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襲擊之夜


    李布魯曼·漢茲站在死亡神靈正對麵。


    他把自己整晚的時間都獻給了它。


    『這家夥來自何方,又為何出現在此呢……』


    李布魯曼一直抱持著這個疑問。


    他想要解開這個疑惑,於是埋頭研究神靈。


    當他第一次知道此處有「死亡神靈」時,年紀尚輕。


    李布魯曼師事的某位考古學者,把當時身為助手的他帶來此處。


    從那以後,他就迷上了神靈,即使在那位老師死後依然興趣不減。


    特別是在辭去大學教職、傑拉得成為元首後,他就花費更多時間在研究神靈上,也因受惠於梅比斯這個可與「神靈」通訊的協助者,而獲得了各式各樣的成果。


    李布魯曼並不在乎名聲。


    他之所以從事研究,並非為了追求財富或名聲,隻是單純出於探索欲。


    因此,即使是這種非正式的場合,隻要能夠研究神靈,他就心滿意足了。


    在這個意義下,對傑拉得等人而言,他是個相當適合的人才。


    李布魯曼並不清楚研究經費從何而來。


    經費肯定來自支持傑拉得的人——而且肯定是認同「戰爭」的人,但李布魯曼本身卻覺得,把神靈用在「那種」低層次的事上,簡直是荒謬透頂。


    所謂神靈——是更為神聖而不可解、本來應該是不允許被人「利用」的存在。


    它具有多樣化的功能,可以生產屍藥、手環,或是把人送到神殿的禦柱裏去。


    但這跟神靈的「本質」相比,充其量隻不過是附帶功能而已。


    神靈這個裝置恐怕是——


    非但可以操縱天候、大地,甚至能夠移動星宿、控製宇宙——李布魯曼認為它蘊藏了這種可能性。


    某本古文書裏有關於神靈的記述寫著:


    『所謂神靈,無非是神伸向人的手——』


    李布魯曼同意這位作者的想法。


    雖然冠上死亡這個危險的名字,但「它」正是集一切可能性之大成。


    李布魯曼在凝視了死亡神靈一會兒後,才走向地麵。


    研究設施裏即使在深更也有衛兵駐守,他造訪了那個囚禁非人者的房間。


    「……高司教,你還醒著嗎?」


    「請進。」


    立刻有爽朗的聲音回答。


    李布魯曼打開了門,房裏隻有高司教一個人。


    這裏平常有人監視,現在卻不見蹤影。


    李布魯曼問站在門前的衛兵:


    「梅比斯的部下都到哪裏去了?」


    「喔,『亡國派』為了上次的占領議會廳事件而展開報複行動,所以他們前往取締。」


    李布魯曼歎了口氣,這還真是麻煩。


    冤冤相報,這種循環永無終止的一天。


    李布魯曼一進入房間,就對那擁有蛇首的人點頭致意:


    「這麽晚了,真是失禮。我有幾件事想請教司教。」


    「如果我可以回答,隻要是在不背叛同伴的範圍內,我都會據實以告。」


    高司教的口氣極為溫和。


    即使麵對身為敵人的李布魯曼,他也絕對沒有顯露敵意。


    他的樣子與其說是莊嚴神聖,不如說是單純得令人害怕。梅比斯評價高司教時,甚至說出『讓我忍不住想要戲弄、殺掉他』這種危險的話,但居住在東方的大多數人民,對夏吉爾人則是盲目地信賴。


    李布魯曼認為那樣並不健全。


    而夏吉爾人自己也認為過度受到支持並不健全,因此傾向頻頻否定自己的正當性。


    而這種態度卻更廣受人民支持——如果這正如他們所願,那他們還真是了不起的政治集團。


    李布魯曼坐在高司教麵前,凝視著他那雙被吊燈照耀的金色雙眼:


    「——我想問你的,是有關死亡神靈的事。我將埃爾西翁·埃魯還有其他過去賢達的研究綜合思考的結果……所謂神靈,是透過『你們的技術』所製作出來的。然而,現在的你們卻似乎並未擁有製作出神靈的技術。即使你們能夠操作神靈,卻未擁有製作的技術。這是怎麽回事?」


    高司教眯起了眼:


    「那很簡單。我們放棄了知識與技術——就僅隻是如此而已啊!現在的我們頂多隻是一介神宮,目的是保護人民。」


    李布魯曼無法接受他這番話的意義:


    「你們何必放棄呢?既然獲得了知識和技術,應該就有其使用價值。原本,你們實際擁有的知識和技術都很傑出,死亡神靈和禦柱都是我們人類所無法達到的領域下的產物。」


    高司教寂寞地轉開眼:


    「為了那樣的知識和技術——我們走上了毀滅的道路。」


    「怎麽可能……有這種荒謬的事?」


    李布魯曼大感驚訝。


    「你說你們因自己的知識和技術而毀滅。但是,隻要你們擁有禦柱和死亡神靈那樣的技術,加上你們這樣的心靈,那文明就沒有理由滅亡吧?而且現實上,你們還是如此生存,並沒有滅亡。」


    高司教低垂雙眼,像是拒絕回答。李布魯曼再次說道:


    「『那個』恐怕是萬能的存在,說它是神也不為過。如果你們願意,應該可以立刻支配人類,將這個世界納為已有。你們為何沒有如此做?」


    聽到李布魯曼的問題,高司教睜開了眼,悲哀地凝視他:


    「因為我們沒有如此做的意義。」


    他的回答相當簡潔,卻簡潔到讓李布魯曼無法理解:


    「沒有意義……?為什麽?你們應該有能力,隻要使用那能力……」


    麵對這位一再追問的老學者,高司教搖了搖頭回應:


    「我們——原本就沒有那樣的欲望。」


    李布魯曼聽他這麽說,不禁拍了一下眼前的桌子:


    「——沒有欲望,就不可能產生那樣的技術!」


    李布魯曼確信如此。


    讓人類進化、令時代進步的,永遠都是欲望。


    想讓生活更富足、想過更幸福的日子、想極盡奢華、想殺掉妨礙自己的人、想更有效率地殺害、讓其他人遵從自己、想支配他人——


    不論是任何時代,想做這些事的欲望,就會成為產生新技術的原動力。


    沒有欲望的社會,就不會發生變化和革新。說得更極端一點,失去「生存欲望」的社會,就隻有走向滅亡一途。


    李布魯曼瞪著高司教:


    「你們應該也有欲望才對,那恐怕也是極為激烈的欲望——否則,就不可能產生那樣高度的技術。我們人類的欲望也相當驚人,不過……恐怕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你們吧!」


    他稍微咄咄逼人地說道。


    高司教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泰然自若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正如你所說。『過去』的我們恐怕就是欲望的集合體。」


    他在「過去」這兩個字上加重了力道回道。


    「李布魯曼博士,就讓我告訴你我們的文明為何滅亡吧!在遙遠悠久的過去,我們曾有過這麽一段曆史——我們曾經因為自己的欲望而失控,互相殘殺,並毀滅了自己的星球。」


    李布魯曼茫然地說:


    「毀滅……星球?你是說毀滅大地嗎……」


    高司數點點頭,眼睛並未看著李布魯曼:


    「在星球滅亡後,殘存的人各自飛向天空,朝不同方向各自展開了旅途——雖說是沉睡,但卻是很漫長、很漫長的旅程。有些人找到了適合生存的新星球,降落在當地。也有人透過他們所擁有


    的技術,改善原本難以居住的星球環境。也有人永遠地迷失在宇宙中——然而,不論是哪一種人,都無法遺忘失去母星的鄉愁和將之毀滅的罪惡感。」


    擁有蛇首的司教淡淡地、淡淡地繼續說道:


    「而我們就是在那時發現——『我們是否又在重複相同的事』。」


    李布魯曼吞了口口水。


    在這一片寂靜的房間裏,隻有高司教清朗的聲音空虛地響著:


    「……所以,我們對自己施以手術,拋棄了『負麵的感情』。而與此同時,我們也喪失了大多數欲望——雖然曆經種種迂回曲折,但以種族而言,我們選擇了通往滅亡的道路。」


    高司教像是在訴說回憶般,眼神飄向遠方。


    李布魯曼感到不寒而栗。


    眼前的蛇首司教當然並非人類,不隻是如此,李布魯曼更害怕地感覺到「對方甚至連生物都不是」。


    「但是……但是,你們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雖然人數少了點,但絕對沒有滅亡。」


    他所說的是理所當然的事,高司教聽了便露出寂寞的微笑。


    他那笑臉令人透不過氣來,讓李布魯曼無言以對。


    「剛才我說『我們拋棄了欲望』,但我們無法完全拋棄所有欲望。還有對於未來的希望、想要償還所犯之罪的欲求——因此有部分人並未死去,而是選擇永久地沉睡。然後——你們人類來到此地。其後我們也產生了一個欲望,那就是『想要保護你們的生活』——那就是應該已經滅亡的我們生存至今的理由。」


    李布魯曼拒絕理解,搖了搖頭:


    「我不太明白——你所說的話。你們為什麽這麽熱愛人類?在你們眼中,我們應該隻是無藥可救、愚蠢的存在……」


    高司教沉默不語。


    李布魯曼正想再次開口質問,卻聽見走廊傳來奔跑的激烈腳步聲。


    「把門關上!有可疑人物入侵!」


    某個衛兵以高亢的聲音高叫。李布魯曼嚇了一大跳。


    在走廊上待命的三位衛兵立刻跑入室內,關上門並從內側鎖上。


    外頭早已響起刀劍相交的聲響。這侵入的行動迅速,可看出敵人的身手不凡。


    「發、發生了什麽事!?」


    李布魯曼焦急地問道。鎖上鎖的年輕衛兵一臉蒼白地回答:


    「敵人來襲!到底是從哪裏泄露這裏的事——!不,應該問到底是誰……」


    衛兵不安地說,表情已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李布魯曼也很困惑,隻能不安地遊移視線。


    在那之中,唯獨高司教還能夠從容不迫:


    「——恐怕是吉拉哈的無名氏吧。他們應該是做足萬全準備才來襲擊。請將我釋放,你們不須白白斷送性命。」


    「別說傻話了!這個研究所的防禦機製沒有那麽容易……」


    衛兵如此叫道。


    同時門的另一側有襲擊衝來。


    那一瞬間,門的鎖被折斷,他們慌張地按住門。


    然而——


    「哇、哇啊!?」


    門軸被取下,有人順勢用門當作盾牌,將衛兵們推入室內。


    看到門另一邊這不可思議的力量,李布魯曼板起臉孔。就算好幾個人一起推門,也辦不到中種事。


    「——高司教,您沒事吧?」


    發出這粗獷聲音的是一位禿頭巨漢。在微暗中,他的臉顯得模糊不清。


    他以一隻手推著門,把衛兵們夾在門和牆壁之間,從容地打開了一條通路。


    李布魯曼茫然不知所措,動彈不得。


    高司教以沉穩的態度站起身,以眼神對他致意:


    「——穆司卡大人,麻煩你了。那麽我們就到神靈那裏——」


    「已經有其他神官前往神靈所在之處,司教請往這邊——」


    高司教瞥了李布魯曼一眼,就走向被稱為穆司卡的巨漢身邊。


    然後李布魯曼親眼確認巨漢手腕上的「手環」。


    同時,他也回想起這個名字和其體格。


    『他就是一星期前,赫密特所帶來的男人嗎……!』


    李布魯曼發現自己的臉被他看到,驚愕得無以複加。


    既然穆司卡見到了李布魯曼的麵孔,應該立刻會把李布魯曼背叛的事告訴其學生吧!


    t艦


    「什……什……你、你……」


    「……李布魯曼老師,失禮了。」


    穆斯卡以單手敲擊牆壁。


    那牆壁立刻歪向一邊,穆司卡便將門掛在牆上,堵住了出口。


    在那兩個人消失在走廊盡頭前,李布魯曼和衛兵們當然都是動彈不得。


    「……糟、糟了……!死亡神靈……!」


    李布魯曼回過神來,才發出慘叫聲。


    神靈就藏在地底。但是,他們能如此迅速地襲擊高司教所在的房間,肯定是完全掌握了內部構造,恐怕有人當內應。


    『梅比斯那家夥不是說警備萬無一失嗎……』


    李布魯曼拍打著被變形的牆壁堵住的門,咬緊了牙關。


    他隻能心急如焚地聽著門另一頭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響。


    *


    麗莎琳娜和穆司卡帶著夏吉爾神宮們,以「死亡神靈」為目標,一心一意地展開迅速攻勢。


    他們突襲的研究設施地下,有著經年累月形成的鍾乳石洞,他們已藉由西亞的能力從李布魯曼口中問出了正確通路。


    途中出現了幾道鐵窗和門,都由麗莎琳娜的手環輕易地切開。


    警備人員雖訓練有素,但在幾乎可說是暗殺者的「無名氏」麵前,可就無用武之地了。


    麗莎琳娜等人銳不可當,一馬當先地奔下通往地下的樓梯,夏吉爾人也緊跟在後。


    「這樣下去一定會成功!」


    麗莎琳娜確信。


    隻要能將夏吉爾人送到死亡神靈旁,那一切將得以解決。在夏吉爾人的命令下,神靈將穿過鍾乳石洞洞頂升至空中,由在那裏待命的西瓦娜等人以玄鳥回收。


    若能從拉多羅亞手中取回控製禦柱的神靈,那麽阿爾謝夫將可再度生產輝石,東方諸國也能重獲安定。


    這樣一來,菲立歐當然也會感到開心。


    阿爾謝夫的混亂起因於來訪者,而這也將成為其贖罪的方式。


    麗莎琳娜也希望以埃爾西翁女兒的身分,讓因父親留下手環而引起的這一切事態告一段落。


    他們所突襲的地下鍾乳石洞超乎預期的寬廣,還有大量的吊燈井然有序地吊著。


    天井上有著縱橫交錯的管線,燈油就從管線滴落,一點一點將燃料補給至吊燈上方呈漏鬥型的部分。


    吊燈的燈光所及以外的範圍完全是一片黑暗。


    雖然不清楚空氣是自何處交流,但洞窟內可明顯感受到風的流動。


    前方有持有短槍的衛兵阻擋他們的去路。


    麗莎琳娜一蹬地上鋪設的石板,飛身撲向那些衛兵。


    衛兵揮舞的短槍都被她的手環刀刃快速地斬斷,於是茫然地往後退。


    安潔莉卡則在麗莎琳娜身旁投出短劍,幹淨俐落地解決了兩位衛兵。


    趁剩下的衛兵嚇得腿軟之際,其後無名氏等人跟著殺到,但那時麗莎琳娜已跑進更深處。


    「更深處……就在那裏!」


    在黑暗深處,可看見一個龐大的球狀空間。


    那帶著濕氣的冰冷空氣,就是從那個方向流過來的。


    麗莎琳娜舉起手環刀刃,奔向那個空間。


    她一邊注意周圍,一邊抬起臉,在她眼前的是——


    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巨大的黑色「球體」,正隱約浮遊在半空中。


    *


    那色澤陰暗的黑色球體——


    「死亡神靈」正由周圍的幾道鎖煉固定著。


    光看它一眼,就讓人感受危險的氣氛,這絕非麗莎琳娜先人為主的觀念所致。


    那個球體雖像是有光澤的金屬,給人的印象卻又類似有機物。該說是會呼吸的黑暗嗎?它雖然不會動,卻不知為何總給人有某物潛藏在「內側」的感覺。


    仰頭一看,洞頂高到隱沒在黑暗中,讓人無法確認其正確高度。


    這個被安置在寬廣空間中心的球體,此時發出了吐出小東西的嘩啦嘩啦聲響。


    那聲音透過斜向設置的管線,流往黑暗的另一頭。


    那恐怕就是「屍藥」。死亡神靈會定期生產那種藥。


    麗莎琳娜帶著厭惡感回頭望向夥伴。


    安潔莉卡等和一群無名氏帶著夏吉爾人。


    兩位夏吉爾神官屏住氣息眯起了眼:


    「神靈——竟然在這種地方……」


    「請你們快一點!操作後立刻脫離此處!」


    一位無名氏叫道。


    就在無名氏背著不太擅長奔跑的夏吉爾人,將他們帶往球體的瞬間——


    麗莎琳娜的視野遭突如其來的一片眩目白色給徹底包圍。


    刺耳的衝擊聲刺痛了耳膜,金屬的惡臭刺痛了嗅覺。


    『這是……電擊!?』


    但這不知從何出現的攻擊卻並未就此停止。


    逃出電擊範圍外的麗莎琳娜,又接著受到破風之聲襲擊。


    視野一片模糊的麗莎琳娜,隻能憑直覺滾到一旁躲避。


    短劍掠過她的肩膀旁。


    麗莎琳娜對此事態感到一片混亂,以尚未完全恢複視力的雙眼拚命探尋周圍的狀況。


    不知何時,包圍著死亡神靈的廣闊空間——出現了許多人影。


    其輪廓模糊難辨,但這群人似乎是躲在比神靈更深處的黑暗之中,伺機而動。


    「——艾美,辛苦了,你果然很能幹。」


    這聲音在鍾乳石洞裏產生回音,讓麗莎琳娜感到一陣寒意。


    那聲音與已故的父親極為相似——雖然相似,但又明顯地「不同」,語氣中帶有輕蔑之意。


    現在的麗莎琳娜看不見那聲音出自何人口中。


    「安潔莉卡!」


    麗莎琳娜先高聲呼喚,想要確認他們平安無事。


    有某種東西在她的視野一角滾動著。


    那是被鱗片包覆的綠色頭顱,以及金色雙眼——


    「司、司祭!」


    安潔莉卡高聲慘叫。


    麗莎琳娜總算恢複了視力,這才看見另一位夏吉爾神官也已「無頭」而死。


    第一位神官似乎是因刀刃類而頭顱落地,但另一位的首級並未落地——但頭顱卻憑空消失,而原本頭顱的所在之處,現在隻有一隻戴有手環的手。


    站在其身旁的銀發俊美青年,以冷漠的眼神望著麗莎琳娜。


    (凡尼斯……!)


    麗莎琳娜立刻翻身躍起,將凡尼斯附近的安潔莉卡一把推開。


    凡尼斯那擁有「消失」力量的手臂撲了個空。若讓他的手指抓住,會連防禦之力都沒有,就如沙堆土城崩塌般強製分解。


    這些不知自何處出現的刺客,陸續襲向還搞不清狀況的無名氏們。


    一身黑裝的他們,跟讓阿爾謝夫吃足苦頭、欺騙塔多姆並逃出吉拉哈的「那個」集團有著相同外貌。


    (我們中了敵人的埋伏之計嗎!?)


    麗莎琳娜咬緊了牙關,同時,


    「撤、撤退!兩位夏吉爾人都被殺了!」


    一位無名氏快速地叫道。


    都已經來到此處——都已經來到死亡神靈麵前,為什麽會突然殺出這些程咬金?麗莎琳娜感到愕然。


    但是沒了可以對死亡神靈下命令的夏吉爾人,麗莎琳娜等人也隻能撤退了。


    雖說如此,那些黑色裝束的刺客們似乎無意讓無名氏脫逃。


    「……你們不需要急著回去吧?我們可是刻意交給你們假情報,招待你們到這裏來的。現在的我們是不會去取締亡國派的!」


    戴著麵具男子含笑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無名氏們皆是精銳部隊,也受過戰鬥訓練。但對手很明顯地利用地利之便,而且還擁有「手環」。


    擋在麗莎琳娜眼前的凡尼斯此時俯視著她,像是在瞪她:


    「這種陷阱就能讓你們上當啊……根本不需要勞煩小姐出手。」


    他揮舞雙手,麗莎琳娜則是慌張地退後。


    如果對手隻有凡尼斯也就算了,但現況很明顯地對我方不利。


    「唔……安潔莉卡,你殺出一條血路!我來斷後……」


    「哎呀——你也太看不起我們了吧!」


    這令人戰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有溫熱的氣息接觸到她的脖子。


    麗莎琳娜還沒回頭就先出手。


    她的光之刃撲了個空,相反的一條如鞭子般的光之線纏上她的手臂。


    西茲亞無聲無息地接近,此時正笑嘻嘻地斜眼凝回麗莎琳娜:


    「在這種狀態下,你一個人也做不了什麽吧?曉,別讓客人跑了喔!」


    無名氏的慘叫聲在出口附近響起。


    曉的風刃——那看不見的風刃一閃而過,血光飛舞。


    現在麗莎琳娜等人已被團團包圍住。


    他們就像誤闖陷阱的籠中鳥,敵人展開了一麵倒的殺戮。


    無名氏雖試著抵抗,但顯而易見的,敵我身手有極大的差距。


    戰力立刻被削弱,四處開始響起還未死去而無法動彈之人的呻吟。


    『再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


    與凡尼斯和西茲亞交手的麗莎琳娜內心焦急不已,安潔莉卡對她叫道:


    「麗莎琳娜大人!您的身手最敏捷!請自己先脫逃,把這裏交給夥伴……!」


    西茲亞笑道:


    「那是白費力氣喔!現在你們的據點也幾乎都已經遭到鎮壓了。自從你們來拉多羅亞後,我們一直沒有閑著喔!」


    安潔莉卡嘖了一聲,同時拋出短劍。


    西茲亞僅僅歪了一下頭,就避開了她的短劍,並拉緊了卷在麗莎琳娜手臂上的光之線。


    麗莎琳娜雖然無法保持平衡,卻以手環之刃斬向西茲亞用以卷住她的光之線,並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就這樣假裝轉為攻擊,直到最後一刻才飛身撲向背後的安潔莉卡。


    麗莎琳娜把嚇了一跳的安潔莉卡扛在肩上,用盡全身的力氣蹬向地麵。


    離開這裏——就是麗莎琳娜唯一的目的。她下定了決心,奔跑起來。


    她抱著安潔莉卡穿梭在鍾乳石洞裏的石柱之間,往階梯直奔而去。


    「曉!她跑向你那裏了!」


    戴眼鏡、在階梯附近施放風之刃的青年,隨著西茲亞的聲音而有所反應,並轉向麗莎琳娜。


    風之刃在麗莎琳娜等人世界的正式名稱是魔刃,本來的開發目的不是用來攻擊人,而是使用在工程方麵。


    這種風之刃的設計是在近距離內使用,有效射程並不長。但正因為其攻擊無法用肉眼看見,就連麗莎琳娜也很難不停地閃躲。


    名叫曉的青年用手環放出風之刃。


    那一刹那,麗莎琳娜先確認的不是正麵,而是周圍狀況。


    自天井垂下的石柱及其正下方所形成的石筍,全遭到風之刃切斷。


    刀刃因為撞


    上障礙物,在比平常短的範圍內減弱了力道,而且麗莎琳娜可以憑鍾乳石柱、石筍被切斷的方式,瞬間判斷出刀刃飛行的軌道。


    她靠著常人不可擁能有的反射神經閃過了曉的風之刃,進而飛躍過其頭上、奔向階梯。


    梅比斯輕輕吹了聲口哨:


    「——那位小姐真不愧是來訪者,了不起。」


    他佩服地如此說,在他身邊的西茲亞和凡尼斯等人也開始追趕麗莎琳娜。


    其餘的無名氏則留下來斷後,好讓麗莎琳娜和安潔莉卡可以脫身,但西茲亞和梅比斯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裏,完全交給部下去對付。


    對逃跑中的麗莎琳娜而言,唯一的活路就是不要碰上邦布金、卡多爾和依莉絲。


    那個南瓜頭的速度比麗莎琳娜還要快,卡多爾則是因為隱形的緣故、難以與其交手,依莉絲的天球雖然因故障而威力減弱,但若是遭到她突然襲擊仍是相當棘手。


    (不趕快逃脫不行……!)


    緊張到屏息的麗莎琳娜在突破敵人包圍後,才把安潔莉卡放下來。


    「麗莎琳娜大人,您為何特地把我……」


    「你要是死了,修奈克會傷心的!」


    麗莎琳娜說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同時推了一下安潔莉卡的背。老實說,她也想救其他在地底的無名氏們。但要是她在此停留,那將會全軍覆沒。


    無名氏們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他們早已在突襲前就確認過這種決心了。


    兩個人逃離追上階梯的西茲亞等人,跑上了地麵。


    但那裏早已發生了慘劇。


    本來應該守住退路的無名氏們,現在大多都化為無法言語的屍體。梅比斯和西茲亞等人應該是一開始就躲藏在地底,但出現在階梯旁的曉等人,當初說不定有加入地麵上的掃蕩行動。


    在退路上,有著十來位無名氏,與幾乎同樣人數的敵人正鬥得你死我活。


    一方是為了逃脫,另一方則是為了不讓其逃脫,兩國的間諜正展開殊死戰。


    麗莎琳娜一注意到倒在那附近的龐然身軀,便瞪大了眼:


    「教授……!?」


    穆司卡已倒在那裏。


    他似乎是不久前才剛倒下,眼前是另一位與他體格相近的巨漢。


    而那名巨漢正單手抓住高司教。


    察覺穆司卡危機的麗莎琳娜,瞬間飛身躍向兩人之間。


    她沉默地揮舞光之刀,男子則像是嚇了一跳,抱住高司教就往後退。


    他是個滿麵胡須、像熊一樣魁梧的巨漢。


    不管對手是什麽樣的體格,穆司卡在「力量」上都沒有道理敗下陣來。


    那巨漢的手上想必有著跟來訪者一樣的手環。


    麗莎琳娜間不容緩地躍起,並斬向巨漢。


    男子將高司教向夥伴推去,並立刻高舉其雙臂。


    在麗莎琳娜斬擊的同時,粗獷而氣魄十足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刹那間——麗莎琳娜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雙眼。


    她所揮舞的光之刀,被男子的脖子完美地「彈開」,她也因反彈的力道而失去了平衡。


    男子對準了人在半空的麗莎琳娜一拳揮去。


    『糟了!我躲不過……』


    在她屏息的瞬間,一聲模糊的鈍響穿透了她的身體中心。


    麗莎琳娜還來不及避開,「某個東西」就深深地嵌進了她的腹部。


    她瞪大了眼,就這樣跌落地麵。


    「啊……啊……!」


    那攻擊不偏不倚地打中她身上毫無防備之處。


    受到這翻攪胃部、差點使她昏了過去的衝擊,讓她以兩手抱住腹部。


    麗莎琳娜全身冒出冷汗,視野閃爍不定。倒在地上的她蜷縮著身子微微顫抖,還是想要逃離現場,哪怕是逃開一步也好。


    嵌入她腹部的並不是拳頭,男子的拳頭並沒有移動。


    而是他手腕上的——「手環」所放出的「某物」擊中了她的身體。


    麗莎琳娜按著胃部嘔吐,這才總算了解發生了什麽事。


    (衝……衝擊波?那剛開始的是……)


    男子在她頭部上方歎息道:


    「你還真是個急性子的小姐,連名號都沒報就突然出手襲擊。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就是了……我是呂嶽,『練氣』之呂嶽。我的能力你剛才應該知道了——可惜那隻不過是普通的防禦跟攻擊。」


    他毫無誇耀之意,就像事不關己一樣。


    剛開始防禦麗莎琳娜攻擊的,是被稱為「核心防護盾」的特殊手環效果,會與以原料核心為動力來源的手環刀刃會相互千擾。應用其原理,瞬間將與刀刃相同的力量包覆身體表麵,彈開對手攻擊——這正是該技術下的產物。


    以缺點來說,這種技術相當消耗原料核心,而且隻能使用一瞬間。但在與同樣使用手環的對手交手時,則具有強大的效果。


    然後,嵌入麗莎琳娜腹部的衝擊波則是其衍生物。包覆在身體表麵的原料核心力道集中於另一邊的手環上,再形成衝擊波塊從手環「排出」。


    穆司卡恐怕就是頭部挨了一記衝擊波,因而造成了腦震蕩。


    麗莎琳娜在自己的刀刃被彈開時,就應該要注意到了。


    不過——就算她注意到了,結果可能還是一樣。在無法防禦的距離內受到衝擊,對麗莎琳娜的身體造成難以承受的痛苦。


    位於身體深處的胃部在刺痛。


    「……嗚……嗚……」


    ——好痛苦。


    麗莎琳娜伸出舌頭,一麵吐出湧上喉頭的東西,並拚命地抬起頭。


    在微微模糊的視線裏——安潔莉卡因敵人而負傷,其他無名氏者也被打倒了。


    然後那個名叫呂嶽的男子再次走向穆司卡。西茲亞等人應該也正從背後的階梯追來。


    狀況已是糟到無以複加的程度。


    (這樣下去……大家……)


    麗莎琳娜一邊忍受劇烈的苦痛,一邊感到惶惶不安。


    (大家會被殺掉的……)


    ——她無法解救姐妹們、獨自一人活下來的過去,有如一道閃光般掠過她腦海。


    如果——


    她在此「升華」,那也許又隻有她自己可以脫逃出去。


    但是升華可以確實讓她的戰鬥力提升,而脫逃的自己也可以拓寬後續的退路。


    若是她不能奇跡般地脫逃,隻顧著繼續作戰下去,結果可能是誰也無法逃走。


    除了想著這個念頭,麗莎琳娜也記起了菲立歐的話——


    「我希望你絕對不要為了達成目標硬是賭上自己的性命。」


    在越過拉多羅亞國境前,他曾對她這麽說。


    當時麗莎琳娜認為,被他這麽說的自己實在是太悲慘了,因此不禁表現出忿怒的態度,但她其實有點開心。


    他為自己擔心,但麗莎琳娜覺得這比較接近於同情,所以無法坦率地接受這份溫柔。


    即使如此——她還是很高興,那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菲立歐。


    (對不起……我可能還是要稍稍拚命一下。)


    麗莎琳娜在心中對身在這首都某處的菲立歐道歉,雖然這份心意不可能傳達給他。


    (如果我能活著回去——)


    一想到此事,麗莎琳娜的思考就終止了。


    麗莎琳娜無法依自己的意誌啟動升華。


    那是在感覺到生命危險時,喚醒自我防衛的本能,或是以逃避的形式所發生的現象。


    麗莎琳娜拚命地想以負傷顫抖的腳站起來。


    「呂嶽……?」


    她一


    邊搖晃,一邊叫著敵人的名字。


    巨漢驚訝地轉過臉來,大剌剌地搔著頭:


    「你還真讓人驚訝,在那麽短的距離內吃了一記『那個』,竟然還站得起來。我是沒有放水的意思啦……來訪者果然還是很可怕。」


    他頗感意外地說道。麗莎琳娜依舊一臉痛苦,對他露出微笑:


    「——在這種地方……我不想在這種地方輸給你們。我們要把神靈……」


    某種東西插入她的背後。


    麗莎琳娜發不出聲音,瞪大了眼。


    敵人所射過來的針穿過她的肌膚,引起了痛覺。


    麗莎琳娜喘著氣,把自己交給腦中一片空白的感覺。


    ——穆司卡曾對她說過:『因為你有意尋死,所以在與裏卡德戰鬥時才無法升華。』


    麗莎琳娜也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


    但是,現在——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為了活下去」而升華。


    她再一次大大地吸了口氣。


    ——接著,她化作了一隻野獸。


    記憶也就此中斷了。


    *


    ——不知何時,街上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一直到剛才為止,天氣都還非常晴朗,甚至看得見星空,現在則被厚厚的烏雲所覆蓋。


    在秋天過渡到冬天這段期間,拉多羅亞常下著這種唐突而冰冷的雨。


    在黎明尚未到來的時刻——


    少女全身被雨淋濕,獨自搖搖晃晃地走在小巷裏。


    一片紅色的液體也和雨水一起流到腳邊。


    「那天晚上」也跟今夜一樣。


    當她發著高燒、倒臥在地上時,是受到秘密警察的突襲,夥伴也幾乎都被殺光。


    但現在的她並沒有發燒。


    隻不過,她所受的傷比起那時還要更嚴重。


    她搖搖晃晃地信步走著,雨中隻有她一個人——


    她繼續走著。


    ——在闖入「研究所」後所發生了的事情當中,有件事她現在記不太清楚。


    那位來訪者少女在背後中針之後——她的身體就以瞬間消失般的速度一躍而起,襲向周圍的「敵人」。


    然後她突然展開戰鬥,其速度超出常理,就連武藝高強的西茲亞等人都來不及應對。


    她手環上的刀刃化作銳利的獸爪,光憑她一個人,甚至完全困住了西茲亞、曉還有凡尼斯和呂嶽等人。


    一時之間,安潔莉卡隻能茫然地凝視眼前這幅光景。


    但她驚訝不已的空白時間僅有短暫的一瞬間,更激烈的戰鬥立刻緊接著展開。


    擁有手環的敵人幾乎都拚盡全力對付麗莎琳娜,但即使如此,雙方的總人數還是有所差距。


    周圍數次飛濺出血花,安潔莉卡也受了傷。


    其中有幾處傷口極深,到現在仍血流不止。


    然後就在戰鬥到最激烈時——


    那位戴著麵具的男子出現了。


    一頭紅發的男子一出現,化為野獸的少女——麗莎琳娜·耶裏妮斯不知為何就停下了動作。


    接下來,她警戒般地瞪著他,迷惑地歪著頭,然後——


    下一個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朝他伸出「爪」。


    安潔莉卡並不明白麗莎琳娜為何而迷惑,但最後麗莎琳娜認定戴麵具的男子梅比斯是敵人,而他也加入了戰局。


    安潔莉卡的記憶就在半途中斷了。


    當她醒過來時,自己已經離開了研究所,孤單一人走在雨中。


    她還清楚地記得,作戰至最後時,頭腦內部出現一種攪動般的不舒服感。


    她的夥伴們因此無法動彈,就連西茲亞等人也在同時停止了行動。


    其中就隻有梅比斯能行動自如,而他就在麗莎琳娜身旁。


    麗莎琳娜恐怕也——因此而「敗下陣」來。


    (可是,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安潔莉卡邊走邊如此自問。


    她應該是靠自己的雙腳脫逃的,那一定是在她在下意識中做到的。


    但是,她雖然逃出了研究所——


    (這樣——不行吧……)


    安潔莉卡依舊腳步蹣跚,撞上了附近的牆壁,就這樣靠在牆上。


    她是憑著一口氣支持者,一旦停下,她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側腹流出了溫熱的鮮血。


    就算她按住傷口,血還是不斷地湧出,如今連視線都漸漸模糊了。


    「……呼……」


    安潔莉卡滑坐在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這次任務失敗了。


    她隻對此事感到心有不甘。


    到底是對手略勝一籌,或是己方太過心急——總之,他們終究沒能把夏吉爾人送到神靈旁。


    但是,安潔莉卡並未絕望。


    還有——還有人可以行動。


    就算自己在此喪命,在這拉多羅亞也還有很多人會去做安潔莉卡想做的事。


    包括來自吉拉哈的烏路可·迪古雷。


    其戀人菲立歐·阿爾謝夫。


    拉多羅亞議員達古雷·巴托魯和拉杜卡·埃魯……


    還有安潔莉卡的救命恩人修奈克·巴托魯——


    (你好不容易救了我一命……)


    在傾盆大雨中,安潔莉卡倒臥在地回想起那位少年,並露出苦笑。


    他要是知道我死了,一定會哭泣吧!


    這讓她有點難過。


    但修奈克一定不會被這份悲傷給擊垮的!


    安潔莉卡輕輕地閉上雙眼。


    耳鳴得好嚴重。


    聽覺漸漸地麻痹了,那宛如鳥兒振翅的雨聲也漸漸遠去。


    (修奈克大人——接下來的事就……)


    ——才想到一半,她的意識就逐漸模糊。


    雨仍然下著。


    那雨就像在清洗她所流的鮮血般,就隻是——就隻是激烈地繼續下著。


    *


    聽見黎明時雨聲的菲立歐醒了過來。


    睡前還相當晴朗的天空,在不知不覺中卻變得雲層密布。


    「這場雨還真大哪……」


    菲立歐自言自語,並豎耳傾聽雨聲。


    烏路可正在距離稍遠的床上安穩地發出鼻息。


    寬廣的埃魯家雖然有許多客房,但為了保護烏路可,菲立歐還是決定與其同睡一室。


    在旅行期間,他們都是在馬車中一起作息,因此現在也不會感到不自在。


    菲立歐在黑暗的房間站起身,走近窗邊一看。


    雨下得很大。


    菲立歐想到跟這場雨無關的事,他在睡醒前才剛夢見與麗莎琳娜相識時的情況。


    那是當麗莎琳娜第一次自「禦柱」現身後——


    她在床上醒來,害怕得從窗口逃出去,瞬間就飛越過神殿的溝渠,菲立歐也緊追在後,還遊進水裏。


    也許是雨聲讓他聯想到水,才作了這樣的夢。


    在夢中,菲立歐抓不到麗莎琳娜。


    她越過溝渠,跳過神殿的牆壁,逃到街上去。


    濕透的她不住奔跑,菲立歐則是緊追在後。


    因那時的偶然而交手的神殿騎士裏卡德,經過一番因緣後,最後於吉拉哈決一死戰。


    自從與麗莎琳娜相識後,不過才經過半年的時間,但這段期間內發生了太多事。


    現在感覺起來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知道……麗莎琳娜她怎麽樣了?)


    在拉多羅亞,她跟菲立歐分別行動。


    她現在在做什麽呢——菲立歐


    非常掛念她。


    她一定也跟菲立歐等人一樣地睡在溫暖的床上吧!


    但另一方麵,他也擔心她會不會被卷入什麽事故、遭逢不幸。


    今夜到訪的西瓦娜幾乎沒有提及麗莎琳娜的事。


    也許西瓦娜是害怕泄露情報,但如果需要菲立歐的力量,她應該也不會客氣的。


    西瓦娜並未提出要求,也就表示「現在沒有菲立歐派得上用場之處」。


    菲立歐和烏路可明天——其實已經算是今天,中午時分要跟拉多羅亞議員見麵。


    拉杜卡和達古雷兩個人從赫密特口中知道那個名叫「李布魯曼」的學者背叛的事,似乎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但他們已經於睡前整理好心情,在今天的會談裏應該會妥善地完成任務吧!


    雖然不知道今天的會談將會如何,但希望能成為防止兩國開戰的契機。


    菲立歐和烏路可正毅然麵對身為使者的任務。


    而麗莎琳娜等人也正為奪回神靈而展開行動。


    老實說,菲立歐也想幫助麗莎琳娜等人。但是,他以使者身分進入這個國家,若在國內進行非法的行動,恐怕會被主戰派拿來當作攻擊的藉口。


    自己如今的立場不允許他做出輕率的行動。


    那真是令人坐立難安。


    烏路可說:


    「嗯……菲立歐……大人……」


    「嗯?」


    菲立歐還以為烏路可醒了,便應了一聲,但她卻沒有再出聲。


    看來她是在說夢話。


    苦笑了一下後,菲立歐也回到床上。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說不定這正是拉多羅亞與吉拉哈之間是否開戰的分歧點。


    他瞥了烏路可那看起來相當幸福的睡臉一眼。


    身為使者這個主要角色,她實在很天真爛漫。


    菲立歐深切地覺得,他要守護她的笑容。


    而他對麗莎琳娜也——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她能夠幸福地微笑。


    (麗莎琳娜她……正在做什麽呢?)


    他再次模糊地這麽想著,並閉上了雙眼。


    麗莎琳娜與烏路可——


    這兩個少女對菲立歐來說都非常重要。


    如果他們兩個人都能夠幸福,菲立歐就放心了。


    他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們幸福呢——接下來他又能做些什麽呢?


    他如此思索著,又再次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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