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把有可能找到人的地方都繞過一遍,玲人還是找不到憐,和監察官取得聯係後,兩人決定在高架橋下會合。


    玲人以最短的路徑穿過充滿酒精、脂粉和香煙臭味的熱鬧街道,抵達平常跟和彥他們玩球的那個高架橋下籃球場時,隻看見監察官一個人。因為今天大家沒有相約打球,而且要是有熟人在,事情可能會很麻煩,所以沒其他人出現反而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不過,往常隻有玲人這些十幾歲的年輕人出沒的水泥高架橋下,現在竟站著一位中年男子,那景象實在是有夠瞎的。要是在玲人來之前,監察官一個人打籃球殺時間的話,那一定會讓人笑破肚皮吧。


    玲人一踏進球場,監察官便緩緩轉過頭。


    「不行,根本找不到。」


    玲人先前已經用電話告知這件事了,所以,就算聽到玲人這麽說,監察官也沒有回應。


    「喂,該不會已經被抓了吧?」


    「說不定。雖然隻要和未來取得聯係就可以確認,但以『時間的意思』現在的狀況很難做到一點。」


    「怎麽什麽事都要靠『時間的意思』啊。」


    「這點我無法否認。」


    玲人的諷刺對監察官無效。


    「有想到其他地方嗎?那些你曾和朝槻憐一起去過的地方。」


    「那就……隻剩學校吧?」


    「這個時候學校應該已經關了吧。如果她要找你,去那裏找的可能性很低。」


    「的確如此。那麽……」


    玲人在腦中,將記憶高速回轉到跟憐相遇的五月底。


    在這裏或滴草高中活動的記憶最多,其他地方都隻去過一次,都是很難想像憐會特地前往該處找他的地方。也就是說,她有印象的地方是……?


    「——啊,我知道了。」


    隻剩下那座天橋,也就是憐企圖從上麵跳下自殺的那座天橋。要不然就是憐邊哭邊幫他包紮被刺傷的手掌的玲人家。


    把想到的這兩個地點告訴監察官,監察官說:


    「天橋的可能性很低,但你家就有可能了。好,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順道經過天橋再前往你家吧。」


    如果爸媽已經回到家,至少可以問問是否有訪客,但都在工作的爸媽在這個時間應該還沒回家吧?


    「好,用跑的吧?」


    玲人和監察官一起準備離開球場。


    『——難道不知道迷路的時候待在原處別動,才是最好的方法嗎?』


    從那個方向,昏暗街燈的光線所形成的那道比黑夜更為漆黑的影子,正朝兩人移動。


    「……用這種詭異的方式出場是你的癖好嗎?」


    玲人低聲埋怨。


    『並不是,我沒那個意思……不過也對啦,我承認是想要凸顯自己的存在。所以,這樣引人注目讓我很開心喔。』


    「你也替我們這兩個陪你開心的人想想吧,真令人受不了。」


    『我的最終目的是破壞「時間的意思」,這一點從沒改變,好好享受過程有什麽關係呢?』


    「因為會妨礙到別人啦。給我乖乖的回到『時間的意思』裏麵吧!」


    『那是我賭上自己的一切也想避免的狀況喔。』


    「他」緩緩走進球場,而玲人和監察官就像被推擠般的往後退。


    「七緒神官,這是很明顯的反叛行為。你明白這一點嗎?」


    監察官邊退後邊說,他並沒有忘了自己的工作,但根本不具任何吸引力。


    『好過分喔。現在是我操縱這個身體耶,希望你別無視我的存在——啊?我可以幫你轉達啊?——知道了啦,那把一半的控製權還給你吧。』


    「他」喃喃自語後,稍微停了一段時間沒繼續說話。


    隨後,從同一張嘴巴發出另外一種粗大、和外表相稱的聲音:


    「你說我這是反叛行為?那我問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隻不過是在謹慎執行神官的工作罷了。無法接受這麽盡責的我卻被撤除神官的職位。」


    監察官稍微蹙起眉頭回答:


    「關於這一點,我沒有表達意見的立場。如果你有異議,請找其他神官們,而且這跟剛剛我所指責的事情並沒有直接關係。我想說的是,你跟產生於『時間的意思』裏的人格一起試圖破壞『時間的意思』是反叛行為。」


    「囉唆!我隻是想保有神官的職位罷了!這到底哪裏有錯!」


    七緒激動到口沫橫飛。


    他是那種完全不聽他人意見跟說法,隻滔滔不絕說自己想說的類型的人嗎?


    玲人瞪著用口水汙染他們遊樂場的七緒,心想真是個棘手的類型。這種人大多都很頑固,玲人討厭這種人。因為跟這種人說話一點也不開心。


    那類的人要是被人否定,肯定會發飆吧。


    七緒神官的心裏大概有他的一套理論吧。但就因為這樣才更惡劣。


    『———好啦,就是這麽一回事囉。』


    當七緒激動到無法言語時,「他」又用同一張嘴開始說話,一刻也沒讓嘴巴休息。


    『就算你責備那是反叛行為,我們也沒打算要道歉喔。當然也沒打算讓你把我們帶回未來。所以,你……很礙事。』


    「他」才剛說完,玲人就感覺一陣風掃過。


    但那當然不是自然生成的風,而是因瞬間接近兩人的「他」強行排擠下所產生的風。


    隨著風竄進玲人和監察官之間的「他一背向玲人,用某種格鬥技巧的標準姿勢朝監察官狠狠一踢。


    啪。


    骨頭裂開的聲音連玲人都聽到了。


    監察官被踢飛數公尺,並在水泥球場上滑行了數公尺。這段時間他都沒發出任何聲音,因為連發出聲音的時間都沒有。


    『就算我再怎麽厲害,好像也沒辦法把他踢到那個橋腳下吧,那麽誇張的事真的很想做一次看看呢。』


    「他」有點遺憾的說。


    監察官一動也不動,應該沒有死,但很明顯的已經失去意識。


    「他」踢了踢剛剛踹過監察官的腳,然後再將腳放下,接著緩緩的轉向玲人。


    『好,就進入正題吧?』


    「正題?喂,你到底想幹嘛?」


    七緒神官的意識似乎還留有一半,同一張嘴交互發出兩種音調的聲音。


    『那還不簡單。我要把鳴瀨玲人當誘餌,這樣朝槻憐一定會來。』


    「誘餌?那太慢了……」


    『那你是說,要繼續跟朝槻憐玩捉迷藏比較好囉?想那麽做就請便。我不喜歡那個方法,所以把這個身體的支配權交給你。你就一直找到腳走不動為止吧。』


    「你這家夥……!竟然沾沾自喜……!」


    『當然會沾沾自喜呀。因為我比身體主人的你更會使用這個身體嘛。』


    「你這家夥說什麽……!」


    這景象真的是奇妙又恐怖。如果不知道事情緣由的人,隻會認為這個男人發瘋了。


    『好啦好啦,別那麽生氣嘛。放心,朝槻憐一定會來的。這個方法成功率絕對很高。』


    「哼……」


    『你就好好看著吧。』


    「他」邊愉悅的這麽說,邊用不可置信的速度繞到玲人背後。


    『要抓住這個少年,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麻煩。』


    ——拿我當誘餌p別開玩笑了!


    玲人判斷想逃離動作超乎常人的「他」是不可能的,那麽就隻剩下讓對方無法行動,再叫醒監察官,然後把他們帶回未來這個方法了。


    玲人伸手抓住放在運動外套口袋中的小刀,打算將刀拔出。


    『很可惜。我是不可能


    放任那慢吞吞的動作啊?』


    還沒從口袋裏拿出刀子,玲人就被「他」從身後抓住手腕。


    『況且你拿那個東西要幹嘛?明明沒有要殺人的覺悟。』


    抓住玲人手腕的手逐漸加強力道。


    「……嗚!」


    強到讓人擔心骨頭是否會因此而粉碎的握力,壓迫到血管和神經,讓手完全使不上力。不敵痛楚的玲人最後隻好放開小刀。


    『對,這樣才對嘛。』


    「他」踢開小刀,銀色小刀從球場中央滑到球場線。


    「可惡!放開我!」


    『我不要。』


    玲人原想用另外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揍「他f沒想到那隻手也輕易的被抓住,雙手就這樣被強行反扭到背後。


    『回退右羽。』


    「他」用腳一掃,無法使用雙手的玲人,就這樣下巴直接碰撞球場的水泥地。撞擊讓腦袋劇烈晃動,腦海出現一片星海,沒咬到舌頭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然後,你隻要這樣乖乖待著,我就不會加害於你。』


    「你這樣……對我……還說……不會加害我……!」


    「他」哈哈哈的大笑。


    『你應該感謝我隻做到這種程度就收手。』


    「他」用腳踩踏玲人的背及手臂,就像用大頭針釘住的昆蟲標本,即使玲人想動也動不了。「他」的鞋底深深嵌入玲人手臂的皮肉,絲毫不肯放鬆。


    『現在就隻有等待了。』


    過了三十分鍾,一個人也沒來。


    『好慢喔。我記得她說要跟監察官會合,所以她應該是會來這裏的啊。』


    腳踩著玲人,「他」用稍微不耐煩的語氣自言自語。


    「呿、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裏頭跳,她又不是笨蛋。」


    因為被踩著而壓迫到肺部,讓玲人很難發出聲音。


    『那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如果被抓的是朝槻憐,換成你是被引誘的人呢?因為知道是陷阱就置之不理嗎?偷偷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身,然後就逃離現場嗎?』


    「…………!!」


    玲人不可能做那種事。


    即使知道是陷阱,他也會現身想辦法解決吧。


    「他」輕笑。


    『你跟她啊,其實有一些地方還滿相似的呢。雖然是非人類的我所提的建議,不過,我覺得你們兩個應該會是滿相配的情侶喔。』


    「不用你多管閑事……!我對朝槻根本沒有那種情感……!」


    『也是啦,你們結婚好像是十年以後的事,現在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興趣缺缺的回答,並在踩住玲人的腳上加重力道。


    「嗚……!!」


    肋骨跟手臂的骨頭因壓迫發出聲響。


    『真是的,不快點來的話,我可是會很頭大耶!』


    『喔,你終於來了啊……什麽啊,是真依喔。』


    真依抵達高架橋時,「他」以父親的臉孔做出失望的表情。看到曾經信賴的兩個人做出這種表情,真依難過得想哭。


    「真依你來做什麽?」


    對身體的支配權似乎是各一半,所以在「他」說完話之後,立刻傳來爸爸的聲音。


    「我是來找答案的。」


    真依說完這句話後,爸爸不屑的嗤之以鼻。


    「隻是來參觀的嗎?那你就給我乖乖的待在那裏吧。」


    爸爸和「他」隻說了這句話,似乎已經對真依失去興趣了。


    真依並不後悔自己曾經信賴過那兩個人。如果真要說後悔,大概就是把那份信賴看得比自己重要。


    『不過,既然真依都到了,那朝槻憐早就到此也不奇怪吧。她在哪裏偷看呢?喂——快點出來喔,不然我就把鳴瀨玲人給殺了喔?』


    吃驚的不隻有真依。


    「你這是什麽意思p我們的目標是朝槻憐吧!」


    『我們?那是你的目的吧?對我而言,這樣做雖然多少有點遺憾,但我並不介意采取殺掉鳴瀨玲人,創造沒有「時間的意思」存在的未來的做法。』


    「你、你說什麽η事到如今,你竟然想背叛!」


    『別生氣、別生氣,殺鳴瀨玲人終究隻是最後手段啦。對現在的我來說,帶朝槻憐回未來,把「時間的意思」徹底破壞的方式成功機率比較高,而且這是讓我在人們記憶裏留下印象的最好選擇。我也會盡全力朝這個方向進行啦。所以,親手殺死鳴瀨玲人對我來說,就像是個腹案吧。你不需要那麽激動啦。』


    「你這家夥……!!」


    『再說,你竟然會用背叛這個字眼,未免太荒唐了吧。我們打從一開始不就是相互妥協才聯手的夥伴嗎?還是,你已經完全信賴我了呢?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會很開心呢。』


    同一張嘴交互織出對罵的言語。


    這是多麽醜陋的畫麵啊?


    就像站在籃框下的觀眾,看著以爸爸的身體將玲人踩在腳下的「他」。


    『喂——快點出來喔。』


    「他」就像是踢罐子遊戲的鬼一樣,踩著玲人朝四周喊叫。


    『我真的要殺掉他了喔。』


    「喂,我不是叫你別那麽做了!我可不想改變曆史啊!」


    『你很吵耶。聽也知道這隻是威脅吧?你很礙事耶,可不可以給我進到身體裏去啊!』


    「別擅自主張,這可是我的身體。」


    『我知道,但你老在我耳邊碎碎念,這會分散我的注意力。想抓住朝槻憐就給我安靜一點。』


    「嗚……!」


    「他」讓爸爸閉上嘴,醜陋的不和諧音調終於畫下休止符。


    『哎呀,真是吵死我了。』


    就在「他」邊說,邊做出擦拭額頭汗水動作的那一刻。


    有某個東西颼的一聲從後方筆直掠過真依的雙耳。


    『終於來了!』


    「他」的聲音帶有一點興奮。


    掠過真依耳邊的是比拳頭還小的石頭。


    石頭以令人無法置信的速度飛向「他f


    「他」移動上半身躲過可能是瞄準臉,又可能是眼睛部位的石頭,但也因為這個動作讓「他」不得不放開被固定在水泥地麵的玲人。


    「!」


    玲人瞬間跳起,「他」因而更失去了平衡。


    「玲人!把監察官給叫醒!」


    憐邊大聲呼喊,邊通過真依身旁,朝「他」的方向衝。


    『真是勇猛果斷!還是隻是有勇無謀呢?』


    恢複平衡的「他」什麽姿勢也沒擺,就這樣等待憐的到來。


    代替沒回答的憐,真依在內心說這是有勇無謀吧。什麽武器也沒拿的憐,以無法想像她是傷者的速度連續出拳踢腿。但就隻有這樣,不覺得還有其他招數。正如「他」所想的,用被踩在地上的玲人就可以把憐給引出來了。


    『不愧是朝槻憐!動作很快喔!』


    「他」發出近似欣喜若狂的聲音,敏捷的閃開憐接二連三的攻擊。


    憐應該沒有學習格鬥技的經驗,但她的動作卻很優雅。即使是從比憐還不懂格鬥技的真依眼中看來,憐的動作也非常漂亮。


    但卻怎麽也打不中「他」。


    「嗚……」


    憐認真的舞動,讓裙擺在風中飛揚。相較之下,閃躲憐攻擊的「他f動作就像稚嫩笨拙的孩童在跳舞。


    『既可惜又令我羨慕的是,你是個人類!據說人類隻用到體能極限的三成。因擔心太勉強會造成身體損傷,所以會下意識的拒絕使用過度!不過,我不是人類!這個身體也不是我的!所以,我根本不用客氣!也就是說!』


    「!」


    才剛閃開攻擊的「他」立刻發動攻擊。雖然這麽說,但才兩招就決定了雙方的勝敗。「他」先以聲東擊西的方式輕輕一踢,等憐失去平衡後,再猛烈的朝胸口中央狠狠踢過去。


    「……!!」


    千鈞一發之時,憐將手臂擋在胸口和踢過來的腳中間,吸收了部分衝擊力,但「他」這一踢的威力相當大,將擺出防禦姿態的手也給踢開了。


    『——同樣一個動作,不同的人就有這麽大的差異。』


    「他」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指剛剛的攻擊是回敬憐先前的突擊。從兩人都是以參雜假動作的招數來攻擊對方,看得出雙方的攻擊模式是相同的。隻不過,憐的攻擊失敗,而「他」的攻擊卻輕易的成功了。


    雖然隻是短暫的攻防戰,但勝負已相當明顯。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打算做個了結。雖然納悶「他」應該會以更合理、聰明的方式進行才對,但一直跟「他」共同行動的真依卻有些理解「他」現在的想法。


    一定產生了什麽欲望吧。如果破壞「時間的意思」是「他」唯一的目標,而且隻想達成這個目標的話,剛剛殺了玲人就行了。但之所以沒那麽做的理由,是那樣並不能獲得滿足。大概是想讓從未被人回憶的自己深深烙印在他人心底吧。把憐帶回未來之後,「他」應該也會大秀一場,好讓自己的存在可以留在未來人類的記憶中。


    「喂,想壓過朝槻憐的氣勢是可以啦,但你出手也別太重。對我的身體也是……」


    爸爸開口指使「他l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拿捏好分寸的啦。勝利已經確定是屬於我們的了。』


    「已經確定的話,就趕快把朝槻憐抓起來。」


    『有什麽關係,讓我再玩一下嘛。』


    「你說什麽……!?」


    「他」無視真依爸爸說的話,三步並兩步的朝真依靠近。


    「……!」


    真依不禁縮起身體,但「他」眼裏完全沒有真依的存在,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撿起掉在真依附近的小刀。這是玲人掉落的那把屬於憐的小刀。


    「他」朝憐的方向走了幾步後——


    『拿去。』


    「他」把剛撿起來的小刀拋了出去,刀子在空中畫出一條高拋物線。


    憐輕易的抓住刀柄,凝視著銀色的刀刃。前幾天真依才剛用這把刀刺過她,但刀身卻依舊十分光亮。看來玲人保養過這把小刀。


    一想到玲人,憐轉頭尋找他的身影,看到他正忙著讓監察官搭著他的肩膀,想勉強監察官站起來,雖然四周一片漆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監察官看起來並不是完全無法動彈。


    「……這是要幹嘛?」


    憐靈巧的把玩小刀,質問「他」真正的用意。


    「我隻是想,使用武器應該對你多少有點幫助吧。」


    「原來如此。」


    雖然憐同意他這句話,但被「他」附身的真依爸爸是不可能同意的。


    「喂!別開玩笑!你到底在想什麽!這可是我的身體耶!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啊——你真的很囉唆耶。早知道這樣,就不把一半的支配權還給你了。放心啦,我是不可能輸給她的。』


    「世上沒有絕對!」


    『你說得也沒錯,但現在的我倒是很期待有意外發生呢。』


    「他」滿臉笑意。


    「老愛在不對的場合耍冷,又愛做些凸顯自己存在的舉動。你這家夥簡直跟人類一樣嘛。」


    反手握住小刀的憐這麽說。


    『沒錯啊。我很向往人類,所以才想做出類似人類的行為。不行嗎?』


    「我才不管那麽多,我對你的心情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嗎?真可惜呢。那就沒辦法了,快攻過來吧。有那把刀子應該可以扭轉一點情勢吧。』


    「說我像小刀達人,我是承受不起啦,但也不是不擅長使用。的確如你所說,有了這把刀或許對我多少有點幫助。」


    憐邊這麽說,邊凝視手中的小刀。她用懷念過去的眼神看著這把小刀,但那也隻有瞬間,隨後立刻回到野生猛獸般的銳利眼神。


    小刀從憐的手中滑落,撞擊水泥地麵後發出幹淨清脆的聲響。不僅如此,憐還使勁朝小刀一踢,讓小刀滑行到真依身旁那原來的位置。


    「不過,我不想照你的話做。」


    『……你打什麽主意?』


    「他」的視線跟著滑回到自己背後的小刀,開口詢問憐。


    「我不用那把小刀了。」


    憐的宣言讓「他」愣了一秒,接著便笑了出來。


    『真是夠了。看來你已經被這個時代———應該說被鳴瀨玲人同化了呢。我還以為,你是個必要時會毫不遲疑做出任何事情的人類呢。在這種狀況下,殺了我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真依覺得「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先不管能否順利殺死動作超乎人類的「他」,但這對憐他們來說,應該是最好的方法。而且「他」不是玲人,甚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類,憐應該沒有理由拒絕這個選擇吧。


    「我承認自己確實被這個時代和玲人同化了。事實的確如此,被同化的程度甚至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


    憐露出淺淺不帶自嘲意味的笑容。


    「不過,我並不討厭現在的自己,反而想好好對待現在的自己,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所以我選擇不殺你,而是把你送回未來。」


    憐坦率直接的回答讓「他」失望的發出歎息。


    『你的回答真的很無聊耶,結果你也變得膽小到沒辦法做出殺人的覺悟嘛!』


    「我並不是無法做出殺人的覺悟,而是能做出不殺人的覺悟。」


    『那要看你怎麽說啦,如果要我說,那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決定順從自己內心的想法,而且毫不猶豫。這想法根本沒錯。」


    「他」低聲說無聊。


    事實真是這樣嗎?憐的決定很無聊、沒意義嗎?


    順從自己的想法做出某個決定,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不能把過錯推給別人,也沒有任何人會給你答案,要自己負起責任,隻憑著內心的想法要從眾多答案中選出不一定正確的答案。這並不是在奉承,憐的確擁有堅強的心。


    「我實在……」


    就在要責罵自己無法做到之前,檢討過去的自己是否真的沒辦法做到。


    在未來世界的自己確實做不到吧。那個以父親為傲,後來隻能依靠「他」的支持才能活下去的自己。


    那來到這個時代的自己呢?的確從沒有替自己下決定性的決心,甚至連圖書委員的工作也不敢接下。


    那決定繼續到滴草高中上學呢?那是因為「他」下命令之後才決定的,所以,不是從一開始就由真依決定的。不過,後來已經沒有必要去滴草高中上學,但真依還是繼續這麽做,雖然隻是為了打發時間,但幫助她下定決心的,應該是真依想繼續到滴草高中上學的願望吧,不是嗎?


    ——啊啊,我懂了。原來我也可以做到呢。


    真依嘲笑自己的愚昧,這麽簡單的事情之前竟完全沒發現。


    那我想怎麽做呢?


    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也不可能馬上找到答案。


    不過,至少我可以表達我要跟爸爸及「他」劃清界線的想法吧。


    這應該是要以自己的想法做決定的第一步吧。


    於是真依做出決定後,開始朝將注意力集中在憐和玲人身上,完全不回頭看的「他」的背後接近。


    悄悄的、偷偷的、一點一點的接近。


    監察官雖然醒了,但肋骨似乎斷了幾根,痛苦得連呼吸都得用盡全身力量。看來他根本無法增強戰鬥力。「我們會想辦法的,你做好隨時可以帶那家夥回未來的準備。」說完之後,玲人便站到憐身旁。


    「沒事吧?」


    「還好啦。」


    不願讓憐替他擔心,所以玲人輕鬆的回答。被踩踏的背部雖然很痛,但不至於會影響行動,但就算能活動,不過是個高中生的玲人也不可能贏得了「他f雖然仰賴憐是最實際的方法,但是憐也才剛從醫院溜出來。隻見她滿臉鐵青,還隔著衣服壓住腹部的傷口。


    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處於下風,而「他」還能一派悠閑的說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鳴瀨玲人,你還是別逞強趕快逃跑吧?隻要抓到朝槻憐,我和七緒都不會對你有理怨的。』


    「我拒絕。」


    『哎呀,你也是個難懂的人類呢。為什麽要蹚這種渾水呢?你沒理由那樣做吧?朝槻憐來到這個世界後,你的生活不也被搞得一團亂嗎?你不覺得她消失會比較清靜嗎?還是說,你果真是愛著朝槻憐的呢?』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那是不可能的,你這個混帳,別太過分了。」


    『那是為什麽?』


    「我幹嘛要特別回答你這個問題,白癡喔。」


    雖然吐舌頭來愚弄對方,但在玲人心中其實也模模糊糊的在尋找答案。


    就像說了好多次,他對憐並沒有戀愛情感。要是被憐求婚會拔腿就跑也是真心話——那種明顯會以暴力統治的家庭,他可不想要。不過,如果說隻有跟和彥以及孝佑他們之間那種單純的友情,似乎也不太對。


    因為產生了同情,這個答案應該是最正確的吧。


    玲人和憐的想法完全不同。憐有許多消極的想法,而以此為出發點的脫軌行為,玲人也曾被卷進好幾次。


    我怎麽可能受得了。我已經受夠了,別開玩笑。


    雖然這麽想,但另一方麵,玲人卻也能了解憐的想法。一般人不會那麽做吧p雖然想要吐嘈,但也認為憐有這種想法也是無可厚非的。


    如果自己跟憐生長在同樣的環境,說不定也會有一樣的想法。一旦有這個想法,玲人就無法將憐置之不理。


    所以,如果憐想要留在這個時代,他就想幫她實現這個願望。這不是強詞奪理,而是內心的想法讓他這麽做的。


    『哼,這不過是無意義的固執和自我滿足吧?』


    可能是不滿被對方瞧不起吧,「他」擅自猜測玲人的理由。但玲人根本懶得否認。


    『好吧,既然朝槻憐說不想用小刀,那應該很快就能結束吧。讓七緒太焦急的話,他可是會生氣的。』


    「他」將視線從玲人移至憐身上。


    『朝槻憐,你臉色很差耶,受傷的人就別硬撐了,你還是乖乖放棄比較好吧。』


    「我剛剛說過了,我不打算回未來。」


    『可是我覺得你那種想法隻不過是無謂的固執及自我滿足。』


    憐似乎跟玲人一樣,不想事事都和「他i:爭辯,隻是不發一語的狠狠瞪著「他f


    「——你真的認為那是無謂的固執及自我滿足嗎?那你也未免太可憐了。」


    代替玲人跟憐反駁的人是真依。不知何時,她撿起那把憐的小刀,從身後用刀抵住「他」的喉嚨。


    『……你想幹嘛?』


    刀子和喉嚨皮膚之間隻隔了數厘米的距離,但「他」卻十分冷靜的詢問。


    「我要和你們兩個劃清界線。」


    『喔,這是要報複我對你的背叛嗎?』


    「不是,這不是報複,因為我想這樣做才做的。我想自己決定自己的事,就隻是這個原因。」


    『是喔。不像是那個時代的人類會做出的決定呢。雖然這是件讓我想鼓勵的好事,但可以別對我這樣嗎?』


    「請你別動。」


    為了阻止「他」用手指著刀的動作,真依把小刀更貼近喉嚨部位。


    「我不像他們下定決心不殺人。」


    「七緒!」


    玲人用責備的語氣喊叫。


    「鳴瀨同學,請不要誤會。我不是為了你們才這樣做的,我是、我是為了自己。」


    「不過,這種方法……!」


    憐製止想開口反駁的玲人。


    「玲人,別再說了。我們沒有說話的立場。」


    「可是!」


    「真依不是說了嗎?她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她自己。」


    雖然真依讚同他們,但她並不是想要幫助他們。事實上,她不過是基於自己的理由而采取行動的。


    雖然懂得這道理,玲人還是不希望有人在他眼前被殺。


    『你以為這種小刀就可以讓我舉白旗啦?告訴你吧,稍微受一點傷我也不在乎。』


    「你說什麽!」


    七緒的口音突然冒了出來。因為之前隻有「他」在說話,搞得七緒比較像是寄生在別人身體的人。


    「這是我的身體耶!別擅自決定!」


    『受點小傷無所謂吧?』


    「喉嚨耶、喉嚨!要是死了怎麽辦!」


    『那你要我怎麽辦?難不成你想就這樣投降?』


    「那總比死掉好吧!」


    『就因為隻顧著自身安全和地位,你們才沒辦法進步啦。但我可不同!』


    「他」突然將身體向後轉一百八十度。小刀和喉嚨之間僅隔數厘米,要是身體有任何晃動,可能會變成刷地一刀劃開自己的喉嚨。但「他」卻不顧危險,大膽的轉動身體。


    「〢¨」


    『我說過了,你以為這種小刀就能讓我舉白旗嗎?』


    轉身後,跟真依麵對麵的「他f使勁的緊抓住真依的手腕,真依不堪痛楚的放開小刀。


    不過,「他」背對玲人和憐,這對兩人來說是最佳機會。


    兩人就像事先說好,在同一時間開始動作。


    玲人知道憐會怎麽做,所以,他自然而然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憐繞進「他」左側,往死角處踢。


    『太天真了。』


    「他」稍微移動身體的方向,輕易擋下憐的那一腳。但是,被阻擋的憐卻笑了。


    「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這麽單純的攻擊能夠打倒你。」


    『什麽——!?』


    在「他」這麽說時,玲人早已撿起小刀,並高舉小刀往下揮去。


    「小刀這種東西——」


    「他」雖然趕忙轉向玲人,但就算動作異於常人,「他」還是遲了一步。


    「——不是隻能用來刺人和砍人的啦!」


    玲人用舉起的小刀刀柄使勁往「他」的腦門敲。玲人從沒有灌過籃,卻沒想到會將灌籃手法運用在這裏。


    喀!!


    類似撞擊厚重陶器的觸感和聲音,從「他」的腦門開始傳至玲人的手臂。


    『……嗚!』


    「他」抱著頭,身體因暈眩搖晃。


    『有你的……!』


    但笑聲卻不絕於耳。


    這樣敲還不會引起腦震蕩!?


    玲人邊覺得訝異,邊想這下子隻好飛撲到「他」身上,試圖壓倒「他」了。


    但是—


    「痛!痛!」


    「他」突然——不,七緒突然抱頭呻吟。


    『喂、喂!』


    「好痛!好痛!」


    身體不聽「他」的使喚,開始失控了。


    『早說過要你把身體的支配權都給我吧!』


    「你說什麽!還不都是因為你愛玩,我才會落到這個地步!別開玩笑


    了!我才不要把身體借給你呢!」


    『喂、喂!快住手!』


    七緒的身體不顧玲人他們的存在,開始出現痛苦扭動的怪異動作。


    全身亂扭、癱軟。


    就像是毫無意義的怪異動作。看起來像在跳怪異的舞蹈,也像孩子在撒嬌耍賴。


    沒多久,他開始搖搖晃晃的往左走,又步履蹣跚的朝右走去。


    「搞什麽啊……?」


    不光是玲人,連憐和真依也隻是錯愕的看著「他」的動作。「他」和七緒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是沒有餘力去在意——痛苦掙紮。


    不知道做出多少怪異的舞蹈動作之後,就像用光力氣的停下腳步,全身仿佛被繩子五花大綁般僵硬。


    『這是……」


    「怎、怎麽了……!?」


    接著,就像是被砍倒的大樹向後倒下,一動也不動。


    『嗚……這……』


    「你幹了什麽好事!?為什麽無法動彈!?」


    即使試圖移動,但他們的身體卻一點也沒有移動的跡象。


    「這是怎麽一回事……」


    玲人心想,就像是被衝上岸的死魚。


    「……我想是因為雙方毫不退讓的搶奪身體支配權,才搞得動彈不得吧!」


    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有被「他」附身的經驗,真依說出她的推測。


    這個答案應該是正確的吧。


    本來,一個身體有兩種心誌就很異常。如果其中一方把支配權完全讓給另一方,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吧,但七緒跟「他」無法信任對方,所以打從剛才開始,身體支配權就是各擁有一半。要是以完全同樣的力道拔河會怎樣呢?隻會讓繩子應聲斷裂罷了。互相搶奪支配權的下場,就是讓身體負擔過大,導致任何一方都無法控製身體。


    玲人心想,這根本不像人類反而像機器,但誕生於機械的「他f內心竟會這麽像人類。其實,說不定人類和機器的構造差不多呢。


    「說是自取滅亡,還真像呢!」


    憐說出她簡短的意見。


    雖然不覺得自取滅亡像是他們會做的事,但玲人卻有人類和機器竟然是如此脆弱的想法。本來握有極大勝算的兩個人,竟然因為這點小事而敗北。


    玲人向下看著倒地無法起身的「他」,一種空虛感突然襲上心頭。不過,他立刻打起精神。


    「大叔,趁現在趕快限製他的行動吧———」


    「用這個。」


    玲人對置身事外的監察官說完後,就像完全明白他的心意般,監察官丟來兩副堅固又沉重的手銬。


    「喂,有這種東西怎麽不趕快拿出來啊。」


    「之前怎麽可能幫那麽凶暴的人銬上手銬啊。而且這個時代沒有這種手銬的鑰匙,也不可能破壞的了。要是我輕易拿出來,被搶走的話那就慘了。」


    「……原來如此。」


    監察官說得也有道理,因此玲人沒有繼續抱怨,而是趕忙將手銬銬住七緒的手腳。


    『一敗塗地嗎?』


    即使不被銬上手銬也動彈不了的「他」,似乎已經看清了事實。現在頸部以上的部位似乎已經可以動了。


    「快打開!這是命令!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


    『真是令人失望的結束方式,還真有點丟臉呢!』


    還以為七緒會用憎恨的表情大吵大鬧,沒想到下一秒鍾,竟露出淺淺的笑容,抬頭看著圍繞在四周的人。


    「……剛剛朝槻說過了吧?是你們自取滅亡,並不是我們贏了。」


    『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沒錯。無法互相信賴的夥伴,下場就是如此嗎?如果是真依的話……不,這不是背叛者的我有資格做的假設。』


    「他」說的話聽起來十分豁達。


    「該死!真依,爸爸被這樣銬住你也無所謂嗎!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會怎麽樣呢?』


    因為身體無法移動,「他」隻有眼睛看向監察官。


    「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把你消除吧?畢竟你做出了這麽多叛亂的行為,被消除也是理所當然的。」


    『之前因為沒辦法把我消除,所以才把我關在「時間的意思」裏……看來神官們也打算認真處理這件事了呢?其實那也是我的願望之一,就當做是件好事吧。雖然很恨沒能成功破壞「時間的意思」,但感覺我的氣也消了。』


    「放棄得也太早了吧。虧你之前還那麽執著的想破壞『時間的意思』。」


    「他」再次以微笑回應憐。


    『人類不是在關鍵時刻都會放棄嗎?』


    「但你不是人類。」


    憐的口氣雖然冷淡,但「他」依舊掛著微笑。


    『所以,我才希望自己能像個人類呀。』


    「別開玩笑了!怎麽可以就這樣放棄呢!」


    「爸爸!」


    真依開口對她爸爸,而不是「他」說話。


    「這樣太難看了。如果你還有身為神官的驕傲,那就乖一點吧。」


    「驕傲p你說驕傲?驕傲能當飯吃嗎!」


    「就因為你隻能這麽想,才會輸給那兩個沒有太大力量的少年和少女的。」


    「我會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這家夥得意忘形!我才沒錯呢!」


    「是這樣嗎?我倒認為是爸爸太疼惜自己才導致這種結果的。」


    「我沒錯!我哪有錯!」


    七緒之後還是不斷大聲的狡辯。「他」和玲人他們都覺得再繼續和他辯下去就太蠢了,所以都無視不斷狡辯的他。隻有真依露出悲傷的表情,但她也不發一語。


    「好了,現在沒理由繼續待在這個時代了。」


    臉色比逃出醫院的憐還糟糕的監察官,以這句話作為收尾,接著在七緒身旁屈膝蹲下,開始東弄西弄了起來。大概是在為將七緒遣返未來做準備吧。


    「我看你隻不過是想趕快回去接受治療吧?」


    玲人半開玩笑的說,但監察官也沒否認。


    「就算給我再好的特別照顧,我也覺得自己吃虧。」


    他隻是這麽說。


    「這是工作,沒得抱怨吧!」


    「就因為是工作才想抱怨。」


    監察官說出沒工作過的玲人無法理解的話之後,接著走向真依。


    「七緒真依,我也得把你一起帶回去。」


    「……是的,我知道。我很明白必須跟爸爸一樣接受法律的製裁。」


    「我想我應該可以替你辯護。畢竟你未成年,而且起頭的是『時間的意思』的人格。所以,你應該不會被判什麽重罪吧。」


    真依的爸爸似乎又在大喊些什麽,但沒有人聽他說話。


    「你要回未來嗎?」


    憐問了一個早知道答案的問題。


    真依輕笑。


    「對你來說,那個時代是未來,但對我來說,那可是現代喔。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類,要是我繼續待在這個時代,總有一天,我會因時間洪流的自淨作用而死。雖然我對這個時代還有留戀,但要是死在這裏,那我可能會變成對世間存有留戀的幽靈吧。」


    「……」


    直到剛才,真依明明還是敵人,但此刻憐對她卻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請別在意,這是我自己決定的。等贖罪之後,我會在那個時代重新來過。對了,如果要再來這個時代,應該會在那之後吧。如果我能變得和朝槻一樣強……」


    「我一點也不強。」


    「也對啦。也許你說得沒錯。不過,你果然很強……」


    「?」


    憐歪頭表示不解,但真依並沒有回應她。


    「好了嗎?」


    真依點頭回答監察官的問題,並走到他身邊。


    「——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真依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指向掉落在球場一角的書包。


    「書包裏有我向學校圖書館借的書,可以麻煩你幫我還嗎?」


    看到憐無言的答應後,真依向憐道謝,接著也對玲人點頭道別。


    「造成鳴賴同學這麽多麻煩,我很抱歉。」


    「我是不會說要你別介意這種話啦,不過反正我沒死,你也不要有罪惡感了。」


    玲人一派輕鬆的揮手。


    監察官拍掉西裝上的灰塵說:


    「那朝槻憐、鳴賴玲人,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麵了吧。」


    「之前你也說過相同的話。」


    「那不是我的錯。」


    憐對監察官不付責任的發言嗤之以鼻。


    『——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可以嗎?』


    雙手雙腳都被限製住,躺在地上的「他一突然想起某件事而開口說話。


    『我想拜托所有在場的人,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我。』


    雖然「他」沒有說明理由,但大家多少都能夠理解。


    因為「他」所有的行動,全是為了摸索自身存在意義以及凸顯自我存在。如今破壞「時間的意思」失敗,也可說確立存在意義失敗了。那剩下的唯一願望,就是希望強調自己確實存在吧。


    「……你幹了那麽多壞事,想忘也忘不了吧?」


    玲人粗魯的回答,讓「他」露出微笑。


    『謝謝,我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喔。』


    發自內心是嗎?


    「他」雖然隻是個產生於「時間的意思」的非人類物質,但無庸置疑的,他是一顆有自我意識的心靈。所以,既會犯錯也會做出有勇無謀的事。


    「那麽,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而且也謝謝各位。」


    就在真依低頭道謝時,三人便從玲人他們的眼前消失。


    高架橋下,現在隻剩玲人跟憐兩個人。


    夜風送來蟲鳴聲及丹桂花香,感覺十分涼爽、舒暢也很輕鬆。


    「結束了……嗎?我們應該不會再和未來有什麽瓜葛了吧?」


    憐不安的這麽說。


    「大概吧。」


    玲人不負責任的回答憐的問題,並撿起真依的書包以及憐的小刀。


    不管事情結束與否,玲人該做的事情一直都沒變,憐也應該一樣。


    「你想待在這個時代對吧?那就融入這個時代吧。隻要你的想法沒變,我都會盡力幫你的。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沒什麽好不安的吧?」


    「我並沒有不安——」


    憐開口否認,但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並露出微笑。


    「……:說得也是。玲人,謝謝你。」


    「不客氣。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下次請我吃東西吧。」


    玲人因為肚子餓了才這麽說。


    「親手做菜可以嗎?」


    「我不想吃會把杏仁豆腐做成焦糖醬的人所做的料理。這個嘛,吃回轉壽司不錯。」


    「回轉壽司對我來說有點貴耶。而且,你為什麽說不想吃我做的料理……」


    玲人忽視像是有什麽不滿而碎碎念的憐,將真依的書包和憐的小刀遞到她麵前。


    「拿去,這兩樣應該都要你拿著吧?」


    「……」


    憐緊盯著玲人的雙手。


    「?怎麽了?」


    「不,沒事。說得也是,那我就先拿著吧。」


    玲人注意到憐的視線不是落在他的雙手,而是在那把小刀,他沒有特別說什麽,隻是默默的把東西交給憐。


    該做決定的不是玲人,而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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