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可惡!」


    我的淚水溢出眼眶,隨著迎麵而來的風勢飄散。


    不曉得法迪歐是不是被我的淚水沾到了肌膚,雙腳纏在我腰上的法迪歐,在我的背上氣若遊絲地說道:


    「小…………徹……你…………盡……力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可是!」


    我甚至已經無法好好表達自己的情感。自從遇到該隱,眼前狀況就不斷劇烈變化,我的心思一直很混亂。


    我一下子差點失去小命。


    等我察覺到時,我已經失去戰力了。


    在重要的夥伴遭遇危機時,我這個勇者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最後不但被師父明言礙手礙腳,甚至還犧牲她牽製敵人,丟臉地夾著尾巴逃跑。


    這算哪門子盡力了?


    「可惡……可惡……!」


    我就像變回幼稚園小孩一樣,一邊逃跑還一邊嚎啕大哭、耍脾氣。


    ……不對,其實我知道,我們過上了最麻煩的敵人,也盡了各自的全力。結果狀況還是這麽淒慘……真的隻能說是對手太強大。即使是現在,我們也正在盡自己的全力,而法迪歐指的正是這個意思。可是……可是!


    「(我算什麽勇者啊!還誇口要保護重要的東西……!我根本……根本……!)」


    和願望乖離的現實令我咬牙切齒。尤其我還得到了勇者之力,走到這一步的悔恨遠比在現實世界時更加深刻。


    我並非軟弱無力。


    我也絕不是弱者。


    但我卻什麽也做不到。


    這都是我的疏忽與經驗不足造成的。


    而因此受到傷害的……是我無可取代的重要夥伴。


    「可惡…………可惡…………可惡!」


    「…………」


    我悔恨地不停哭泣,我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這是師父替我製造的逃亡機會。所以我拚命奔跑,連借由勇者之力強化過的雙腳肌肉都疼痛不已,雙眼凝神細辨高速接近的樹木間隙。


    可是,就算我有勇者之力,也克製不住擅自溢出的淚水。


    我默默奔跑了一會之後,法迪歐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


    「嗚……嗚……!」


    「法迪歐?」


    我趕緊停下來觀察情況,他的額頭上流了好多冷汗。


    「你怎麽了,法迪歐?回答我啊!」


    「…………沒事…………什麽事也…………嗚。」


    「不要勉強自己!快告訴我——」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法迪歐受到攻擊的部位是側腹。他被擊中時有發出很不妙的聲響,骨頭一定碎掉了吧,說不定連內髒也……


    在這種狀況下……用這麽難受的姿勢背著他高速奔跑,怎麽可能不會造成他的身體負擔啊!


    「嗚……別……在意……你…………快跑……」


    「你別說話了!」


    我真的慌了,師父難得給我這個機會,我知道我得盡量跑遠一點才行。不過,萬一因為這樣害法迪歐傷勢加重或死亡,那我的逃亡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問題是,我又不能讓他在森林裏休息,而且要換個姿勢搬運他,能做到的也很有限。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正好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開闊的空間。要暫時讓他休息,至少也先帶他到那邊比較好。於是我背著法迪歐穿過樹叢間,接著——


    「這裏是……」


    我看到了一片大水池……不,是沼澤才對。帶有黏性的綠色水潭不深,範圍很寬廣。


    「這就是師父說的毒沼嗎……」


    我走到沼澤邊……老實說,這裏完全不適合讓傷患休息。可是,在沼澤的毒性影響下,這附近沒有礙事的花草樹木,地麵還神奇地化為柔軟的沙地,反倒很適合躺下來。


    「(總之,這邊感覺也不會有其他魔物跑來……)」


    打定主意後,我先確認觸摸到沙地不會中毒,才將法迪歐放下來。我以為他會抱怨這裏環境不好,沒想到他躺到地上後,就露出了很平靜的表情。看來,這個姿勢比較舒服一點。


    「(太好了,在法迪歐的狀況緩和之前,先在這裏休息吧。)」


    和該隱戰鬥時,我幾乎丟下了身上所有行囊,不過法迪歐身上還有小小的背包,我拿下背包確認裏麵的東西,還好裏麵有一瓶恢複體力的魔法藥水,於是我喂他喝下。


    也許是藥效發揮了,法迪歐的呼吸越來越平順。他沒有睡著,但意識似乎不太清醒。


    「(先讓他休息一下,再前往森林的出口吧……)」


    我也坐下來喘口氣,茫然眺望周遭的風景。


    在我眼前,有一片隻會奪取周圍生命、醜惡至極的存在——毒沼。


    「(哈哈……這景色……真不適合……休息啊……)」


    大概是心情暫時鬆懈下來的緣故,我感受到強烈的睡意,同時腦海中開始浮現一堆雜亂無章的思緒。


    「(師父,你平安無事嗎……還有路烏……哥哥……媽媽、爸爸……法迪歐也算不上平安…………咦?我……我想保護……重要的人……可為什麽……為什麽大家……總因為我的緣故……)」


    也許是睡意害的吧,緊閉的雙眸一角滲出了淚水,我下意識地低聲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這樣邊打盹邊道歉了,至少在我來這個世界以後,應該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當我剛聽說父母為了保護我而死的時候……


    「………………………………」


    每次我快要睡著,就咬緊牙關強忍睡意,但一不小心又會墮入睡意的深淵中……我一直在半夢半醒間徘徊。在這段期間內,我心中會一直湧現悔恨與悲哀,使我就像說夢話般不停道歉。


    也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狀態過了多久,等我完全失去時間感的時候——異常狀況驟然降臨。


    「嗯,在這種狀況下,我還真不好意思偷襲呢。」


    「!」


    身後突然傳來令人難以置信的聲音。


    我驚恐跳起身,立刻架起雷神之棍回過頭來。我的眼角還殘留著淚水,但睡意早已消失無蹤。


    我看到——從森林追上我們的——


    ——竟是嘴巴沾滿紅色鮮血的魔人該隱。


    「啊……啊……」


    混亂和恐懼在我內心交錯,我不自覺地發出嘶啞聲。


    該隱恢複雙足步行的姿勢,眯起眼睛懷舊地說:


    「喔喔,這裏……變了不少啊,不過的確是那個池子。原來現在完全化為沼澤了。如果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景觀和毒性,那些白狼也會產生戒心,不會死於非命了吧……」


    我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麽。


    不對,我甚至不想去理解他在說什麽。


    因為……我現在隻想問他一件事情。


    我努力從幹渴的喉嚨,勉強擠出一絲聲音……


    我看著他嘴邊的鮮血……麵色鐵青地問道:


    「師父呢……師父她……怎麽了?」


    「?師父?啊啊,你說女騎士——賽西莉亞·希維爾是嗎?唉呀,她真是個厲害又勇敢的高手,她的劍技無疑是我至今遇過的所有人當中最——」


    「我是在問你『師父究竟怎麽了』!」


    我發出響徹森林的怒吼,身體卻顫抖到連我自己都覺得滑稽。


    法迪歐聽到我的聲音,開始發出呻吟,慢慢蘇醒。


    此時該隱無比遺憾地說:


    「唉,其實我本來沒有義務向你報告這件事


    。她啊——」


    「(……啊啊,這樣啊,師父逃跑了啊。)」


    我從該隱的態度和語氣,推斷師父應該是逃跑了,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啊——真的很美味呢。」


    「————」


    ——我心裏響起了某種東西碎裂的巨響。


    魔人該隱


    一股仿佛地麵震動的異常感觸,傳遍我的四肢百骸。


    「(地震嗎……?)」


    我好奇觀望四周,發現這片缺乏生氣的森林,難得有一大群鳥在遠方一同飛上空中。看來果然是地震吧,反正無所謂。


    我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少年——勇者的身上。


    他的朝氣已不複見,現在的他隻是詭異地低著頭。自從我告訴她賽西莉亞·希維爾的下場,他一直是這副德性。猶如全身肌肉都罷工似的,手臂垂軟無力,棍棒的前端也垂落地麵,整個人像遊魂一樣呆站在原地。


    看著勇者的態度丕變……我多少難掩失望。


    「(嗯……我也明白這樣不太厚道,但我隻是想稍微引發他的潛力,才用同伴的下場刺激他……沒想到,完全是反效果啊。)


    這也不怪他,期待一個小孩子「義憤填膺」本身就是種錯誤。


    我很清楚這一點,卻忍不住想試他一下。


    現在我失去了賽西莉亞·希維爾這個好對手。


    所以,我真的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期待潛力無限的年幼勇者覺醒。


    不料,結果是如此淒慘,我連他僅存的戰力都剝奪了。


    「嗚……小徹……!小徹!」


    「…………」


    勇者腳邊的魔法師一邊呻吟,一邊努力爬向勇者。


    「喂!小徹!你這家夥……在發什麽呆啊!」


    「(哦哦。)」


    魔法師的反應令我肅然起敬。講句失禮的話,我實在不認為他是擁有信念的青年,然而他身負瀕死的重傷,卻沒有恐懼、逃跑、放棄……


    他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並激勵勇者再次挺身反抗。


    「(了不起的膽識。許多被喻為英雄豪傑的人物,臨死前反而丟人現眼。可是這個貧弱的青年……)」


    魔法師並不知道我有多感動,他繼續爬到勇者身邊,抬頭仰望勇者——但緊接著……


    「咦——」


    那位青年卻不知為何,整個人啞口無言地癱在地上。


    「?」


    我不解地歪起頭,完全無法想像他為何有這種反應。


    「(怎麽了?勇者像個小鬼一樣大哭嗎?不對,純粹大哭的話,他應該不會有那種反應。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不管我怎麽想都想不出一個道理。那個毅力過人的青年,為何一看到夥伴的表情……就做出好像看到怪物一樣的反應呢?


    …………唔嗯。


    略感好奇的我,迅速衝向勇者,朝他的脖子遞上我的利爪。


    「唔!」


    地上的魔法師大驚,反射性地向後躲。但奇怪的是……真正麵臨性命威脅的勇者,竟沒有任何反應。


    「(怎麽了?他恍神到連我逼近都沒發現嗎?)」


    更加失望的我,已不惜用上粗暴的手段,一爪輕輕刺進少年柔軟的脖子,他的脖子流下一道鮮血。


    魔法師倒吸一口氣……這時,看來終於注意到自己慘狀的少年,抬起頭看向我——


    「!」


    ——他笑了。而且笑得無比燦爛。


    「————」


    我的背上竄起強烈的寒意。他根本沒對我怎麽樣,不過等我回過神來,我卻緊張地向後跳開,保持距離,並切換成顯露野性的四足步行備戰狀態,發出低吼進行威嚇。


    「(這是怎樣,這是怎樣,這是怎樣,這是怎樣,這是怎樣,這是怎樣——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


    這種衝擊,就好比遇上未知的生物或概念。


    我望了少年一眼。


    他——依舊十分開懷地……笑著凝視我。


    我感受到全身汗毛直豎的寒意。


    「(殘酷的現實害他發瘋了嗎?不……不是。事實上,我的本能……我體內潛藏的所有生命,一致認定那是『威脅』啊!)」


    麵對過於陌生的存在,我早就失去了對上強者的喜悅。


    如今我心裏隻剩下……


    「(……恐懼?我居然……會恐懼?而不是興奮?)」


    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到恐懼,第一次是遇上約爾的時候,而第二次就是……


    「(怎麽可能。他……這個瀕死的少年勇者,具有和約爾相當,或更高度的威脅嗎?……我體內的這些本能,未免有些怯懦過頭了吧。)」


    我凝聚心神克製顫抖,雙眼瞪視著敵人。


    勇者——徹·三上,臉上依舊浮現詭異的笑容。


    「……接招!」


    我奮力大吼,斷絕迷惘,接著用賽西莉亞,希維爾也無法反應的神速跳躍,一步衝到他麵前,用爪子劃斷其頸部——


    「嗚啊!」


    ——等我察覺的時候,我的頭部已經用力摔向地麵。


    「(?????)」


    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況,使我嚇得完全感受不到被強化的痛覺,唯有恐懼和混亂充斥腦海。


    不過,我還是得想辦法把握狀況,於是硬逼自己重新思考。


    看來勇者用了超乎常理的力量抓住我腦袋,將我的腦袋砸向地麵。


    幸好地麵是沙地,我受到的傷害並不嚴重。但壓住我腦袋的力量非比尋常,我的腦袋已陷進沙地內部的硬層,卻依然持續下陷。


    「(糟了——!)」


    再這樣下去,頭蓋骨會整個碎掉——我判斷情況危急,拚死扭動身體亂揮狼爪,壓住腦袋的力道頓時減輕了一些。見機不可失,我全力擺脫敵人的控製,跳離原地。


    落地後,我再次和敵人對峙,試著整理現在的情況。


    眼前所見是依然笑嘻嘻,手臂還流出鮮血的勇者……以及在他前方地麵上,多出來的一個隕石坑般的大洞。


    狀況顯而易見,但我實在很難相信。


    「(——難道我被反擊了?我居然會吃上反擊?這怎麽可能!那個少年可是連我雙足步行時揮出的劍都閃不過啊?可是……他卻有辦法看穿我更勝以往的攻速,對我厲行反擊……這沒道理啊!)」


    可是,即使再怎麽不合理,事情終究發生了,不承認也不行。


    我的口中滿是鐵味,似乎不小心咬到舌頭了。我吐掉口中的鮮血和沙子,看到我口吐鮮血的少年……又瞬間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唔!」


    「喂,小徹……你到底是怎麽了……」


    看到少年瘋狂的神態,魔法師怯生生地呼喊他。然而少年絲毫沒有理會,隻是眼神燦爛地凝視著我。


    到了這個地步,我終於稍微理解他的內心狀態了。


    「(我懂了,這不是瘋狂的狀態,實際上完全相反!這家夥現在純粹是——)」


    我思考到一半,少年猛然舉起左手,用力敲擊自己的武器——雷神之棍!隨後,少年理所當然地遭受強烈電擊!


    「他在——幹什麽……」


    這個莫名其妙的自傷行為,令我大為動搖。受到強烈電擊的少年……將仍在放電中的雷神之棍扔了過來,我勉強躲過這個出乎意料的攻擊,沒想到下一個瞬間——


    「什麽?」


    回過神來,就發現少年已逼近我麵前。我被他極為異常的行動嚇到,反射性地挺爪


    應戰——但少年用手掌穩穩擋下我的攻擊,導致他身上殘留的電力轉嫁給我。接著他發揮驚人的臂力,硬是賞我一記過肩摔。


    ……即使他的手早已被我的爪子深深貫穿。


    「咕——啊!」


    我的背部重重摔向地麵,口中也噴出鮮血,同時我也確定了一件事。


    「(這家夥早已是純粹的戰鬥兵器!為了排除眼前障礙和敵人,甚至毫不在意自己和對方傷勢差別,是一個以勇者為名的暴力存在!)」


    即使看穿敵人的真麵目,我還是難以壓抑恐懼。


    我從少年的手中抽回利爪,同時發現他的左拳正要攻擊仰躺在地的我,於是我趕緊在地上打滾避開,下個瞬間——


    「轟————————!」


    我剛才所在的位置,誇張地凹陷了下去。表麵的沙子全被震飛,連底下的堅硬地層都龜裂了。


    我重新擺好戰鬥架勢,內心深知一直防守不是辦法,但這個渾身散發殺戮氣息的敵人,實在讓我不敢冒然進攻。


    我和他互相瞪視,也動員所有理性分析現況。


    「(一般人斷難發揮這樣的戰力,是年幼的純粹使然——還是徹·三上心中潛藏的黑暗造就了這種實力?無論如何,現在他驚人的戰力顯然是源自那份『心態』!那麽——)」


    在我思考的過程中,勇者乘勝追擊。我冷靜觀察他的動靜,然後——


    「唔——!」


    我千鈞一發地躲過充滿惡意、想把我眼睛抓爛的攻擊。我很滿意這個試驗結果,然後再次思考對策。


    「(果然,我想的沒錯!他的能力強化不出『心態』變化的範圍!他將力量特化成純粹的戰鬥兵器,才得以暫時壓製我——可是,他的肉體並沒有比以前更強!既然如此——)」


    想通了以後,我為自己找到的活路感到開心。


    「(就表示他原本的傷害幾乎沒有恢複!換言之……這個少年依舊處於瀕死狀態!隻要我再次擊中他的要害,他一定會當場神形俱滅!)」


    當我下達結論,少年又一次發動攻擊。這次是揚起沙塵的踢擊,還有直取我喉嚨的直拳,同樣是陰狠歹毒的招術。


    我揮舞利爪防禦,少年則絲毫不怕受傷,仍持續對我發動攻擊。這種要形容成舍身也顯得可笑的攻勢……幾乎是自殺攻擊。無奈他的攻擊太過詭譎,很難全數躲開。


    結果,我們上演了一場直接消耗對方生命的壯烈死鬥。


    在一旁觀看我們死鬥的魔法師,發出泫然欲泣的聲音呼喊少年。


    「快住手,小徹!別……別打了!喂!你在幹什麽啦!」


    「…………」


    少年沒有回話,不斷發動慢性自殺式的攻擊。


    我受了越來越多的嚴重傷害,相對的,他的性命也在一點一滴流逝。


    ——再來就隻剩下,誰先陣亡的問題了。


    「(極為……極為細微的破綻,就是決定這場勝負的關鍵!而且……)」


    我得意地彎起嘴角。


    「(而且我擁有誘使他露出細微破綻的手段!)」


    這一招是我的王牌,一直隱藏到關鍵時刻才使用的王牌。


    那是一句能確實減緩他行動的魔法話語。


    現在……正是最佳的使用時機。


    「小徹!住手!快退下啊!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已經就夠了!」


    魔法師提了一個很聰明的建議,他說得非常正確。現在勇者賭上性命殺害我,也沒有任何好處。畢竟我也早已渾身是傷,勇者要是遵照女騎士的指示盡全力逃跑的話,一定有辦法成功逃亡。


    可是,內心化為戰鬥兵器的勇者,不可能聽得進這個建議。


    如今隻有一句話可以打動他。


    那句話就是……


    把讓他變成這副德性的前提,徹底推翻的一句話。


    我在死鬥的過程中……看準最佳時機,高聲說出那一句話。


    「賽西莉亞·希維爾還活著!」


    「!」


    瞬間,化為戰鬥兵器的勇者眼中,恢複了感情的神色……機會來了!


    「糟了!快躲開啊,小徹!」


    迅速看穿我意圖的魔法師,急忙提醒勇者回避!


    「(了不起的判斷力!可惜……已經太遲了!)」


    徹·三上的攻勢徹底瓦解,我朝他揮下利爪。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可以救他了,若他們具有強力的遠距離攻擊手段,倒是還有可能……但我確認過他們沒有這種招術了。魔法師的痛覺強化派不上用場,而且就算那隻使魔在場,烈日恩惠那種程度的攻擊也阻止不了我。


    我確信自己勝券在握,同時銳利的爪子即將撕裂勇者的脖子——


    ——不料,我的利爪連同手掌一同掉落地麵。


    「「——?」」


    看到被切斷的右腕噴血,我和勇者都愣住了。但下一秒,勇者又回過神來拉開距離……我也發出猛烈的嘶吼按住自己的手腕。


    「(發生什麽事了?我是被什麽招式攻擊的?是什麽東西砍斷我的手?)」


    我的內心混亂不已,不下於剛才看到勇者性情丕變時的狀態。


    照理說,我不可能受到這種攻擊。瞧勇者的反應,這一招也不像是他發動的。我確認周圍的環境,現場也沒有其他第三者。不過——我的眼角目擊到了難以置信的光景。


    魔法師的後方——有位靠在樹上的騎士……女騎士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當我發現這是怎麽一回事,便難得發出了怒吼。


    「賽西莉亞·希維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了我的吼叫聲,勇者等人驚訝地回頭看向女騎士。


    在眾人的凝視下……女騎士虛弱地笑了。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之前吃晚餐時,我不是說過了嗎?揮出劍氣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三上·徹


    當我回過頭來,看到師父的麵容……我就恢複成原來的「我」了。


    同時,我用上所有勇者之力……全力衝向師父的懷裏。


    「師……師父~~~~~~~!」


    「小……小徹!你也衝得太用力——」


    「師父~~~~~~~!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小徹……呃,謝謝你——喂!不要把所有鼻涕眼淚都往我身上擦啊!」


    「賽~西~莉~亞~!」


    「梅克路斯!你也不要趁亂抱過來啦!」


    「嗚啊!喂……喂!你竟敢攻擊我重傷的側腹!你這魔鬼!惡魔!」


    「閉嘴!看你這個樣子,應該已經恢複不少了吧——嗚……」


    「師父!」「賽西莉亞!」


    瞬間,熱鬧的重逢光景急轉直下。師父突然發出呻吟跪倒在地,現場瞬間再次彌漫緊張氣息。


    氣喘籲籲的師父撐著樹木,逞強說自己沒事。


    我冷靜下來仔細觀看師父……發現她的上臂纏繞著繃帶,裏麵還滲出大量的鮮血。


    法迪歐臉色鐵青地說:


    「賽西莉亞,你這傷……!」


    「啊啊……沒什麽……」


    師父額頭盜汗,卻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說:


    「隻是上臂……稍微被那家夥啃了一口……」


    「「唔!」」


    我們嚇得倒吸一口氣,師父無力地笑道:


    「抱歉,我因為劇痛瞬間暈倒,實在太丟人了。等我醒來……就發現我已經放任他去追你們,還弄成這副德性。」


    「不……不過,師父救了我啊!我真的很感謝你!」


    「嗯,聽你這麽說我也很高興……隻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大量失血,也稱不上什麽戰力了。就連剛才的攻擊……『斬擊波』,應該也發不出來了。」


    「沒關係!你傷得這麽重,還有辦法趕來幫忙已經很了不起了!師父,你不要再打了,快點休息吧!」


    我邊說邊撿起正好掉在附近的雷神之棍,轉頭麵對該隱。我很高興和師父重逢,卻也沒有忘記警戒他的動靜……但該隱一直待在原地沒有行動。


    他背對著毒沼,利用防具上的布條綁住被師父斬斷的手臂。


    我和該隱互相瞪視對方,這時在我身旁的法迪歐和師父,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們和該隱再次對峙。


    雙方都遍體鱗傷。


    ……師父小聲提了一個建議。


    「小徹,對於你剛才的表現,我有很多話要說……但現在我先提議一件事,我們應該選擇『逃跑』,小徹。」


    法迪歐也同意師父的話。


    「賽西莉亞說的沒錯,小徹。和那家夥打到最後,風險太大了。先不管你的做法是好是壞,但多虧你把他傷到這個地步……若隻是要逃跑的話,不會太困難。當然,我們也受了不小的傷害就是了……關於這點,我有個主意。總之,當務之急是『逃跑』……這點你沒意見吧,小徹?」


    師父和法迪歐提了一個很嚴肅的忠告。


    我……點頭同意了。


    「嗯……現在我也知道逃跑比較重要。對不起,我剛才怪怪的,我發誓接下來會盡力『逃跑』——」


    「!小徹!」


    師父突然大吼,看向該隱。仔細一看,他背後的沼澤裏——有隻像山椒魚的惡心魔物,在最糟糕的時機爬上陸地。


    該隱臉上浮現笑意。


    「糟糕!萬一被他用『捕食』恢複,我們就真的沒戲唱了!小徹!」


    「放心,我知——!」


    我正要代替無法正常行動的師父,阻止該隱發動「捕食」——不料,我的身體瞬間脫力,而且頭昏眼花……唔!剛才戰鬥的影響,竟會在這時候一口氣爆發出來……!


    這種程度的疲勞,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恢複了,但現在這短短幾秒的延遲足以致命。


    該隱一副覺得很幸運似地抓起魔物,直接張開血盆大口對準魔物的尾巴……


    「可……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懊惱的狂吼中,該隱大剌剌地將魔物——


    ——燒掉了。他的嘴裏,噴出了強烈的地獄之火焰。


    「「「!」」」


    除了一名魔法師以外,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該隱是因為完全無法理解那是怎麽一回事。


    我和師父則是因為——那一道咒語……也就是地獄之火的異常成長率。


    事實上,那隻山椒魚不隻被烤熟,甚至還被烤成焦炭碎掉,這樣一來根本就無法「捕食」。


    發動這一招的魔法師……自稱大魔導師的法迪歐·梅克路斯按住疼痛的側腹,意氣風發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我終於報一箭之仇了!」


    「這……這是……怎樣……」


    眼下的狀況太難理解,使該隱的思考頓時停止。


    我們認為機不可失,先是等我恢複,幾秒後便開始盤算該如何逃跑。方才說有主意的法迪歐,簡短地說明方針。


    「目前隻有小徹可以用快一點的速度奔跑,所以……要麻煩小徹背著我和賽西莉亞。」


    這個提議令我十分訝異,我立刻說自己辦不到。


    「從重量的角度來看,我是有辦法用勇者之力背你們跑……但憑我的身體,怎麽可能在背著兩個大人行動時保持平衡——」


    「嘖嘖嘖。」法迪歐裝模作樣地豎起食指,製止我繼續說下去。他又提了另一個作戰方案,說服了我們——我們趁該隱沒有動靜的空檔,立刻采取行動。


    首先,師父爬到我背上,法迪歐又爬到師父背上……


    「……?」


    回過神來的該隱,一臉不解地看著我們,並做出一個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反應。


    「你們接個……腦……腦袋有問題嗎?」


    「「「…………」」」


    我們沒有回話,因為……我們也很清楚自己的模樣有多滑稽。


    ——這種疊羅漢的狀態,早就不是什麽勇者冒險團,反而比較像單純的雜技團。這種事情我們比誰都清楚啦!


    我試著左右移動,不理會愣住的該隱……接著——


    「喝。」「呀。」「哈。」


    「!」


    我的動作很粗魯,大家卻完美地保持平衡。這個難以理解的光景令該隱瞠目結舌。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料想到勇者跟他的夥伴全都有馬戲團的才能。


    ……其實呢。


    我們隻是靠法迪歐的感質提升魔法,來加強平衡感而已。


    無論如何,該隱的混亂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我們取得共識後,馬上背對敵人開始逃亡——就在這個時候。


    「唔!」


    我感應到背後有不尋常的動靜,趕緊往右用力一跳。刹那間,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穿過我們剛才的所在位置,然後——


    「嘶——嘶嘶嘶嘶,嘶……」


    前方的樹木……被砍出一道斜線,斷成兩截……如果我沒躲開,位在最上方的法迪歐就被腰斬了。


    我嚇得冷汗直流,回頭一看……該隱依舊待在原地,他似乎正如我們所想像的,傷勢嚴重到無法正常行動。


    不過,他用沒被砍斷的銳利狼爪對準我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曉得我有沒有說過……就算隻『捕食』了一部分,我也能學到對方的技能。」


    這個新情報實在太令人絕望了。


    這讓我們維持著疊羅漢的動作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警戒該隱。


    ……老實說,這是最糟糕的狀況。


    他已經身受重傷,而我多少還能發揮勇者之力。就算我身上背著兩個人,光比速度也絕對比他快。


    前提是,我要有辦法背對他逃跑。現在敵人有可怕的遠程攻擊,移開視線是最愚蠢的做法。剛才我能在背對敵人的狀態下躲開攻擊,幾乎是奇跡,二九算我像這樣仔細觀察他的東京,在背著兩個人的狀態下,能躲開攻擊的機率大概也隻有一半。


    換言之……


    「嗯,看來形勢又對我有利了?」


    該隱舉起爪子嘀咕道。他的判斷是正確的。稍微有點空檔的話,我有自信逃到他的射程範圍之外……但在沒有空檔的情況下,他隻要一直砍到我們中招即可。


    在我們快要絕望時,該隱揮舞利爪,準備再次射出從師父身上學來的斬擊波——說時遲那時快。


    「唔!」


    有一樣東西從後方飛過我耳邊,射向該隱的眼睛!略感訝異的該隱,舉起揮到一半的左手彈掉那樣東西,斬擊波的招術也因此中斷了。


    我們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時,一顆毛球循著飛彈的軌跡,從森林裏飛了出來——是我的使魔現身了!


    「你沒事吧,主人!」


    「「「路烏!」」」


    我們歡喜重逢,卻也沒有鬆懈警戒。路烏飄到我們身旁……他盯著我們疊羅漢的模樣,直接說了一句很失禮的話。


    「……你們自暴自棄了嗎?」


    「「「才不是!」」」


    但我們也沒有詳細解說的時間,所以法迪歐隻說了「平衡感強化!然後隻有小徹還算沒事!」這幾個關鍵字。路烏先是愣了一會,隨


    後他立刻察覺我們的意圖,朝氣十足地說他了解了……在魯薩爾還有跟肉腳兔對決的時候我也有想過,路烏腦筋似乎意外地還不錯?


    路烏飄到我們旁邊,重新和該隱對峙。該隱非常愉快地笑了。


    「真受不了,你們這幾個人也太了不起了,你們到底能帶給我多大的喜悅啊?尤其是那一隻使魔,在這個複雜的森林裏,我原以為你根本無法趕來會合呢。」


    聽了該隱的說法,路烏得意笑答:


    「哎呀,我沒有說過嗎?威力提升的烈日恩惠……會自動追蹤曾經瞄準過的敵人眼睛喔!」


    對於這個答案,該隱先是驚訝地張大眼睛,接著立刻開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原來如此!我被反將一軍了!意思是你跟著攻擊我的飛彈,一路找到這裏來是嗎!嗬嗬!想不到追殺你們的我,竟反而成了你們的『指標』啊!」


    該隱看起來非常開心,可是……包含路烏在內,我們沒有一個人因此大意。


    因為……狀況還是沒有任何改變。路烏的烈日恩惠……除非像方才那樣偷襲,否則不足以阻止斬擊波發動,或是製造該隱的破綻。


    這點該隱應該也很清楚。他恢複嚴肅的表情,重新舉起利爪迎戰。


    「好了,你們的點子也差不多用光了吧?」


    「「「「唔!」」」」


    話一說完,該隱立刻砍出一道斬擊波,我們千鈞一發躲過攻擊,但我的肩膀卻被割出一道淺淺傷痕。


    「嗚……」


    「喔喔,虧你躲得開。但……你能撐到何時呢?」


    該隱再次舉起利爪。師父說這種需要「凝氣」的招術因為招式性質的問題,而無法連續發射,而且看他的攻擊手法,他似乎也沒辦法邊奔跑邊發動攻擊……話雖如此,這一招的準備時間也不需要太久。


    無論如何,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我們緊張地倒吸一口氣,飄在一旁的路烏靠近待在最上麵的法迪歐,說了幾句悄悄話。


    「法迪歐,那樣道具現在在你身上嗎?」


    「?那樣道具?……啊啊,你說那個啊?在我口袋裏喔。」


    「是嗎!那路烏等等會發動烈日恩惠,你趁機……」


    在他們交頭接耳的過程中,該隱凝氣的準備也完成了,又一次砍出斬擊波——在他出招之前,路烏含住三顆類似橡果的種子,朝敵人的眼睛發射!


    「『烈日恩惠』!」


    「這一招連拖延時間都辦不到!」


    該隱舉起手臂想打下種子,但手上的氣勁沒有因此中斷。


    瞬間……法迪歐發動第二波攻勢!


    「也吃我一招吧!」


    語畢,法迪歐就向該隱丟出某樣東西。即使是該隱也一時難掩震驚,他擋下路烏攻勢的同時,身體也變得緊繃起來……不過——


    「……唔?」


    「「「「啊。」」」」


    法迪歐丟的那樣東西——高高飛過了該隱的頭頂,循著拋物線落下……最後噗通一聲掉進毒沼裏。


    「…………」


    現場鴉雀無聲,連該隱都同情地看著我們……這時,法迪歐卻毫不氣餒地指著該隱的身後!


    「嗬……嗬哈哈哈哈!我……我隻是在爭取時間罷了!魔人,看看你的身後吧!其實多虧剛才那段空檔……我們向教會申請的援軍終於抵達了!」


    「…………」


    該隱已經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法迪歐。至於我們……我們冷汗直流——卻一致決定將錯就錯。


    「哇,真的耶!援軍來了呢!喂~!」


    「太……太好了,主人!我……我們得救了呢!」


    「我我我……我們在這裏喔,勇……勇猛的騎士們。」


    看到我們拙劣的表現,以及師父爛到很絕望的演技,該隱終於忍不住大失所望地歎了一口氣。


    「你們啊……想垂死掙紮,也至少用點像樣的辦法吧。算了——你們去死吧。」


    ——傻眼的該隱,正要揮下利爪。


    此刻在他的身後——也就是沼澤的方向,突然傳出明顯是其他人的聲音!


    「…………呼,算了吧,小子…………」


    「!」


    該隱大吃一驚,急忙望向後方。


    瞬間——我轉身背對該隱,動用所有勇者之力奔跑!


    「!——唔,糟了——」


    該隱趕緊射出斬擊波,可惜已經太遲了!我勉強逃到射程範圍外,就這麽勢若奔雷地衝進森林裏!我感覺到該隱有追上來……不過,我的速度明顯比他快多了!


    在最上麵抓住法迪歐肩膀的路烏,愉快地笑道:


    「作戰成功了呢,法迪歐!」


    「是啊!你真了不起,毛球!想不到毒物探測器低沉的警告聲,居然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啊!嘿嘿嘿!」


    法迪歐笑著說出他們的作戰計劃。沒錯,其實他的大暴投完全是故意的,他丟出的毒物探測器落入毒沼之中,在判定毒性後發出了低沉的警告聲。


    我沒有聽清楚他們的作戰計劃……不過當法迪歐往沼澤裏丟東西時,我就察覺他們在盤算什麽了……之後我一直在等待時機。


    最後,結果一如預期。我們引誘該隱露出一瞬間的空檔,成功逃走了。


    我們所有人的表情,開始流露安心的氣息……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撼動整座森林的聲音。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嚇了一跳,但沒有停下逃亡的腳步。那個聲音……明顯是該隱的大笑聲。聲音竟然能傳得這麽遠,他的喉嚨也太猛了吧。


    笑聲回蕩一陣後,他直接用大吼的方式對我們喊話。


    「有趣啊!你們實在太有趣了!這次完全是我輸了!我就乖乖撤退吧!」


    聽到這句話,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但該隱又接著說道:


    「勇者啊!給你——個建議——當——獎勵吧!」


    隨著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我知道他還在大吼……但大半內容已經開始被風聲蓋過了。


    不過該隱似乎不介意這點小事……持續扯開嗓子大吼。


    「不要——太——信——自————!」


    「……咦,他說什麽?」


    法迪歐一臉不解,似乎完全聽不清楚該隱的話,路烏也是同樣的反應。


    「完全聽不到呢,賽西莉亞小姐你……喔喔。」


    我這才發現,師父好像睡著了。這也難怪,從失血的角度來看,現在狀況最糟的搞不好是師父,要盡快到有人煙的地方才行。


    我加快腳步,此時路烏問我:


    「主人,你有聽到魔人該隱說的建議嗎?」


    「………………沒有,沒聽到。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


    「啊,說得也是!」


    路烏同意我的看法後,我繼續專心趕路。


    …………


    事實上——


    隻有我完整聽到該隱說了什麽,大概是勇者之力的加持造成的……


    但不曉得為什麽。


    我非常猶豫……是否要在這裏告訴大家那句話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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