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雨已下了數月。


    四處都是濕漉漉的,潮化得讓人身心都鬆軟無力。


    西家莊讓風蘇泰乙移了座大山給實實的壓蓋了,山體正中央修了座墓穴,裏頭安放著一副水晶棺,棺槨裏是子玉的身骨和藍玲貼身使的那柄劍。


    藍玲的事,夏芬奔至九重天告知藍賢聖尊,可他沒有任何言語,也沒下至凡塵西家莊瞧上一眼,這讓子七心底倍感虧欠與不安。


    再說,這子玉,他得子消息後,平靜的瞧不出任何波瀾,隻是於子七麵前沉沉的跪磕了個頭,同樣沒有任何言語,他拾起藍玲的劍,刺進自身的心口,沒等風蘇泰乙給他固魂修傷痕,他自個對著腦門一掌下去元神都給崩裂了。


    子七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最後出不了聲,仍傻傻的抱著子玉的身骨不肯放手。


    細細回顧一番,子玉也算是她喜歡的第一位男子,竟然就這般沒了。


    遙想當年,她還流著淚替他到提親,送上那麽些厚重的彩禮,隻願他能迎娶心中所願的姑娘為妻,可他最終卻是連未婚妻最後一麵都不曾見著,他的心該有多疼。


    且,心神裏又反複的念叨著,這是老伯送於她的靈寵,她沒護好,沒了。


    其間,任憑夏芬如何勸解都沒用。


    幾天下來,風蘇泰乙沒法子,從她懷中搶下子玉的身骨,正準備移去冥海時,俊一來了,他帶著幾個天兵抬來一副水晶棺,把子玉的身骨放於水晶棺中,因念及是他外祖爺風柏生前馴化的靈寵,所以還配了上等的陪葬品——七顆夜明珠。


    而此,天魂古生派了魂泊過來,又送來些陪葬品,還帶了些寬慰的話給子七,子七橫豎是聽不進的,藍玲因她而死,子玉也因此而死,自身心何以安。


    但,從安葬子玉一事上來看,風蘇泰乙於一旁輕嘀咕了句,“如此眾多的陪葬品,都抵得過凡塵皇權官家的級別了。”


    俊一瞧著魂泊送來的那些陪葬品,也跟歎了句,“天魂古生近些年送出去的物件還真多,養個女兒還真不容易,沒得一定的財力,著實供不起。”


    他倆的對話,子七聽得真切,可沒心情理會。


    她消沉之下,終日不言語。


    也不回紫昆山,當然夏芬也不想回去,藍玲的死,回著紫昆山如何麵對眾多授主與師兄弟,所以想讓她去勸子七也沒門。


    其間,東芷靈的貼身待女受命過來瞧了一次,請著他們回九重天,但子七隻是搖頭。


    不得已,風蘇泰乙也不好離了她倆,也怕她倆有個長短意外。


    他們就此在山體中央的墓穴中陪著子七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墓靈,山穀外整日滴滴答答的下著雨,讓人疲乏得緊。


    風蘇泰乙左思右想,橫猜豎猜,還是想不到好的法子,於是隻得用上蠻力在第四十八天時,強行把子七抱出墓穴。


    “昔日我便說了,你和貝念對昔洛爵一眼著迷,隻不過是物種本能的好色罷了!”風蘇泰乙將子七帶至凡塵的一家客棧,極有耐心且語重心長的對子七說去,“世間哪有什麽一眼動情,充其量隻是心生好色,色迷心竅,才能憑空整出這一樁樁事情來。”


    夏芬在旁一個勁的使眼色,示意風蘇泰乙不要說下去,誰知風蘇泰乙沒領悟到,反而對夏芬說去,“我說的是實事,她需旁人點悟點悟,才能夠通竅,闊達。”


    “子七,躺下好好歇息。”夏芬隻好自個轉移話題。


    “大白天的躺下做什麽,還真把自個當凡人了,得了個什麽病兒災的,需躺著嘰嘰歪歪的呻吟幾聲。再說了去,白天睡下了,晚上定是睡不著。”風蘇泰乙依舊實打實的對著子七說下去,“都這些時日了,我同夏芬陪著你都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墓,主仆一場也算了結了,若說當時你對子玉心生情愫,或對那昔洛爵心生愛意,統體說來,隻不過是年歲到了,想嫁人了,若真那般想嫁人,我不介意,娶你做妻。”


    子七到此,終是忍無可忍,起身撲向風蘇泰乙一頓暴打。


    “你打便好好的打,別撕我臉。”風蘇泰乙左擋右躲下,對子七吼去,“我可剛從西域回來,替你在西域幫襯你的婢女坐定王位,你卻這般翻眼不認人。”


    “去西域,說得好聽是幫我的貝念鏟除異己,平定戰亂,實則是你的師尊羽青叫你去那亂世場裏曆練曆練,你們當我術法不行,人也傻嗎!”子七對著風蘇泰乙同樣吼叫道。“一個個的都把我當什麽了!”


    “橫豎,我幫了貝念!送她坐上了王位。”風蘇泰乙閃躲之下,隻得離子七遠遠的,近於屋舍的一個小角落中。


    “她族人給你建了座神殿,她的子民還拜你為昆侖戰神!”子七長長的吸口氣,“受萬眾子民朝拜是不是特得勁!”


    “你怎麽知道這些?”風蘇泰乙萬分訝異,也沒瞧見貝念於她送書信啊。


    “雲歌是蘇木結拜的兄弟,蘇木想知道你的事情,隻需喚上雲歌去趟西域便是,雲歌原身為天鵝,飛閃之術快到無人能及,蘇木那大嘴巴,他知道了,我便知道了!”子七伸手對著風蘇泰乙勾了勾,“你過來!”


    “我過來再你打啊!”風蘇泰乙本能的往角落裏擠。“我堂堂昆侖戰神,怎會還手打女子,豈不是叫我受打便是。”


    “哎呀,你就過來讓她痛打一頓,讓她心情好些,豈不是大家都好,我們也省得跟著壓抑難受!”夏芬對風蘇泰乙招手,“過來。”


    “你倆當我是條狗啊!”風蘇泰乙死活不過來,“你倆怎得不打上一架,你們心底有怨氣,自個打一架消消氣,那才是好。”


    “我倆都是女孩兒身,打起來,有損斯文,不太好看,整得跟凡塵潑婦一般。”夏芬瞧著風蘇泰乙的模樣一時心情好了起來,笑著道,“沒曾想到,在紫昆山上那般受敬仰,在西域那般威風,戰事上從無敗績,竟然怕了我們子七,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哪是怕我,他是怕我一不小心用指甲劃破他白淨的小臉蛋兒!”子七長長的呼口氣,終是露出一絲笑意,於是眯上眼,打量著風蘇泰乙,“這模樣瞧著卻實不錯。”


    “要說那昔洛爵,長得與他確實不一樣,昔洛爵是身骨裏帶上幾分陰柔,又像是妖媚,是純正的尤物,而他,乍一看,盡顯陽剛之氣。”夏芬連連嘖嘖得歎著,“你看他往屋角裏躲的模樣,又有點兒像凡塵的小媳婦,怕了夫君的打,委屈得緊!”


    “又有點小可愛!”子七點頭應和著,“要不,我倆去調戲調戲?應句凡塵的話,此景此情,來一場風花雪月的醉生夢死!”


    “好啊!”夏芬樂嗬嗬的笑著。“這個景,當真貼切,躲過死,又不得安生,便取個中間醉生夢死,逍遙快活!”


    “你們過分了!”


    風蘇泰乙反手一拍屋牆,一時氣力沒控製好,竟然把那麵木製的牆給拍榻了,整個屋子跟著搖晃起來,一時樓上樓下一片驚叫,他想用法術把那麵牆複以原樣,又怕嚇著凡塵的百姓。


    三人不得已,也跟著人群假裝害怕得逃了出去。


    不曾想,又偏巧遇著個得道的道士,眼精很,一眼便識出他們非凡人肉身,於是大有彰顯術行道深的勢頭呼叫旁人,一時喚來眾人除以妖孽。


    真是應了那句,一旦倒黴,喝涼水都塞牙,賣鹽都能長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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