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班的咖啡店盛況空前。


    雖然不知具體的數字,但看見朋香臉上的笑容,就肯定應該有相當高的營收。以把利潤還給大家為由,提議隔天的補休日去ktv慶功,並邀請全班同學出席。憐雖然完全不懂j-pop,但隻要能跟同學一起嬉鬧,會不會唱歌都無所謂。


    然而,憐卻婉拒出席。她站在路旁等待玲人。


    夜空中的明月,隻差一點就是滿月,耀眼的白色月光照在柏油路麵上。


    憐想起前一陣子,在電視上看到某部外國老電影裏,一位女性沐浴在月光下跳舞的畫麵。那位女性被柔和的音樂和月光包圍,踏著優雅且輕柔的舞步。當初在電視前,抱著膝蓋看那畫麵時,憐完全不了解那畫麵的意義,隻是歪著頭思考。但是像現在這樣,全身沐浴在白色光芒下,心中才生起「原來如此」的想法,會想跳舞的心情是不難理解的。


    回想電影中的畫麵,憐旋轉身體畫出圓形。


    代替那因些微欠缺而遺憾的月亮畫出圓形。


    心情好像變輕鬆了些。


    憐不會跳舞,她隻能一直在原地打轉。像人偶?像小醜?像舞姬?還是像發了狂的老鼠?


    月亮,不論現在或未來,它的樣貌都沒改變,功能也沒有改變。


    啊啊,對了。月光不是為了跳舞而存在的,是為了照亮大地。


    對於憐這個在未來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來說,月亮是晚上最重要的明燈,她從沒奢求月光有其它作用。雖然如此,現在她卻奢求月光成為跳舞時的聚光燈。


    抱歉。


    抱歉。


    抱歉。


    連正在向誰道歉也搞不清楚,不斷的道歉,接著繼續旋轉。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


    「——前一陣子,在動物節目上看過追著自己尾巴跑的老鼠,妳跟那老鼠還真像呢,朝槻。」


    在他眼中,自己看起來似乎像老鼠。那麽現在,自己真的就像發狂的老鼠嗎?其實憐心中並不否認。


    「我在跳舞。要一起跳嗎?」


    腳噠的踏下,停止旋轉。


    「抱歉喔。自從小學運動會跳土風舞時,踢到女舞伴的腳而讓她哭出來之後,就發誓再也不跳舞了。我好像很沒有韻律感。」


    「是嗎?那真可惜。」


    「……那,這是為了什麽的儀式呢?」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不足為了什麽而跳才是真正的理由吧。在犯下有意義的罪惡之前,所做出無意義的兒戲,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距離五公尺左右的地方,穿著便服的玲人站在那裏。相對照之下,憐是製服打扮。這麽穿其實也沒什麽特別意義……不,似乎有?自己也不太清楚。


    「……慶功宴辦得如何?」


    「爛斃了。大家都還隻是高中生卻狂喝酒,胡搞瞎搞的,搞不清楚到底是ktv大會還是飲灑大會,我不會喝酒所以沒喝,都在幫大家收拾爛攤子,尤其上原那個家夥最糟糕,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硬把酒往別人嘴巴裏灌的。」


    「很像朋香會做的事呢。」


    對滿臉掃興的玲人笑了出來。


    「這有什麽好笑的——」


    「啊啊,不、抱歉。不過,想象那個畫麵就忍不住。」


    亂成一團、吵成一團、感情一片融洽,那真的很棒呢。


    「如果朝槻也來就好了。」


    聽見玲人的話,她收起笑容,滿臉嚴肅的搖頭。


    「不能去,不可以去,和班上同學一起胡鬧,這太像玲人的作風,現在的我無法辦到。」


    對於已下定決心要殺玲人的憐來說,這件事她做不到。


    取出暗藏的小刀,讓刀刃從刀鞘露出。月光反射在刀刃,散發出狂野銀光,均勻的朝四周發散。今天白天,憐第一次將這把小刀磨光,磨光後的效果就是如此,如鏡麵般反射出光芒,宛如刀身本身就會發光。憐打從心底向刀子道歉:「很抱歉你的主人竟然是這樣的我。」


    「好像曾經發生的一幕喔,這樣很沒梗喔。」


    玲人的表情也變得嚴肅。大概察覺到她在做什麽,以及自己將被怎麽樣。


    「曾經發生過,是嗎?也對,看起來的確如此。但那時候和現在有決定性的不同。」


    「喔?」


    玲人用輕鬆的語調回問,他壓低身驅,把重心稍微放低。


    「這次會改變的不是我的命運,而是未來的命運。」


    ——所以,我應該殺掉玲人。


    嚏,現場留下這道微弱的聲音,憐舉起小刀朝玲人襲擊。這不是翻版,雖然她如此否定,但現在的景象卻讓她產生似曾相似的強烈感覺。那時候的罪惡感也隨之浮現,決心似乎因此而動搖萎縮。


    憐硬把這個想法從腦中甩開。


    我不殺玲人不行!那是我被賦予的使命!


    一口氣拉近距離,從左肩到右腹部,如畫直線般砍過。但,玲人向後退一步,輕鬆閃過。接著,像是倒轉般,從右腹部往左肩,同樣畫了一條直線。但這次也被玲人輕鬆閃躲過。


    憐嘖的輕聲咋舌,動作從揮砍變成剌擊。憐朝著憐人的左胸,毫不遲疑的用力刺了過去。但是玲人卻拍開憐握著小刀的手臂,輕易的改變了刺擊的軌道。雖然一度加上假動作攻擊,但還是沒用。


    又來了。


    憐心中有種厭惡的感覺。


    玲人的運動神經還不錯,但那也隻是以這個時代的日本高中生程度來說罷了,跟五百年後的世界,身為街頭流浪兒的憐應該無法相比,但是憐的刀子卻絲毫傷害不了玲人。這不隻是玲人的力量,也是因為時間的洪流為了不讓曆史有所改變而產生的防衛本能,時間的洪流站在玲人那一邊,但這樣的話,未來就不會改變。不管如何,憐都想改變那錯誤的世界,她發誓要這麽做。


    「如果我有違背命運的力量,就該讓我發揮!」


    為了斬斷和玲人結合的命運,改變那扭曲的未來!


    憐像甩鞭般柔順無礙的猛踢,玲人雙手交叉進行防禦,但憐不客氣的施加更多力量。憐的體重很輕,身體很容易因踹擊所帶來的衝擊而站不穩,就在感覺到玲人施加力量防禦時,和柏油地麵接觸的那隻作為重心的腳也離開地麵,將全身的體重施加在踢出去的那隻腳上。


    感覺自己的體重和力道都集中在腳時,卯起勁往玲人踢去,接著利用反作用力,將自己的身體射出去.


    眼看就要撞上前麵的水泥牆,就在撞上前,身體在空中扭轉,兩腳接觸水泥牆,再利用這股反作用力,撲向玲人。


    「嗚……!」


    風聲中也混雜著玲人的聲音。憐那速度超越弓箭宛如子彈般的攻擊,因玲人那像雜耍團般扭動身體方式,讓他在幹鈞一發逃過攻擊。


    知道攻擊被對方閃過後,憐立刻扭轉身體,利用反作用力當阻力,在柏油地麵上著地,絲毫不停頓的用腳絆倒玲人。


    「哇啊……!」


    玲人來不及反應的向後倒下。


    雖然想立刻站起,但對憐來說,他的動作太遲緩。憐整個人壓在玲人身上,用小刀刀尖抵住玲人的咽喉。


    「別動。亂動的話,我會毫不遲疑的刺穿你。」


    在被撥開之前,憐用冷酷到連自己都會結凍的聲音這麽宣告。玲人像是投降般放棄做任何動作,但卻開口說:


    「妳的運動神經還是一樣恐怖呢。」


    「我和玲人你們不同。」


    沒錯,我們不同。雖然不是完全不同,但卻是具決定性的差異。


    「我並不那麽認為耶,因為dna的形狀又沒有任


    何改變。但生物課倒是沒有提過,說五百年後的人類會進化成像妳這樣。」


    「我不是說那個。是指生長的環境、想法以及心態不同。」


    「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吧?就算是複製人也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相同吧?」


    就這樣被憐壓在地上,玲人緩緩搖頭。


    「我想說的,並不是那件事。我是說,我的過去和玲人你們完全不同。」


    「但我們現在擁有相同的東西吧?」


    玲人跟自己都在的教室、遊樂場地、上同樣的課、一起玩耍。


    那是憐和玲人所共有真實的現在。


    那是非常棒、非常重要的東西。


    「…………!!別想轉移話題!」


    憐差點因此動搖。握著小刀的手更加用力。


    咽喉被小刀刀尖抵著,但玲人似乎完全不在意的繼續說話:


    「我可以問妳理由嗎?因為朝槻的樣子很奇怪,隱隱約約感覺得出好像有什麽事情發生。可是,現在這種狀況倒有點出乎意料。」


    玲人說真頭大呢,然後露出苦笑。那是他有點煩惱時會出現的表情。但現在對玲人來說,應該絕不隻有「有點煩惱」而已。


    ……為什麽,都到這種時候了,玲人還可以露出這種表情……


    如果換成玲人站在憐的立場,說不定玲人臉上會掛著笑容。


    真羨慕玲人那樣的心。


    「……一年四班裏,有個叫做七緒真依的吧,她跟我是同一時代的人。」


    「七緒嗎……」


    玲人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後咕噥著說:「是嗎?原來如此。」


    「是她告訴我的。她說有辦法可以改變那扭曲且滿是錯誤的未來。而且,隻有我可以辦到。」


    「那個方法該不會就是殺了我吧?」


    仍被憐壓在身上,玲人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息。


    「無聊至極的方法。」


    「但她說,這是代價最小的方法。隻要玲人一死,『時間的意思』就不會誕生。隻要『時間的意思』沒有誕生,未來的社會就不會變成那樣。也不會有『有用』和『不要』的區別。」


    刀子的刀尖又朝玲人的咽喉逼近一公厘。


    「也不會有像我這種,因為沒有道理的理由而非得當街頭流浪兒的孩子……」


    「這個說辭倒是挺不賴的……但誰可以證明殺了我,就一定可以變成那樣?」


    玲人挖苦似的詢問憐:


    「殺了我,未來絕對會改變嗎?」


    「會改變!我可以改變命運!」


    「……雖然從沒聽說過,但這是七緒告訴妳的嗎?她說的可信嗎?」


    「實際上,朋香和仁美沒死!」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保證殺了我,未來就會如朝槻想的有所改變吧?」


    「那是因為——」


    的確,說不定真是如此。朋香和仁美近在憐的身邊。不過,未來則是在遙遠的五百年之後。「絕對會改變」,憐無法如此斷言,也無法確認。


    刀尖開始向後退縮。


    但是,有道聲音阻止她的舉動。


    『——曆史的確會改變,這點在下可以保證。』


    「……竟然在一旁偷窺,這習慣不好喔。」


    憐瞪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寄宿在七緒真依身上的「他」,從高壓電柱子的陰暗處緩緩現身。


    『本想親眼看到願望達成後再消失的。』


    像是要強調自己存在一般,緩緩的張開雙手。


    「……妳是哪位?七緒稱呼自己應該不會這麽男性化。」


    不管刀子仍架在咽喉上,玲人轉過頭,投以可疑的視線。


    『身體是七緒真依的,現在我隻不過是稍微借用一下。你好,鳴瀨玲人。我是「時間的意思」的心。』


    「心?」


    『雖然如此,但還是希望你別叫我「時間的意思」。我沒有特定的名字,隨便叫就可以了。和其它人談到我的時候,用「他」來稱呼就可以了。』


    「我沒問你這些事。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出現,原來你就是萬惡的根源啊?」


    對於玲人的厭惡,「他」臉上浮現自嘲的笑容。


    『的確,「時間的意思」是萬惡的根源。但隻要你死,那萬惡的根源就會消滅。我是機械,不會像人類會說謊,我保證未來絕對會改變。』


    「意思是要我心甘情願的被犧牲嗎?」


    『就是這麽一回事。』


    「為何非得為了五百年後的未來犧牲性命呢?我才不想知道五百年後的未來會變成怎樣。」


    「玲人!」


    憐手上刀子的刀尖觸碰到玲人咽喉的肌膚。


    「剛才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嗎?」


    憐似乎變得不是下定決心,而真的因憎恨而想殺了玲人。


    「那是當然的囉,五百年後對我來說太遠了。」


    玲人將看著「他」的猜疑視線,栘到憐身上。


    「就算玲人的子孫活在那個時代也無所謂!?」


    「對連小孩都沒有的我談什麽子孫,根本不可能有感覺吧?」


    「對玲人來說,或許那是遙遠的未來,但我卻曾活在那個時代!」


    左手手掌扶著刀柄尾端,擺出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刀子的架勢。


    「那個時代是我的故鄉!」


    「我知道朝槻一直很在意五百年後的未來。但是,那是朝槻的全部嗎?」


    「幾乎是!我到這個時代才四個月!其餘都是在五百年後的未來度過的!」


    被「時間的意思」決定為「不要」,並被丟到「不要」城鎮的設施,逃離設施後,和夥伴一起以街頭流浪兒的身分努力苟活。被沒有道理的痛苦折磨,隻能繼續抱著憤怒活下去。


    「我希望故鄉能夠變好!」


    憐憎恨自己的故鄉,也為它感到可憐,讓那個故鄉變好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執行那個力量,有什麽錯!?


    「但故鄉不是現在,而是過去吧?」


    「別用什麽過去過去的唬爛我!重視過去有什麽錯!」


    「我沒說妳錯!」


    「…………!?」


    「我的意思是,別把過去看得那麽重!跟故鄉相同,妳也應該珍惜現在所處的地方!想清楚!殺了我,現在的這一切都會毀了喔!?」


    被玲人這麽怒吼,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然後,玲人緊瞪著憐,而憐隻能默默的接受那道視線。就在此時,「他」突然介入。


    『不需要擔心,朝槻憐。七緒真依會努力湮滅證據、製造不在場證明。最糟的情況,也可以讓拉七緒真依頂罪。是我勉強妳殺人,這點安排是應該的,我不會破壞妳現在的生活。』


    「不是可以過下去就行了,白癡。」


    玲人猜疑的視線看向「他」。


    「殺了同班同學的我,朝槻的心境一定會有所改變吧。殺了同班同學的我,還能像往常一樣跟上原她們嬉笑嗎?」


    「能跟上原她們嬉笑嗎……?」


    憐重複玲人的話。


    「朝槻,好好想想。殺了我之後的事情。」


    「啊……!」


    從沒想過——隻要去想,就會知道事情將怎麽發展,所以才不去想吧。


    殺了玲人,玲人從教室消失,班上的同學都會難過,應該也有同學會對犯人表露憎恨和憤怒吧。混在那些同學當中,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明明殺了玲人,還有辦法和大家一起裝出悲傷嗎?而且今後,能夠對大家隱瞞事實繼續待在學校裏嗎?


    「啊啊,啊啊——!」


    憐的身體開始


    發抖,她害怕了起來。


    要親手舍棄這散發光芒的美好空間……?


    辦不到、辦不到、辦不到。


    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我、我……


    「沒錯……對我來說,那裏是很重要場所……」


    說不定比過去還重要。


    「我不要舍棄那個地方……」


    憐宛如囈語般呢喃,刀子也從手中滑落,接著喀啦一聲撞擊地麵。


    「他」走近憐,俯瞰兩人。


    『比起全世界的幸福,妳寧願選擇個人的幸福是嗎?朝槻憐,那就是自私。和「有用」的上層人士沒什麽不同。』


    「我不想殺了玲人……」


    沒錯。殺掉玲人才能得到的未來,我不要。


    是誰告訴我,曾是監獄的學校是個很棒的空間?誰是我第一個朋友?誰幫助孤獨的我?不全都是玲人嗎?


    憐在這個世界隻有四個月,撇開這四個月,在未來經曆的過去是她其餘的人生。絕對沒辦法舍棄未來。可是,將她從孤獨當中解救出來的是玲人,讓她覺得這個時代很棒的也是玲人。殺了玲人,似乎一切都會走回頭路。


    我不想殺了玲人……


    這種想法在憐心中漸漸凝聚成形。


    「我不會殺死玲人。」


    憐這麽告訴「他」,但卻不是斬釘截鐵的說,語氣就像是知道會被父母罵,卻還是承認自己惡作劇的孩子。


    『……因為妳的選擇,而讓未來腐敗也無所謂?』


    「我需要玲人,我不想殺死玲人……」


    因為知道自己不對,所以自我辯護的語氣十分柔弱。


    『那樣說不對喔,朝槻憐。我再說一次,這樣和「有用」的上層人士沒有兩樣。』


    「囉唆囉唆囉唆……」


    「他」說的話既真實也正確,所以聽起來更刺耳,憐不禁掩住耳朵。


    「他」繼續責難。


    『妳的夥伴知道妳的選擇之後,會怎麽想呢?一定會責怪妳吧。』


    「我也覺得很對不起大家,沒錯,是我的錯,以自己的幸福為優先。但是,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


    我把夥伴和自己現在的幸福擺在天秤上衡量,最後選了幸福,憐知道智莉他們一定會生氣。


    幸福已經不是重擔,似乎即將轉變成痛苦……


    「——別在意那種事情。」


    玲人將手伸向憐搗住耳朵的手,輕輕的觸碰。


    「這件事本來就很怪,為什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朝槻呢?朝槻到底做了什麽?是這家夥讓未來變爛的嗎?不是吧?」


    「玲人……」


    身上的痛苦似乎被輕柔的撫去。


    『但是,隻有她握有改善的鑰匙。』


    「那也不一定吧。我把命運或是未來什麽的都當成廢物般唾棄,也不相信我會和朝槻結合的命運,也不認為未來一定會變成朝槻所說的那樣,所以改變未來的方式一定有很多。大家不是常說嗎?『未來充滿無限的可能性』。」


    「他」無奈的歎息。


    『我、朝槻憐和七緒真依都是從五百年後的未來過來的。你看不見這個事實嗎?五百年後的未來早已確定。未來才不是無限的,未來隻有一個。』


    「那是你們眼中的未來吧,那不是我的未來。所以,我不相信那種讓人不爽的爛未來,隻要不相信,那樣的未來就不會到來。」


    『完全是小孩子耍脾氣,連歪理都稱不上,根本沒有任何理論或理由根據,你剛剛說的話還真是聽不下去。』


    「他」的話語開始參雜不耐煩的味道。


    玲人說著「走開啦」,推開壓在身上的憐,緩緩站起身來。


    「我是認真的。」


    『那你還是個小孩。』


    「這點我不否定。」


    玲人雖麵帶苦笑,但眼神十分認真。


    那確實是孩童般任性的想法。但是——


    「但卻是很棒的想法。」


    憐對玲人露出微笑。


    「我最喜歡玲人那種想法了。」


    沒錯。應該有不用殺玲人,也可改變未來的方法。說不定有不用殺人就可以改變未來的好方法,說不定有「時間的意思」沒發現的方法。


    「我支持玲人的想法,所以我需要玲人。」


    憐筆直回看「他」,直接了當的說:


    「我需要玲人。」


    『……妳剛剛的發言,代表妳將順從命運喔。』


    「將那命運賦予給我的你竟然還敢這麽說!命運和曆史沒有關係,我做出了選擇,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所抱怨的!」


    為了讓這句話更加具體,憐握住玲人的手。


    玲人揮手甩呀甩的,想甩開憐的手,但憐卻不放開手。


    「喂……該不會,連我也沒資格抱怨吧?」


    憐嘻嘻的笑。


    「當然。」


    一旦決定,就要貫徹到底。


    『…………』


    「他」用沉痛的表情看了憐片刻——


    『……結果變成這樣嗎?』


    打從心底發出惋惜的歎息。


    『當我知道適合妳的命運就是待在鳴瀨玲人身邊時,多少有預感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要改變命運和曆史果然很困難。』


    「剛才不是說過嗎?這跟命運及曆史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作出的決定。」


    跟時間洪流和命運的力量毫無關係,憐自己做出了決定,她決定不殺玲人。


    『妳的感情根本一點都不重要。結果,曆史還是沒有改變。』


    「他」緩緩拾起憐的小刀。


    『還好我有備案。』


    小刀在月光以及街燈下,閃耀著光芒。


    憐不認為他要把小刀撿起來還給她,因此鬆開握住玲人的手,擺出架勢。


    『知道為什麽特意把七緒真依這個人類送到這個世界嗎?』


    「不是為了告訴我,叫我殺了玲人嗎?」


    『沒錯。那是第一個目的。妳願意殺了鳴瀨玲人那最好。但是,如果隻是來傳達要妳殺了鳴瀨玲人,還有其它方法。因為我是「時間的意思」的一部分。第二個目的是為了直接取得你們的資料,但這也不是沒有其它方法。』


    試著揮動握住小刀的手臂,確認力道。


    『之所以選擇這麽麻煩的方法,是因為我覺得,最好準備能讓我進入這個時代的憑借物。妳知道為什麽嗎?如果妳沒殺鳴瀨玲人,那就由我來殺鳴瀨玲人。』


    「真依說過在未來世界,沒有人擁有能改變命運的才能,那是騙人的嗎?」


    『不是騙人的,以「人類來說」,隻有妳。』


    「喂……該不會你也有那種能力吧?」


    玲人有點吃驚的插嘴。


    『你猜得沒錯。改變命運的才能,起源於有向上心以及競爭心等想讓事物變好的強烈願望。我期望未來世界可以變得更好,那就是我存在的意義。理所當然的,我也有改變命運的力量。因為我不是人類,能力確實要比朝槻憐弱,但我也應該可以改變命運。就因為如此,我才把七緒真依送到這個時代。』


    「你想叫七緒去殺人!」


    『不是。殺你的人是我。七緒真依的心並沒有改變命運的能力,她單粹隻是把身體借給我罷了,而且,這也已經得到七緒真依的同意,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協助者,我不會騙她的。』


    「他」緩緩舉起小刀。


    「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絕不會讓你殺了玲人!」


    憐擋在玲人前麵。但是「他」的態度很冷靜。緩緩晃動著憐的小刀。


    『妳真的搞不清楚耶。我幹嘛特定做出要殺害玲人的宣言?是因為確定我會成功,我是「時間的意思」,可以看到結果——』


    話說完,「他」便做出脫離常軌的動作。


    話語的餘音繚繞,「他」卻已站在憐和玲人之間了。


    「「什麽——!?」」


    兩人同時發出驚訝聲,刀子襲向還來不及反應的玲人。


    「怎能讓你得逞!」


    憐用整個身體碰撞,讓「他」的攻擊偏離玲人。因為真依的個頭嬌小,雖然隻是被體重很輕的憐猛力一撞,但「他」的身體也東倒西歪。


    『嗚——』


    為了取回失去的平衡,「他」往後退了一大步。


    『妳想阻止我嗎,朝槻憐。』


    「那是當然的!怎麽可能讓你殺了玲人!」


    憐毅然決然的聲音在沉默的夜晚中響起。


    『是喔。不過很可惜,先跟妳說,那麽做是沒用的。』


    接著,「他」的身體又從憐的視線中消失。


    「嗚……!!」


    當憐回頭時,玲人的手臂已經被小刀劃開。


    「玲人!」


    憐跑了過來,朝「他」猛踢過去。


    「他」很輕易的閃過,再次和兩人保持一段距離。


    「沒事吧,玲人!?」


    「比被朝槻剌的時候要好。」


    衛生衣的布料似乎發揮了一點保護力,隻見玲人露出的右手臂傷口並不深,不過鮮血卻不斷湧出。


    總之,可以暫時鬆一口氣,憐狠狠的瞪著「他」。


    「剛剛的動作,該不會是瞬間移動吧?」


    是監察官使用的瞬間時空移動。原本是為了保護回到過去的人類所使用的功能。


    『抱歉,錯了。七緒真依和妳一樣,無法做出瞬間移動。』


    「因為她變成了這個時代的人嗎?」


    『並不完全正確。』


    「什麽……?」


    憐雖然表示驚訝,但「他」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還將話題拉回。


    『七緒真依無法瞬間移動。而我的動作,隻是將七緒真依的身體能力發揮到極限。身體本來就是能依照心靈所想,隨心所欲的活動。』


    聽起來,就像在說自己的心靈優於真依的心。真是超級不爽。


    「……如果不是瞬間移動,那就有辦法防禦。」


    『妳似乎是很認真,但對能夠看到結果的我來說,聽起來就像是死不認輸的狡辯。』


    「我不是有改變命運的才能嗎?如果是這樣,結果會如何誰也不知道。」


    『別太期待會有奇跡般的改變。要殺掉鳴瀨玲人是不可能改變的。這麽說好了,比起妳改變命運的能力,我身體的能力比較優秀。問題在於事成之後,曆史會不會照我想的改變,這一點我沒有自信。「時間的意思」真的會消失嗎……』


    「『時間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吧?你不是立下了偉大的自殺計劃嗎?」


    用手壓著被刀子劃開的部位,玲人厭惡的說。


    『我不能否定你所說的,這的確是自殺,因為我想死。』


    「那就一個人去死啊!」


    『那是不可能的,我隻是出現在「時間的意思」中極小部分的人格,並不擁有肉體,所以不能像人類那樣喝毒藥或是上吊自殺。方法隻有一個,就是消除「時間的意思」。隻在這裏說,我最討厭「時間的意思」,隻不過是具機械卻被當作神明般對待的「時間的意思」,所以,想要證明我比「時間的意思」更為人類著想,然後消失在世界上,和「時間的意思」一起。』


    「你討厭自己的程度也挺誇張的。」


    『怎麽說我都無所謂。反正以結果來說,我所做的事都是正確的。在曆史上,我的情感就像是附送品。』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


    憐憤怒的怒吼:


    「為了那個理由,就要殺掉玲人嗎!」


    『妳要好好聽別人說話,朝槻憐。我的情感隻是附送品。不論是哪種善行,不可能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發生。這個時代的人類不也一樣嗎?因為器官移植而得救的人或是家人,會積極的登記為器官捐贈者;而家人都很健康的人,要他們登記成器官捐贈者這件事是很遙遠,所以連想都不會去想。孩子在交通事故中身亡的父母,會積極投入修改法律條文的活動:沒遇到那種事情的父母,腦裏就隻注重教育。雖然看起來是很了不起的行為,但造成行為的原因,極大多數都是很自私的。我討厭「時間的意思」,所以希望他消失。找了又找,才發現那是將行為正當化的理由。所以,我才光明正大的采取行動。有錯嗎?』


    一想到這種家夥竟敢責怪自己做出的選擇,憐的火氣就越來越大,不爽了起來。


    「我現在確定了!你果然不是什麽神!」


    「他」露出不管妳說什麽也沒用的笑容。


    「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因為我是「時間的意思」這個機器中,偶然產生的微不足道的心。』


    「我不會讓你殺了玲人的!我要保護玲人!」


    憐對「他」及玲人宣書。


    「朝槻……!」


    「他」緩緩搖頭。


    『我應該說過吧。結果是可以預期的……』


    話似乎猶言在耳,「他」就站到玲人身旁。但這次不是站在憐和玲人中間,而是站在玲人的另外一邊。


    來不及了——!


    玲人會被殺?我不要那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樣!那種未來,我死都不想承認!


    ——妳有改變命運的才能——


    真依的話語閃過腦海。那句話可以相信嗎?不,我才不想相信那種東西!


    抓住玲人快被小刀攻襲的身體,猛力一拉,讓自己的身體挺向前,和他交換位置。


    「咦——?」


    就在聽見玲人聲音的同時,憐的腹部已經被小刀深深的剌入。


    痛。


    雖然痛,但是比幸福背後的痛苦要好得多。


    §§§§§§§§§§


    玲人沒能立刻意會發生了什麽事。


    被抓住領口,以不可置信的力量向後拉,並丟了出去。在這過程中,視線裏好像出現某個金色的東西,玲人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


    用布鞋鞋底抵銷被往後拉的勁道,看向瞬間之前自己所站的位置,才知道剛剛反射出月色光芒的,是憐的頭發。


    玲人並不喜歡月光的顏色。因為不知道究竟是白色還是黃色,或者也不是這兩種顏色,總之,就是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顏色。他覺得那是捉弄人的顏色。但是,打在憐秀發上的月色竟會如此漂亮。那是有形體,卻又無比虛幻、美麗的金色光芒。是比陽光柔和的光線。是隻有憐和日光才能散發出的光芒。


    那道光芒痛苦的搖晃著。


    「咦——?」


    憐的腹部,插著屬於她持有物的那把小刀,但玲人還是沒能立即領會。


    『……妳要這樣阻礙我?』


    「我應該說過……我會保護玲人……」


    『我也說過兩次了,結果我早已知道。』


    「他」毫不客氣的將小刀從憐的腹部拔起。


    「嗚……!」


    隨著憐忍痛所發出的聲音,黑色柏油路麵同時啪噠啪噠的開起紅色的花朵。


    玲人察覺到,那是小刀拔出時隨之噴出憐的鮮血後,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會如此的本末倒置。


    「啊——朝槻!!」


    「快逃,玲人……!這家夥的目標是你……」


    憐邊說身體邊因痛苦而傾斜。


    「妳這混蛋在鬼扯什麽啊!」


    玲人從後方抱住、支撐住憐的身體。碰到她腹部的手,有種滑溜溫熱的感覺。玲人狠狠瞪著「他」。


    「你幹了什麽事!」


    『幹了什麽……我打算殺死你啊。一開始就說過了吧。朝槻其實做了毫無意義的傻事。』


    也許可以用天真來形容,從「他」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罪惡感,「他」相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


    「你說什麽……!?」


    『我不是說了,結果是能夠預見的。朝槻憐,難到妳還想用身體保護鳴瀨玲人嗎?』


    「那……當然。」


    憐嗚……的低喃著,她虛弱地壓著玲人的身體,想憑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玲人被殺……我才不要……所以,我要保護他……」


    憐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但卻沒有。


    『這不是剛才也想殺了他的人應該說的話吧。』


    「隨你怎麽說……我不再猶豫了……!」


    這是經過一番掙紮後所得到的答案。所以,她不會再動搖。


    玲人也深刻的了解。


    「但也沒必要像這樣胡來吧!」


    玲人很開心憐不是為了未來世界,而是選擇自己現在的生活。而在那生活當中也包括自己,這也讓他很開心。但是,為了這個選擇而以身體對抗,這實在太過火了。即使那樣做,玲人也不會覺得開心。


    「要是妳死了,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玲人抓住憐的手臂,想把她拉開。但是憐卻甩開玲人的手,繼續站在玲人前麵。


    「我想這樣做……讓我做。」


    憐笑了。用充滿驕傲、信念以及決心的表情笑著。


    『……我稍微修正一下吧。看來妳並不像「有用」的上層人士,為了自保而行動。應該說,妳的動機和我比較相近。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就太可惜了。或許妳可能會成為完全理解我的人。』


    「我怎麽可能成為理解有自殺傾向機械的人呢……」


    哈、哈、哈,憐的呼吸漸漸變得紊亂。


    『就算開始的動機確實是自殺,但祈求世界變得更好也是事實。』


    「他」逼近一步。


    『所以,我要殺了鳴瀨玲人。』


    「我說了,不準……!」


    『我也說了,結果是可以預期的啊。』


    憐狠狠的瞪著,「他」卻露出爽朗的笑容回頭看。


    「朝槻,夠了!」


    實在忍受不了,玲人又像剛剛一樣,用力的把憐拉到自己後方。


    「玲人……!」


    咚的一聲,傳來憐跌倒在地的聲音。雖然有點粗暴,但就體力來說,與其讓她繼續站著,還不如硬逼她坐下比較好。


    「來吧,如果目標是我,那就衝著我來吧。」


    用看透身材嬌小的真依的眼神瞪著「他」。


    『真是有勇無謀,鳴瀨玲人。你的身體性能很普通,精神狀態也很一般。是不可能贏得了將七緒真依肉體發揮到最高境界的我。』


    「你這個囉嗦的寄生蟲。」


    邊這麽回罵,邊拚命思考該怎麽做才好。不趕快帶憐去醫院一定很危險,得快點才行。


    要跟上次一樣嗎?犧牲一隻手來搶奪刀子嗎?不,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他和那時候的憐不一樣。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要殺了玲人。一旦人類下了那樣的決心,就算是外行人,要殺一個人應該也不成問題。因為「他」的目的就是殺了玲人,所以,情況變得如何還是會襲擊而來。究竟該怎麽做才奸?隻要讓「他」無法達到目的就好了?但是,那種狀況到底是——


    ——啊,有了。非常直接的狀況。


    「可惡……!」


    他想到一個不太願意做的方法。而且是孤注一擲。老實說,他真的不想那樣做。


    混蛋!既然想到了就不能不做了,是吧!


    「他」用真依的衣服擦拭沾在小刀上的憐的血,但沒辦法全部擦拭幹淨。


    『你有心理準備了嗎?你是為了未來而死的,就抱著驕傲去死吧。』


    「我並沒有那種覺悟,也不覺得驕傲,我也不打算為了未來而死,也不相信你說的未來。」


    『你還是個小鬼頭。』


    「不用你費心。」


    跟外表是真依的「他」對峙,坐在後麵的同學朝自己逼近。


    雖然曾覺得她有些可疑,但從沒想過,她竟會跟憐當初一樣想殺死自己。是不是麵相中有女劫呢。


    一點也不值得開心。


    讓和彥知道的話,一定會被笑。


    玲人一步一步向後退,背緊貼在牆壁上。


    『……想逃請便,不過那一點也沒用。』


    我不逃,我絕對不可以逃。丟下挺身保護自己的憐逃跑的這種行為,玲人做不出來。


    『那麽,就請你為了未來犧牲吧。』


    「他」舉起小刀,衝了過來。玲人瞬間捕捉到他的動作。


    逼近的小刀,銀色尾端畫出凶器的軌道。真的,就像過去的翻版。


    「不過,我根本不想被你這家夥刺到!」


    玲人原本就不感到恐懼。他讓意識更加集中、感覺比小刀還要敏銳、肌膚甚至感受到銀光所帶來的刺痛。


    玲人用左手抓住筆直刺過來的刀刀,右手使勁朝「他」握著小刀的右手砍下。


    『…………!!』


    或許是出乎意料的抵抗吧。「他」皺眉,小刀接著離手。


    玲人用揍人的右手緊緊握住失去主人的刀柄。


    左手掌心刷的被一刀劃開,鮮血讓手變得濕滑。張開手掌一看,掌紋被紅色的線垂直切斷。


    看看刀刃。


    是鮮紅的。


    上麵有憐跟玲人的血。


    「很痛耶!」


    先開口痛罵一頓,接著,緊握住左手。


    『我就是想殺了你,所以,就算你責罵我,我也不會在乎。』


    手變空的「他」,還是非常冷靜的樣子。


    『雖然小刀被奪,但我依舊不會動搖。因為人類可以空手殺人。』


    「那種事我也懂。」


    『那,你打算用那把刀子殺了七緒真依嗎?你就試看看吧,肯定行不通的。』


    「我才不想做那麽危險的事呢。」


    『那你拿那把小刀想幹嘛?』


    「想這樣。」


    玲人將刀柄反握,刀尖對準自己的心髒正上方,感覺到刀尖正抵著自己,對刀子的恐懼突然湧現。


    『……你想幹嘛?』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死嗎?要朝槻或是你殺了我,對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讓你如願。」


    『……你說什麽?』


    「不懂嗎?意思是在被你殺死之前,我先自殺。」


    玲人說完後,「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便開始開懷大笑。


    『啊哈哈哈!愚蠢至極!你不可能做得到的!這根本是故弄玄虛!』


    「是啊,故弄玄虛。不過啊,要是我看開了,反正都會被你殺,說不定我會毫不遲疑的將小刀剌進我的胸口喔?因為我想至少要做一件讓你不痛快的事情。」


    「他」因為玲人的話語而收起笑容。


    『你就那麽討厭改善未來嗎……』


    「我說過了吧,我不相信你說的未來。而且啊,利用別人的身體刺傷朝槻的你讓我很不爽!這樣足夠成為妨礙你的理由了吧!」


    『你真是個自私的人類……!』


    「我可不想被你這個自私的機


    械批評!」


    將自己的命當作人質,是個很不高明的作戰策略。不過,玲人隻想到這個辦法。而且,對必須親手殺了玲人的「他」來說,非常的有效。


    雖然「他」散發著隨時會殺過來的怒氣,卻一動也不動。因為不能動。


    「怎麽樣啊!?要這樣幹瞪眼到有人來嗎!?」


    之後,兩人繼續對峙。


    雖然很擔心被刺傷的憐,但玲人下定決心在有人來之前,必須維持這個狀態。沒想到落幕的時刻比預想中還早到來。


    『嗚……!』


    突然間,「他」不甘心的這麽咕噥,但是抱怨的對象似乎不是玲人,他厭惡的瞪向天空。


    『……好像被發現了。不得已,暫時退避吧。』


    ……被發現?到底被誰發現?


    『下次再會,鳴瀨玲人,下次我一定會殺了你。雖然有點囉嗦,但還是要再告訴你,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就在玲人還處於驚訝時,真依的身體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癱軟下來。就在膝蓋即將觸地之前,又重新獲得力量,並將頭抬了起來。


    「啊……」


    她看了看玲人,看了看憐,最後看了看自己。


    「失敗了吧。」


    不是剛才中性的「他」的聲音,而是她自己的聲音。她雖然想佯裝冷靜,但語調明顯的在顫抖。很顯然的,她對受傷的玲人、被刺傷的憐以及滿身是血的自己感到害怕。即使如此,真依還是努力隱藏畏懼的情緒。


    「真可惜。」


    所謂正確的事,究竟是什麽?


    「妳也差不多一點!」


    玲人朝真依怒吼著說「夠了吧」。


    「……什麽意思。」


    「把身體借給機械的心!還想殺人!七緒妳真的覺得那樣好嗎!?」


    「自從到這個時代之後,我就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對!如此犧牲自己是錯誤的!為什麽朝槻和七緒都不珍惜自己呢!」


    玲人走近倒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憐身邊。一度以為她已經死了,還好隻是昏了過去。他稍微鬆了口氣,接著抱起她。


    憐的身體,和那時候一樣非常輕。


    「鳴瀨同學,那聽起來很自私喔。」


    「才不是!不是把其它人都放在一邊!而是要妳和珍惜周遭一樣的珍惜自己!如果因為別人的犧牲而得救,我一點也不會覺得開心!」


    宛如埋在自己的發絲以及月亮散發出光芒中沉睡的憐的臉龐,因為失血過多,看起來就像死人一樣蒼白。玲人不想看到這樣的憐,這句話同樣也可以對真依說,不會有人想要看到剌傷別人搞得滿身是血的同班同學吧。


    「七緒,妳重新考慮考慮吧,機械的心跟它的內心肯定不正常吧,即使未來往好的方向改變,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開心.再想想別的方法吧,朝槻和我都會幫忙的,所以——」


    「我才不管未來往什麽方向發展呢,我隻是想和『他』一起做正確的事情。」


    「那可是想殺人的家夥耶!他想做的事哪裏正確了!」


    「我認為那是必須的罪惡——那麽,我先走了。」


    真依就像在學校時,有禮貌的點頭示意,消失在夜晚黑暗中。


    笨蛋!通通都是笨蛋!讓自己受傷還沾沾自喜,蠢也該有個底限吧。


    「朝槻和七緒都一樣,念她們五個小時都不夠……!」


    §§§§§§§§§§


    「——殺害鳴瀨玲人失敗了吧。」


    『嗯,今後不知道會怎樣發展下去,不過,目前至少讓朝槻憐暫時無法行動,光是這一點就算小有成績。』


    「是嗎?」


    像往常一樣,真依和隻有一半進入身體的「他」對話。


    『我先講明喔,不可以殺朝槻憐,她是個極大的不確定要素,她的死會引發什麽,連我也無法判讀。』


    殺害。不可以殺人。


    口中說出這種令人非常不安的話語。不久前的自己要是聽到的話,不知道是會笑還是蹙眉呢。但是,現在的情形是自己選擇的,不會對任何人抱怨。


    「他」沒察覺到真依的想法,接著說:


    『另外,出現了一個問題。因為在這個時代待了太久,「有用」的上層人士終於察覺到我的動作了。』


    「爸爸沒辦法再隱藏這件事了吧。」


    這麽一來,爸爸會失去他的地位吧。也可以說,真依的目的因此達成。因為想從隻顧著自己的爸爸身上,奪走他最重視的地位。


    但是,這樣還不夠。


    真依咬住嘴唇。


    『恐怕之後會強化對「時間的意思」的監視體製吧。雖然我有自信能瞞過監視之眼進入妳的身體,但很難長時間待在這裏,畢竟我不是「時間的意思」本身,而「時間的意思」是由人所控製的機械。』


    「……是。」


    『所以,在殺鳴瀨玲人的前一刻都要由妳負責。然後,隻有在殺他的那一瞬間,我會進入妳的身體。』


    「好的。」


    沒什麽好猶豫的,因為這是正確的事,做正確的事,證明自己的正當性以及父親的錯誤。


    『那再會了。』


    「他」讓意識返回未來。頭腦傳來「他」逐漸抽離的獨特感覺。如同家常便飯一般,過去已經經曆過數次。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是,她突然了解,原來那是回到孤獨的感覺。


    「請問……」


    她不禁出聲阻止。


    『嗯……?』


    「在下一次你進入我身體之前,我該做什麽好呢?」


    『沒什麽特別需要做的,妳自由行動無所謂。』


    「那麽,我可以去滴草高中上課嗎?」


    『嗯……?』


    「他」似乎有些意外。


    『就是鳴瀨玲人和朝槻憐就讀的學校是嗎?要是他們向警察通報妳是殺人犯,會不會不太好呢?』


    「我想應該不會,鳴瀨玲人他們大概不會說我是犯人吧。」


    玲人將真依和「他」做區分,並不視為同一個人。看那樣子,他應該不認為真依是犯人吧。


    『那我就無所謂了……不過挺令我驚訝的,妳竟然會喜歡那裏。』


    「不是那樣的。」


    和喜歡好像有些不同,並不是那麽喜歡那個地方,隻是覺得那是個待起來挺舒服的地方。憐繼續到代表「孤獨」刑罰特別牢房的滴草高中上課的心情,一開始真依無法理解,但現在明白了。盡管那裏是「孤獨」刑罰的特別牢房,但也定能填補孤獨的地方。


    如果不是在這種狀況下相遇,應該能和朝槻成為好朋友吧。


    一想到這裏,就對以這種形式來到這個時代的自己,感到些許的惋惜。


    邊返家邊看手表確認現在幾點。


    表麵沾附著憐的血液,無法判別時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憐Ren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口敬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口敬文並收藏憐Ren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