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表 夕暗影炮士
用餐完畢，收拾完餐具之後，約翰先生和薩伊魯便表示他們明天要早起，於是回到城裏去了。
「我們也進去吧。我可以帶你在城裏走走喔。」
「好呀。那就麻煩你了。」
人家跟在露出孩子般笑容的史菲亞身後，走進了城裏。
他邊走邊說明城的內部。不過其實所有的功能幾乎都集中在中央高塔，而那裏正是他們生活起居的地方。
高塔共有五層，位在一樓的，包括讓我放棄做菜的大廚房、飯廳、浴室、診療室、過去供士兵們休息用的大房間，以及收納雜物的倉庫等等。二樓則有一般居住區與武器庫，約翰先生和薩伊魯都睡在這裏。三樓除了圖書室之外，其他都是空房間。
這一層共有兩處樓梯，一個樓梯通往影炮士住的四樓，另一個樓梯則直通五樓，從五樓可再前往城牆上方。
「城裏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史菲亞帶著些許驕傲的語氣說道。
「嗯，比人家想像中的還要大又舒適呢。」
「據說當初建造這裏的時候，是以能提供數百名士兵防守為前提而設計的。不過，現在住在這裏的隻有三個人就是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飯廳和浴室都那麽大。
喔嗬嗬，人家最喜歡大浴室了！
「三樓除了圖書室之外，其他全都是空房間，你可以自由挑選你喜歡的房間使用。」
「那是什麽意思？」
「啊？呃，這個，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
人家板起臉孔，對手足無措的史菲亞說：
「你知道人家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吧？」
「呃……嗯。」
「人家是客人嗎？」
「不、不是。」
「那人家是女傭嗎？」
「怎麽可能！」
「那人家是什麽？」
「呃、是，我的……新娘。」
聽到這個答案，人家才露出笑容來。
「馬上要結為夫妻的兩個人，各自住在不同樓層的不同房間裏，難道不會不自然嗎？」
「話、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那人家就把行李搬到四樓去羅。可以吧？」
史菲亞紅著臉，躊躇了一番之後，答道：
「好。」
「謝謝。那人家去拿行李來喔。」
人家走下樓梯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
「啊，對了。人家還有一個不高興的地方耶。」
史菲亞嚇了一跳，頓時全身僵硬。
「是、是的。是什麽？」
「你剛才說『住在這裏的隻有三個人』對吧？你該訂正成四個人喔。」
人家對僵在那裏的史菲亞眨了眨眼，便走下樓梯。
這座長城剛建好時，四樓就是為了讓影炮士及其一族居住而建造的樓層，能踏進這一層的，隻有影炮士及其族人，據說這個傳統至今仍然存在。
人家把行李提到四樓，環顧四周後，便不禁歎氣。因為這裏隻有影炮士才能進入，而住在這裏的影炮士又是個不擅長做家事的人。眼前的慘狀相信不難想像。
四樓中央有個螺旋狀樓梯，周圍有五個房間圍繞著樓梯。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史菲亞怯生生地問道。
「什麽？」
「呃，那個……你真的要在這裏，和我一起生活？」
「那當然啊。為什麽這麽問？」
「呃，遷、這麽一來……寢室也……？」
「夫妻當然要睡在同一間寢室不是嗎？趕快帶人家去啦，人家好想換衣服，還有把東西放下來。」
「喔，好。」
他打開其中一間房的門，讓人家進去。
房間很大，但是裏麵卻隻放著三個衣櫃和一張床。
房間最深處有扇窗戶，微髒的窗簾是拉起來的。
「遠層間也太大了吧，真是煞風景。」
「聽說過去我的祖先曾多達十人，當時大家還把床排在這裏一起睡。但是後來人數就愈來愈少了。」
「這麽說來，你的父母呢？」
「………他們在五年前……之後，影炮士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隻是，我剛才想說的是，就如你所看到的，這裏隻有一張床……其他的床都被當作柴薪燒掉了，而多餘的床又都在樓下——」
「隻要一起睡就沒有問題啦。」
「是啊……呃，什麽！？」
「唉呀，你不喜歡嗎？」
「不、不是，不是那個問題。」
「總之人家就把行李放在這裏羅。你再帶人家去看下一個房間吧。」
「啊……是。」
人家拉著滿臉通紅的史菲亞，請他替人家介紹每一個房間。
設有暖爐的雜亂客廳、放著漂亮的書桌椅的雜亂書房、太過於雜亂以致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的混沌房間……另外還有一扇比較小的門，門上沒有門把，隻有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史菲亞，這裏是……？」
「啊，那是這個的保管庫。」
不知何時，史菲亞手上多了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那是……？」
「這是今天薩伊魯先生幫我從金德裏帶回來的，非帶重要的東西唷。」
史菲亞從懷裏拿出鑰匙，把鎖打開，再打開盒蓋，讓人家看盒裏的東西。盒裏是三顆如核桃般大小，帶有光澤的黑色圓球。
「這就是影炮士所使用的彈藥？」
「嗯。這是在加薩拉礦山才能采掘到的特殊礦石，叫做『加薩利烏姆』，它所含的瑪納比一般的礦石多好幾十倍唷。有人說瑪爾在亞連希亞大陸所留下的石碑，也是用這個製作出來的。隻是用來製作石碑的材料，純度比這個要高得多了。」
「那你要用這個做什麽？」
「在那之前，我還有一大堆事情必須先說明，可以等一下再說嗎？」
「嗯，知道了。」
史菲亞拿出另一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將門打開。房間裏有兩顆跟木盒裏一樣的圓球，放在架子上。他將圓球放在同一個架上，用手指數了數，確認加薩利烏姆彈共有五顆後，他歎了一口氣，把門關上。
「總之我們先去客廳吧。晚上還是滿冷的。」
他這麽說後，便帶人家前往客廳。
客廳裏有暖爐，中央的矮桌上放著一疊書，以及裝著水果的籃子，旁邊有兩張椅子，其中一張椅子上掛著一件類似睡袍的衣服。史菲亞趕忙將那件睡袍拿起來，說道：「我來泡茶。」
接著把茶壺放在火上。
人家在椅子上坐下，環顧著四周。溫柔的海浪聲從小小的窗戶傳進來，清涼的海水香味撲鼻。
這間客廳看來是史菲亞平常主要生活起居的地方。牆上掛著加薩拉王國周邊的地圖和幾幅畫，雖然沒有整理，但卻是個能讓人安心的空間。
「那就由我先說吧。」
史菲亞一邊準備泡茶，一邊說道。
「這座長城東北方的『夕暗之海』，外海是淺灘。大約每隔十天，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人影，朝這裏走來。」
他一邊說，一邊將紅茶遞給人家，接著自己也拿著茶杯，在人家對麵的椅子坐下。
「我們將那個巨人稱為『影巨人』，而這座長城正是為了阻擋那個巨人再次登上陸地而建造的。所謂的影炮士，就是負責用加薩利烏姆彈射擊影巨人的人。」
「再次？這麽說來，那個巨人曾經登陸過羅？」
「距令一百五十年前，巨人忽然出現在這片夕暗之海，他推倒樹木，直接朝著加薩拉王國的首都梅爾加德襲來。不過，我的祖先在巨人抵達梅爾加德之前，就把他擊退了。」
「等一下。一百五十年前，不就是大漠腐形成的時候嗎？」
「嗯。據說那片大漠腐，就是當時巨人中彈後，身體四處飛散，侵蝕了大地而形成的。」
沒想到那片大漠腐的由來竟然是這樣……
「欸，史菲亞，那個影巨人到底是什麽啊？他為什麽要侵襲加薩拉呢？」
「那……至今仍是團謎。現在我們隻知道，巨人是絕對打不死的。」
「絕對打不死？」
「這並不是說有好幾個巨人。我射擊巨人之後，他的身體就會四散在海中。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那些碎片又會匯聚成巨人的形狀，再度進行侵略。」
「也就是說，巨人被炮彈打得粉碎之後，經過十天，又會恢複原形？換言之，巨人並不是生物？」
「嗯。據說巨人是一個強大的『黑夢』的集合體。」
「黑夢？」
「也就是住在亞連希亞大陸的人們的精神能量。詳情其實我也不知道。」
「不是用來使用魔法的力量嗎？」
「那和瑪納不同。瑪納是一種蘊藏於火、風、大地之中的能量，而黑夢則可以說是一種完全相反的力量。」
「也就是說，那份力量強大到能夠變成一個肉眼看得見的形體，而且還擁有自己的意誌，去進行破壞——」
「那個影巨人，是一種遠遠超出人類常識的東西。所以想要擊退巨人，不但必須使用含有高純度瑪納的加薩利烏姆礦石，而且隻有特定的人能使用這種礦石——也就是身為影炮士的我。」
「這麽重要的地方，一直以來卻隻有三個人駐守？」
「嗯。將近十年來，都隻有我們三個人住在這裏。」
「怎麽這樣……要是這裏被巨人攻陷，而巨人就這樣襲擊首都梅爾加德的話，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災情耶？」
「因為我們不知道巨人真正的目標是不是梅爾加德，而且又還有來自傑德聯邦和塔隆王國的侵略威脅，所以不能派太多人手駐守這裏。」
人家不禁噤聲。
的確，這個國家引以為傲的加薩拉礦山，礦藏量在全亞連希亞大陸中可謂數一數二，因此一直受到鄰國的覬覦。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而且，加薩拉王國酌國力似乎也逐漸衰退了。證據就是——以往每次都會送十幾顆炮彈來，但今天卻隻送來了三顆。」
「倘若接下來的五十天內，他們沒有再送炮彈來的話，這個王國就要麵臨毀滅了，對吧？」
史菲亞露出淺淺的微笑，搖了搖頭。
「這必須建立在我一發炮彈都沒有射偏的前提之下喔。」
啊，沒錯。隻要射偏一發，炮彈的消耗速度就會比想像的還要快。
「你該不會……真的有射偏過？」
「有啊。尤其是風太強或是因為下雨而視線模糊的日子。雖說對方是巨人，但從這裏看過去，也隻是遠方的一個小小的物體啊。」
這麽說也沒錯啦。畢竟史菲亞看起來年紀和人家差不多，也不像擁有什麽高度技術的人。
「接下來，還是直接親眼看比較快吧。上次射擊巨人是在三天前，所以下次就是七天後了。」
「巨人一定會以這個頻率出現嗎？」
「嗯。據說以前間隔更長，不過現在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頻率。要是他來得太頻繁，我們也會很傷腦筋吧。」
史菲亞露出淡淡的羞澀表情。
「已經很晚了，我們睡覺吧。」
「對呀。那人家先去寢室，你等一下再來喔。」
「嗯……啊，什麽！」
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呃，我再確認一次，你是認真的嗎？」
「是啊。難道你不喜歡……和人家……？」
「不、不是不喜歡啦——」
「那人家就先去羅！」
人家放下茶杯，便離開了客廳。
進入寢室後，人家從包包裏拿出替換的睡衣。
手……在發抖。
雖然人家在史菲亞麵前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人家至今從不曾和同年齡的異性同床共枕。
緊張和不安在人家的身體裏亂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
振作點啊，蕾貝卡！人家從今天開始就要成為史菲亞的妻子了，要把身心都奉獻給他，才能真正地結為夫妻呀。
唔——可是人家好怕痛喔。要是他能溫柔一點就好了。
人家甩了甩頭，換好衣服便爬上床，鑽進被窩裏。
這時，「喀」地一聲，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隨著腳步聲離床愈來愈近，人家的臉也變得愈來愈燙。
棉被被掀開，他也躺進了棉被裏。人家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怱然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人家的頭發。
人家的身體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拚命地告訴自己沒什麽好怕的。
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超乎人家想像的舉動。他拉住人家的手臂，卷起人家睡衣的袖子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下一秒鍾——
啊！
史、史菲亞輕輕地咬、咬住了人家的手臂！
啊呣啊呣……
他繼續輕咬著。
「啊！」
人家因為驚訝和覺得很癢，而微微地叫了一聲，於是他突然轉過身去。
「啊、啊………啊啊啊啊，對、對不起！」
史菲亞慌張地轉身背對著人家。
人家完全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本來還以為他會做出更不一樣的事，沒想到他竟然晈人家……
「呃，史菲亞？剛剛那是——」
「對不起！」
「你一直說對不起，人家也不懂啊。人家已經做好覺悟，要把一切都獻給你了耶！」
人家掀開棉被，抓住史菲亞的肩膀，硬是將他轉過來。
史菲亞眼眶含淚地顫抖著。
「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怕？」
「因為……那個……不知道蕾貝卡會不會討厭我——」
「笨蛋！」
人家用力地抱住史菲亞。
「蕾貝卡……我不是普通人。我隻要愈喜歡一個人，就會……嗚嗚。」
從史菲亞顫抖的聲音，可以深刻感受到他的認真。
「我還以為已經沒問題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
一顆顆的淚珠從史菲亞的雙眼滴下。
「這就表示……你已經很喜歡人家了嗎？」
「咦……！？」
「人家才不會因為那種事而討厭你呢，史菲亞。」
人家露出了笑容。
一個想把史菲亞的憂慮一掃而空的笑容。
「沒關係。人家是你的妻子蕾貝卡唷。沒關係的……」
人家躺下後，史菲亞便溫柔地抱住了人家。
接著——便沉沉地睡去了。
在從窗外射進的月光下，他的睡臉看起來非常幸福。
第三章·裏 卡納克與妮娃
暖洋洋的春雨，在村中降下。
等到這段漫長的雨季結束，有著刺眼陽光的夏天就要來臨了。
我和妮娃身穿雨衣，帶著裝有藥草的包包，手持著魔杖，來到了村裏。
住在這個村子裏的大半是老年人，在這個季節裏，犯關節
痛的人很多。因此我們來到村中出診，從西側開始，對身體疼痛的村民施以止痛魔法，再替他們塗上妮娃特製的草藥。
總算擺脫疼痛的老人們向我們道謝，並想要塞給我們很多禮物，但我們表示「請等天氣放晴後，再拿到聖神殿來」，委婉地拒絕了。
如果他們真的來了，就表示他們的身體已經恢複健康；如果沒來，我們就會再次出診。我在村子裏訂下了這個規則。
我們從村子的西側開始，一直看診到位於南側的湖畔。在我們繞過東側，前往位於村子中央的村長柏拉先生家時，夕陽已經漸漸下沉了。
當我們替柏拉先生的舊傷施法結束後，他一邊穿上襯衫，一邊說道：
「你、你沒事吧？」
「嗚嗚，好冷，不過沒事。」
下大雨，就容易起霧，能見度也會變得很差。再不趕快回去，隻怕妮娃會感冒。
「趕快回聖神殿吧。」
「是……啊！」
我握住妮娃的手，扶住她。
這樣比較快。
「謝、謝謝您。」
「沒關係。我們走吧，就快到了。」
我脫下雨衣，披在妮娃身上。
「更重要的是，你礙趕快暖暖身子才行。」
「是！」
我和妮娃手牽著手，快步爬上山坡。
回到聖神殿後，我把薪柴丟進客廳的暖爐中，再將毛毯遞給妮娃。
「嗚嗚——都快凍僵了。」
妮娃一邊清理沾在臉上的泥土，一邊將手靠在火邊取暖。
「妮娃每次遇到那種狀況，跌倒的機率就變得超高呢。」
「啊嗚，對、對不起——」
「不，我不是在責備你啦。隻是覺得很好笑。」
看見我嗬嗬地笑了起來，妮娃難為情地羞紅了臉。
「對了，我去幫你準備一下浴室吧。」
「咦！怎、怎麽可以這樣！應該由我來……哈啾！」
「妮娃，你還是繼續在這裏取暖吧。要是感冒就糟了。打掃浴室這種事，我還做得來啦。」
「啊——嗚——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的，別放在心上。」
我走向浴室。
這裏的浴室並不大，因此一下就打掃完了。接下來隻要在浴缸裏放水，再點燃更衣間旁的房間裏的火爐就好。
我突然想起來，優莉葉也很喜歡洗澡呢。我們在石碑巡禮的旅途中，曾在森林之城傑諾亞衝澡，當時真的好舒服。雖然隔著一麵牆壁，但我實在沒想到能和優莉葉一起洗澡。
閉上雙眼，當時的緊張感又湧上心頭。混著水蒸氣的樹木香氣，清爽的肥皂香味，飛濺至耳際的水滴……還有優莉葉的腳步聲，以及她那令人全身發熱的聲音。
我把水放進浴缸，走出浴室，將爐火點燃後，便無力地靠在牆上。
我將手放在胸口，讓自己紊亂的呼吸、快速的心跳和發燙的身體漸漸沉靜下來。
優莉葉……隻要一點點小事，就會讓我想起你呢。
那份悲淒的思念，幾乎要把我的胸口撕裂。
一起旅行，一起歡笑，有時也會吵架。
和你一起進行的旅程，是一連串的驚喜與悸動，真的很開心。
要是沒有發生那種事就好了……
我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廳，對妮娃說：
「妮娃，洗澡水燒好羅。你快去洗吧。」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妮娃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走出了客廳。
我在椅子上坐了一段時間，凝望著天花板。
頭腦一片空白。
一回神，隻見妮娃已經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連身睡衣，一邊擦乾頭發，一邊走進客廳。
「那個，我先洗好了。謝謝您。」
「啊，不，沒關係。那我也去洗羅。」
我現在隻想用冰水從自己的頭上澆下。
我對妮娃投以微笑，站了起來，準備走出客廳。
正當我經過妮娃身邊時，她握住了我的手。
「……………？」
不知為何，妮娃露出寂寞的表情，低下了頭。
「怎麽了嗎？」
「卡、卡納克先生。我、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嗯？」
「您、您覺得黑暗精靈有可能和人類結合嗎！？」
真是個唐突又犀利的問題。我、我該怎麽回答才好呢？
難道她喜歡上村子裏的誰了嗎？
「以、以常識來思考的話，實在很難肯定地回答你吧。畢竟一般來說，這兩個種族是處於敵對狀態的呀。」
「至少我對卡納克先生沒有抱持任何敵意！」
「嗯。我也一樣，不要說沒有敵意了，甚至還對你抱有好感呢。」
「好感……」
妮娃的手變得更熱，握得更緊了。
這樣啊。仔細想想，畢竟妮娃是一個人離鄉背井，長期住在這個沒有同族人的村子裏呀。
我真是個笨蛋，竟然連這種事都沒有察覺！
「妮娃，你一定很寂寞吧？」
我溫柔地抱住了妮娃。
「啊……卡納克先生………」
「對不起，我都沒有察覺到。」
妮娃把臉埋在我的胸口。
「您明白我的心情了嗎？」
「嗯。」
「啊嗚，好難為情喔……」
「這有什麽好難為情的？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是、是的。」
「雖然很少聽見黑暗精靈和人類結合的例子，但我相信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
「您、您真的這麽想嗎？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隻要抱持著強烈的情感，無論多高的障礙，一定都能跨越的。」
「卡納克先生……」
我把手搭在妮娃的肩上，讓身體離開她。
「那我——」
「是，隨時請便！」
妮娃閉上雙眼，抬起頭來。我對她說：
「去洗澡羅。」
「咦？」
「什麽？」
「啊、啊，對喔。一般來說，應該要先洗澡沒錯！請慢走！我會在這裏等您的！」
「你先去睡吧。我也馬上就要睡了。」
「咦！耶耶耶，那是……叫我先去床上的意思嗎！？」
「嗯，是啊。不然呢？」
「原來卡納克先生這麽積極……」
「咦？」
「沒伴麽！妮娃非常樂意先去床上！」
妮娃用雙手搗著臉頰，開心地走出了客廳。
非常樂意……？
我洗完澡後，便前往客廳，把暖爐的火熄掉。
外頭仍然繼續在下著雨。
看來這場雨會持續到明天了吧。
我歎了一口氣，準備離開客廳。此時，就著燭台的火光，我看見了門邊似乎有什麽人在。
妮娃……不！
那是一個身高更高的人，看起來像是男性。
「誰！？」
我迅速地將魔杖從腰際拔出，對著那個黑影。
用餐完畢，收拾完餐具之後，約翰先生和薩伊魯便表示他們明天要早起，於是回到城裏去了。
「我們也進去吧。我可以帶你在城裏走走喔。」
「好呀。那就麻煩你了。」
人家跟在露出孩子般笑容的史菲亞身後，走進了城裏。
他邊走邊說明城的內部。不過其實所有的功能幾乎都集中在中央高塔，而那裏正是他們生活起居的地方。
高塔共有五層，位在一樓的，包括讓我放棄做菜的大廚房、飯廳、浴室、診療室、過去供士兵們休息用的大房間，以及收納雜物的倉庫等等。二樓則有一般居住區與武器庫，約翰先生和薩伊魯都睡在這裏。三樓除了圖書室之外，其他都是空房間。
這一層共有兩處樓梯，一個樓梯通往影炮士住的四樓，另一個樓梯則直通五樓，從五樓可再前往城牆上方。
「城裏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史菲亞帶著些許驕傲的語氣說道。
「嗯，比人家想像中的還要大又舒適呢。」
「據說當初建造這裏的時候，是以能提供數百名士兵防守為前提而設計的。不過，現在住在這裏的隻有三個人就是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飯廳和浴室都那麽大。
喔嗬嗬，人家最喜歡大浴室了！
「三樓除了圖書室之外，其他全都是空房間，你可以自由挑選你喜歡的房間使用。」
「那是什麽意思？」
「啊？呃，這個，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
人家板起臉孔，對手足無措的史菲亞說：
「你知道人家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吧？」
「呃……嗯。」
「人家是客人嗎？」
「不、不是。」
「那人家是女傭嗎？」
「怎麽可能！」
「那人家是什麽？」
「呃、是，我的……新娘。」
聽到這個答案，人家才露出笑容來。
「馬上要結為夫妻的兩個人，各自住在不同樓層的不同房間裏，難道不會不自然嗎？」
「話、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那人家就把行李搬到四樓去羅。可以吧？」
史菲亞紅著臉，躊躇了一番之後，答道：
「好。」
「謝謝。那人家去拿行李來喔。」
人家走下樓梯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
「啊，對了。人家還有一個不高興的地方耶。」
史菲亞嚇了一跳，頓時全身僵硬。
「是、是的。是什麽？」
「你剛才說『住在這裏的隻有三個人』對吧？你該訂正成四個人喔。」
人家對僵在那裏的史菲亞眨了眨眼，便走下樓梯。
這座長城剛建好時，四樓就是為了讓影炮士及其一族居住而建造的樓層，能踏進這一層的，隻有影炮士及其族人，據說這個傳統至今仍然存在。
人家把行李提到四樓，環顧四周後，便不禁歎氣。因為這裏隻有影炮士才能進入，而住在這裏的影炮士又是個不擅長做家事的人。眼前的慘狀相信不難想像。
四樓中央有個螺旋狀樓梯，周圍有五個房間圍繞著樓梯。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史菲亞怯生生地問道。
「什麽？」
「呃，那個……你真的要在這裏，和我一起生活？」
「那當然啊。為什麽這麽問？」
「呃，遷、這麽一來……寢室也……？」
「夫妻當然要睡在同一間寢室不是嗎？趕快帶人家去啦，人家好想換衣服，還有把東西放下來。」
「喔，好。」
他打開其中一間房的門，讓人家進去。
房間很大，但是裏麵卻隻放著三個衣櫃和一張床。
房間最深處有扇窗戶，微髒的窗簾是拉起來的。
「遠層間也太大了吧，真是煞風景。」
「聽說過去我的祖先曾多達十人，當時大家還把床排在這裏一起睡。但是後來人數就愈來愈少了。」
「這麽說來，你的父母呢？」
「………他們在五年前……之後，影炮士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隻是，我剛才想說的是，就如你所看到的，這裏隻有一張床……其他的床都被當作柴薪燒掉了，而多餘的床又都在樓下——」
「隻要一起睡就沒有問題啦。」
「是啊……呃，什麽！？」
「唉呀，你不喜歡嗎？」
「不、不是，不是那個問題。」
「總之人家就把行李放在這裏羅。你再帶人家去看下一個房間吧。」
「啊……是。」
人家拉著滿臉通紅的史菲亞，請他替人家介紹每一個房間。
設有暖爐的雜亂客廳、放著漂亮的書桌椅的雜亂書房、太過於雜亂以致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的混沌房間……另外還有一扇比較小的門，門上沒有門把，隻有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史菲亞，這裏是……？」
「啊，那是這個的保管庫。」
不知何時，史菲亞手上多了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那是……？」
「這是今天薩伊魯先生幫我從金德裏帶回來的，非帶重要的東西唷。」
史菲亞從懷裏拿出鑰匙，把鎖打開，再打開盒蓋，讓人家看盒裏的東西。盒裏是三顆如核桃般大小，帶有光澤的黑色圓球。
「這就是影炮士所使用的彈藥？」
「嗯。這是在加薩拉礦山才能采掘到的特殊礦石，叫做『加薩利烏姆』，它所含的瑪納比一般的礦石多好幾十倍唷。有人說瑪爾在亞連希亞大陸所留下的石碑，也是用這個製作出來的。隻是用來製作石碑的材料，純度比這個要高得多了。」
「那你要用這個做什麽？」
「在那之前，我還有一大堆事情必須先說明，可以等一下再說嗎？」
「嗯，知道了。」
史菲亞拿出另一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將門打開。房間裏有兩顆跟木盒裏一樣的圓球，放在架子上。他將圓球放在同一個架上，用手指數了數，確認加薩利烏姆彈共有五顆後，他歎了一口氣，把門關上。
「總之我們先去客廳吧。晚上還是滿冷的。」
他這麽說後，便帶人家前往客廳。
客廳裏有暖爐，中央的矮桌上放著一疊書，以及裝著水果的籃子，旁邊有兩張椅子，其中一張椅子上掛著一件類似睡袍的衣服。史菲亞趕忙將那件睡袍拿起來，說道：「我來泡茶。」
接著把茶壺放在火上。
人家在椅子上坐下，環顧著四周。溫柔的海浪聲從小小的窗戶傳進來，清涼的海水香味撲鼻。
這間客廳看來是史菲亞平常主要生活起居的地方。牆上掛著加薩拉王國周邊的地圖和幾幅畫，雖然沒有整理，但卻是個能讓人安心的空間。
「那就由我先說吧。」
史菲亞一邊準備泡茶，一邊說道。
「這座長城東北方的『夕暗之海』，外海是淺灘。大約每隔十天，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人影，朝這裏走來。」
他一邊說，一邊將紅茶遞給人家，接著自己也拿著茶杯，在人家對麵的椅子坐下。
「我們將那個巨人稱為『影巨人』，而這座長城正是為了阻擋那個巨人再次登上陸地而建造的。所謂的影炮士，就是負責用加薩利烏姆彈射擊影巨人的人。」
「再次？這麽說來，那個巨人曾經登陸過羅？」
「距令一百五十年前，巨人忽然出現在這片夕暗之海，他推倒樹木，直接朝著加薩拉王國的首都梅爾加德襲來。不過，我的祖先在巨人抵達梅爾加德之前，就把他擊退了。」
「等一下。一百五十年前，不就是大漠腐形成的時候嗎？」
「嗯。據說那片大漠腐，就是當時巨人中彈後，身體四處飛散，侵蝕了大地而形成的。」
沒想到那片大漠腐的由來竟然是這樣……
「欸，史菲亞，那個影巨人到底是什麽啊？他為什麽要侵襲加薩拉呢？」
「那……至今仍是團謎。現在我們隻知道，巨人是絕對打不死的。」
「絕對打不死？」
「這並不是說有好幾個巨人。我射擊巨人之後，他的身體就會四散在海中。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那些碎片又會匯聚成巨人的形狀，再度進行侵略。」
「也就是說，巨人被炮彈打得粉碎之後，經過十天，又會恢複原形？換言之，巨人並不是生物？」
「嗯。據說巨人是一個強大的『黑夢』的集合體。」
「黑夢？」
「也就是住在亞連希亞大陸的人們的精神能量。詳情其實我也不知道。」
「不是用來使用魔法的力量嗎？」
「那和瑪納不同。瑪納是一種蘊藏於火、風、大地之中的能量，而黑夢則可以說是一種完全相反的力量。」
「也就是說，那份力量強大到能夠變成一個肉眼看得見的形體，而且還擁有自己的意誌，去進行破壞——」
「那個影巨人，是一種遠遠超出人類常識的東西。所以想要擊退巨人，不但必須使用含有高純度瑪納的加薩利烏姆礦石，而且隻有特定的人能使用這種礦石——也就是身為影炮士的我。」
「這麽重要的地方，一直以來卻隻有三個人駐守？」
「嗯。將近十年來，都隻有我們三個人住在這裏。」
「怎麽這樣……要是這裏被巨人攻陷，而巨人就這樣襲擊首都梅爾加德的話，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災情耶？」
「因為我們不知道巨人真正的目標是不是梅爾加德，而且又還有來自傑德聯邦和塔隆王國的侵略威脅，所以不能派太多人手駐守這裏。」
人家不禁噤聲。
的確，這個國家引以為傲的加薩拉礦山，礦藏量在全亞連希亞大陸中可謂數一數二，因此一直受到鄰國的覬覦。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而且，加薩拉王國酌國力似乎也逐漸衰退了。證據就是——以往每次都會送十幾顆炮彈來，但今天卻隻送來了三顆。」
「倘若接下來的五十天內，他們沒有再送炮彈來的話，這個王國就要麵臨毀滅了，對吧？」
史菲亞露出淺淺的微笑，搖了搖頭。
「這必須建立在我一發炮彈都沒有射偏的前提之下喔。」
啊，沒錯。隻要射偏一發，炮彈的消耗速度就會比想像的還要快。
「你該不會……真的有射偏過？」
「有啊。尤其是風太強或是因為下雨而視線模糊的日子。雖說對方是巨人，但從這裏看過去，也隻是遠方的一個小小的物體啊。」
這麽說也沒錯啦。畢竟史菲亞看起來年紀和人家差不多，也不像擁有什麽高度技術的人。
「接下來，還是直接親眼看比較快吧。上次射擊巨人是在三天前，所以下次就是七天後了。」
「巨人一定會以這個頻率出現嗎？」
「嗯。據說以前間隔更長，不過現在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頻率。要是他來得太頻繁，我們也會很傷腦筋吧。」
史菲亞露出淡淡的羞澀表情。
「已經很晚了，我們睡覺吧。」
「對呀。那人家先去寢室，你等一下再來喔。」
「嗯……啊，什麽！」
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呃，我再確認一次，你是認真的嗎？」
「是啊。難道你不喜歡……和人家……？」
「不、不是不喜歡啦——」
「那人家就先去羅！」
人家放下茶杯，便離開了客廳。
進入寢室後，人家從包包裏拿出替換的睡衣。
手……在發抖。
雖然人家在史菲亞麵前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人家至今從不曾和同年齡的異性同床共枕。
緊張和不安在人家的身體裏亂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
振作點啊，蕾貝卡！人家從今天開始就要成為史菲亞的妻子了，要把身心都奉獻給他，才能真正地結為夫妻呀。
唔——可是人家好怕痛喔。要是他能溫柔一點就好了。
人家甩了甩頭，換好衣服便爬上床，鑽進被窩裏。
這時，「喀」地一聲，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隨著腳步聲離床愈來愈近，人家的臉也變得愈來愈燙。
棉被被掀開，他也躺進了棉被裏。人家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怱然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人家的頭發。
人家的身體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拚命地告訴自己沒什麽好怕的。
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超乎人家想像的舉動。他拉住人家的手臂，卷起人家睡衣的袖子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下一秒鍾——
啊！
史、史菲亞輕輕地咬、咬住了人家的手臂！
啊呣啊呣……
他繼續輕咬著。
「啊！」
人家因為驚訝和覺得很癢，而微微地叫了一聲，於是他突然轉過身去。
「啊、啊………啊啊啊啊，對、對不起！」
史菲亞慌張地轉身背對著人家。
人家完全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本來還以為他會做出更不一樣的事，沒想到他竟然晈人家……
「呃，史菲亞？剛剛那是——」
「對不起！」
「你一直說對不起，人家也不懂啊。人家已經做好覺悟，要把一切都獻給你了耶！」
人家掀開棉被，抓住史菲亞的肩膀，硬是將他轉過來。
史菲亞眼眶含淚地顫抖著。
「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怕？」
「因為……那個……不知道蕾貝卡會不會討厭我——」
「笨蛋！」
人家用力地抱住史菲亞。
「蕾貝卡……我不是普通人。我隻要愈喜歡一個人，就會……嗚嗚。」
從史菲亞顫抖的聲音，可以深刻感受到他的認真。
「我還以為已經沒問題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
一顆顆的淚珠從史菲亞的雙眼滴下。
「這就表示……你已經很喜歡人家了嗎？」
「咦……！？」
「人家才不會因為那種事而討厭你呢，史菲亞。」
人家露出了笑容。
一個想把史菲亞的憂慮一掃而空的笑容。
「沒關係。人家是你的妻子蕾貝卡唷。沒關係的……」
人家躺下後，史菲亞便溫柔地抱住了人家。
接著——便沉沉地睡去了。
在從窗外射進的月光下，他的睡臉看起來非常幸福。
第三章·裏 卡納克與妮娃
暖洋洋的春雨，在村中降下。
等到這段漫長的雨季結束，有著刺眼陽光的夏天就要來臨了。
我和妮娃身穿雨衣，帶著裝有藥草的包包，手持著魔杖，來到了村裏。
住在這個村子裏的大半是老年人，在這個季節裏，犯關節
痛的人很多。因此我們來到村中出診，從西側開始，對身體疼痛的村民施以止痛魔法，再替他們塗上妮娃特製的草藥。
總算擺脫疼痛的老人們向我們道謝，並想要塞給我們很多禮物，但我們表示「請等天氣放晴後，再拿到聖神殿來」，委婉地拒絕了。
如果他們真的來了，就表示他們的身體已經恢複健康；如果沒來，我們就會再次出診。我在村子裏訂下了這個規則。
我們從村子的西側開始，一直看診到位於南側的湖畔。在我們繞過東側，前往位於村子中央的村長柏拉先生家時，夕陽已經漸漸下沉了。
當我們替柏拉先生的舊傷施法結束後，他一邊穿上襯衫，一邊說道：
「你、你沒事吧？」
「嗚嗚，好冷，不過沒事。」
下大雨，就容易起霧，能見度也會變得很差。再不趕快回去，隻怕妮娃會感冒。
「趕快回聖神殿吧。」
「是……啊！」
我握住妮娃的手，扶住她。
這樣比較快。
「謝、謝謝您。」
「沒關係。我們走吧，就快到了。」
我脫下雨衣，披在妮娃身上。
「更重要的是，你礙趕快暖暖身子才行。」
「是！」
我和妮娃手牽著手，快步爬上山坡。
回到聖神殿後，我把薪柴丟進客廳的暖爐中，再將毛毯遞給妮娃。
「嗚嗚——都快凍僵了。」
妮娃一邊清理沾在臉上的泥土，一邊將手靠在火邊取暖。
「妮娃每次遇到那種狀況，跌倒的機率就變得超高呢。」
「啊嗚，對、對不起——」
「不，我不是在責備你啦。隻是覺得很好笑。」
看見我嗬嗬地笑了起來，妮娃難為情地羞紅了臉。
「對了，我去幫你準備一下浴室吧。」
「咦！怎、怎麽可以這樣！應該由我來……哈啾！」
「妮娃，你還是繼續在這裏取暖吧。要是感冒就糟了。打掃浴室這種事，我還做得來啦。」
「啊——嗚——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的，別放在心上。」
我走向浴室。
這裏的浴室並不大，因此一下就打掃完了。接下來隻要在浴缸裏放水，再點燃更衣間旁的房間裏的火爐就好。
我突然想起來，優莉葉也很喜歡洗澡呢。我們在石碑巡禮的旅途中，曾在森林之城傑諾亞衝澡，當時真的好舒服。雖然隔著一麵牆壁，但我實在沒想到能和優莉葉一起洗澡。
閉上雙眼，當時的緊張感又湧上心頭。混著水蒸氣的樹木香氣，清爽的肥皂香味，飛濺至耳際的水滴……還有優莉葉的腳步聲，以及她那令人全身發熱的聲音。
我把水放進浴缸，走出浴室，將爐火點燃後，便無力地靠在牆上。
我將手放在胸口，讓自己紊亂的呼吸、快速的心跳和發燙的身體漸漸沉靜下來。
優莉葉……隻要一點點小事，就會讓我想起你呢。
那份悲淒的思念，幾乎要把我的胸口撕裂。
一起旅行，一起歡笑，有時也會吵架。
和你一起進行的旅程，是一連串的驚喜與悸動，真的很開心。
要是沒有發生那種事就好了……
我搖搖晃晃地回到客廳，對妮娃說：
「妮娃，洗澡水燒好羅。你快去洗吧。」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妮娃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走出了客廳。
我在椅子上坐了一段時間，凝望著天花板。
頭腦一片空白。
一回神，隻見妮娃已經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連身睡衣，一邊擦乾頭發，一邊走進客廳。
「那個，我先洗好了。謝謝您。」
「啊，不，沒關係。那我也去洗羅。」
我現在隻想用冰水從自己的頭上澆下。
我對妮娃投以微笑，站了起來，準備走出客廳。
正當我經過妮娃身邊時，她握住了我的手。
「……………？」
不知為何，妮娃露出寂寞的表情，低下了頭。
「怎麽了嗎？」
「卡、卡納克先生。我、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嗯？」
「您、您覺得黑暗精靈有可能和人類結合嗎！？」
真是個唐突又犀利的問題。我、我該怎麽回答才好呢？
難道她喜歡上村子裏的誰了嗎？
「以、以常識來思考的話，實在很難肯定地回答你吧。畢竟一般來說，這兩個種族是處於敵對狀態的呀。」
「至少我對卡納克先生沒有抱持任何敵意！」
「嗯。我也一樣，不要說沒有敵意了，甚至還對你抱有好感呢。」
「好感……」
妮娃的手變得更熱，握得更緊了。
這樣啊。仔細想想，畢竟妮娃是一個人離鄉背井，長期住在這個沒有同族人的村子裏呀。
我真是個笨蛋，竟然連這種事都沒有察覺！
「妮娃，你一定很寂寞吧？」
我溫柔地抱住了妮娃。
「啊……卡納克先生………」
「對不起，我都沒有察覺到。」
妮娃把臉埋在我的胸口。
「您明白我的心情了嗎？」
「嗯。」
「啊嗚，好難為情喔……」
「這有什麽好難為情的？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是、是的。」
「雖然很少聽見黑暗精靈和人類結合的例子，但我相信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
「您、您真的這麽想嗎？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隻要抱持著強烈的情感，無論多高的障礙，一定都能跨越的。」
「卡納克先生……」
我把手搭在妮娃的肩上，讓身體離開她。
「那我——」
「是，隨時請便！」
妮娃閉上雙眼，抬起頭來。我對她說：
「去洗澡羅。」
「咦？」
「什麽？」
「啊、啊，對喔。一般來說，應該要先洗澡沒錯！請慢走！我會在這裏等您的！」
「你先去睡吧。我也馬上就要睡了。」
「咦！耶耶耶，那是……叫我先去床上的意思嗎！？」
「嗯，是啊。不然呢？」
「原來卡納克先生這麽積極……」
「咦？」
「沒伴麽！妮娃非常樂意先去床上！」
妮娃用雙手搗著臉頰，開心地走出了客廳。
非常樂意……？
我洗完澡後，便前往客廳，把暖爐的火熄掉。
外頭仍然繼續在下著雨。
看來這場雨會持續到明天了吧。
我歎了一口氣，準備離開客廳。此時，就著燭台的火光，我看見了門邊似乎有什麽人在。
妮娃……不！
那是一個身高更高的人，看起來像是男性。
「誰！？」
我迅速地將魔杖從腰際拔出，對著那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