臉地試圖接近,於是我直接把她丟到廚房外麵去。


    「等、等一下,傭兵!今天的料理似乎跟平常有點不同,全都是吾不曾看過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比平常更好吃呢,吾真是在意得不得了……」


    「隻是食材和設備還有時間上的問題,味道就敬請期待吧。」


    我在零的麵前粗魯甩上廚房的門,她立刻在門外裝出假情假意的哭腔,喊著:「吾也想吃……隻要一點點就好了,一盤就好了……」


    「給、給她一盤應該也不會怎麽樣吧……?」


    跑來廚房幫忙的卡爾,朝著門外的零投以同情的目光。不過我立刻果斷地駁回。


    「不行。要是給她好臉色看,可是整鍋都會被她吃掉。」


    「她的身體這麽瘦小,應該吃不了多少吧。」


    「別被外表給騙了。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連要塞裏的人都沒得吃啊。」


    現在,我眼前有兩個大鍋子正咕娜咕娜地煮著湯。一鍋是我們的份,另一鍋則是要塞裏的人的份。


    原本打算把自己這一份做得簡單一點,不過倉庫裏竟然意外儲藏了大量食材,隨後又得知要塞裏沒有廚師,聽到他們抱怨「最近都沒吃到什麽象樣的料理」,身為酒館的兒子實在沒辦法置之不理。


    這個集團裏的人明明都無法維生,為什麽食材倉庫裏會有這麽多——甚至可稱為高級品的食材?我真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但是卡爾那句「因為有管道」,讓我覺得就算追問,把事情鬧大也沒用。


    這時,我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疑問。


    「現在問這個可能有點遲了,但這邊的人就算吃了墮獸人做的東西,也都無所謂嗎?一般來說應該會覺得惡心或是厭惡吧。」


    「真的是有點遲呢……但別忘了這座要塞的老大就是墮獸人啊。再說,這裏的人根本沒有餘力在意飯是誰做的,更別提現在還聞到了這麽香的味道。」


    「也對。肚子餓的時候,好吃的東西才是最偉大的正義——瞧,煮好了。」


    我把裝了鹿頰肉燉菜的大鐵鍋從火爐上拿下來,一旁等候的女人們馬上抱起鍋子,往大廳走去。其中一個過來幫忙的小孩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卡爾。


    「可以給塔爾巴嗎?」


    「那當然。幹嘛突然這麽問?」


    「因為他一直躲在房間裏哭啊。說自己做了天大的壞事,沒辦法再見老大什麽的。塔爾巴現在正在接受處罰吧?」


    卡爾忍俊不住似地笑了一聲。


    看來那個醉鬼在酒醒之後,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異常絕望。


    「他有在反省就夠了。而且這次也有部分原因是我沒有好好告知塔爾巴的關係。」


    「那我去把這件事告訴大家!」


    孩子興高采烈地這麽說,轉身就跑出廚房。他前腳才剛踏出門外,麵對美味料理的歡呼聲馬上就從大廳傳到廚房來。


    「然後這是我們的份。有煙熏豬肉,還有兩種不同的調味醬。烤雞肉隻要撒點鹽就很好吃,包葉烤魚也烤得差不多了。麵包放在起司的旁邊,最後加上一碗地瓜湯就完美了。」


    「純粹問問……你是在哪裏學到這麽多種料理的啊?應該不會有人類願意指導墮獸人做菜吧?」


    「因為我是酒館主人的兒子啊。到十三歲為止,一直都在家幫忙打理店鋪。」


    「十三歲!真是讓人驚訝……在那之前你一直都是正常生活著嗎?」


    「直到盜賊盯上我的頭之前,確實是那樣沒錯。可是反過來說,到十三歲為止一直都被當成普通人類,結果就是一出村子便突然被人當成怪物看待了。因為村裏的人完全不怕我,所以剛開始一直掌握不到自己和他人之間的距離感,吃了很多苦頭。」


    隻要和人說話,對方就會發出慘叫逃跑,但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即使對方哭著對我說「放過我吧!」,但我真的什麽也沒做,也完全不打算做。


    然而漸漸的,我才理解到和人說話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罪。距離感什麽的完全不需要——


    需要的是明確的距離。真正異常的,其實是那個讓我度過十三年光陰,宛如舒適溫水一般的世界——


    「好,這個就是最後一道菜了。」


    我邊說邊把小鍋子端下火爐。


    裏麵裝著已經煮爛的阿利烏斯菇,還有碎到看不出原本形狀的西塞羅豆,咕嘟咕嘟地冒著詭異的氣泡。


    「最後一道……那個看起來像豬飼料的玩意兒是什麽?而且份量好像特別少……」


    「這是充分加入了我的怒氣和不耐煩的特別料理。隻要稍微想一下,應該就知道這是打算讓誰吃的。總之就是這樣,卡爾——幫我叫提德過來吧。」


    2


    「太感謝了!你幫忙準備了神父的晚餐嗎!」


    把提德叫進廚房後,他隻看了我的料理一眼就意會過來,相當開心似地露出了微笑。


    「哎,隻是順便而已。隨便做的,隻是剩飯。」


    「醫生,神父大人的狀況如何?」


    提德一邊看著鍋子裏麵一邊回答「還不錯」。


    「他現在睡得很熟。呼吸已經平穩下來,也沒有發燒。這位神父大人可是強壯得嚇人,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太好了。等他醒來之後,這次一定要平靜地和他溝通才行。要是他願意幫助我們就好了……對吧,傭兵。」


    「啊——……嗯,是啊……」


    「怎麽?為什麽說話吞吞吐吐的?」


    「哎,因為對象是神父啊……當初是我拿那家夥當成籌碼獲得協助,所以這樣說可能很奇怪,不過就算利害關係一致,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我們這種墮獸人合作……」


    「別擔心,我也沒對半死不活的神父抱持多大的期待。隻要可以稍微得到一點情報,就謝天謝地了。」


    「嗯,隻希望他不要來妨礙我們就好。根據神父采取的行動……」


    說到這裏,我連忙閉上嘴巴。


    在負責照顧神父的提德麵前,可不能把這麽危險的事情說出口。


    卡爾的拳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一敲。


    「你想太多了,傭兵。就算神父大人真的和我們為敵,那種身體狀態還能做什麽?他連一個人自行下山都辦不到吧。」


    「是沒錯啦……不過我倒覺得你想得太樂觀了。」


    「因為我比一般人更積極正麵嘛。不然就不會讓光看就很可疑的你們進入要塞了。」


    被他這


    麽一說,我也沒辦法再多說什麽。我放棄反駁,拿起了裝有我們的晚餐的鍋子。


    和提德道別後,我和卡爾一起把料理搬進客房,隨即發現零已經變成醉鬼了。大概是因為被我趕出去之後,零氣到自己喝起悶酒的結果吧。


    「太慢啦,傭兵。吾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吾討厭等待,討厭孤單一個人。但你卻讓吾孤單一個人等待,這樣還算是吾的傭兵嗎?」


    零用微妙地含糊不清的語氣講個不停。


    卡爾敲了敲房間角落的酒桶,苦笑著說道:「這還真是喝了不少……」


    我徹底喪失了抱怨的力氣,總之先把料理端上桌。而零立刻朝著一字排開的料理伸出手去,每吃一口就誇張地笑著說好吃。


    「喂,你平常根本沒在喝酒吧。要是不節製一點,可是會醉倒的喔。」


    「吾怎麽可能因為區區酒類就醉倒。你以為吾是誰啊?」


    「這個嘛,不知道耶。你到底是誰啊?」


    我滿心疲憊地反問,結果零立刻露出打從心底受傷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太、太過分了,傭兵!你忘記吾了嗎?是吾啊,吾是零!你回憶一下,吾輩在森林裏相遇,後來因為你打翻了吾的湯,所以你把自己的湯給了吾……你不記得了嗎?真的都不記得了嗎?莫……莫非是十三號那個家夥,從遙遠的彼方施加詛咒,把你的記憶都奪走了?不要、不要!吾絕對不會放手,傭兵是吾的!」


    「喂、喂……!不要當真,那當然是開玩笑的啊!」


    玩笑?零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


    零看起來像是完全聽不懂我說了什麽一般搖來晃去的,接著一顆頭就突然前傾倒下,開始打起了盹來。


    ——不行了啊,這家夥。已經完全喝醉了。


    我判斷她的狀況應該已經連一杯都喝不下了,於是默默拿走零手中的杯子。


    結果零忽然睜大眼睛醒了過來,試圖從我這裏搶回杯子。


    「啊啊!那、那可是吾的!把吾的杯子還來!」


    「煩死了,這個拿去吃啦!」


    我拿起裝滿湯的容器取代酒,放在零的麵前。湯品是零的最愛。隻見她轉眼之間立刻對酒失去興趣,喜孜孜地吃了起來。


    一想到零說不定又會突然失去意識,整張臉栽進熱騰騰的湯裏麵,我就忍不住提心吊膽地一直盯著她。


    「傭兵做的湯……吾的湯……為了這個,吾可以毀滅世界。」


    「這樣啊,不過拜托你可千萬別毀滅啊。」


    我一邊隨口回答,一邊從小盤子上隨手抓起煙熏豬肉,大口咬了下去。卡爾也在桌邊坐下,用他的鳥嘴靈活地喝著杯子裏的水。


    不是酒,是水。


    「你不會喝酒嗎?」


    「也不是不會。隻是以前曾經在喝醉之後跑去夜間飛行……一看到遠方有燈光,也不管還是晚上就直接朝著那邊飛過去,最後果不其然發生了慘劇。從那之後就很少碰酒了。」


    這樣啊。原來這家夥不管何時何地都可以從高處跳下來自殺啊……


    「會飛也很辛苦呢……」


    「不過也有好事喔。在晴空當中獨自飛翔的快感啊,如果我不是老鷹墮獸人,可能就體會不到了。聽到我這樣說,你大概會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不過我真的覺得自己身為墮獸人實在太好了。」


    如同卡爾的猜測,我露出前所未見的詭異表情看著他。為自己身為墮獸人感到驕傲,就是發狂墮獸人的最大特征。要是沒有發狂,我們這種存在再怎麽樣都不可能覺得自豪。


    「要是一直隻看缺點,會變得悲觀也是無可奈何啊。像你也是,剛剛小姑娘不就誇獎你很美了嗎?」


    「那應該是在誇獎家畜的毛皮吧。她不也稱讚了你的羽毛?隻要是墮獸人,那家夥應該誰都可以吧。」


    才剛說完,就看到卡爾忍俊不住似地笑了。


    「有什麽好笑的?」


    「沒有,隻是情不自禁。你剛剛說話方式就像個難搞的女人喔。像是『反正就算不是我,隻要是女人誰都可以』之類的。」


    「這……這個跟那個根本是兩碼子事吧!」


    「哦?哪裏不一樣了?」


    可恨的是,我回答不出來。


    「看吧,沒什麽不一樣。我想小姑娘應該隻是純粹認為你很美吧。那有什麽好不滿的?你遠比普通人類要強,而我可以飛。我們的強大和翅膀,是人類再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擁有的。稍微覺得自豪也無妨啦。」


    「你這個人真的……非常樂觀進取啊。」


    我歎出一口氣後,忽然朝著走廊方向看去。


    因為好像聽到走廊深處傳來拐杖敲在地麵上的聲音。


    這裏是聚集了許多病人的洛塔斯要塞,撐著拐杖走路的人肯定很多。但是——我有點在意地豎起耳朵,隨後便聽見了說話聲。


    ——你必須躺著休息,神父大人。那樣的身體還沒有辦法走路。


    之類的。


    ——我隻是想呼吸一下外頭的空氣。我一個人也不要緊。


    之類的。


    「又是那家夥嗎……這次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思考了一秒之後,我站起身來。


    「傭兵,怎麽了?」


    「沒事……我去呼吸一下外頭的空氣。」


    「身體要是著涼了,對傷口不好喔。」


    循著樓梯上樓,走到要塞外牆周圍用來監視的陽台上之後,我很湊巧地碰上了同樣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神父。


    夜風鑽進了毛皮深處,讓喝了酒而發燙的身體涼了下來。對於沒有毛皮又大量失血的神父來說,這份寒意應該就跟毒藥差不多。


    才出聲,站在神父身旁的提德立刻誇張地大吃一驚猛然回頭,但神父倒是沒什麽反應。


    啊,是你啊。提德邊說邊鬆了一口氣。


    「就算覺得自己已經習慣猛獸,但看到墮獸人突然出現,還是忍不住嚇一跳。那麽……找我有什麽事嗎?又有誰受傷了嗎?」


    「不,我隻是出來呼吸一點新鮮空氣,結果剛好碰到你們而已。哎……不過的確是有些話想說。」


    我朝著一直保持沉默的神父瞬間望了一眼,在隨時都有可能崩落的陽台扶手上坐了下來。


    「這樣啊。那麽……就麻煩你暫時代替我看好他,我去吃個晚餐好了。你剛剛說的沒錯,這天氣會對傷口造成負麵影響。拜托你盡快把這個不聽人話的神父大人拖回房間吧。」


    「知道了。真不行的話,頂多給他一拳再把他拖回去。」


    我隨口回答後,提德隻留下愉快的笑聲便離開了。等到提德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所以呢?」


    我就沒頭沒腦地問了這個問題。神父沒有回答,但我還是繼續問了下去。


    「你整理出頭緒了嗎,神父大人?先是差點死在自己保護的聖女手上,然後又被下賤的墮獸人救了一命,現在正受到與聖女為敵的洛塔斯要塞的人們照顧。現況都清楚了嗎?」


    始終麵無表情的神父終於在眉頭之間刻下一道深深的皺紋。


    那聲細微綿長的呼氣聲,雖然微弱,但肯定是在歎氣吧。


    「你難道不會顧慮一下傷心的重傷傷員嗎?」


    「真不巧,我聽說墮獸人好像不算人類啊。」


    我語帶諷刺地嘲笑他,便立刻聽見神父發出充滿不耐的咂嘴聲。


    原本以為他會直接無視,但神父卻出乎意料地開口了。


    「這個嘛,大概有種被設計樂——的感覺吧。考慮到當時的狀況,我實在不應該出戰。最後造成的結果不過就是製造出明顯的空隙


    ,然後被人趁隙而入而已。」


    所謂的當時,應該就是我被聖都士兵追殺,然後到處逃竄的時候吧。


    的確,那個時候如果神父沒有特地過來殺我,應該就不會演變成他和我一起遭受炮擊的下場。


    「被設計了……是嗎。把『女神之淨火』的審判官引誘出來殺害,還真有這麽大膽的反教會分子啊。不惜做到這種程度都要幹掉你的人究竟是誰,又有什麽目的呢?」


    「不知道。再說,我是為了讓你們逃跑才出麵作戰的,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誰發出了開炮的命令。」


    「……嗄?」


    這家夥剛剛說了什麽?


    為了讓我們逃跑才出麵作戰?


    「那次襲擊,是那些看到我和你在宅邸後方交戰的衛兵們擅自進行的。然而一旦開始行動,聖女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因為她是很不願意對他人下令的人。但她又哭著說無法看著無辜的兩個人喪命,為了讓你們安全逃走,我才配合演出那一幕。隻要我和傭兵交戰,其他衛兵就不會靠近……所以——你根本沒有發現嗎!」


    「怎麽可能發現啊!不管怎麽看,你都隻是卯足全力過來殺我而已啊!」


    「那是當然的好嗎!要是麵對墮獸人還手下留情,就會換成我被殺了!」


    的確有點道理。


    可是這麽一來就不是演戲,而是真的殺過來了吧。


    「而且,我當初應該有把重心放在回避而非攻擊。這點小事,光憑殺氣的有無應該就能判斷了吧?」


    「我完??全分不出來耶——因為殺氣實在太強了嘛——」


    「明明是隻野獸,怎麽會這麽遲鈍……」


    雖然怎麽樣也無法接受,但是不管我說什麽,應該都是各說各話。畢竟神父確實有一段時間幫忙擋下不少攻擊,所以我決定不再追究。


    神父把臉朝著陷入沉默的我轉了過來,回歸原本的話題。


    「——在那種情況……出現試圖暗殺聖女的人,整個城鎮為之恐慌的情況下,如果我出麵進行討伐後死亡……你知道誰的獲利最大嗎?」


    「我根本不打算暗殺聖女就是……」


    「重要的不是事實,而是世人如何看待。『女神之淨火』的審判官為了保護聖女而死。這個結果會引發什麽事呢——」


    「什麽……事……難不成——!」


    神父回了一句沒錯,並憤憤地呼出一口氣。


    「透過殉教所完成的聖女實質認定——我為了保護她而死,等同我正式認定她為聖女。此外,一旦承認之後任何人都不再允許對她抱持懷疑。也就是說,我在那個情況下出麵討伐——而且事後死亡的話,對聖女大人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局麵。」


    「所以你覺得是聖女下令對我們開炮的嗎!」


    光聽神父這番話,確實讓人覺得設計神父前來我這裏的人就是莉亞。然後再連同我和神父一同抹殺,試圖造成實質上的聖女認定——這個想法確實說的通。


    不過——


    「我當然不這麽想。不要這麽急著亂吠,會影響到我的傷口。」


    對方毫不猶豫地否決,讓我有點無力。


    「從剛剛那段話的走向來看,我覺得不管怎麽樣都會導出這個結論啊……」


    「——我這個人啊,傭兵,其實是個天大的騙子。」


    神父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了一點都不像他會說的話。


    我措手不及,感覺有點狼狽。


    「什……什麽啊,這麽突然。神父怎麽可能會說謊呢……而且這麽大方承認自己是騙子,這樣不太妙吧。」


    「你知道『女神之淨火』的審判官是怎麽選出來的嗎?」


    「……不知道。教會的秘密主義政策做的很徹底啊。」


    「那我這麽問好了。就你所知,關於『女神之淨火』審判官的選拔方法,最糟糕的謠言是什麽?我不會動手砍你,就請老實說吧。」


    「我聽說是從犯下重罪的死刑犯裏,用性命做為交換條件,讓他們為教會工作。」


    神父的嘴角揚了起來。


    ——這麽一來,我又多了一個討厭教會的理由了。


    神父毫不留情,對著一臉厭惡的我繼續說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賜予這些從死亡深淵撿回來的死刑犯『罪孽』之名,進行徹底的訓練教育。


    之前也有提過,我的罪孽是『隱密』……也就是擅長說謊的審判官。我其實是非戰鬥取向的審判官啊。主要工作是秘密搜查,也經常不做神父的打扮。」


    非戰鬥取向……?


    這個家夥嗎?那麽真正特化戰鬥能力的審判官到底會有多強啊?


    我想象了一下,然後悶悶不樂了起來。


    「這種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因為全是謊話啊。你相信了嗎?還真是單純呢。」


    被他嘲笑,我的頭開始微微發疼。


    如果全是假的,那我還有辦法接受,但我同時也覺得應該是真的。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騙子可以辨認出容易被騙的人。至於聖女大人——費莉亞小姐,不管怎麽看都屬於被欺騙、被壓榨的那種人。」


    「哎……也是啦。」


    我實在不想同意,但莉亞確實是把「請欺騙我」這幾個大字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會被欺騙的人,都是不懂謊言機製的人。像她那種人,決不可能成功欺騙並榨取如此眾多人類。所以她一定是擁有奇跡之力的聖女大人,而不可能是魔女。」


    ——是逆向推論。


    就算可疑到不能再可疑,就算莉亞身邊已經有人死去,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受人覬覦,隻要莉亞是個善良的人,似乎就不能被稱為魔女。


    所以對神父來說,「是否為魔女」的依據並不是有沒有使用魔法或魔術,而是純粹善良與否的問題。


    「可是,隻要看過這個要塞裏的人就知道,因聖女而受害的人確實存在,將來也還會持續增加。這也是無法忽略的問題吧?還是說,你覺得這裏的病人不是因為聖女才出現的?」


    「我不打算無視,而且也很難想象原因是出自聖女大人以外的人。畢竟神跡通常都會伴隨著某種犧牲,這件事本身也沒有特別值得驚訝的地方。隻不過這次神跡與犧牲的規模有點太大了一些。」


    神父接著又說:


    「正因為如此,背後有人牽線是毋庸置疑的。那個不明人士利用了聖女大人的神跡,虐待人民。」


    神父邊說邊誇張地揮舞著手。


    「你試想看看。受害規模會變得如此之大,是因為聖女這個『機製』已經完成的關係。到底是誰想出讓病人在聖都聚集,讓聖女治療大量病人與傷患——為了找出那個人,我才把做出裁定的時間延後,在聖女大人周遭持續搜索。可是,對方已經先下手為強,以致於我落入現在這番田地。」


    輕聲說著「這全是我的失態」,神父戴著眼帶仰望月空。


    「就算現在的我回到聖都,最後的下場肯定是被那個不明人士暗殺吧。但是,如果我直接回去教會,那教會上層肯定會對聖女大人做出魔女判定。加害『審判官』就是會出現這種結果。不管我說什麽,教會都不會允許傷害神之令牌的人繼續存在。這麽一來,善良的聖女大人就會被處死,而背後牽線的人則是逍遙法外。」


    也就是說——


    我忍不住偷笑了出來。


    「這就表示我們的利害關係完全一致嘛,神父大人。我們也對那個躲在聖女背後操縱一切的人相當感興趣。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必須潛入聖都。所以現在可以想成神父大人願意提供協助嗎?」


    「和墮獸人連手實在非我所願,但是一切都要以聖務為優先。而且就我個人來說,我也希望盡量避免那位人畜無害的女性被當成魔女處死……」


    說到這裏,神父歎出一口無奈的氣息。


    「所以可以把劍收起來了嗎?你可能以為我看不見,不過就算戴著眼帶,我也可以憑著氣息判斷大部分的狀況。真是的……墮獸人這種生物,把別人說成殺人神父,自己卻連正常交談都辦不到嗎?」


    被他這麽一說,我原本放在劍柄上,以便隨時都能拔劍的手隻好放了下來。


    「我可是傭兵,再怎麽野蠻都沒問題。要是讓你回到聖都或教會,這邊的情報就會完全泄漏出去。所以我沒辦法隨便回答一句『好,走』就讓你離開。不過相對的,隻要能成為戰力,任何人我都歡迎。這就是傭兵的做法。」


    「這樣啊,看來這真是非常盛大的歡迎呢。」


    「在歡迎你加入的同時,雖然有點遲了,不過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呢,神父大人?」


    「真的是有點遲呢……但我沒有那種東西。」


    「沒有?」


    神父把手杖拿起來轉了一圈,橫放在後頸,兩手勾著手杖仰望天空。


    「我是被賦予了『隱密』罪孽的『女神之淨火』審判官。那就是教會用來稱呼我的唯一名字。」


    「不是騙人的吧?」


    「隻有這點是真的。」


    「喔,是喔。」


    神父的隱密能力的確高得異常,可是拿罪孽的名稱來稱呼神父什麽的,我實在沒辦法理解教會的興趣。


    「你也同樣沒有說出名字,所以沒有資格對此說三道四。」


    「我也沒有說三道四吧。」


    「隻是在你開口之前先牽製而已。」


    喔,是喔。我一邊在內心吐槽,一邊轉過身去。


    神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從背後叫住了我。


    「那個把豆子和香菇煮到失去原形的食物——謝謝你特地為我準備。味道相當獨特,老實說我覺得豬飼料說不定還好吃一點……不過提德先生說裏麵放的都是對病人相當有益的食材,非常佩服的樣子。」


    「哦——我還真不知道呢。因為我隻是把長在附近的豆子和香菇隨便丟進去煮而已。」


    「我純粹想問問,你是覺得這樣很帥氣,所以才說出這種話的嗎?為自己偽惡的行為陶醉,這種事情頂多隻容許到十五歲為止喔。」


    「我現在超後悔沒有順便放進一兩朵毒菇啊——實際上真的隻是把可以湊在一起的東西煮熟而已,這種小事不值得神父大人道謝。」


    「該不該道謝——是由我來決定的。」


    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個人至上主義啊……哎,說是神父的風格,其實也挺像的就是。


    「哎,反正都無所謂。在你感冒之前快點進去吧。」


    我姑且禮貌性地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回到房間後,那個高傲的泥闇之魔女大人已經完全醉倒,整個人趴在桌上。周圍一片杯盤狼藉,酒杯滾落在地麵上,灑了滿地的酒。


    「喂喂喂……這也太慘了吧。」


    我忍不住低聲說道。一邊拍著零的背後,一邊端水給她喝的卡爾誇張地聳了聳肩。


    「我有勸她該去睡了,不過她很堅持沒有你絕對不睡……說真的,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真要毫不隱瞞地全盤托出的話,大概是床鋪和床鋪主人的關係……今天晚上很冷,所以想要我的毛皮吧。喂,魔女,快起來。」


    我用爪子前端戳她的臉頰,而零「唔」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


    當她的眼睛捕捉到我的身影時——


    「嗯。」


    就這樣睡眼惺忪地朝著我伸出雙手,看來應該是「抱我走」的命令。我無奈地把她抱起來,零立刻在我懷裏縮成一團,相當舒適似地發出熟睡的鼻息。


    「哈哈,剛剛是誰說『隻要是墮獸人誰都可以』的?至少她就不太中意我的羽毛啊。」


    「這隻是想睡在熟悉的床鋪上,像個小鬼一樣而已吧。」


    「怎麽樣都不承認是吧。哎,沒差。神父的隔壁房間已經準備好床鋪。往後的事,就等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在這個房間裏集合完畢之後再說。」


    簡短道謝之後,我把零送到房間裏。


    可是當我試著讓她睡在床上時,零的雙手卻一直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堅持不放手。


    「喂,夠了喔。快放手啦,魔女。」


    「不要……!這是吾的。」


    「你搞錯了吧!我是屬於我的!」


    我想用蠻力拉開她,但她卻越抓越緊,脖子都被掐住了,我隻好繼續抱著她坐在床上。


    這時,零相當滿意似地用臉在我的脖子上磨蹭。


    ——這完全是被當成家畜看待了吧……


    身為一個健全的男人,感覺相當複雜,不過就算我把這個感覺告訴零,她大概也隻會覺得不解而已。


    「哎,至少比被莫名警戒要好得多就是……」


    麵對一個在這種情況下都提不起勇氣襲擊的膽小鬼,警戒什麽的八成完全不需要……


    我在這個狀態下煩惱了好一陣子,心想應該怎麽處理,不過想著想著,便發現自己已經和零一起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3


    隔天早上,我們在日出之時就被卡爾叫了起來,包含神父和零的所有人全部集合在同一個房間。


    「為什麽要在這麽早的時候……」


    麵對我忍不住說出口的抱怨——


    「鳥類都是很早起的。」


    卡爾一點愧疚之色都沒有。


    「再說,早上起不來的人似乎隻有你一個而已喔。」


    「教會都是隨著日出的鍾聲開始一天的活動。」


    在卡爾的注視之下,神父語帶挖苦地隨口回答。即使已經決定暫時合作,那討人厭的個性仍然不變啊。哎,我也是早就知道就是了。


    至於零,則是因為宿醉而不斷呻吟——這種事情當然沒有發生。昨天那場爛醉簡直像是作夢一般,完全看不出半點痕跡。


    「吾也很喜歡睡覺,不過吾的體質是隻要有心,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覺都行。」


    如她所說,早起似乎完全不算什麽。不隻如此,她還在我沒看到的時候收下了卡爾拿來的水果,現在正在大口大口地嚼著。


    我放棄抱怨,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這時跟在神父身邊的提德輕輕拍了我的肩膀,溫柔地笑著說:「別在意,我也很想睡。」


    唯一站在我這邊的,是現場所有人當中唯一的「普通人類」。這其實也滿諷刺的。


    卡爾以開朗的聲音,率先開口:


    「那麽!請容我再說一次,歡迎來到洛塔斯要塞。傭兵、零——還有神父大人。」


    「話說在前頭,我沒興趣和你們走得太近。」


    「沒關係啊,因為我也拿神父沒轍。」


    麵對神父犀利的牽製,卡爾豪邁地笑著回答。看來神父的險惡態度,可以通用在所有墮獸人「互相厭惡,反而可以讓事情進行得更順利。我們之間隻有完全一致的利害關係——隻要這點沒有出現變化,我們就有辦法互相信任。」


    這時,卡爾將我們的利害關係做了一番整理。


    卡爾的目的——是向聖女尋求協助,讓這個國家的醫療回歸正常。


    我們的目的——是找出聖女身後的幕後黑手,阻止魔法繼續擴散。


    神父的目的——是讓聖女從幕後黑手手中解放,做出正式的判定。


    而完成我們所有人的目的的大前提,就是「和莉亞見麵


    」。因為發生過暗殺騷動,莉亞離開聖都的可能性應該很低,所以必須由我們主動前往聖都。


    至於要如何辦到這件事——所有重點都集中在這裏。


    卡爾為難似地呼出一口氣。


    「問題在於你們說的透過殉教所完成的聖女實質認定——是這樣說的吧?因為世人都認為神父大人已死,所以那個女人被正式認定為聖女,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一旦經過教會的正式承認,就會擁有無比巨大的權威。對聖女刀刃相向,就等於是對教會刀刃相向——和判定之前的『暫定聖女』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零開口插嘴道:


    「可是,吾輩應該早就下定決心和教會為敵了吧?就算暫定聖女變成正式的聖女,吾認為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


    「會變的,小姐。」


    苦澀地回答的人,是神父。


    「我們現在是以『最糟糕的情況下隻好不得不殺死聖女』為前提而聚集在這裏。這是因為多數民眾的生命,優先於聖女大人一個人的生命。這你可以理解吧?」


    零點了點頭。


    「最糟糕的情況……換言之就是聖女決定將來仍然毫不考慮地運用『神跡』,奪走許多人民性命的狀況吧?那麽,犧牲一人來拯救多人,是相當合理的。」


    「沒錯——可是等到她正式成為聖女之後,生命的價值就會徹底顛倒過來。聖女大人一個人的性命,會變得比其他多數民眾的生命更重要。」


    「……什麽意思?」


    神父有點猶豫起來。於是我接著做出回答:


    「也就是說,當我們殺死聖女的時候,那些沒有守住她的護衛,還有放縱賊人入侵的城鎮居民全都等同於真正下手的罪犯——會一起被處死的意思。」


    零眨了眨眼,兜帽下方的嘴巴像是說不出話般大大張開,隨後立刻開心地笑了出來。


    「你是在取笑吾嗎?想騙吾還早了一百年呢,傭兵。不可能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道理。」


    「我也覺得這道理莫名其妙,但這就是教會的道理。對吧,神父?」


    「……這也是神的旨意。獲得神格外寵愛的人,必須不惜一切地守護她的生命。」


    「神的旨意?」


    零忿忿地罵道真是太蠢了。


    「教會驅逐魔女,掌握霸權都過了五百年——麵對好不容易獲得的和平,他們的回答就是這個嗎?意思是說為了教會的威信,不管死了多少人都無所謂嗎?」


    「別再說了。現在不是討論政治的時候,而且你對神父抱怨這個,也沒辦法改變任何事情吧。」


    看到零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我半強迫地讓她閉嘴。


    等到零和神父都沉默下來,卡爾再次開口:


    「總而言之,因為這個理由,我們沒有辦法悠哉進行。考慮到聖都的吊橋已經斷掉,神父死亡的消息最快也要七天才會傳到教會耳中。減去昨天一天,現在隻剩下六天。之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必須在那之前分出勝負。」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具體來說到底該怎麽做?總不會是利用繩索爬下懸崖,再從那片湖入侵聖都吧?」


    「當然不是,神父大人。我還沒有笨到那種程度。首先我們沒有船,就算有,在我們把船運到聖都,然後把船懸吊到湖裏,人再爬下懸岩登船的這段期間,就會被衛兵發現。」


    「就算沒有船,也可以靠遊泳遊過去吧?」


    零插嘴提問,而神父對此做出「最好不要」的回答。


    看來他似乎想起了現在應該把政治議題擱置一旁,必須為了實現目的而提供協助。


    「聖都的湖裏棲息著一種叫做伏哥爾的大型魚類。雖然適合食用,但它們非常凶猛。之前曾有人半開玩笑跳進湖裏,結果兩腿被它們咬爛……」


    因為聖都阿克迪歐斯原本就是為了死守城戰而設置的城鎮,這就表示麵對從那片湖入侵的敵人,對策也十分完美的意思吧。


    我忍不住低聲呻吟起來。


    「吊橋當然是過不去了,從那片湖入侵也不行,卡爾從空中進入應該也很困難——那我們根本束手無策嘛。」


    然而卡爾回答的語氣卻十分開朗。


    「哎,聽我說完嘛。很久以前,阿克迪歐斯是『為了讓王撤退的城鎮』。可是光是逃進去還不夠,如果不能從裏麵出來,那就沒有意義了。也就是說——」


    「有通往外部的密道嗎!」


    卡爾自信滿滿地點頭。


    「哎,這隻是『好像有』。我其實沒有親眼看過那條密道,隻是和一個知道密道存在的人稍微有點聯係而已。」


    「——這就怪了。既然有那種密道,為什麽你們至今不曾使用?那應該是最適合用來綁架聖女大人的方法吧。」


    「就算想用也用不了啊。」


    用不了?我忍不住反問,而卡爾笑著回答「理由很簡單」。


    「因為太危險了。」


    神父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要讓我們這些見麵不過一兩天的人,穿過那條過度危險的密道?」


    「那有什麽問題嗎,神父大人?」


    卡爾毫不遲疑說出這樣冷酷無情的話。


    真不愧是前傭兵。把人當成棋子使用時完全不帶猶豫。


    「雖然稱不上是問題……但吾有點不愉快啊。」


    咚地一聲,零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一下。她的聲音和表情都看不出任何類似感情的東西,所以更能顯示她心裏的不耐。


    我歎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那條鬼密道吧?快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密道?」


    卡爾輕輕張開翅膀,再收起來。


    「有個傭兵在場真是幫了大忙啊……哎,簡單來講,其實隻是對我來說太危險了。因為密道入口據說是在海裏……」


    零哈哈笑了一聲,心領神會似地點了點頭。


    「你應該是不會遊泳的吧?」


    卡爾發出沉痛的聲音答道:


    「不隻是不會遊泳……我的羽毛會吸水,所以會整個人沉下去……就算是小河也可能溺水,掉進海裏肯定沒救。」


    感覺卡爾越來越可憐了。


    雖然俗話說天不予二才,但他隻是會飛,因此被奪走的東西也未免太多了。


    「……所以呢?從整體走向來看,前往密道這份工作應該會落到我頭上吧?」


    「是這樣沒錯。就算醫生不說,我也知道現在的神父大人沒辦法進行危險的事啊。」


    一旁的提德用力點頭附和。


    「老實說,他現在可以這樣行走活動,已經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了。有個了解常識的頭目真是太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神父大人並不是完全沒有工作。還有醫生,你也要一起幫忙。」


    我也要?提德瞪大了眼睛,但卡爾完全不理他,轉頭看向我。


    「不管怎麽樣,首先必須由傭兵先采取行動,不然所有事情都沒辦法開始。請你立刻離開洛塔斯要塞,往伊迪亞貝納前進。協助者會告訴你密道在哪裏。」


    「伊迪亞貝納?就算搭上速度最快的馬車,也要花上最少三天的時間才能抵達耶!」


    當初從伊迪亞貝納來到聖都阿克迪歐斯時,搭乘的是重視舒適度的馬車,費時四天。而且這次還必須從尋找馬車開始做起。


    就我目前所見,洛塔斯要塞裏並沒有馬車,連有沒有馬匹都是個問題。


    「那是走正規道路的情況下。」


    我還在大叫不可能趕上的時候,卡爾在桌上攤開一張十分老舊的地圖。


    「這是一百年前這裏


    所使用的地圖。上麵記載了洛塔斯要塞通往伊迪亞貝納的補給路線。如你所見,移動距離比在山中迂回的正規道路短得多。我調查過以前的活動日誌,上麵也寫了危急之時,隻要三天就能讓伊迪亞貝納的步兵抵達這裏。」


    零低吟了一聲,在腦中稍加記算,然後滿意地點頭。


    「憑傭兵的腳程,大概隻要兩天吧。」


    「喂喂喂喂!別講得這麽簡單啊!」


    「如果你不喜歡,那吾就講得更複雜一點……」


    「啊——好啦,我知道了!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啦!途中完全不休息,全力衝刺的話,確實是兩天可以走完的距離啦!」


    我自暴自棄地這麽吼著,而卡爾馬上開朗地回答:「真是可靠。」


    「真是的,淨是把人當成怪物,說一大堆任性的話……所以呢?那個協助者到底是誰?話說那家夥為什麽會知道這種密道啊?」


    「我不能把詳細情形告訴你。不過,隻要你在指定時間抵達指定地點的話,對方就會主動過來跟你聯絡。我剛剛已經送出信鴿,消息應該已經傳過去了才對。我姑且有要求對方在身上配戴船隻外型的東西,當作相認的記號。」


    「老實說,你的計劃實在可疑到不行啊……」


    「我自己也明白,不過現在隻能請你相信我。要我砍下一根手指當作實話的證據嗎?」


    「沒用吧。為了讓人聽信謊話而砍下手指的人,我可是認識一大堆。」


    「真是太好了。既然這個方法沒用,那我也不必砍掉手指了。」


    這家夥還真是一如往常樂觀啊。


    確定我不再繼續追究之後,卡爾把地圖卷起來遞給我。


    「經過一百年,補給路線幾乎都被森林吞沒了,不過我之前穿越那裏的時候,有補上幾個識別標記。地圖上也寫了目前的道路狀況,所以隻要有這張地圖,你應該就能順利通過補給路線,抵達伊迪亞貝納吧。」


    「抵達伊迪亞貝納之後呢?」


    「麻煩你聽從協助者的指示。這張地圖可以證明你是我的同伴,所以絕對不要不小心丟掉或弄丟了喔。」


    「那你們呢?總不會是躲在要塞裏待機吧。」


    卡爾笑著回答,要是可以的話就輕鬆多了呢。


    「聲東擊西。我會帶著塔爾巴他們假裝突襲聖都,然後立刻撤退。他們現在正因為你引發的暗殺騷動而情勢緊張,所以一定會分配大量兵力過來追捕我們。」


    「要是聖都的守備能因此削弱一點就好……」


    現在隻能這樣祈禱了。卡爾邊說邊拍了我的肩膀。


    一句「交給你們了」之後,我和零一起離開了洛塔斯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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