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續·八月十七日(還有十五天)


    叩,一道清脆的聲響把透的思緒喚回了現在。


    剛剛的聲音是……?腦袋的一角,一塊特別冷靜的區域對聲音做出分析。


    剛剛的聲音,是指針又動了一格的聲音。嗯。


    喀嘰喀嘰喀嘰……


    隨著如同螞蟻隊伍般的細碎秒針聲響,周圍的風景漸漸恢複原貌。


    喀嘰喀嘰喀嘰…………沒錯。


    至今依舊,眼前有女孩子、愛華溫暖的身體。


    至今依舊,自己的麵前有女孩子柔嫩的肌膚。


    至今依舊,自己和女孩子緊密貼合在一起。


    喀嘰喀嘰喀嘰……


    啊。糟糕。透的腦裏突然冒出這個念頭。糟糕。真的很糟糕。至於究竟是什麽東西、怎麽個糟糕法,這倒是有點難以啟齒就是,呃,總之差不多快要——


    「差不多快好了呢。」


    前麵的女孩子、愛華進出了一句話。果然嗎?


    喀嘰喀嘰喀嘰……


    「……差不多快了……」


    是的,我剛好也覺得差不多快要那個了。


    對,差不多快要…………


    喀嘰喀嘰喀嘰……叩。


    長針又往前動了。


    長針指著「12」,而短針則指著「7」。


    現在是晚上七點。八月十七日的晚上七點。


    「那……」


    我沒有任何額外的舉動,隻是極其自然地輕輕張開嘴。


    「嗯……那麽……差不多該……」


    「七點了!」


    彷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大聲吼出來似的,叫囂的聲音從主屋的方向傳了過來。


    「已經經過半個小時了啦!」


    緊接著,走廊響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元氣十足的腳步聲。然後——


    「時間到了!」


    磅當——伴隨著一聲豪爽的聲響,從徹底拉開的紙門中現身的紅發少女,如地獄的看門人似地擺出凶神惡煞的姿勢,以好像要將死人敲醒的嗓門大吼道:


    「是時候該結束了!」


    咦,已經結束了嗎?好不容易現在才正要……


    「給我從透身上滾開,愛華!」


    「咦——」


    被遷怒的愛華並沒有對沒規矩可言的由宇生氣,她仍舊摟著毯子坐在地上,不知為何擺出一副綽綽有餘的模樣噘起嘴巴。


    「再延長個五分鍾左右又不會死——」


    「延長個屁啊!」


    「這是以防萬一!」


    然後愛華像是在賣弄俏皮似地微微轉過頭,做出一個朝這裏回眸一望的動作。


    「你說對不對——透學長!」


    為啥要把皮球踢給我?拜托妳別把我拉下水,因為太恐怖了。


    「妳看。人家沒有回答。這表示透學長一定也希望再稍微延長一下。」


    「喂,等一下,愛華學妹——」


    「妳看妳看。學長自己都說『再久一點』了——(日文等一下和再久一點同音)」


    「透!」


    矛頭指向這裏來了。


    「啊由宇。沒有啦!我不是基於那種意思說出剛剛那句話的。」


    「快點給我分開!你也一樣!」


    「啊。」


    這麽說來,我們現在還緊緊靠在一起呢。我一察覺,便迅雷不及掩耳地立刻從愛華的背部移開身體。啪哩,一道顯得格外汗濕的聲音和觸感遲了一步跟了上來。胸口有一股殘餘的體溫,嗚哇,感覺好寫實。


    「其實,如果不再多緊貼五分鍾的話,『限製回路複製』是沒辦法成功的——」


    愛華坐在地上從容地抬頭仰望眼前的由宇。


    「所以剛剛前功盡棄了呢。隻好再來一次,用先前的姿勢再等半小時。嗯,到七點半為止——」


    「別扯那種一聽感覺就很瞎的謊話了,剛剛應該早就完成了才對!」


    「咦——可是——透學長一定也是這麽覺得的啦。」


    就說別把皮球踢給我了,算我拜托妳好嗎?我隻是迫於必要才這麽做而已,我說的是真的——


    「透!」


    「請、請問什麽事?」


    「你這蠢貨!!」


    這真是有夠直接的說詞啊。


    「快點給我穿好上衣!」


    說到這個,我上半身還是全裸的!


    「是!」


    透有如站在總教練麵前的高中棒球小子般應聲,手忙腳亂地撿起脫掉丟在一旁的t恤,一頭套了上去。


    「透,為何你總是一直……」


    隔著t恤傳來的由宇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招惹不起的口氣。沒錯,為什麽我總是會惹人不爽呢。在t恤裏鑽動的同時,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總是一直……」


    「總是一直怎樣?」


    「…………閉嘴,不要妳管。」


    「啊,呃,那個由宇……」


    要是放任這兩個人鬥嘴,事態會加速度地變得更複雜吧。


    「接著輪到妳了。」


    透一邊采出頭,一邊看向一臉不爽的紅發少女。


    「妳快點做好準備……麻煩妳了,愛華學妹。」


    「哎唷,叫我愛華就好了啦!」


    愛華坐在地上重新挺直了脊梁。


    「我好了,由宇妳請吧。」


    「…………」


    紅發的少女仍舊擺著凶神惡煞的姿勢,像是忍不住要哀號似地將臉皺成一團。


    接著她又嘀咕嘀咕、忸忸怩怩地開口說道:


    「……我真的也要做『那個』嗎?」


    「我不是說過叫妳做了。」


    「要在我的『寶石』上加入那個啥『限製回路』的……」


    「對啦,就跟我剛剛做的一樣。」


    「不做不行嗎?」


    「那當然。」


    透一麵從t恤的袖子伸出手臂,一麵斷然地說道。


    「要去學校,就一定得設法控製那個『超越凡人之力』啊。」


    「…………唔——」


    即使少女貌似不滿地將臉頰脹得鼓鼓的,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踏進房間一步。


    接著來到透的旁邊坐下,凝視愛華的背部。她看著愛華的背部;背部中央的『藍色疤痕』……看著那『碎片的侵入痕跡』,用困頓的聲音進出一句話。


    「……該怎麽做才好?」


    「讓兩顆『寶石』貼合在一起。」


    愛華的聲音從前麵傳了過來。


    「就像剛剛透學長一直緊貼著我一樣。」


    「用不著妳多說廢話!」


    「那才不是廢話哩——」


    「嗚…………」


    啊啊受不了,話題跳針愈來愈嚴重了。


    「因為愛華的碎片在背上。」


    透小心翼翼注意不要摸到愛華的身體,一麵指著她的背部。


    愛華於那一天、二月十二日,因為人在墜落地點附近而受到波及,導致在自己的背部留下了『碎片』,然後就這樣順理成章地以高中生的身分當上了『對策室』的成員。


    「把妳額頭上的『寶石』貼在這裏一段時間,不要亂動就可以了。」


    藉由讓『雙方的寶石部位』做暫時性的物理接觸,其中一方所擁有的『限製回路』便能被複製到另一方,這是今天愛華所透露的新事實。


    自己的『寶石部位』是左胸、心髒的附近,透早就確認過這點了。


    在四月的時候,那裏被由宇親手插入了『碎片』。所以,自己和愛華的『寶石部位物


    理接觸』才會變成剛才那種讓人想入非非的姿勢。


    由宇的『寶石』則在額頭上。換句話說,由宇為了『複製限製回路』,必須將額頭靠在愛華的背上。勢必得把額頭貼在背部三十分鍾忍著不能亂動。


    「唔……」


    由宇始終擺著一副臭臉,把自己的額頭貼在愛華的背部。


    她黏在愛華的背上開口說話,以含糊不清的聲音提出問題:


    「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真的和上學有關嗎?」


    「當然有啊,還用問。」


    愛華從前麵插嘴道。


    「不然我從頭再說明一次吧?關於『寶石』的『限製回路』。」


    「唔……」


    愛華大概是把由宇那語帶不滿的聲音解釋為肯定吧,她接著說了下去:


    「嗯,總之就是……」


    停頓了像是回憶默背的文章那麽久的時間之後,愛華洋洋得意地開始說明。


    「如果用計算機的硬盤和在硬盤上執行的程序來比喻的話,比較容易理解吧……在我們體內的『寶石』就是硬盤,至於剛才提到的『限製回路』則是被安裝的程序。然後……」


    愛華繼續麵朝前方滔滔不絕地解說。


    「我們體內的『寶石』藉由本身的生物體情報改善能力,將『寶石附身者』的身體能力改造成『超越凡人等級』。因此體內具有『寶石』的人將會擁有一般人所無法相提並論的力量……的身體能力。方便歸方便,但也有可怕的地方。再怎麽說,畢竟是『超越凡人』。


    因此,被創造出來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限製回路』。」


    「…………」


    由宇連個響應也不給,隻是保持沉默;愛華絲毫不放在心上,繼續說了下去。


    「所謂的『限製回路』,就是『寶石』用的控製程序。『限製回路』會在情報器官『寶石』的內部,如同計算機的程序般執行動作,將其情報處理控製在一定方向。它的功能就是將寶石附身者的『超越凡人之力』調整、限製成『與常人不相上下之力』。」


    「這也就是說……」


    透在一旁像是要確認似的說著……


    「隻要使用這個『限製回路』;隻要事先將這個回路輸入到『寶石』,就可以封印『超越凡人之力』……」


    「一點也沒錯。追根究底這個『限製回路』是『斷片同盟』的……好像是科學家還是醫生……?總之就是那種感覺的人——一個叫做紫暮的人所開發,然後交給『對策室』的室長『大叔』的。於是『大叔』便分發給對策室的所有職員。」


    接著……話題總算帶回到一開始的地方了。


    「然後……『回路』經由『寶石部位』之間的長期物理接觸,從某一方『複製』到另外一方去,就是這樣吧。」


    所以我和愛華才會用那種方式互相依偎在一起……不是,是物理性地進行接觸。


    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意圖…………吧。大概。


    「啊,完全正確,說得對極了。」


    愛華背對著透,欣喜地點了點頭。


    「真不愧是透學長,有確實理解到呢,好了不起。」


    「這點小case我也一樣有理解啊!」


    持續把額頭貼在愛華背上,由宇大聲地吐槽著。


    「並不是因為不能理解才重新聽一次說明!」


    「隨便妳怎麽說囉!」


    今天的愛華似乎從頭到腳都很從容不迫。


    「所以呢,我和透學長從今以後,不暫時互相擁抱在一起是不行的呢!學長對不對?」


    「不,那個……」


    拜托妳不要什麽事都要扯到我頭上啦,由宇要吃人了!


    「不、不是『互相擁抱』,那叫『物理接觸』啦……」


    透一邊後退一邊確認……經過一天三十分鍾、持續十幾天的物理接觸,『複製』便大功告成。在這期間,『寶石附身者』會受到被植入的『限製回路』的影響,力量逐漸變成『與常不相上下之力』……


    之後,隻要再經過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學會隨心所欲地控製『限製回路』。學會按照本人的意思,自由地切換『超越凡人之力』抑或『與常人不相上下之力』。


    「還真是方便耶!」


    「一點都不方便!」


    「明明就是很方便~」


    愛華又把嘴巴噘得尖尖的。


    「自己不爽拿別人出氣真的很難看~」


    「妳說什麽!」


    「好……好了啦,妳們兩個。」


    透畏畏縮縮地抬起了腰。


    「我才沒有拿別人出氣!」


    「是嗎,看起來不像耶~」


    「啊、呃、我說啊……」


    這個局勢不妙,這兩人目前的局勢非常不妙。最近我慢慢學會嗅出這個「不妙的局勢」的味道。得趁早想辦法打圓場才行。我慢慢學會感覺出這種氣氛,如果現在不趁早設法阻止的話,結果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對了……」


    雖然先隨便搬出『對了』兩個字來打圓場,可是卻想不出來接下來要說啥。我想想。


    「對了……說到今天的晚餐,呃,是要準備四人份對吧?沒記錯的話。」


    我算算,有我、由宇、愛華,以及那個『蒼藍色的女孩』,嗯,是四個人沒錯。


    「啊,我有做好晚餐的配菜帶來喔!」


    愛華轉頭麵向我。


    「今天在離開家裏之前,我和媽媽一起下廚。是我做的喔!」


    「愛、愛華學妹,謝謝妳了……」


    「又沒人拜托妳。」


    「啊,由宇,講話幹嘛這麽嗆——」


    「反正菜又不是為了妳做的!」


    「啊。」


    透站了起來。


    「呃,妳們兩個,畢竟要同居一陣子,可以的話麻煩盡量……那個……感情融洽地……」


    「不過,如果說妳想吃的話,要我分給妳吃也是可以啦!」


    「這……這女人學不乖就是了,又在講些沒意義的屁話……」


    「感、感情融洽地…………」


    透一麵以蚊子般的聲音輕聲呢喃,一麵躡腳往沒有關上的紙門走去,然後——


    「那個……小的先去準備白飯和味噌湯了,告辭。」


    就這樣直接逃離現場。


    透頭也不回地背著別室在走廊衝刺,抵達主屋。硬是用蠻力打開喀啷作響、通往客廳的門,透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透停下腳步,將視線投往前方、直射向客廳的中心。


    「……嗨……」


    在客廳的中央、正中央的桌爐的前方,『第四個同居人』正坐在那兒。


    「嗨……」


    她隻是靜悄悄地跪坐著。麵朝著正麵、透的方向,隻是靜靜地注視。


    「……………………那個。」


    「句話也不說。


    「…………」


    今天稍早前和愛華一起到這個家裏來的『蒼藍的少女』,用和三十分鍾前完全相同的姿勢坐在那兒。


    「…………那個……」


    她的容貌嘛……要說可愛,倒也是沒有什麽異議的空間啦。


    沒有半分累贅、緊實又苗條的身材,堪稱為藝術的白皙膚色,以及筆挺、標致的五官。鑲嵌在額頭上、彷佛隱隱約約散發光芒的菱形藍玉般的蒼藍色『寶石』。用樸素的茶色橡皮筋將又長又直的直發綁成馬尾,可是,就好像不抱任何情感似的,隻是麵無表情地坐著。


    她那姿態,就好比作工精致的蠟像一樣……


    沒錯,透倒吸了一口氣。宛


    如是作工精致的人偶。


    少女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完全感受不到類似感情的成分。


    有一句話叫做『美得如詩如畫』,用來形容她再恰當也不過。誠如字麵所示。


    她的表情,就好比一副被命名為『人類的臉』的麵具;而她的眼珠,則好比被鑲嵌上去的藝術品;彷佛不見生命蹤跡的深海海底一樣,沒有任何陰影和汙染存在的一片純藍——


    「啊。」


    還有,那個綁成馬尾的頭發……


    「妳——」


    就跟眼珠的顏色一樣是純藍色,是人類所不可能會有的顏色。好似從空蕩蕩的荒野抬頭仰望所見的、萬裏無雲的藍天一般,清一色的藍色。


    「呃……」


    套在她身上的服裝……是白色上衣和紅色領巾,還有暗藍色的百褶裙。


    「重新…………跟妳……問聲好……」


    女學生的標準夏天製服……換句話說就是水手服。


    穿著水手服,藍色眼睛、藍色頭發的少女姿勢端正地跪坐在老式日本民宅的客廳、桌爐的前麵。


    「…………」


    少女仍然沉默不語。


    「那、那個——」


    她隻是靜靜地坐著,望著這裏……視網膜上映照著畫麵。


    「…………」


    超現實,這根本是超現實嘛。透低聲碎念道。


    「我覺得——」


    「…………」


    「唉——」


    藍發的少女依舊跪坐著,隻有微微轉動臉部,看了我一眼。她把眼睛的焦點對準在我的臉上,深海般的瞳孔中,映照著我的臉孔。


    「…………」


    沒有說話。


    「…………」


    如同安靜運作的eye


    camera般的那雙眼睛眨也不眨,捕捉著我的身影。


    「那個——」


    「…………」


    可以說句話嗎?算我拜托妳。


    「這、這個……」


    「…………」


    這個女生是怎樣啦?


    「……」


    「唉、唉。」


    「…………」


    為什麽她可以悶成這樣,難不成我有做了什麽讓這女生看了很不順眼的事嗎?


    「啊、呃、呃。」


    透一邊把手伸到背後關上喀啷作響的門,一邊絞盡腦汁開口。


    「可以請妳……說些話嗎?」


    我這是在問什麽鳥啊。


    「…………」


    拜托妳也或多或少給點反應好不好?


    「………………」


    「啊。」


    在漫長的寂靜之後,我忽然猜想到一個可能性。


    從剛剛開始一直拋射過來的這道視線,難道會是在『催促我繼續把話說下去』……嗎?


    「………………」


    嗯,有可能。一定是這樣沒錯。那我們來對話好了,這就來大聊特聊吧。


    「唉——」


    「…………」


    「妳、妳是為了工作而來的,對吧?」


    「…………」


    蒼藍色的女孩動也不動,隻是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我瞧。


    ……啊,終於眨了一次眼睛。


    「我叫冰見透。」


    「…………」


    「請、請多指教。」


    「…………」


    「然後。」


    唉唉我快爆炸了。


    「…………」


    「那個。」


    話題沒兩三下就枯竭了。


    「…………」


    快想些話題、話題啊。既然如此隻好作賤自己,來一發自爆式的搞笑橋段讓她瞧瞧,藉此炒熱氣氛吧。


    「我喜歡水手服。」


    我在說啥啊!


    「……………………………………………………」


    停頓了一段如同空白般的漫長空窗期後……


    蒼藍的女孩子第一次張開了嘴巴。


    「………………你喜歡水手服?」


    嗚哇,第一次起反應就是針對這個喔!


    「…………」


    「……喜歡嗎?」


    別反問我啦。


    「…………那個,呃——」


    「……………………你喜歡水手服嗎?」


    「…………」


    不對,我怎麽可以陷入了沉默啊!


    「…………?」


    「這個嘛。」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該死的畜生我豁出去可以了吧!


    「是的,我超愛。」


    啊啊啊啊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對不起全都是我不好請原諒我對不起!


    「冰見……透。」


    隨著如同在進行確認般的聲音,蒼之少女第一次點了點頭。


    總覺得剛才她把我跟我非常不樂意去想的名詞牽連在一起了。


    「那個、所以……」


    「…………」


    啊啊我不知道怎麽扯下去了。從剛剛開始我已經花了十分鍾在這裏唱獨腳戲,進展也僅隻有水手服這個關聯不是嗎?這算哪門子的對話啊!我到底在搞什麽鬼真的是——


    「妳的名字呢?」


    「…………」


    又眨了一次眼睛。


    蒼之少女僅張動嘴唇微微地發音了。


    「……………………蒼。」


    「藍色?(日文中,蒼跟藍色音同)」


    「…………」


    「什麽東西藍色?」


    「我………………」


    「啊,是……這樣呀……原來是名字啊。」


    「…………」


    「蒼同學……嗎。失禮了。」


    「…………」


    這女生是怎樣?講一個字是要花掉多少資本額嗎?這是在縮減經費嗎?


    「好、好好聽的名字呢。」


    拜托,這又不是在相親!


    「那個……下麵的名字呢?」


    「…………」


    「姓氏之外的那個名字……呢?」


    「…………」


    「姓名的……名是?」


    「…………」


    啊啊啊啊坦白說我快撐不下去了快要開始尷尬了!


    「啊,說到這個。說到蒼就不得不想到藍天對吧?國中的時候,在班上我有認識一個在畫漫畫的朋友,那家夥有一次問我說『我想替這個角色取名字,你有沒啥不失流行又正點的點子?』之類的問題;然後呢,那一天剛好是個會讓人感覺神清氣爽的蔚藍天空,年輕不懂事的我便一麵仰望那片藍天,一麵用爬滿青春痘的臉像個傻子似地呢喃回答道『美空……寫成漢字的話就是美麗的天空……真是個悅耳動聽的美麗名字……』所以也就是說——」


    「美空。」


    「什麽?」


    透把仰天強顏歡笑的那張臉轉向蒼藍色的少女。


    「……………………蒼。」


    蒼藍色的少女微微地開合嘴唇。


    「…………蒼……美空。」


    蒼、美空。彷佛在確認發音一樣,透跟著重複念一次。


    「蒼、蒼、美空?」


    「…………」


    少女接著便別開了眼睛,垂下視線,看著桌爐的下方。


    「請問……」


    在她視線的前方、桌爐的底下,放置有一個茶色、款式十分樸素、簡直就像會在工廠使用的不起眼包包。這是她的行李,透做出了如此確認。這就是今天這女孩所帶來的『外宿用』行李


    ,她所有的家當簡便到讓人無法想象這會是女生的行李。


    「我是……蒼、美空。」


    「咦?」


    「蒼、美空。」


    女孩一邊從嘴裏擠出蒼美空三個字,一邊打開包包的拉煉。


    「…………就這個名字、好了。」


    「呃。」


    『就這個名字好了』是怎樣?拜托,美空是我剛剛在這裏掰出來的名字耶——


    「啊啊,原來如此。是這樣嗎,這算是現場限定的代號啦、還是出任務時的暫稱啦等等那一類的名字,然後另有一個本名對不對?」


    「…………」


    她已經懶得看我了。她保持著沉默,從包包拿出了書本。那是一本用超級亦不足以形容,根本是厚到一個極致的純黑硬皮封麵的書。就連書名我都看不懂,那究竟是哪門子的書啊。


    「…………我沒有、本名。」


    「啥?」


    「……………………我沒有……名字……所以……稱呼方式……用那個就好。」


    「不會吧。」


    沒有名字?唉,那個,這是新想出來的要神秘方式嗎?


    「…………」


    女孩沉默地把黑色封皮的書本放在桌爐上後,立即翻開了封麵。


    書本的內裏也是一片黑壓壓的,如同螞蟻大軍般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擠在一塊。這是什麽鬼玩意兒?


    「請、請問,那戶籍呢?」


    「………………」


    女孩順著一串串的文字閱讀,沒有生命的螞蟻在深海的底部遊泳著。


    「……………………沒有……」


    「咦?」


    「我沒有………………拿到。」


    她已經不會再轉頭麵向我了;在她的瞳孔上並不存在著生命。


    「……因為我不、需要。」


    「………………呃。」


    對喔,自從打開門以來我已經維持這個姿勢二十分鍾之久了。透一麵像是在自我嘲諷似地在腦海的角落如此心想,一麵繼續說道,朝遼闊的深海拋出了話語:


    「那個,現在由宇和愛華正在別室——」


    「…………」


    「呃,那叫做什麽來著?就是控製力量的那個。」


    「……『限製回路』。」


    「對,就是那個。」


    透清了一下喉嚨,點點頭。


    「嗯,她們現在正在轉錄。嗯,雖然我想妳應該早就知道了,我和由宇並不是正式的『對策室』職員。因為我們也有一些難言之隱,所以隻能靠這種方式得到『限製回路』……


    然後這段期間剛好是……這麽講的話好像有點怪怪的,總之時間配合得正好。因為『複製』完成似乎要花十幾天的時間,如果從今天開始的話,『與常人不相上下之力』就可以勉強趕在九月一日完成,該怎麽說呢……」


    「………………」


    在藍色雙眼底下的那張小嘴有如機械似地動了動。


    「………………明明、現在有敵人。」


    她靜靜地讀著書本,同時靜靜地發出聲音。


    「……………………有敵人在。」


    「啊、不是啦,怎麽說呢——」


    明明敵人……明明那三個人就在附近,使用『限製回路』真的好嗎?她這意思應該是想這麽問吧?思。透設法在慌亂的腦海中導出結論。


    「那些人…………」


    書頁悄悄地被翻動。


    「……………………和你之間存在著宿命的關連。」


    下一頁也是一片黑壓壓的、滿滿都是文字的行列。


    「那些人……是你的、敵人…………灰人先生…………有說過……」


    「咦?」


    我的心頭突然湧起一陣不安。


    這個時候,我該說些什麽才好呢?


    「可、可是,妳想想嘛……」


    在想不到該說什麽才好的情況下,透忽然想起那本紅色的筆記本。寫著『由宇上學的注意事項』的大學筆記本。在昨天返校日四處打聽之後,那本筆記的內容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了。各種手續、手續所需要的數據、數據所需要的物品、取得物品的方法等等,這些內容宛如生命的係統樹一般排列得密密麻麻,得在剩餘的十五天內完成的事情真的是數不勝數。


    「因、因為……沒時間了。要是管敵人那些有的沒的,就趕不上九月一日……了啊。」


    透顯得局促不安且語無倫次,不經思考便擠出話來。


    「………………………………」


    「啊,不過,我當然會幫忙了。嗯。畢竟那些家夥不趕快想辦法處理不行,這一點我可以諒解,所以當然會協助妳的工作了。思。」


    「妳想想,我們每天都會為了采購食材之類的事情上街走來走去呀,更何況,愛華似乎從禮拜一開始必須去參加學校的補習才行呢!所以外出的機會很多。即使愛華的天線範圍並沒有那麽大,可是隻要持續這樣子下去,和『那些家夥』擦身而過的可能性就會增加;不僅如此,如果妳也能陪她一起行動的話,還可以實時應對——」


    「……………………」


    她是怎麽想的呢……


    在透彷佛已經產生錯亂的腦袋當中,還有格外冷靜的一塊地方正在進行思考。


    這女生……這對藍色的眼睛到底在看著什麽…………到底在思考什麽呢?


    「啊,呃,所以說,因為我們會使用『限製回路』,所以呢、我們或許很難給予直接的幫助啦,可是——」


    「……那……………………沒有關係。」


    藍色的視線不肯從書本上離開,宛如據守在書本裏麵一樣。


    「那個……」


    「………………………………因為我有接到、吩咐……」


    「被吩咐什麽?」


    「……………………我…………被吩咐……要上場戰鬥…………」


    「是、是嗎。可、可是,就女孩子自己一個人感覺也有點不妥吧,萬一有什麽不方便的情況,其它的——」


    「……………………沒關係…………」


    緊盯著黑皮的書本不放,蒼之少女開口說道。


    「那個……」


    「我……………………會戰鬥到……最後為止…………死去為止……」


    在少年的眼前、在遊戲畫麵中……


    主角的劍命中了如同機械的野獸,命中了迷宮的魔王級怪獸。


    「呼。」


    少年從遊戲主機的操控鍵上挪開了手指。


    『levelup』的文字華麗地浮現在倒地不起的魔王級怪獸上方。


    「克林,妳看妳看。」


    「請不要叫我克林!」


    坐在少年對麵的女性!栗林淺黃又鼓起了腮幫子:


    「既然玩完了,那麻煩你快點關掉電源。聲音叫來叫去的會讓人分心。」


    淺黃把視線移回黃色的筆記型計算機上,重新開始操作鍵盤。


    「妳從剛剛就在忙些什麽啊?」


    「我在學計算機呀。如果連這點機器都不會操作,未來可是會被淘汰的。」


    「未來妳打算靠計算機做什麽事情啊?」


    「…………」


    淺黃望向灰人。


    「我會運用在許多方麵上。」


    「是嗎。」


    「還可以上網耶,可以跟世界聯係在一起喔!」


    「和世界聯係然後又怎樣呢?」


    隨著「咚——」的一聲,計算機當機了。


    「『特洛伊的木馬』?名字好奇妙的程序


    。這裏應該是日本才對啊。」


    「…………真是辛苦妳了。」


    灰人別開眼睛,將主機的電源關掉然後隨手一拋,取而代之拿出了手機。


    他望著不會說話的液晶屏幕進出了一句話:


    「都沒電話打來呢。」


    淺黃拾起了頭。


    「你覺得會有什麽問題,應該會有人打電話來聯絡嗎?」


    「也沒有啦,我沒記錯的話,透是從今天開始跟蒼還有愛華同居的吧。


    ……所以我以為他應該差不多快打電話過來了才對。」


    「是打來談工作嗎?是打來談工作吧?」


    「我還以為他會提出修行的委托。」


    「修行?」


    「『我要變強!變強之後,我要守護這群妞兒給大家見識!』本來想說他會不會用這種調調帶來歡樂的氣氛的……」


    「……………………」


    「這個時候應該是『煩請為我指點修行,灰人兄!』類似這一類帥氣的發展……吧?」


    淺黃把計算機重新開機。按照說明書指示,同時按下三顆按鍵。


    「為什麽會沒打電話來呢……」


    「為什麽你覺得他會打來?」


    「因為想要進行秘密特訓。」


    「那可真是有上進心。」


    「進行三天、變強十倍左右的那種特訓。」


    「你又在玩那種梗了。」


    「我也準備好秘密藥品了呢,請紫暮幫忙製作的。」


    「又是紫暮的新作品嗎……裏麵到底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那是秘密呀。」


    「是嗎?」


    「要是公開的話,麻藥取締法那一類的法律就會找上門來了。」


    「秘密還真是美好啊。」


    「一點也沒錯。」


    計算機開始運作了。計算機裏頭發出「喀哩喀哩喀哩喀哩」的奇怪聲音。


    「雖然我想說的事多如繁星,暫且先從最基本的地方說起吧。


    ……他是一般人,可不是警察。」


    「他的身分不是重點吧。能與暴力抗衡的,唯有暴力而已啦!」


    「在職場請節製那種無腦的發言。」


    「不管擁有多麽了不起的腦袋,被人拿根猴子的棍子用力猛敲就沒戲唱了。這點道理他在卑口的事件就體驗過了吧,我想他在這方麵應該有切身之痛才對。」


    「所以我想說的意思是……我們才是警察啦!」


    「總之,他應該會因為這次的事件被以往的惡夢纏身吧?不管他願不願意,快活的日子都要走入曆史了。」


    灰人把手機放在桌上,從椅子站了起來。


    「你要上哪去?」


    「電器行,就是車站前麵那間。現在還有在營業喔!」


    「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


    「要聯機的話,好像不隻要兩台主機,就連軟件也得要兩套才行。所以我要去買。」


    「咦?聯機?連什麽?」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聯機就拿不到等級70以上的鯛魚啊。」


    「啊啊,失禮了,我都忘了。之前我有問過了呢。嗯嗯。


    ……就為了聯機,你所以要買兩套一樣的軟件嗎?」


    「嗯。」


    「……為何?」


    「反正主機可以跟妳借。」


    「基本上,你完全搞錯出發點了呢,嗯嗯。」


    「我聽不懂妳的意思。」


    少年通過淺黃的旁邊,往外頭走去。本棟建築入口的門並不是自動門,而是裝有沉重把手的左右雙開式玻璃門。少年把右手插進口袋,左手貼在玻璃片上,推開了門。


    「啊,稍等一下,在你出門前我有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


    少年推壓玻璃門的同時,微微地回過頭。


    「電腦的操作方法我有些搞不懂的地方。如果你懂的話請務必教我。」


    「什麽?那種東西就是靠fu(感覺)來操作的吧。」


    「f


    u?」


    「沒事。然後呢?妳不懂什麽東西?」


    「doubleclick是什麽意思呀?」


    灰人往外踏出了一步。


    「就是二連射啊。」(編注:應做「雙擊」,意指連按兩次鼠標左鍵以輸入指令。)


    外頭夜幕低垂。太陽已經完全沉入了地乎線,唯有路燈的亮光偶爾照亮四周,完全不見行人的蹤影。狹窄的巷道被集合住宅和販賣屋所包夾。一旁則有死氣沉沉的公園,以及被護牆所包圍的垃圾場。少年似乎正在往遠方交叉路口處的便利商店前進,不知名的飛蛾,正惱人地盤旋飛舞著。


    即使是東京,隻要踏進暗巷一步的話,出現在眼前的便是這樣的世界。


    「好了…………」


    在黑暗中,八月十七日也已經結束。少年並沒有太大的感慨。


    「三個敵人……嗎。」


    集合住宅那將外人阻於門外的電子鎖,正發出寒氣逼人的光輝。


    「他們的『白色寶石』…………跟神代島的那隻貓咪是同質……的吧,大概。」


    種植在販賣屋旁的人工樹牆,在路燈的照射下正蒼白地閃閃發光。


    「所以也就是…………變態的意思。」


    灰人停下了腳步,原先在柏油路上響蕩的腳步聲消失了。


    狗的吠叫聲從遠方傳了過來;現在已是深夜了。


    四周並沒有人類的氣息。


    「反正機會難得……拜托幫上一點忙吧。」


    在悄然無聲的黑暗中——


    灰人進出了話語。朝著從後頭緊跟而來的『生物』。


    「因為……我也有我的難處嘛。」


    這裏並沒有人。


    集合住宅那將外人阻於門外的電子鎖正發出寒氣逼人的光芒。


    「為什麽……」


    灰人停下了腳步。


    四周不見任何人影。


    「你要……走過來這裏?」


    四周不見任何人類的蹤影。


    從剛剛便一直跟著灰人過來的,並不是人類。


    嘻……嘻嘻嘻嘻嘻,如同發狂猴子般的笑聲在無聲的夜晚回響。


    「你不乖乖在那邊為我戰鬥的話……傷腦筋的可是我耶!『yuichi』老弟。」


    灰人轉過身子。


    朝他那矮小的身軀……


    某個生物以『超越人類的速度』從背後、從黑暗飛撲而上。


    廁所的電子時鍾顯示時間『8:00』。


    「今天……」


    透關掉瓦斯爐的爐火後,提起味噌湯的鍋子。


    剛煮好的味噌湯在鍋子裏頭冒著熱氣,湯料則是放在廚房一角有半年之久的幹燥海帶芽。因為把時間撥去和蒼對談,所以沒辦法準備耗費工夫的配料。在波濤洶湧的味噌湯之海中,綠色的海帶芽有如在遊覽似地蠕動漂遊著。


    「時間已經不早了,所以瑣碎的行李整理等明天再弄好了。」


    發出「咚」的一聲,透把鍋子放在餐廳餐桌的正中央。桌上早已放著煮好白米飯的電飯鍋、愛華從家裏帶來的裝有配菜的保鮮盒,以及四人份的餐具。如此一來,晚餐的準備便宣告大功告成。


    透環視坐在餐廳椅子上的三人:由宇、愛華,還有蒼,提出了意見:


    「姑且先來討論大家睡覺的地方吧……」


    「我和透學長睡同一個房間就好!」


    愛華一派輕鬆地大聲嚷嚷。


    「妳在說什麽夢話!」


    從一旁彷佛


    忍不住要拍桌似地發出怒吼的,當然就是由宇。


    「就連我都還隻能睡在隔壁的房間了。」


    「『就連我』是什麽意思啊?」


    「那個時候我都苦苦哀求了,他也不肯跟我一起睡!」


    「咦?什麽?那個時候指的是什麽事呢,透學長?」


    「虧我還低聲下氣拜托他『陪我一起睡』。這個臭男人。」


    「透學長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問清楚!」


    「本來想說兩個人一起睡比較溫暖,感冒才會好的。」


    「啊……算了,沒關係了,沒事。是嗎,原來是這樣啊,嗯,確實這樣感冒比較快好呢哈~哈~」


    「為什麽妳突然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啊,愛華!」


    「沒有啦別想那麽多。啊,由宇真是可愛,妳就永遠這樣子下去吧!」


    「妳!妳說什麽!」


    「哇,死小孩死小孩~」


    「誰是小孩,那種知識我可是具備得很齊全!追根究底,那件事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是是是,妳的知識好豐富喔!」


    「啊…………呃,那個……」


    透一麵做著把飯碗和味噌湯碗分配到四人前麵的動作,一麵戰戰兢兢地張開了嘴巴。


    「我看不如妳們女生嗯思——妳們三個一起…………」


    最後在蒼藍色少女的麵前放下飯碗。


    「擠在同一個房間……呃……擠在別室好…………了?」


    「…………」


    蒼藍色的少女就算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仍舊是那副老樣子,如同一個擺設似地愣在那。雖然沒把那本黑色的書本帶過來,不過依然還是身著水手服麵無表情。


    即使味噌湯的熱氣飄了過來也沒有反應。


    「…………」


    「請問……」


    由於她手上沒有書本,所以現在反倒不是很清楚她視線的焦點到底是在看哪裏。


    「…………」


    「蒼同學?」


    「…………」


    藍色的眼珠略微地轉動,把焦點對準了透。


    「嗯。」


    透有些小題大作地朝著那對眼珠回以點頭;隻要能有所反應,也就沒啥好奢求的了。


    「為什麽你隻跟她一個人說話,透!」


    「啊,不是啦,隻是有點——」


    隻是有點在意。這話若說是出口鐵定會見血。透不知為何對此十分篤定。


    「透學長是個好人呀~」


    愛華打開保鮮盒的蓋子,喜上眉稍地說道。


    「由宇妳連這種事也不知道嗎?」


    「不知道。」


    「你們兩個明明認識了那麽久耶?」


    「……哼。」


    由宇嗤之以鼻,像是自暴自棄似地一把抓起筷子插入保鮮盒裏。


    她用握法拙劣的筷子,以蠻力夾出裏頭的內容物。


    從盒子裏夾出來的,是油炸過的竹莢魚——長約十五公分的小魚。


    「這是啥啊?」


    炸魚被浸泡在以味醂為底味的南蠻醋中,並且在外層披蓋著洋蔥與紅辣椒。


    這是南蠻漬,竹莢魚南蠻漬。這道料理看得出花費了相當多的苦心。


    「隻要習慣的話,做起來還挺簡單的啦!」


    愛華也拿起筷子,把一尾魚夾到自己的盤子上。


    「下次我教妳怎麽做吧?由宇小妹妹。」


    「哼。」


    由宇又不屑地悶哼了一聲,直接從魚頭一口咬下!吃相有點難看。


    喀滋喀滋喀滋喀滋喀滋、咕嘟。嗚哇,這家夥會不會太狼吞虎咽了點?


    「很好吃吧?」


    「…………好吃。」


    「妳看吧?」


    「…………」


    啊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似乎又有一股燒焦的臭味有一種感覺像是火苗的東西即將引爆……


    「那、那個,呃,妳們兩位……」


    「幹嘛?」


    「什麽事?」


    「那……那個,這個……」


    為什麽我要這麽畢恭畢敬呢……


    迎下兩人視線的同時,透默默在心底想道。


    「我想說的是,睡覺的地方就這麽定案……問題是……棉被…………」


    這裏是我家……吧…………我沒有記錯才對…………


    「那個……我已經從置物間搬出客用的棉被了,所以這個就讓愛華使用……」


    這個屋子多出來的房間,是各代祖先放置各類實用物品的置物空間,隻要有心去找,幾乎什麽東西都翻得出來。


    「然後……」


    透轉頭望向蒼藍色的少女。


    自稱美空的少女正麵無表情並且無聲地啜飲著味噌湯。


    「…………」


    她將碗傾斜成一定角度,無書、無聲、無表情。


    那模樣與其說是『正在進食』,感覺更像是『正在將卡路裏源攝取到體內』。


    碗回到了水平狀態。


    「…………好吃嗎?」


    透忍不住試著詢問她的看法。


    「……………………普通。」


    「是嗎。呃,啊、對了,有關於棉被的問題,蒼同學今天不妨先使用我的棉被好了,我自己蓋冬天用的棉被就好——」


    「…………」


    「如、如果說、妳不喜歡男生的味道的話,妳也可以用冬天的——」


    「………………………………好。」


    「咦?」


    好,這是什麽意思啊?是男生的味道很好?不可能吧,日語還真是複雜困難。


    「哪個好?」


    「………………」


    蒼藍色的女孩放下味噌湯的碗,默默地盯著透的眼睛。


    「………………」


    「咦?」


    「哪個都……好。」


    「夏、夏天的好了。嗯,明天我會拿去曬,床墊也會洗得幹幹淨淨。那麽……」


    為了緩衝一下,透抓起筷子伸進保鮮盒,夾出一尾魚。


    「啊,透學長!」


    原本和由宇互相瞪來瞪去的愛華,看到了透筷子的前端。


    「我跟你說喔!那是我一早起床賣力做的唷!」


    「謝、謝謝……」


    透把魚夾到盤子上,然後放入口中。


    「啊。」


    聲音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好好吃。」


    「我沒騙你吧?」


    「嗯。」


    透露出笑容,看著愛華的臉。


    「嘿嘿嘿嘿嘿嘿嘿。學長誇獎我耶!」


    「…………」


    「妳有聽見嗎,由宇小妹妹?」


    「…………」


    喀滋喀滋喀滋喀滋。咕嘟。


    由宇悶不吭聲地又將一尾魚吞進肚裏。


    目前情況堪稱和平。


    就今天為止,還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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