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你要去護燈,必須保持冷靜,連一點點緊張都不可以有。”他低下了身子,想將我扶了起來。


    原來他剛才跟我講司馬竹韻的身世,隻是為了幫我緩解緊張。


    我心中深深觸動,執意不肯起身,“師父,既然招魂危險,您為什麽就沒有一點猶豫?”


    不過是叫了聲師父,當了幾天便宜徒弟。


    他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幫我,讓我欠他的越來越多。


    “等下護燈的時候,可以一次讓你跪過癮,現在還是好好養精蓄銳吧。”他臉上帶著笑,硬是把我拉起來了。


    我問他道:“師父,要如何護燈?”


    “捧著這個,用陰氣護住火苗就行了。”司馬端給了我一根蠟燭。


    我接過蠟燭,有些不確定,“是要點燃蠟燭,保證火焰不熄滅嗎?”


    “對啊。”司馬端道。


    我道:“可是師父,招魂的時候魂從陰陽來,是一定會刮起大風的。”


    “護燈要是簡單,就不會交給你做了。護燈人必須得是招魂者至親之人,以命護燈,全神貫注不能有半點走神。否的話……”他猶豫了一下,好像不太想講出後果。


    清琁接口道:“否則,就燈毀人亡。”


    “燈……燈毀人亡?”我怎麽覺得這個詞讀起來,好像寓意深刻呢。


    司馬端解釋道:“徒弟,燈毀的是你男人地魂的命燈,人亡的是你自己。”


    “我們不招魂了,行嗎?”清琁問我。


    我不解,“為什麽啊?”


    “太危險了!”清琁隻說了四個字。


    我小心翼翼的問道:“試試都不能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以為你試了,還能退出嗎?一路上事事都由著你,這關乎生死的事就聽我一次。”他沉聲對我說道。


    如果不嚐試的話,他好歹還有個地魂在。


    一旦失敗了,我和他都得完蛋大吉。


    我也有些退縮,要是失敗了可是兩敗俱傷的節奏,忍不住問司馬端:“師父,你有多大的把握。”


    “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放心好啦,師父剛才答應你一定會竭盡全力,就一定不會食言。”司馬端真誠道。


    我一聽概率如此高,禁不住鬆了口氣,“那就好。”


    “你要相信為師的道術,也要相信你自己。”司馬端激勵我道。


    清琁見我動搖了,忍不住蹙眉吐槽司馬端,“鄉村道士招魂就沒那麽麻煩,還要守燈人,你這不是故意把她陷入危險嗎?”


    “那是因為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以為我想讓明月冒險啊?”司馬端聲音高了八度。


    清琁看著他,“就不能不要守燈人嗎?”


    “回來的路上,我偷偷試過給你招魂,你太多魂魄墮入黑暗。沒辦法全部召回,隻能點一盞燈,給他們照亮冥途。”司馬端這番話說完,立刻就堅定了我要當守燈人的內心。


    清琁見阻止不了我,低聲對司馬端道:“萬一她沒守住,你千萬別管我,一定要護好……”


    “不用你說,我也會先出手保住我徒弟,到時候你的魂魄愛散到哪去就散的哪去。”司馬端一副出了事,各顧各的態度。


    清琁反倒放心了,“那一言為定。”


    “靠!!臭僵屍,你怎麽一點都不相信我,我一定會護好你的命燈的。”我聽他如此謹慎的交代後事,總覺得他是對我沒信心。


    他卻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冰軟的唇觸到了我的嘴上,“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明月。”


    “那你還……”我氣惱道。


    他冰涼的氣息深入我的喉間,雙手都悄然和我十指緊扣,“我不能容你有一點閃失,這跟信不信任沒關係。”


    “放心把命交到我手上吧,如果你飛灰湮滅了,我就嫁給李繁星。”我閉上了眼睛。


    就算是拚死,我也會護好他的。


    清琁身子微微一顫,狠狠的咬了我的唇,“你敢!!”


    “疼死我了,我怎麽不敢了?你都灰飛煙滅了,還能管我改不改嫁啊。”我踹了他一腳還擊他。


    一旁的司馬竹韻,已經用紅繩把幾根竹竿做成一個長方形的架子。


    順手還把一方白布,披在了長方形的架子上麵。


    垂直佇立的樣子,有點像是街邊的電話亭。


    司馬竹韻做完這些以後,雙手叉腰的看著我們,“師妹和師妹夫還真是恩愛,看來我也要找一個女朋友了。”


    “你喜歡女人?”司馬端驚訝道。


    他用白布將桃木劍的劍身,從頭擦到尾。


    司馬竹韻大聲道:“我當然喜歡女人,不喜歡女人,難道還喜歡男的。”


    “我一直以為你跟老六有一腿。”司馬端說完,麵色一變。


    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唇,隨後故作輕鬆的往竹架子裏麵鑽,“時辰到了,為師要施法舞劍了。”


    “等等,師父,老六可是男的,你……你一直以來都以為我喜歡男的嗎?”司馬竹韻一臉受到了巨大打擊的樣子。


    司馬端甩了幾下衣袖都甩不開,才大聲找我求助,“明月,快讓大師兄滾開,誤了時間。你的如意郎君的魂魄,就永遠聚合不了。”


    這一下,說中了我的軟肋。


    “大師兄,您能不能等師父忙完了,再去找他?”我聲音顫抖的求司馬竹韻,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抓著自己的頭,鬆開了司馬端的道袍,“既然是師妹求情,那我就暫時不找師父了。”


    “多謝大師兄。”我感謝道。


    司馬端一溜煙的鑽進了木架子裏,囑咐我,“乖徒弟,可以點燃蠟燭了。”


    “知道了,師父。”我用火柴點燃了蠟燭。


    蠟燭上的火苗一亮,清琁就被某股神秘的力量一拉扯。


    懸在了牌位的正上方,眼帶邪色的俯瞰著我們。


    在外人麵前,他說話很少。


    冷冷冰冰的就好像一塊冰,很難再見到他幼稚龜毛的一麵。


    司馬竹韻引著我在祭桌前的蒲團上跪下,問我道:“師妹,你會靜心咒嗎?”


    “不會,靜心咒有什麽用嗎?”我嚅囁道。


    司馬竹韻蹙眉,“你在守燈的過程中,是會遇到心魔作祟,如果沒有靜心咒,很可能挺不過來的。”


    “那怎麽辦?”我問道。


    他衝著竹架子那邊大喊了一聲,“師父,你怎麽沒教師妹靜心咒啊。”


    “忘了,哎呀,靜心咒好長一段。你師妹要是現學現背的話,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司馬端從白布後麵探出頭來。


    清琁道:“念一遍給她聽就好了。”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司馬竹韻娓娓的背誦起來,通篇至少有五百多字。


    一開始聽的頭暈腦脹,隻覺得沒有一兩個晚上根本記不住。


    我全部聽完之後,卻忍不住複述了一遍,“大道無形,生育天地……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師妹,你真是天才,聽了一遍就會背誦。”司馬竹韻激動道。


    司馬端不遺餘力的誇我,“這下知道為什麽我會收她為關門弟子了吧?你們這群豬頭真是笨死了,多少人這個口訣給我學了半個月才學會。”


    “我是因為之前學過一段類似的,所以才背的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倏地,微風襲來。


    吹得我手中的燭火,明滅了一下。


    嚇得我急忙用陰氣將火苗護住,避免風把燭火給吹滅。


    司馬端也麵色一肅,回到了木架中央,“司馬竹韻,你先回去睡覺吧,這裏用不找你了。”


    “是,師父。”司馬竹韻很聽話的回到別墅中。


    夜風吹著木架子外麵的白布,白布飄然之下司馬端的身影隱隱綽綽。


    能看見他在裏麵,靈活的用桃木劍舞劍。


    每一下都仿佛能刺破陰陽,讓我的眼前跟著出現一刀劍影。


    劍影把眼前的路途分位兩半,一半黑一半白。


    那路途深入到遙遠的黑暗,還能聽到泠泠作響的泉流聲。


    忽然間,我明白過來。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桃木劍調和陰陽,生生在陽間劈出無數的冥路。


    而我手中的命燈,就是這些冥路的指引。


    一陣狂風襲來,我的發絲被吹亂。


    烏壓壓的一片遮擋住了視線,隻能依稀看到有幾縷白煙從冥途中飄出。


    白煙繞著清琁的地魂飄了幾下,便義無反顧的鑽入他的身體裏。


    我知道,是清琁的魂魄碎片歸來了!!


    舉頭仰望著,心中有說不出的激動。


    可是耳邊慢慢的傳來了電視的聲音,還是那種我特別耳熟的從小聽到大的新聞聯播的聲音。


    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了。


    慢慢的眼前出現了一張沙發,有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


    男人滿臉都是淚流過的痕跡,胡子拉碴的樣子讓他顯得很憔悴,“老婆,今天微博上說,昨天抓住了好多人販子。今天新聞聯播裏會播一些,人販子提供的信息。”


    “碰——”廚房裏傳來了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聽的仿佛讓人的心也碎了。


    一個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她的手指頭不知被什麽割破了。


    流了好多的血,卻心不在焉的都擦在自己的圍裙上,帶著喑啞的哭腔道:“希望這次有明月的消息,每次有這樣的新聞,找到的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從來就沒有過我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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