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


    如果您真的存在,我願意奉獻我的生命與心靈。


    隻求您將這個讓那個人吃盡苦頭煩惱不已的世界,徹底粉碎、消滅


    「……什麽都不知道?」


    人類的氣息已在不知不覺完全消失,在這條隻剩下不祥之風瘋狂吹拂的街上,護久夜露出懷疑的表情,可是又馬上「哼!」了一聲:


    「太可笑了。撫子,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番話嗎?」


    與護久夜對峙的撫子露出一如往常的溫柔笑容。她輕輕向護久夜跨步,在這片荒涼的景色當中,隻有遠方傳來的轟隆巨響與刺眼閃光,帶著不可否認的現實,持續震撼她們的心靈。


    「護久夜,我不會勉強你們相信。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聽說。」


    「怎麽可能!你不是最接近薰大人的犬神嗎?」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薰大人究竟是誰?他、他是川平家的人嗎?」


    「我對這件事沒有興趣。」


    護久夜頓時怒火攻心。


    「撫子,你給我節製一點!你打算耍我們到什麽時候!」


    「護久夜,我在很久以前就看過你發現的東西。既然他什麽都不說,我也決定要相信他。我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嗎?這不是很自然的結論嗎?如果從我的角度來看,我認為因為那麽一點小事便不知所措,不設法理解薰大人的心思、辜負他的溫柔對待、恩將仇報跑到啟太大人身邊的你們,才是真正可笑。」


    護久夜靜靜看著兩人言語交鋒的芙拉諾與天宗,立時露出心頭為之一震的表情。不過護久夜馬上否定撫子的說詞:


    「哈!相信到底?說什麽笑話!休想用這種話敷衍了事!撫子,你隻是害怕麵對現實罷了!」


    「不是。」


    撫子的聲音微微顫抖,護久夜依然不放過她:


    「你隻是害怕麵對薰大人罷了!」


    「不是!」


    撫子的聲音變得相當尖銳,氣得一邊發抖一邊大叫: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抱著多麽深的感情,一路跟隨在薰大人身旁!」


    「我懶得知道!」


    護久夜也激動地用力揮手:


    「你隻不過是犬神之一!別以為自己受到薰大人的重用就囂張起來!」


    「護久夜!」


    兩名少女逐漸拉近彼此的距離,就在這個時候——


    「破邪定光·發露l『紅』!」


    一道強烈的衝擊波襲向兩人的中間,柏油路應聲粉碎飛散,路麵碎片灑散一地,凹陷的大洞冒出陣陣煙霧。嚇了一跳的撫子與護久夜不再對峙,同時轉頭看向發動攻擊的少女。


    「護久夜,還有撫子……」


    智羽以沙啞的聲音開口,隻見她的肩膀顫抖不已,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你們兩人如果要動手,那就先打倒我再說!」


    她在兩人麵前張開雙臂,全力表達自己的主張,撫子與護久夜都被這番話嚇到。


    智羽哽咽地說道:


    「為什麽你們不能好好相處!為什麽無法互相理解!」


    透明淚珠一滴一滴滑落臉頰。


    「我不曉得發生什麽事,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可是我們無時無刻都在一起,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同伴,不是嗎!?」


    這句話有如鞭子震撼少女的心靈。不管什麽時候、發生什麽事情……正因為現在麵對這麽嚴重的狀況,我們才更應該團結一致……難道不是嗎?」


    現場鴉雀無聲,撫子、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都無言以對。


    所有人不是低著頭,或是深深歎氣,就是眼角泛出淚光。


    智羽用手背揉著雙眼,忍不住哭了出來。


    「對不起……」


    撫子率先發聲,走到智羽身旁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一切都是我不對。智羽,真的很對不起。」


    她閉起雙眼,滿心愛憐地以臉頰磨蹭智羽的頭。智羽則是不停發出吸鼻涕的聲音。


    「呃、這個……」


    護久夜終於回過神來,輕咳一聲之後露出有點難為情的眼神,開口對撫子說道:


    「我才應該向你道歉。虧我剛才還要芙拉諾冷靜下來,可是自己卻不知不覺感情用事……」


    撫子依然緊閉雙眼,默默搖頭。


    護久夜遲疑了好一陣子,總算下定決心告訴撫子。


    「撫子。」


    撫子抬起頭來,護久夜換上認真的表情:


    「聽起來或許很像馬後炮,不過我們之所以想找啟太大人商量,並非是打算背叛薰大人。由於有迫使我們非得這麽做不可的原因,我們也判斷這麽做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所以才會勉為其難采取行動。」


    「……怎麽一回事?」


    「也就是說……」


    護久夜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開始努力尋找適合的說辭。芙拉諾代替她舉起雙手:


    「撫子聽我說,其實是芙拉諾稍微看見薰大人的未來!」


    「咦?」


    「薰大人的未來一片漆黑!那是令人害怕的黑暗,雖然完全無法理解代表什麽意義,但我覺得那是非常不吉利的預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護久夜點頭說下去:


    「所以我們才會決定找薰大人之外的人商量這件事。單就這一點來說,啟太大人應該是最好的人選吧?」


    說到這裏,她總算發現撫子的樣子不太正常。原先緊緊擁抱智羽的她,如今反而像是依偎在她身上,全身顫抖不已。一臉蒼白,失去光芒的眼神看起來與死人沒什麽兩樣。


    智羽驚訝地抬起頭來……


    「撫子,你怎麽了?」


    護久夜換回原本的嚴肅表情:


    「撫子,你果然知道——」


    不過護久夜沒能問到最後。


    「啊、原來你們都在這裏!」


    道路對麵傳來一陣熱鬧的歡呼聲。


    護久夜等人訝異地抬頭看去,原來出聲的人正是衣麻裏和沙世加這對雙胞胎。隻見她們回頭用力揮手:


    「薰大人!大家果然都在這裏!快點快點!」


    她們一邊聊著與現場氣氛極不搭調的話題,一邊「躂躂躂!」快步跑到她們身旁。


    「喔—你們怎麽了?在這裏做什麽?」


    「你們看到大妖狐了嗎?他終於出現了—接下來就要開戰羅!」


    一直跟在可靠主人身旁的她們,似乎不怎麽害怕大妖狐。妙音與藺草接著抵達,最後連薰與棟也到了。


    「嗨,各位。」


    「咦?啟太和陽子呢?」


    沒有人回答他。護久夜狼狽地將視線從薰的身上栘開,芙拉諾淚眼婆娑,天宗則是沉默仰望天際。智羽雖然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也隻能默默搖頭,愴然垂首。


    臉色蒼白的撫子隻能在旁邊不停發抖。


    「你們幾個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妙音睜大雙眼詢問,可是薰突然笑了,彷佛發覺所有的一切:


    「嗯,我知道了,看樣子關鍵時刻終於到了。我就從頭開始說個清楚。」


    他以平靜的聲音向大家宣布,少女聞言一起轉頭看著他。


    在隨心所欲玩過汽車之後,大妖狐闖進商店街兩旁的店麵,順利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擺放美味蛋糕的展示櫃、從遊樂場整台拔起的大型電玩,通通被他用「縮地」送到別的地方。他走到販賣章魚燒的店家前麵跟店員點了一份,現場享用剛做好的章魚燒。


    真是太好吃了。


    由於他非常中意,因此要求店員將所有章魚燒全部包起來。等到店員伸手向他要錢,嫌麻煩(其實可以把樹葉變成錢交給店員)的他又將店員變成石像。路上雖然遇見數名官差,不過他繼續用老方法對付他們。


    下一個造訪目標是電器行。


    大妖狐的所作所為早巳傳開,光是看見他走進店裏,店員與客人就一邊發出悲鳴,一邊如鳥獸散,不過大妖狐絲毫不以為意。這個地方真的很有趣,不但電視畫麵會映出各式各樣的影像,音響也播放著輕快熱鬧的音樂。


    光是隨便亂按冰箱與吸塵器的按鈕,就讓他覺得很高興。


    「喔!居然能用雷電之力來冷卻和烤東西,看來人類也有兩把刷子!」


    無論看到什麽都很喜歡,因此他決定將電器行裏的所有東西全部用「縮地」帶走。當他把東西栘走,滿心歡喜地走出店門之際,才發現好幾輛閃著紅色警示燈的警車停在路邊,堵住大妖狐的去路。


    「不準動!」


    緊張到不停發抖的警察紛紛舉槍對著他。


    「哈哈哈;辛苦啦!」


    大妖狐伸手彈了一下指頭。


    一個動作就讓這些警察化為石像,絲毫沒有造成任何威脅。大妖狐彷佛在廣闊無邊的草原散步,漫步走在商店街,隨心所欲拿走想要的東西,再也沒有人出麵阻止他。


    天真無邪的風暴順從自己的欲望,到處肆虐破壞。


    在取得想要的東西之後,大妖狐頓了一腳,藉勢跳到某棟高樓大廈的屋頂。


    這裏是他剛來到這個城市就看上的建築物。


    奇妙的是,這裏也是啟太與陽子訂定契約的地方,也是她有事沒事就會跑來的中意地點。大妖狐打算先把這裏當成落腳處,所有搶來的東西也都被他用縮地送到這裏。


    「喔;這比以前的了望台還要高。」


    大妖狐把手靠在眉毛上,定睛眺望遠方。


    隻見警車的紅色警示燈填滿整條馬路,警用無線電不停來回飛竄。警方對於來路不明的入侵者束手無策,絕大多數的市民選擇躲在家裏,觀望事態的發展。


    不過大妖狐與此等塵世喧囂毫無瓜葛。


    「嗯。」


    他摸摸下巴,似乎很喜歡這裏的景觀,不過頭上覆蓋一層深色烏雲,導致視野看起來不是很好。於是他開心地點頭,用力朝著天空舉起手:


    「好!雲朵,給我放晴!」


    一道有如雷射的白色光束從掌心直射而出,擊中厚實的雲層。


    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隻見雲層從光線擊中的地方開始散去,天空也逐漸放晴。


    滿天繁星與金色月亮放出沒有人看過的明亮光芒,在頭頂閃閃發光。


    「哈哈!這下子視野好多了!」


    在照亮附近的眩目光芒籠罩之下,大妖狐愉快地放聲大笑。


    周遭照著閃耀絢爛的光芒。


    銳利又細致的光之粒子,在行道樹與建築物的陰影一閃一閃舞動。黑暗因為光線舞動變得更加深邃、對比強烈的黯淡也變得更加明顯,眼前的一切景象就像萬花筒一樣破碎。有如寶石的耀眼天光與天鵝絨的漆黑夜色,營造一股絕妙的對比。.


    薰緩緩開口:


    「護久夜,能否麻煩你把看到的、知道的一切,說給在場所有人聽呢?」


    「—」


    護久夜不禁倒吸一口氣。


    薰散發一股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溫柔。因為光與暗的調和,使他看起來十分虛幻飄渺,甚至給人一種隻要輕輕一碰,就可能融入漆黑夜色的感覺。


    「其實我早就認為在你們搜查我的寢室之時,便是開口說明一切的最佳時機……你們看見那個了吧?」


    護久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撫子不知在什麽時候悄悄來到薰的身旁,好似影子一般隨侍在側。如今大家站立的位置,剛好形成薰與撫子站在一起,麵對其他少女。


    「請、請等一下!薰大人,您到底在說什麽?」


    身為隊長的棟所提出的問題,正好道出其他人的內心想法。


    對棟、藺草、妙音、衣麻裏以及沙世加來說,薰是在與其他人會合之後,突然講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而對幾乎知道一切內容的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來說,薰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著實超出她們的預測範圍。


    眼見護久夜隻能僵在原地不動,薰露出有點難過的笑容:


    「說的也是……突然吩咐你這麽做,一定讓你感到相當困擾吧?真是對不起。」


    道歉之後轉身朝著附近的電線杆開口:


    「戴著禮帽的先生,我記得你曾在赤道齋的藏身之處偷窺吧?能否請你過來說明一下呢?」


    聽見這番話,一臉驚訝的醫生緩緩從電線杆後麵走出來。


    「原來你……已經察覺我的存在了?」


    「嗯。」


    薰以平穩的微笑回應。


    「赤道齋似乎沒有發現你的氣息……不過我對這方麵的感受比較敏銳。我並非感受你的氣息,而是用眼睛尋找不對勁的地方。」


    醫生隻能滿臉疑惑站在一旁。


    薰則是一臉淘氣說道:


    「不用擔心,我隻是想麻煩你當著她們的麵,將你所看見、所聽的事通通說出來就可以了。很簡單吧?」


    「即使你這麽說……」


    「薰大人!這!這是怎麽回事?您說在赤道齋的藏身之處偷窺!怎麽可能……薰大人,請您親口將所有事情告訴我們好嗎!」


    棟堅持不肯退讓,護久夜也是一臉難過。不過天宗代替護久夜,無聲無息走到薰麵前。她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沒有任何感情起伏地表達自己的意誌:


    「由我來。」


    聽到她開口,薰也隻是報以微笑。


    「天宗,謝謝你。」


    接著天宗便以沉穩的聲音、淡然的語氣述說三個人發現奇妙冰棺的詳細經過——與衣麻裏和沙世加比賽、在地下道盡頭發現的奇妙小房間、躺在小房間裏,遭到冰封的兩個人。


    還有急急忙忙逃離現場,以及途中遇見撫子的事。


    三人隻是交互看著薰以及壓抑一切表情,站在薰身旁的撫子。


    「薰大人!躺在冰棺當中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麽您會將那種東西放在那種地方?」


    天宗的話才說完,棟立即開口追問;妙音全身顫抖不止,她的心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緊緊揪住,露出一副泫然欲淚的表情;藺草用力握住她的手,緊閉眼鏡後方的雙眼。不過她的耳朵為了不錯過整件事的發展,拚命側耳傾聽。


    「我無法回答。」


    這是一陣簡潔又冷淡的聲音。


    「——」


    聽見這個答案的棟,因為過度打擊而腳步踉艙倒退數步。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薰說出這麽直接的拒絕。


    接著是衣麻裏與沙世加開口詢問:


    「天宗,你們在小房間裏麵看到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天宗聽到這個問題,轉頭望向護久夜。麵對天宗的無言舉動,護久夜馬上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在稍微恢複往常的冷靜之後,以醫生獨到的正確表現加以說明:


    「其中一名是中年男性,年齡大約三十出頭,擁有一身魁梧體格並且留有胡須。曬得黝黑的身體留有許多傷痕,個人推測他八成從事某種危險行業。」


    「還有全身一絲不掛!」


    芙拉諾似乎認為這是相當重要的事,從旁插嘴加以補充。護久夜點點頭:


    「沒錯。另一位則是十來歲的女孩子,身高大概跟智羽差不多……留著一頭黑發,在遺傳上與上述的男子極


    為相似,我推測他們兩人是父女。」


    「她也是全身一絲不掛!」


    芙拉諾很興奮地補上一句。護久夜稍微猶豫了一下,說出最關鍵的情報:


    「如果我的猜想沒錯,這兩個人都是川平家的人。」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大吃一驚。而且這句話也讓前麵所有對話的意義產生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少女們的臉上明顯看得出她們因此而有所動搖。


    不過薰卻顯得格外冷靜。


    他以事不關己的眼神看著醫生,無言催促他。


    「唉……」


    醫生歎了口氣: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接著換上嚴肅表情,準備說出他的所見所聞。


    「事到如此,看樣子我不說也不行。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願。各位小姐,請你們做好心埋準備,仔細聽我說。」


    醫生以銳利眼神注視議論紛紛的少女,開口說道:


    「這位先生與赤道齋有合作關係。」


    「咿!」不知道足誰發出類似悲鳴的聲音。


    「我確實看見這位先生提供技術與藏身之處給赤道齋,並且與他親密交談,協助他進行毀滅吉日市的行動。」


    「你騙人!」


    妙音不停揮手,拚命想要否認殘酷的事實。


    「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


    「是真的。」


    聽到主人親口說出冷酷無情的話,難以置信的妙音轉頭望向他。


    「妙音,這一切都是事實。是我協助赤道齋順利複活,而且我至今依然與他訂有契約。」


    妙音睜大雙眼,眼淚泉湧而出。智羽扯開嗓門大叫:


    「薰大人!」


    「什麽事?」


    薰以平穩的語氣反問智羽,智羽一邊發抖,一邊強忍自己的立足點可能徹底崩塌的恐懼,提出一個近乎禁忌的問題:


    「薰大人……薰大人真的是我們的川平薰大人嗎?」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隻見薰臉上浮現無限溫柔的微笑,緩緩搖頭:


    「不,我不是真的川平薰。」


    這句話給這群少女帶來難以估計的強烈衝擊。


    大妖狐在滿天星空下心情愉悅地拿起攜帶型遊戲主機,隨意打開電源,又隨便按了幾顆按鈕。隻不過他的操縱雜亂無章,因此遊戲很快便宣告結束。


    即便如此,大妖狐還是很佩服地發出讚歎。隻是在遊戲結束五、六次之後,他馬上就膩了。


    「換下一個吧。」


    隨手丟掉攜帶型遊戲主機,從堆積如山的玩具裏拿出一盒模型。他盯著這個畫有直升機的盒子看了好一陣子:


    「好像很麻煩。」


    又丟掉這盒模型。大妖狐的個性真的是喜新厭舊,他的臉上突然出現想起什麽的表情。


    「啊、糟糕!」


    覺得這座城市一切事物都很有趣的他,完全將討好女兒的要緊事拋在腦後。


    「陽、陽子,對不起。」


    探頭窺視身旁的金色球體——隻見關在裏麵的陽子正以怨恨的眼神看著他,大妖狐連忙彈了一下手指。


    這個動作立刻讓球體內外的聲音得以相通。


    「老爸!」


    察覺此事的陽子以尖銳刺耳的驚人聲量開口報怨:


    「看你幹了什麽好事!抓走我也就算了,居然這樣胡來!還給川平家的老婆婆跟城裏居民帶來這麽多麻煩!真是受不了你!」


    感到畏縮的大妖狐悄悄用手指調節聲量,陽子的怒罵聲隨即變小許多。


    「可、可是……」


    「沒有什麽好可是!」


    陽子雙手插腰,鳳眼上揚。大妖狐突然目泛淚光:


    「我總覺得你……」


    「嗯?」


    「變得越來越像過世的媽媽。」


    陽子不禁啞口無言,輕歎口氣之後用力搖頭:


    「唉,算了。反正爸爸一直以來都是再怎麽說也沒用的人。」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根本不打算放我離開這裏吧?」


    「嗯,你要一直待到父女和好為止。這可是父親應盡的義務!」


    「既然這樣,我就在這裏等啟太過來救我!廢話少說,把那邊的《tantan》雜誌跟紅色罐子給我!對了,那個東西叫可樂,你知道嗎?還有順便把那個軟靠墊拿過來。」


    大妖狐連忙彈響手指,將陽子指定的東西一一送進金色球體。縮小的陽子接過同樣遭到縮小的靠墊,用手拍了幾下便趴在墊子上麵,伸手拉開罐裝可樂的拉環。接著不慌不忙翻開眼前的少女雜誌:


    「哇喔—這間店真不錯,好想跟啟太一起去逛逛。」


    似乎找到一篇很有趣的報導,快樂地擺動雙腳。


    大妖狐目瞪口呆看著陽子,還忙著回應「爸爸,把那邊的煎餅給我!」等陽子的要求,最後總算發現先前感受的不協調感,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就是陽子已經失去她原有的風格。


    以前的她根本不是這樣,過去在她的臉上看不到表情。她既不會笑,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口要求什麽。過去的她是一個隻有在放火、破壞之時才會露出一抹冷笑的女孩。


    雖然過去為了討她歡心,總是不斷帶回許多玩具與好吃的點心給她,不過以前的陽子根本不會因為這些東西感到高興。如今的她明明被自己關在金色球體裏,還是一樣這麽開心,而且看起來十分樂在其中。


    這不單純隻是因為成長。


    到底為什麽?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大妖狐悄悄彈響手指,陽子完全沒有發現。


    他打算確認一下背後的真正原因……


    薰親口說出驚人的事實,靜靜佇立在月光下。


    他的身影看起來輕柔又優美,可是少女們絲毫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詢問,隻能這樣凝視臉上浮現微笑的薰。


    「我不是真正的川平薰,而且我也與赤道斎聯手。」


    川平薰默默攤開雙手,仿佛是要表達「你們有何打算?」醫生皺著眉頭試想要說些什麽……


    「可是就我聽見的對話……」


    不過薰以充滿歉意的視線對著他搖頭,打斷醫生的發言。隻見眼前的少女依然全身僵硬有如雕像。


    溫柔的薰……


    比任何人都來得尊敬的薰……


    居然擁有這麽驚人的秘密。


    他背叛了我們?


    他欺騙了我們?


    複雜的情感緊緊扣住犬神少女的心——棟、藺草、妙音、護久夜、天宗、芙拉諾、衣麻裏、沙世加,以及智羽都睜大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也沒有任何反應。


    薰再次笑了。


    「對不起,我一直閉口不談此事;對不起,我瞞你們這麽久。」


    「為什麽?」


    棟好不容易才以沙啞的聲音說出這句話,這也是濃縮在場所有人的疑問,歸納出來的問題。


    「為什麽您要這麽做?」


    依然麵帶微笑的薰搖頭了。


    「對不起,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先前累積的快樂時光有多少,如今承受的心痛就有多深。薰再次以平靜的語氣說:


    「接下來我打算與赤道齋和大妖狐對決。事情會在這個時侯演變至此,隻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吧?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出決定。」


    他看著每個人的眼睛:


    「我不會再對你們說些什麽,以後也不會針對此事做出任何說明。沒有告知你們這件要緊事的我,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資


    格擔任你們的主人。」


    薰語氣平緩地繼續說下去。隻是智羽覺得麵帶微笑的薰,看起來好像在哭。


    「可是現在的我恬不知恥地認為自己還是你們的主人,也十分珍惜你們。太好了……幸好我可以清楚表達心中的感受。不管要我說幾次都行——棟、護久夜、天宗、芙拉諾、衣麻裏、沙世加、妙音、藺草,以及小智羽……我打從心底珍惜你們每一個人。」


    不知為何,智羽突然清楚領悟一件事——


    薰正在全力對抗什麽人,而且是賭上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做出決定。是否還願意與我一同作戰……即便遭受這樣的對待,是否依然願意跟隨我。」


    沒有任何人開口。


    醫生搖晃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撫子緊閉雙眼。仿佛突然失去力氣的薰笑了:


    「請你們好好考慮。」


    智羽心不在焉地想著——


    薰大人很高興看見我們前往啟太大人的身邊,還有將啟太大人叫回本家的動作,難道都是為了迎接這一刻的到來?


    「薰大人……難道您從一開始就打算將剩下的事全交給啟太大人嗎……」


    智羽的輕聲呢喃,使得在場的人悵然若失。


    唯有兩個人例外。


    她們平常隻會製造麻煩,她們的興趣是到處惡作劇,她們抱著自暴自棄、事不關己又有點享樂主義的心態活在世界上。不過少年教導她們「生存」與「栽培」的樂趣,所以她們一直對費心教導她們的少年感恩在心。


    任何人都不認為她們能夠種出漂亮花朵及美味果實。這一次也一樣,沒有人料到她們會采取這麽驚人的行動。她們相視而笑——太好了,幸好我們是雙胞胎。


    幸好我們擁有同樣的想法,而且都有由衷重視的人。


    犬神·衣麻裏與沙世加遵循最神聖的禮儀,以抱持最崇高的敬意牽起彼此的手緩步前行,以最優美的動作單膝著地。


    「薰大人——」


    「我等將永久隨侍在側。」


    「宣誓永不改變的忠誠。」


    「這等小事無法動搖我等的忠心,請您不要太過低估我等。」


    然後抬起頭來換回平常的語氣,開心地笑了:


    「薰大人,請放心啦!」


    「對對對—隻不過是薰大人不是薰大人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


    這番話蘊含某種足以破除內心束縛的力量,像一陣突然刮起的強風。


    「啊!」


    妙音不由自主大叫一聲,棟則是左右搖頭,接著走向前方,眼中浮現堅毅的光芒:


    「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被這對雙胞胎上了一課……薰大人,請原諒我的失態。」


    她走到衣麻裏與沙世加身旁,單膝跪地,低頭致意:


    「我雖然無法理解薰大人的想法,但我相信背後必定有我這種見識淺薄之人無法想像的重大理由。隻有一點……假使方才說的『珍惜我們』毫無虛假——」


    說到這裏抬起頭來。


    「——我等犬神願意跟隨您,縱使冥府魔道在所不辭。」


    再也受不了的妙音快步跑來,任由眼淚沾濕自己的臉,跪在地上語帶抽噎:


    「我也是!」


    隻有簡單的三個字。藺草靜靜跟在後頭,以優雅的動作跪下,戰戰兢兢地抬頭仰望薰,隨即麵露微笑:


    「薰大人,我……雖然覺得有點籠統,但我似乎知道薰大人置身於何種狀況。薰大人……薰大人大概是無法對任何人透露此事吧?因此您必須試探我們,對不對?」


    看到薰一臉被人說中心事的表情,藺草露出沉穩的微笑:


    「果然……既然如此,請您放心吧。雖然能力不足,我還是會盡可能推敲整件事情的真相,試著解釋給所有人聽。」


    「藺草……」


    薰顯得相當驚訝,藺草溫柔地補上一句:


    「薰大人,您絕對不是一個人。」


    薰情不自禁伸手搗住自己的嘴巴,終於無法繼續微笑。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的犬神願意相信他——光是這一點就讓他的內心為之動搖,原本壓抑的情緒也泉湧而出。


    「好了,大家一起過去吧!」


    智羽天真地拉起護久夜、天宗以及芙拉諾的手。


    「放心吧,薰大人根本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內心感到羞愧的她們,無法立即回到薰的身邊,隻能痛苦望著彼此。站在一旁,眼眶濕潤潤的撫子輕聲對薰說了什麽。薰點頭同意,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張開雙臂:


    「過來吧。」


    隻說了一句話。


    可是這一句話已經足以溶化三人的內心芥蒂。護久夜、天宗及芙拉諾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激動,「哇!」大喊一聲,一同奔向薰的身旁。她們的步伐看起來好像快要跌倒,而且她們也跌倒了,不過還是緊緊依偎在薰的腳邊,盡情放聲大哭。她們緊抓著薰不放,哭得泣不成聲。


    薰則是溫柔地擁抱她們,自己也跟著山潸然淚下。


    「謝謝。真的謝謝你們。」


    薰一邊向她們表達由衷的感激,一邊輕聲說道:


    「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夠打敗『絕望』……」


    大妖狐的手上握著一本看似線裝圖畫書的書,他正在緩緩翻閱這本書。


    封麵寫著「陽子的日常生活」。


    這是大妖狐將陽子的記憶具現之後的書,他藉此看到陽子在與自己分開之後的生活,由她的個人感情與周遭的客觀情景交織而成的一切。喜新厭舊的大妖狐竟然著迷地專心閱讀這本書。


    長達數百年,近似幽禁的生活。


    扣掉極少數的例外,她過著無人能夠交談、受到眾人怱視、輕蔑,隻能以冷酷的雙眼眺望結界的每一天。


    寂寞。


    侵蝕她的內心,讓她對寂寞毫無自覺的孤獨,還有無法察覺悲哀,早已荒廢至極的情緒。這是一份荒涼、死寂的記憶。在這片記憶大地的任何角落,隻能找到灰色絕望以及深深焦躁。


    這種生活終於結束。


    穿透結界修補之際的微小空隙,抱著必死覺悟逃出封印的她,遇見一名莫名開朗的男孩。


    他一點也不害怕擁有巨大野獸外型的她,還主動跟她聊了許多。一看見她身上的傷,便以笨拙的動作拚命幫她包紮療傷。


    陽子深受他的吸引。


    他真是一名不可思議的男孩。她拚命向前來追擊的白衣犬神求情,請他給自己兩天時間。她希望能跟他多相處一會兒。透過與他玩耍,她感受到一股未從體驗的安心,而且驚訝自己能夠發出笑聲。


    隔天,陽子一邊吃著他所帶來的食物,一邊產生這個想法。


    在暗處監視她的白衣犬神說這名男孩乃是川平家之人,同時也是嫡子的事實告訴她。


    約好的兩天過去,被強製押回山裏的陽子放聲大喊:


    「我要成為犬神!」


    這項決定說起來簡單,但是絕非平坦的康莊大道。


    無情的侮蔑與嘲笑等著她。即使遭到大妖狐反對,身陷四麵楚歌的絕境,想要改變自己的陽子仍然拚命努力。


    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終於再次與他相遇。


    「啊—真是快樂……」


    大妖狐一邊翻書,一邊歎氣。貧窮麻煩接踵而至、總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有時生氣,有時吵架,不過……大妖狐側目看了金色球體一眼,隻見陽子趴在軟墊上,輕輕發出熟睡的安穩呼吸聲。


    「你過得真的很快樂。」


    大妖狐的內心冒出有生以來首度體驗的感傷。


    「快樂到


    再也不需要玩具以及奢華的美食。」


    大妖狐歎了一口氣,在星光之下闔上「陽子的日常生活」。將它縮小之後輕輕推進陽子所在的金色球體,彷佛送給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禮物。就在這個時候——


    「嗯,真是大豐收。大妖狐,看樣子你好像收集了不少玩具?」


    頭上傳來一陣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


    大妖狐猛然抬頭,身體為之一震。這個動作並非感到害怕,而是高興到不能自己的興奮情緒所引發的自然反應。


    「喔、喔喔!」


    大妖狐強忍歡喜的心情,站起來抬頭往上看——以閃耀繁星為背景,人稱大魔導師的人屹然站在空中。


    大妖狐用力一吼:


    「我等你好久了,赤道齋!」


    同一時間,啟太與背著他的仮名史郎騎著摩托車,一路朝吉日市前進。兩人疾馳在一個人也沒有的路上。


    就在此時,啟太伸手指向前方。


    「喂、那是什麽!?」


    仔細一看,兩人正好看到由吉日市中心竄升的紫色光芒,馬上變成覆蓋整個市區的半圓型。、


    天空因為過於強烈的光芒化為一片白——這是巨大靈力引發的現象。


    「快點過去!」


    仮名史郎再度踩下油門,加速往前奔馳。


    這是雙方輕易達成的協議。


    「」


    「大縮地!」


    兩名強者的靈力與魔力接連發威,位於吉日市的所有居民,不分男女老幼都陷入熟睡,並且通通移到距離吉日市很遠的郊區。將近七萬名的人口,全部都被送離市區。


    這是紫色光芒膨脹之後,不到兩秒鍾之內發生的事。


    「哈哈哈哈,這下可以盡情一戰了吧?」


    「嗯。畢竟隨便讓人在這場戰鬥之中喪命,並非你我所願。」


    大妖狐和赤道齋以極其自然的態度,若無其事地聊了起來。這兩個人正在一邊旋轉一邊上升,麵對麵看著對方。


    「喂、這段日子真是漫長。我可是一邊跳舞一邊想你喔?」


    「我也是。」


    「我一直很希望與你再戰一場。跟你共度的三天三夜,著實令我難以忘懷。」


    「你沒有發現這是一種很容易引起誤會的說法嗎?不過我也一樣。」


    「喂、赤道齋。」


    大妖狐緩緩將手往前一伸,臉上露出笑容:


    「我可是很喜歡你喔!」


    「我倒是很討厭你。」


    麵無表情的赤道齋也悄然伸手,兩人同時放聲大叫:


    「大邪炎!」


    「」


    夾雜無法想像的驚人熱量,黃金火焰與鮮紅衝擊在空中撞在一起,使得周圍亮如白晝。有如同心圓的空氣擴散開來,將高樓大廈的窗戶玻璃震成玻璃碎屑。


    搖動的灼熱火焰試圖吞噬赤道齋、純粹的魔導力量企圖製服大妖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此傾盡全力。


    「哈、真是太有趣了!赤道齋!」


    大妖狐的眼中流露歡心光芒,放聲大叫。赤道齋則是一臉邪惡的笑容:


    「是啊,我有同感。」


    另一方麵,在空中對壘的兩人下方,隻見薰及時躲過一劫,躲過大妖狐與赤道齋的法術站在地麵。他的臉上帶著冷笑,眼睛注視一邊在空中高速移動,一邊發動攻擊的大魔導師與大妖狐。


    「真是為所欲為,彷佛這個世上隻剩下他們兩個……大家準備好了嗎?」


    如今已經團結在一起的少女異口同聲回應:


    「無論何時何地,我等謹遵薰大人的命令!」


    意氣昂揚、幹勁十足,臉上都帶著無所畏懼的表情。


    「上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力量!」


    「這座城市絕不容許他們肆意破壞!」


    「那麽……」


    用力點頭的薰從懷中拿出銀色指揮棒:


    「上吧。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能做些什麽!」


    彼此使出秘術,不斷攻擊對方。


    兩人以彼此的強大力量與執著展開較量。這兩名任性、奔放、生性豁達的頂尖高手,展開一場熾烈至極的戰鬥。


    「」


    赤道齋以指尖連續彈發射黑色玻璃珠,隻見這些玻璃珠劃出有如飛彈的圓滑弧線,朝著一百公尺之外的大妖狐襲去。


    「哇喔!」


    空中的大妖狐水平滑開,一一躲開來襲的黑色玻璃珠。隻見數顆掠過身旁的黑色玻璃珠擊中背後的高樓大廈,化為彷佛巨大煙火的橘色爆炸。赤道齋見狀露出笑容:


    「」


    此話一出,幾顆黑色玻璃珠急速回轉,朝著大妖狐飛去。


    「嗚哇!!!」


    緊急轉身依然閃躲不及的大妖狐,頓時遭受黑色玻璃珠的一陣猛攻。高樓大廈之間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紅色火花。


    轟炸聲響起,爆煙彌漫四周。


    「……」


    赤道齋眯起雙眼。


    「哈哈!你這招真是叫人歎為觀止啊,赤道齋!」


    隻見身上帶著殘焰、雙眼冒出金光的大妖狐從湧向天際的濃煙之中飛出,一鼓作氣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嘖!」


    大妖狐揮出伴隨轟隆巨響,足以擊碎大氣的斬擊。赤道齋急忙逃往上空,身上的長袍被割斷一截,黑色布料在夜空中飛舞。


    「你逃得掉嗎,赤道齋!火焰啊,噴上天際!」


    大妖狐以全身的力氣舉起手臂,隻見一陣大小接近火箭噴射器的烈焰從他的身旁猛然竄出,有如火山爆發一樣筆直衝向高空,試圖吞沒赤道齋。接招的赤道齋馬上結印念咒:


    「」


    一道不輸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怒濤洪流從天際傾瀉而下,澆熄這根火柱。水火相交的水蒸氣有如大洋濃霧,將附近變成了一片白蒙蒙。


    「大重力!」


    先行降落的赤道齋打算逃離大妖狐的視界,不過卻被眼尖的大妖狐發現,赤道齋急忙縱身躍向一旁,避開這波攻勢。


    因為大妖狐的法術所增強的重力,居然壓毀一棟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建造的高樓大廈伴隨震耳欲聾的傾軋聲響,就這麽輕易遭到摧毀。赤道齋利用沙塵漫天飛舞製造出來的空檔,張開雙手召喚一條紅色巨蛇,大妖狐也用自身影子製造一隻黑色怪鳥,正麵迎擊大蛇。


    一蛇一鳥彼此纏住對手,勢均力敵打了一場之後便煙消霧散。消失的瞬間閃過一陣近似閃電的光芒,周圍頓時亮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赤道齋,你果然不簡單!你的實力不但層衰退,好像反而變得更加高強了?」


    大妖狐的笑聲傳到地麵,赤道齋半闔著雙眼回了一句:


    「看樣子你也不是隻顧著跳舞而已。」


    「赤道齋,這真是太快樂了——可以自由地為所欲為真的很快樂!能夠這樣盡情恣意大鬧—場的幸福,簡直棒到極點啊!」


    赤道齋沉默不語。興奮的大妖狐一邊在空中跳來跳去,一邊開口:


    「你不是認為一個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自由采取任何行動的地方,才是你追求的真正理想過度嗎?關於這一點我可是十分讚同你的理念~~」


    「嗯,的確。就某方麵來說,你已經完美實現我畢生追求的理想。」


    荒唐無稽、恣意妄為,一個隻為了滿足自我欲望而活的存在。


    赤道齋半開的眼神依然蒙朧,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所以我才會這麽討


    厭你。」


    馬上快速飛向空中,直直襲向大妖狐。大妖狐也發出興奮的叫聲,為了迎戰敵人迅速下降。


    雙方再次展開一場壓倒性力量的頂尖對決。


    就在此時,(大殺界)正在距離赤道齋與大妖狐激戰地點遙遠的吉日市地底深處喃喃自語:


    『主人真是傷腦筋啊。雖然我不是無法體會主人為什麽想跟大妖狐來場實力相當的對決,不過我還是希望主人別幹這種傻事,先專心搞定川平家的犬神主人再說。


    先是翻動控製板,接著轉動齒輪,然後「噗咻!」一聲噴出白色水蒸氣。


    『庫珊知佩,你說對不對?』


    站在(大殺界旁邊的木雕人偶沒有反應,隻是一邊喀嚏喀嚏晃動身子,一邊目不轉睛看著轉播大妖狐與赤道齋戰鬥過程的電視螢幕。


    『耶?怎麽啦?你好像沒什麽精神?』


    (大殺界)翻動控製板加以詢問,木雕人偶隻是歪著頭不說話。此時大廳北門傳來「咕咕~~」的啼聲,木雕雞回到大殺界身旁。


    (大殺界)十分高興地說道:


    「咕咕咕~~」


    『哎呀哎呀,這表示你也打算在一旁觀戰羅?那就留在這裏跟我們一同觀賞吧。』


    木雕雞發出「咕咕—」叫聲,以身體磨蹭(大殺界)的巨大軀體。赤道齋的手下也和川平家犬神主人與犬神一樣,彼此的感情十分融洽。


    「好想笑。」


    所以木雕人偶輕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殺界)感到有點擔心。


    『怎麽啦?你好像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不太對勁』


    搖搖晃晃的木雕人偶發出「喀嚏喀嚏!」的聲音,緩緩靠近(大殺界)。緩慢又麵無表情的木雕人偶,讓(大殺界)感受一股莫名其妙的壓力,拚命想要往後退。不過(大殺界)當然沒辦法輕易移動自己的巨大軀體,可是木雕人偶已將雙手變成鑿岩機,並讓鑿岩機開始「嗡—」劇烈旋轉。


    (大殺界)激動地推送活塞,大叫木雕人偶的名字:


    『喂喂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庫珊知佩!你打算做什麽?』


    魔導人偶庫珊知佩的嘴角露出不自然的上揚。


    「以下犯上……」


    『什麽!這這這!住手!』


    鑿岩機毫不留情刺向慌亂的(大殺界),一陣白色光芒從刺中的部位進射而出。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木雕雞的尖銳悲鳴響徹整個地底深處。


    至於現在的犬神陽子……


    「嗯~~啟太,人家吃不下那麽多巧克力蛋糕啦」


    她睡在大妖狐放置安全地點的金色球體裏,口中說著幸福的夢話。


    此時此刻的她,的確一個人處於十分幸福的狀態…


    間奏5「撫子」


    當犬神主人與犬神訂定契約之時,幾乎就代表自己要在經濟方麵獨立。一次與十名犬神訂定契約的少年,起初還為了住的地方傷透腦筋,但是過了不久,他便有辦法租下三間大小適中、房租便宜的公寓。


    雖然少年本身的能力不錯,不過仲介人葉卦所提供的工作當中,更有許多待遇優厚的工作。少年事後才知道,據說這是祖母不著痕跡地從中斡旋,優先幫自己爭取這類收入較高的委托。


    又過了幾年,少年發現他無意問教導怎麽讀書的藺草,突然知道如何靠炒作股票賺進巨款。


    此時的少年其實是非常吃驚。


    不過他還是麵帶微笑稱讚了她一番:


    「藺草真是厲害。」


    他的內心再次對犬神的潛在能力驚歎不已。因此少年變得更加留心,並且積極奉行「尊重犬神自主」與「協助能力栽培」的作法。這兩種作法在川平家裏也算是前所未見。


    少年就這樣與犬神合力解決大小事件,並且利用空檔上學讀書,晚上持續鑽研魔導知識。在這段過程裏,少年有了寶貴體驗,就是擊敗令他陷入苦戰的死神。這個經驗讓他得到兩樣東西。


    一個就是在戰鬥中,讓犬神與本身特色互相搭配,進而產生更具效果的戰術;另一個則是跟自己非常不搭調的寬敞住處。


    他以非常便宜的價格,從死神事件的委托人手中,買下這批原為女子宿舍的建築。


    如果問他為什麽要買——因為他需要一間房間,用來保管解咒研究過程中取得的文獻與相關資料。此外他也希望有個地方能夠好好安置、收藏這兩具冰棺。不過最重要的理由肯定是少年想看見犬神少女們驚訝、欣喜若狂的模樣。


    決定搬家的當天,大家自然是亂成一團。


    可是少年卻在當天早上接到葉卦的緊急委托,隻好帶領犬神前往某座小島。


    在這座小島上,發生居民盡數失蹤的怪異事件。


    少年在搭船前往小島的途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身體不適。少年認為這種不適隻是船隻晃動引發的輕微暈船,所以沒有深入追究不適的理由,抵達覆蓋在白雪之下的小島。


    少年所犯下的第一個錯誤,就是為了找尋失蹤的居民,吩咐犬神前往島上各處進行調查。


    少年從無人的港口登上高台,腳步顯得搖搖晃晃。


    唯一留在身邊的撫子頗為不安地開口詢問:


    「薰大人?您從剛才開始就看起來不太舒服,您還好吧?」


    「嗯,我沒事……沒什麽大不了。」


    撫子並不相信少年的回答,硬是將自己的白皙手掌貼上少年的額頭。


    「好燙!怎麽會這麽燙!」


    撫子放聲大叫,少年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得了重感冒。這是連日連夜操勞換來的報應。


    未能留心管理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至於第三個錯誤,則是他未能感應急速接近的妖怪。


    「啊!」


    等到撫子發出聲音,兩人已經遭到放聲大笑的雪女襲擊……


    一回過神來,少年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昏暗的洞窟裏。


    受到高燒與寒冷的交互襲擊,感到十分痛苦的少年不停翻滾。隨侍在側的撫子緊緊握住少年的手,不停出聲鼓勵他。


    「薰大人!相信再過不久其他人就會發現我們!請您務必支撐下去!」


    看樣子方才遭受雪女的突襲,是撫子將自己帶進這個洞窟避難。


    少年雖然打算說些什麽,不過他的意識已被拉進黑暗深淵。耳邊隻聽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遠方放聲大笑。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洞窟變得意外明亮。


    少年拚命凝聚朦朧不清的意識,慢慢挺起上半身。此時少年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少年藏在口袋裏的兩具冰棺已經恢複原來的大小,而且還並排在洞窟深處。這陣微弱亮光就是冰棺綻放的光芒,看似動彈不得的撫子就站在兩具冰棺前麵。


    看來她是在幫少年脫下濕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發現這兩具冰棺。


    少年緊咬嘴唇,因為後悔與深深的無力頹然垂首。


    極為衰弱的身心再也無法承受「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的悔恨念頭。


    最珍惜的事物遭到摧毀、逐漸遠離的悲哀,導致少年倒臥在地,拚命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撫子……那是……不是……我……」


    少年實在不希望她看見這兩具冰棺。


    更令他驚訝的是,跟其他的事比較起來,少年最害怕她以不同以往的目光看待自己。可是撫子隻是輕聲問了一句:


    「薰大人,這是什麽?」


    意識逐漸遠去的少年隻能回答:


    「我不能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


    」


    這下下沒救了……


    「是嗎?」


    撫子發出有點迷惘的聲音。


    接下來少年的意識彷佛變成海濱的潮汐,徘徊在清醒與昏迷之間。少年感覺自己被某種暖和柔軟的東西緊緊包圍。


    雖然當時不了解,事後少年才知道是撫子以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


    撫子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話。


    她說了一個真真假假的枕邊故事。


    「薰大人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向您詢問這件事。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必定會站在您這邊。所以請您放心好好休息。」


    「真的嗎?」


    少年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小男孩的時代。


    撫子麵帶微笑,溫柔撫摸少年的頭發。


    「當然是真的。所以請您再以溫柔的心,彈奏鋼琴給我聽,好嗎?」


    撫子用仿佛唱歌的語調,述說自己的過往經曆。


    「薰大人……以前的我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個性也比現在來得凶殘。而且隻要一進入戰鬥,我就會完全不顧周遭一切,將所有的事拋諸腦後,盡情沉醉於戰鬥裏……就在有一次,我差點用我的力量徹底摧毀某個人類村落。諷刺的是,當時是我的敵人挺身接下這個攻擊,而且狠狠罵我一句:『混帳東西!你到底在想什麽?』」


    她露出有點傷心的笑容。


    「被他這麽一罵,我頓時回過神來,同時領悟我的力量隻會為我身邊的一切帶來不幸。我是個笨蛋,是個大笨蛋。因此我將這份力量交給上天,並且下定決心不再動用。但是如果……如果真有機會再次用上這個力量……」


    半夢半醒的少年隻能默默聽著。


    「那必然是我的死期。」


    「……」


    神智不清的少年說了一句話,隻是聲音十分沙啞,就連少年也聽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什麽。然而撫子卻對少年露出笑容:


    「嗯,這就是我的秘密,因為害怕自己的力量、討厭自己的個性,所以不願跟隨任何主人。就是放棄戰鬥,人稱『絕不出手』,『不通人情的撫子,藏於心中的可笑秘密。」


    少年的嘴唇感覺到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


    「其實我從很久以前,便一直希望有機會向薰大人傾訴這件事……」


    薰大人,撫子永遠都會跟在您身旁。


    這是他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等到隔天,恢複體力的少年總算平安無事與其他犬神會合。


    他們找到操縱暴風雪,使整座小島陷入冰天雪地的雪女,並且成功說服她,讓所有遭到冰封的居民獲得解放。


    任務圓滿達成。


    在踏上歸途的船上,少年雖然被開心地談天的少女圍繞,卻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追著撫子的身影。而且從這一天早上開始,撫子的言行舉止和以前一樣穩重,就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不過昨晚聽她親口訴說的心中秘密,緊緊抓住少年的心,令他久久不能忘懷。


    從這個時候開始,少年又多了—個重要的人生目標。他衷心希望有—天,自己能夠向撫子詳細說明一切的來龍去脈。


    少年再次向前邁進。


    隨著歲月的流逝,少年與撫子越來越能夠心靈相通。


    隻是少年也對這名心地溫柔,背負著難以言喻的哀傷跟隨自己的少女,懷抱一股無法克製的深切情感。


    什麽也不能說。


    什麽都無法解釋。


    他無法為撫子做什麽。她越是以不求回報的心對自己展露微笑,少年除了越發疼愛她之外,


    心裏同時也感受到更加強烈的苛責與折磨。


    現在的自己,究竟能為她做什麽?


    少年隻能暗中摸索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


    在撫子看見冰棺,進一步成為內心重要存在的過程當中,少年的心裏也浮現一個問題。


    為什麽那個東西所下的詛咒,也就是「不可讓人看見冰棺的詛咒」的詛咒,隻把人類限定「不可看見冰棺」的對象?


    正因為這項限定,所以撫子縱使看見冰棺,也不會引發詛咒的效力,不過……


    「不可說出關於冰棺之事的詛咒」將所有一切都列為禁止說明的對象,所以少年無法向撫子開口解釋。


    他在心中感覺不太對勁。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彷佛這一切都在某個人的掌控之中。


    『最後再給你一個預言,事關你最重要的未來,你可得聽仔細了。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內心重視珍惜的人反目相向,並且拿石頭丟你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麵臨你愛的人無情反叛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因為這些打擊沮喪失意,最後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無可救藥的「絕望」是無法避免的……』


    曾幾何時,那個東西的遺言又在少年耳邊不斷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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