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律師指著牆壁掛鍾, 大聲重複:“明明是9點31分,辯護律師遲到了。”


    王律師拱手:“法官大人, 我沒有遲到, 請校準一下時鍾。”


    法官大人看了眼腕表:“在法庭不容許出錯一分一毫, 牆壁的鍾居然時間快一分鍾, 看來行政人員有點失職。辯護律師請回自己座位。”


    主控律師趾高氣揚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王律師戴好銀假發,好整以暇地坐在辯護座位, 一頁頁翻閱控方證人提供的供詞, 看完後清清嗓門。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團,關於控方證人的做供, 我有一些問題要說。露絲女士的供詞, 直指我的當事人是殺人犯,但提不出任何證據, 全是她的主觀臆斷,我附議刪除這段供詞。”


    主控律師騰地站起身:“法官大人,我反對刪除。”


    “反對無效。”法官朝陪審員揚手, “刪除控方證人露絲的臆斷控詞。”


    主控律師擰緊眉毛,心有不甘,一屁股坐回位置。


    王律師繼續說:“還有,控方證人沒有親眼見到, 我的當事人殺害李女士。我的當事人跟李女士毫無恩怨, 隻有一麵之緣, 沒有任何殺害李女士的動機。”


    主控律師手執筆頭,輕敲桌麵:“你好歹也是學法律的,不知道殺人的動機裏,還有‘無目的發泄’嗎?”


    王律師不緊不慢地說:“‘無目的發泄’也要講原因。”


    法官擺擺手:“還沒到辯論時間,你們兩稍後再談。”


    輪到被告審問環節,許溫嵐站在辯護台,迎上法庭一束束迥異的目光,有探究的,有看戲的,有鄙夷的,有憎恨的。


    唯有雙眼眸凝出的目光,跨過攢動的人影,與她的視線柔軟地交織。


    許溫嵐衝他一笑,仿佛告訴他,不用擔心。


    主控律師撩起黑袍,走到許溫嵐跟前:“被告,你的職業是什麽?”


    許溫嵐回答:“我是自由撰稿人。”


    主控律師問:“你成為作家前,是不是學過醫?以前在湖島居住過?”


    許溫嵐點點頭:“對。”


    主控律師聲音變得尖銳:“為什麽棄醫從文?”


    王律師立起身,言辭陳懇:“法官大人,我建議撤銷主控律師的問題,與本案毫無關係。”


    主控律師連忙說:“我的問題絕對與本案有關,請求法官大人準許我問下去。”


    法官擺擺手:“辯護律師發對無效,主控律師繼續發問。”


    主控律師像咬到獵物的嗜血惡狼,興奮地眯起眼:“被告,請繼續回答問題,為什麽棄醫從文?“


    許溫嵐回答:“一次醫療事故,我所接生的孕婦大出血死在病床上。”


    主控律師背著手,圍繞她來回踱步:“學醫要花費很多經曆,時間還蠻久的吧,就因為一時醫療事故,你就放棄了幾年的努力。難道是因為心裏埋下陰影,生出反社會人格,在院方看來不再適合當醫生?”


    許溫嵐怔了怔,他拐彎抹角的問,原來是想扯出心理疾病。


    王律師受不了他的逼問,插一句話:“法官大人,主控律師太過臆斷,對被告言語戳傷,我強烈撤銷建議這個問題。”


    沒等法官開口,許溫嵐自行回答:“不是院方辭退我,而是我自己選擇辭職,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適合做醫生。”


    主控律師問:“為什麽說不適合?醫生救人是天職,難道你不想救人而是殺人。孤獨陰鬱地住在湖島,寫懸疑犯罪小說,把自己代入犯罪分子?”


    旁觀眾人看向許溫嵐,那目光仿佛要射穿她的脊梁。


    許溫嵐越過眾人的目光,看向坐在旁聽席的方奕暘,卻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剛不還在嗎,怎麽一下子不見了?


    許溫嵐沒一絲慌張,心底卻空空落落的。


    王律師想不到她自跳陷阱,緊張地說:“主控律師,請不要隨便推斷我的當事人。”


    過去的往事,許溫嵐一直不願提及,害怕回想,但經曆生死大難後,她忽然想明白很多。


    “你說對了一半,又說錯了一半。”許溫嵐正視主控律師,眼底古井無波,“這起醫療事故後,對我造成一定的心理陰影。我辭職不幹,是因為對生命太過敬重,容易關心則亂。我的懸疑小說沒多少殺人事件,犯罪並不止是殺人事件,還有縱火搶劫綁架等等。最重要一點是,寫小說的人都是將自己代入主角,而不是反派角色。”


    主控律師厲聲說:“這是你的一麵之詞。”


    王律師很是生氣,忍著情緒說:“主控律師你說的才是一麵之詞,就算我當事人有心理陰影,這與案件沒有直接關係。”


    主控律師翹起嘴角笑:“但是有間接聯係,被告的許女士有心理疾病,就能證實犯罪的殺人動機。‘無目的發泄”都是有心理疾病的殺人犯所為。”


    王律師說:“單憑心理問題,無法成為證據。”


    “我隻是闡述被告的殺人動機,還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她是殺人犯。”主控律師拍拍手,將警務人員端來塑料袋,袋子裏裝著尖銳的刀具,“是作案用的殺人工具,刀柄印有被告的指紋,當時電梯裏隻有被告與死者,除了她是否還有其他嫌疑人,辯護律師你能不能給我指出來?”


    王律師看向許溫嵐,詢問:“你有沒有碰過這把刀?”


    許溫嵐點點頭:“碰過。”


    王律師繼續問:“你在哪裏碰過?”


    許溫嵐回答: “在海港城豪華遊輪的自助餐廳,我用這把刀切過牛排。”


    王律師又問:“原來作案工具是從餐廳拿的。”


    王律師轉過身,向主控律師拋出疑問 “請問刀具隻有我當事人的指紋?”


    主控律師得意的點頭:“當然。”


    王律師赫然拍掌:“這就成疑點了,如果是餐廳拿的,還會有服務員的指紋,但是作案工具隻有被告的,這是什麽原因?”


    主控律師有點站不住腳了: “肯定是她自己抹去的。”


    王律師搖搖頭:“可是你說她無目的發泄,殺人前抹去其他人的指紋,為什麽不抹去自己的指紋,那就非常奇怪了。”


    許溫嵐說:“其實我在餐廳碰過餐具後,服務員戴著手套收走了刀子,我相信輪船上有監控像錄過這個鏡頭。”


    主控律師嘴角抽搐:“這……口說無憑,不能證明凶器是輪船自助餐的。”


    王律師恭恭敬敬地說:“法官大人,我申請一位辯護證人來法庭做證明。”


    法官揚了揚手:“批準。”


    一個穿著白色船長服的中年男人,腳步有力地踏進法庭,立在證人席上宣讀誓詞。


    王律師問:“孟先生,請你告訴法官,你從事的是什麽職業?”


    中年男人開口說:“我是聖德遊輪的船長。”


    王律師指了指擺放的凶器:“你認不認識這把刀?”


    孟船長驚訝地瞪起眼: “咦,這不是我遊艇餐廳的刀嗎?刀是私人訂製的呢,其他的地方買不到。”


    王律師又問:“你怎麽確定是你遊艇的刀?”


    “刀的樣式一模一樣啊。”孟船長指著這個地方,“還有,刀柄這裏刻了s的小字,是聖德瑪利亞的開頭。”


    王律師微微一笑:“謝謝孟船長,你提供的證據很好。”


    “我有提供證據嗎?”船長傻了眼,本以為會有武之地,結果隻是問刀的事情。


    王律師繼續說:“我還有視頻證據,能證明許小姐用過的刀,被某個女服務員收走了,後來經過調查,聖德遊輪的員工裏沒有這號人物。”


    主控律師手握成拳,敲擊桌麵:“也許是她沒用過的新刀,電梯裏當時隻是她有殺人嫌疑,你又怎麽解釋?”


    王律師搖頭歎息:“電梯裏除了她倆,其實還有第三個。”


    主控律師輕蔑地一笑:“視頻隻顯示她們倆進去過,還有第三個飄著的鬼影子?”


    “主控律師說的沒錯,我的當事人當時進去電梯,李女士已經被害身亡。”


    旁聽的眾人聽完,聯想到電梯裏還有第三個,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王律師將一疊文件遞給法官和陪審員:“請法官和陪審員過門,案發一個小時前,有個男人進入過電梯,顯示他按的電梯在十二層停下,但打開後沒有他的人影。這位隻有一米六的矮男人,是真正殺害李女士的凶手。”


    主控律師不依不饒:“這證據不夠充分,有洗脫罪名的嫌疑,除非能有更充分的證據,證明當時那個男人,就藏在電梯頂部的緊急救助門。”


    法官認真翻看王律師提供的視頻截圖:“沒錯,這案件有很大疑點,但沒法洗脫許女士的嫌疑。”


    恰在這時,傳來門開的聲音,許溫嵐回頭一看,瞥見方奕暘頎長的身影,懸掛的心沉沉落地,分外安心。


    方奕暘揚起眉毛,衝她一笑。


    王律師朝方奕暘示意一眼,像在尋求他的意見。


    方奕暘點點頭,用唇語說:“已經送來了。”


    王律師麵露喜色,對法官說:“有個證據來的比較遲,我請求不經過審核直接入場。”


    法官深思一番,點點頭:“可以。”


    四個警務人員推門而入,推來封死的巨大紙箱子,沉甸甸地拖在地上。


    在場人員拉長脖子,議論紛紛。


    “開箱。”王律師一聲令下。


    嘶的一聲,警務人員用鑰匙撕開紙箱子。


    眾人看清箱子裝著什麽,不由驚呼:“天啊……”


    隻見,箱子裏蜷縮著黑衣男人,雙手雙腳被捆綁住,嘴唇封著一塊膠布,發出嗚嗚嗚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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