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不是人類。


    第一眼看見她時,我是這麽想的。


    平安無事地進級到二年級,已經過了三個禮拜之春風蕩漾的四月早晨。和煦陽光射進教室的班會時間,就這樣醞釀著異樣的氣氛而凍結了。


    「呃——,新學期雖然也開始了一段時間,不過現在要為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她是因為重病而休學兩年,在今天重新複學的君筒木衣梨花。」


    在輕咳一聲集中大家的注意之後,級任導師的川邊老師生硬地望向講桌旁。


    視線前方,在兩邊扶手上進行過奇妙加工的輪椅上,被老師介紹的那位少女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用跟進入教室時完全沒變的表情麵對同學。


    「雖然比大家大了兩歲,不過那個……希望大家跟她好好相處。」


    因為受傷與生病而留級,然後複學。


    要說少見是很少見,但是考慮到理由的話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即使是在四舍五入之後勉強算得上是屬於都會區的這所學校裏,也沒有讓複學的學生受到差別待遇這樣的風潮。


    學校與導師,還有包含我在內的所有同學都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出在那名少女身上。


    「那、那麽君筒木,稍微自我介紹一下。」


    川邊老師的臉看起來有點微微抽搐,那應該不會是我看錯了。


    相對於此,那位名叫君筒木梨花的少女就這樣坐在那有著近未來感外型的輪椅上,慢慢地把臉麵向我們露出笑容。


    不對,『露出笑容』這種說法有點語病。理由在於她從一進入教室的時候開始,臉上就一直掛著笑容。


    可是那笑容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至少,那與對著要在接下來一兩年中一起享受青春時光的同伴們所露出的笑容,有著非常明顯的不同。


    至少,那不是在微笑。也不是在苦笑。也不是對複學之後是否能跟年紀比自己小的同學好好相處而感到不安所露出的僵硬笑容。


    直接了當地說,就是無所畏懼。


    那簡直就像是魔王般的絕對存在蔑視著愚蠢人類時會露出的表情一樣。


    少女維持著嘴角的弧度,輕輕地開口說道。


    「似乎是有人稱呼本姑娘為君筒木衣梨花,不過這個名字並沒有記起來的必要。」


    傳進耳中的是美妙的女高音。不過,在討論她的聲音之前,說話的內容就把所有優點都摧毀了。


    寂靜無聲的教室像是被丟進一個小石子,小小的波紋開始擴散開來。


    第一眼就已經有著與常人不同的風采。從製服中露出的肌膚,是如雪般的純白。雖然年紀要比我們大上兩歲,不過童稚的五官反而讓人覺得比自己還要小一兩歲。深藍色的短發感覺像是把路旁的草漂亮整理在一起。有如染血般的赤紅瞳孔,帶著寶石的威光。


    就算不是我也會覺得是無從挑剔的美少女,不過那接近三白眼的凶惡眼神,還有如同老魔女般的惡毒笑容,把所有優點抵銷之後都還有剩。


    而且,那笑容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改變。


    令人想起在國中的時候,有個被學生稱為《菩薩》、年屆退休的訓導主任。


    因為臉上的笑紋很深,不管是發怒還是哭泣看起來都像是在笑,是一位非常風趣的老師。不過這名少女遠超越這個水準。


    這個女孩——這家夥的表情簡直就是麵具。


    維持著那麵具般的笑容,她麵不改色地宣布了更恐怖的事情。


    「理由就是,本姑娘連一丁點兒想要跟你們這些無能家夥好好相處的意願也沒有。完畢。」


    在話剛說完的瞬間,教室內再次出現小小的騷動。


    隻能聽見——


    「咦——……?」


    還有像是……


    「啊……?」


    這類無法組成句子的聲音。我也抱著一樣的心情。


    「…………」


    這是什麽啊?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腦中的某處拒絕理解這件事,


    那個女孩到底在說什麽啊?


    而君筒木衣梨花本人,毫不在意我的——不,是教室內所有人的混亂,操縱電動輪椅朝向教室最後麵,也就是我的方向前進。


    教室桌椅的間隙對輪椅的寬度來說雖然有點窄,不過在衣梨花巧妙的操作之下,輪椅就像是沿著是事先鋪好的軌道一樣,緩慢而流暢地靠近過來。


    大概也是因為那樣的關係,教室內的時間簡直像是靜止不動般,沒有任何一個人起身去幫助坐著輪椅的女孩。


    我的眼睛突然望向教室前方角落。就連我那位長發女性友人,副班長宮越明裏同學,也半張著那小小的嘴巴啞口無言地呆在那裏。


    從我淺薄的人生經驗來判斷,學校的班長跟副班長這類的頭銜,基本上除了用來代替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箱之外沒有任何功用。雖然大多數場合下都是所謂的花瓶,不過她不一樣。


    為了班級該做的事情,不用等誰不負責任地問「喂,班長是誰?這種時候應該出麵吧?」,就會率先采取行動,是很貴重的人才。


    要是夏天冬天的中央空調開太強,會第一個提出打開窗戶的建議,在身體不舒服的同學把手舉起來之前就能察覺,並溫柔地把他帶到保健室。


    連這種有如模範生表率的女孩都陷入石化的嚴重事態,現在發生了。


    「那女的是怎麽了……?」


    「生病……是那方麵的問題喔?」


    衣梨花那風格過於強烈的自我介紹讓大家反應不過來。那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又或者是她本身有哪裏不正常,所有人都感到困惑而不知如何應對。


    幹燥的空氣像是黏在喉嚨深處般讓人呼吸困難。


    「哈、哈哈哈。看樣子她好像有點緊張,大家要好好相處喔。」


    臉上留下苦澀的笑容,川邊老師隻留下接下來有課這句話,就馬上從教室逃出去了。


    「…………」


    閃得真是漂亮。老實說,雖然這不算是在幫老師說話,不過我並不是很想去責備老師。


    假設我是老師好了,我也不想跟這種莫名奇妙的狀況扯上關係。


    啊——不過這也太糟糕了。我旁邊的座位很不巧的沒有人坐。不對,這玩意在昨天之前應該是不存在的。雖然我是有在意一下,為什麽旁邊突然出現一張沒有搭椅子的桌子就是了……


    這是表示不用懷疑了,她就是會坐到我旁邊來嗎?


    糟糕,該怎麽辦,頭好痛,當初還因為座位在最後麵而高興一下,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陷阱,啊~距離換座位的時間還好久,可惡。


    真是來了個不得了的家夥啊。站在班長的立場,令人感到如此棘手的生物——


    「小零。」


    「咦?」


    突然一道聲音讓我回過神來,出現在眼前的是衣梨花的笑容。


    小零。沒聽過這樣的名字。到底,她在叫誰?


    「好久不見了,我好想見你喔,小零。」


    在下個瞬間,衣梨花以連同輪椅一起撞上來的勢頭抱向自己。


    「嗚哇——!」


    失去平衡的身體連椅子一起往後傾斜,發出巨大聲響倒在地上。首先感受到的是後腦勺撞到地板的疼痛。壓在自己身上的衣梨花,就像是鐵絲一樣又輕又細。不過,溫暖又柔軟的感觸很有女孩子的味道。高價香水的甜甜香味,清淡地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過了幾秒鍾,同班同學們「嗚哇」、「呀啊」之類的驚叫聲傳入耳中。


    「等、等一下,你突然……」


    ——是要做什


    麽啊!我後半段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去。


    「嗯……」


    耳邊,同班同學的叫聲以更高八度的音階傳了過來。


    #插圖


    在理解到那是因為我的嘴唇被她薄薄的嘴唇封住這個事實之前,已經有個暖暖的東西進入口中,把我打入了更加混亂的漩渦裏。


    *


    通常,像轉學生之類的人在來到班上之後的下一堂課,依照約定成俗的慣例應該是要麵對多不勝數的質問。呃,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的確不算是有錯,不過那幾乎都是在漫畫或動畫中才會發生的事情,實際上凡人隻會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接觸,遇到的是美女帥哥或天才型人物則會因為性格明暗而出現兩極的情形。不過,關於這次叫做君筒木衣梨花的少女,則像是產生了防護罩或是排斥力一樣。


    「呃——,也就是說呢,嗯。」


    第一節課教數學的森田老師似乎也很在意那個無預警出現在教室的異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過頭來,好像恨不得在黑板上裝個後照鏡一樣。盡管在課堂中不說其他閑話比較理想,但實際上無音的教室非常苦悶。可是,現在的我並沒有餘力對那樣的情況表示同情。


    即使是在學校裏以最沒緊張感而聞名的我,也感到有點混亂。


    「嘻嘻嘻嘻嘻……」


    突然就對我舌吻起來的這個名叫衣梨花的少女,那像是固定在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不知為何把盤起的雙手與下巴靠在我桌上。


    我和教室內其他人明明就因為剛才那一吻而完全凍結了,可是隻有衣梨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


    「讓我看看課本嘛,小零。照顧本姑娘可是班長的工作喔?」


    不過話說回來,老師竟然這麽細心地連我的職務都告訴她這點實在很糟。加上座位相鄰,讓我無法無視她的存在。


    「為什麽沒有帶課本呢!你應該知道今天要複學吧?」


    我稍微有點不耐煩——正確來說應該是假裝感到不耐煩(不管有多可愛,我也沒那個勇氣跟不認識的少女在課堂中談情說愛)而勉勉強強把課本分給她看。


    「讓我看看……」


    結果衣梨花從我的手中把課本搶走,用像是在翻閱書頁角落連環畫一樣的速度,劈哩啪啦地翻起書來。


    「你——……!」


    這應該不是所謂的速讀吧。乍看之下,很像隻是在隨便翻翻而已,她真的有在看嗎?這應該跟銀行員數鈔票不一樣才對——


    在我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經過大約十幾秒後闔上課本,衣梨花像是已經厭煩了一樣把視線從教科書上移開。


    「哈啊,真是無聊的內容啊。這所學校的程度看來也不怎麽樣呢,小零。」


    頓時從我跟衣梨花的周圍,有些聽不太清楚不過卻讓人清楚地明白到底想表達什麽的細小聲音傳進耳中。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這裏雖然不是超一流但好歹也是間明星學校,大家都是經過一番努力才進來的。


    啊——,頭好痛。好希望她能閉上嘴。順便不要把我扯進去。


    「那個,君筒木同學。」


    為了阻止她繼續胡言亂語,我提起最大的勇氣,作好跟外星人溝通的心理準備,試著跟她接觸。


    「你要怎麽想是你的自由。不過能不能請你不要說出口,特別是在我身邊。順便問一下,『小零』指的是誰啊?我們是第一次見麵,請你不要用奇怪的名字叫我好不好?」


    並不是我想要跟她講話,而是為了要向班上同學證明我跟她並不是朋友。我故意用比平常大的聲因這麽說,可是——


    「不要那麽見外嘛,本姑娘跟你又不是外人。」


    產生了反效果……


    「那女的到底是什麽人啊。」


    「天曉得?好像是都築同學的朋友吧。」


    「總覺得不像是他的作風呢。」


    在森田老師斷續的粉筆聲中,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啊——,誤解朝不好的方向惡化了……


    話說回來,為什麽這女孩要一直纏著我啊。我根本就不記得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子……


    我絕對不認識你。雖然現在還在上課,不過我有股想這麽大喊的衝動。


    「嗯?怎麽了小零,表情這麽陰沉。要不要我再親你一下?」


    「你就是元凶啊——」


    班上同學竊竊私語,老師也沒有斥喝隻是歎氣。


    更恐怖的是,像這樣的對話一直持續到第四節課。


    衣梨花以行動不便為由糾纏不休,直到課堂完全結束之前都沒有放過我。


    *


    「啊——哈——哈——哈。那還真是不幸。嗯,結果你跟那個女孩是什麽關係?」


    午休在男廁小解的時候,村上達也來到我的身邊。


    跟同性朋友一起去廁所小便,沒想到會成為能令人這麽放鬆的機會。


    不斷受到那女孩的糾纏,在第四節課結束的鍾聲響起後,我藉由前往隻有男人的場所,才好不容易被衣梨花身邊解放。


    「至少在廁所裏不要提到那個話題啦。我的頭又痛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達也豪爽地大聲笑著。


    一百八十的身高、身上隨興披著製服卻不顯邁遢、有點輕浮的五官、每個月檢查頭發時都要花很多時間來判斷是否合格的淡褐色頭發,外觀上就算是在一百公尺之外也能一眼看出來是不良少年,不過跟外型相反,實際上是個品行端正又爽朗的人,同時也是我的朋友之一。


    一年級的時候在同一個班級裏所以彼此很熟,現在雖然不同班,不過在一起上體育課或下課休息時都是很不錯的聊天對象。


    盡管在學校內沒什麽人知道,不過其實他跟外表不同是個家境不錯的大少爺,而且跟小我一歲的妹妹都築遙香從半年前開始成為情侶。


    「你在說什麽啊,第一天就讓我們看到那麽火熱的場麵不是嗎?雖然有點老套,不過應該是青梅竹馬感動的再會吧?」


    雖然是不關他的事,不過竟然還真的給我說得事不關己一樣。在下課時間看到我跟衣梨花的時候,達也連一點要靠近的意願都沒有。


    話雖如此,考慮到要是處於立場相反的狀況,也沒有心情去責備他的行為。


    「就算退一百步假設那個是我的青梅竹馬好了。要說是感動的再會也有點勉強吧。」


    聽到我的回答,達也有點意外地聳聳肩。


    「什麽嘛,你真的不認識她啊?謠言都傳到我班上來了。」


    「真的?」


    「你家的副班長大人也很火大不是?還說什麽『不健全的異性關係應該要到校外去!』呢。」


    已經鬧得整個學年都知道了嗎。


    這間禮新高中由於是明星學校,因此能成為話題的隻有成績的起伏與戀愛方麵的事情。在某種意義上雖然在預測範圍內,不過事情變得有點糟。


    「宮越同學那邊,等放學後我再跟她說說……」


    「啊——哈——哈。副班長那邊是可以這樣解決。但是我班上的皇後大人你打算怎麽辦?雖然今天她翹課不在,不過明天開始那邊會很糟糕喔?」


    「嗚哇——頭已經開始痛起來了——!」


    皇後。那是以女帝姿態君臨於達也班上,麻煩指數高達數百個百分比的女孩子。個性唯我獨尊且不顧他人,是這間學校潛在的問題學生。由於我不知為何受到她的喜愛,要是遇上跟她同樣算是爆裂物的衣梨花,不難想像會發生核能意外等級的大災害。


    想到這點,心情開始憂鬱起來。


    必須要小心盡量讓她們兩個人不要見到麵……


    「哈啊……」


    我上完廁所,在洗臉台洗著手。


    雖然是有帶便當,不過實在很想就這樣直接到學生餐廳還是哪裏去吃飯。說老實話,不太想回到那令人討厭的空氣中。


    「可是,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聽說她不是很親昵地叫你『小零』嗎?」


    聽到同樣在旁邊開始洗著手的達也提出這麽個問題,我歎口氣作為回答。


    「我說達也啊。你仔細想想看?我的名字裏根本就沒有『零』這個字吧?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理由,不過絕對是那個女孩搞錯了。」


    達也把左手放在下巴下麵,開始扳著右手手指。


    「都築初。嗯……你說的的確沒錯,不過連網路上的化名或是網頁筆名之類的也沒有嗎?」


    「很不巧的就連那類的名字裏,我也不記得有跟『零』有關的——咦?」


    等等喔?腦中某處響起警報。


    初始之起源。網路化名。筆名。零……


    該不會……


    雖然是自己否定的事情,不過因為達也說的話,反而讓人搞不清楚了。


    盡管一直以來被自己遺忘了,但是還有唯一一個可以想到的理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該不會……該不會是那個吧。」


    我一邊用手帕擦著手,一邊走出廁所。


    「小零。」


    「嗚哇!」


    發出細微的馬達驅動音,衣梨花來到男廁所前。


    她似乎非常熟悉操作的樣子,輪椅行進起來十分流暢。


    「嗚喔——!」


    跟在我後麵走出廁所的達也,看到她嚇了一跳。


    可是,衣梨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露出笑容拍著我的後腰。


    「小零。在這裏有凡人在吱吱喳喳的很吵,到屋頂上去啦。想到跟這些人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就讓我感到煩躁。」


    姑且先無視她那不斷升級的粗暴言行,在那一成不變的笑容與缺乏色素映著淡淡紅色的瞳孔深處,感受得到某種意誌。


    「…………」


    沒有想過『眼睛比嘴巴還會說話』這句話居然會讓人感到如此貼切。


    簡直就像是想引人注意而剪了頭發的女孩子一樣,那種戲謔的眼神。


    這種語氣,蠻橫的態度。印象中,的確曾經在哪裏遇過。


    啊……


    妄想變成了預感。然後,預測迅速地就變成了篤信。


    「喂,阿初……?」


    「抱歉,達也。我跟這個女孩子有點話要說。」


    「沒錯沒錯,閑雜人等禁止圍觀喔。還不快滾。」


    「你能不能稍微安靜一下。」


    隻用眼神向目瞪口呆的達也道別後,我握住衣梨花輪椅的把手。然後,慢慢地將她推向屋頂。


    屋頂周圍有用鐵欄杆圍起來,基本上是禁止進入的,要是被老師發現鐵定會被罵。再加上我又有一點懼高症,平常是不太會想要靠近這裏的。不過現在能夠避開他人目光的地方,我隻想得到這裏了。


    不過,隻是稍微待一下的話應該沒問題。


    「這麽說起來,你的輪椅——應該不至於連樓梯都爬得上去吧?」


    「抱我上去嘛王子大人,我允許你碰我的內褲喔。」


    我在感到無奈的同時,依照她的吩咐,抱著衣梨花往屋頂走上去。


    當然自己完全沒有碰到她的內衣,先暫時把她放到屋頂地板上,再把輪椅搬到屋頂上讓她坐上去。


    話說回來,好輕。


    當然還不到像羽毛般的程度,但是衣梨花就如同外表輕得像小孩子一樣。即使完全稱不上是健壯的我,抱起來也不會覺得很辛苦。


    「小零,你做得還不錯嘛,可以當個很好的看護師喔。」


    「謝謝。不過,從我心中已經有不想照顧你的念頭來看,很遺憾的我似乎不太適合這個職業。」


    歎了口氣後,我隔著屋頂欄杆俯瞰操場。


    午休時間才剛剛開始,那裏幾乎一個人也沒有。在這裏的話,就可以不用在意任何人好好談談。


    「那麽,你跟我跟到廁所裏究竟是有什麽事?」


    我重新麵向著她這麽問,衣梨花以招牌笑容這麽回答。


    「你猜猜看啊。」


    「不知道。」


    「不肯猜的話,我要親你喔?」


    回想起剛才在教室發生的事情,讓我差點頭暈起來。


    「希望你不要再這麽做了……」


    「真的嗎?」


    「我不是很喜歡跟不認識的人有親密接觸。」


    「呐,小零。你真的沒認出來嗎?」


    衣梨花探頭望向我的臉。


    「難得周遭沒有其他人,就不要繼續裝傻了吧。本姑娘的真麵目是誰這種小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才對。殺了本姑娘的小零,不可能無法理解的。」


    那就是她的答案。


    本姑娘、小零、殺害。


    是有想過這種可能。雖然實在是很讓人難以置信,不過唯一可以想得到的就是——


    「……r?」


    聽到我的答案,她的笑容漾得更深了。


    「哼哼——終於想起來了啊……正確答案。」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信心變成現實,降臨到我的身上。


    r。


    過去在世界知名的網路推理遊戲《偵探殺人遊戲》上,以異常的大勝而聲名大噪,身分不明的昵稱。


    可是,我跟現實世界的她之間沒有任何的——


    「不過小零,僅此一次喔。用那種無聊的名字來稱呼本姑娘,隻有一次就夠了。」


    麵對無法隱藏內心動搖的我,衣梨花接著說下去。


    「月見月理解。以後要這麽稱呼我,小0零。」


    「咦……?」


    在我那就快要接受現實的腦中,迷霧變得更加濃厚了。


    「月見月……該不會是、那個?」


    從戰前就很出名,擁有日本最大規模資產之大財閥的家族。


    雖然讓人很難相信,不過現在的我沒有否定的手段。隻不過,我在那個推理遊戲中所登錄的,讓她嚐到唯一一次敗績時的昵稱,確實是《0》。


    零,是用我的名字套上『初始起源自無象』這句話,我在虛擬世界裏使用的名字。


    可是,月見月理解這個名字……


    「……那個是、本名?」


    這麽特殊的姓,能夠想到的來由隻有一個,不過事發突然讓我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怎麽可能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是有這麽怪的名字啦。那是類似工作用代號之類的名字。不過呢,本姑娘跟月見月一族有關連也是事實。」


    「為什麽,會到這裏?」


    當我這麽問時,她以與目前為止一樣的表情與語氣這麽說了。


    「為了把你殺掉。」


    「…………」


    「就是複仇啊,因為在那個遊戲中被你殺死而輸掉了。覺得有點火大,這次不把你打得體無完膚,本姑娘絕不善罷甘休。」


    在不知不覺中,我把積存在口中的唾液全都吞了下去。


    這到底是在開什麽玩笑。


    把我殺掉?要是想向我雪恥的話,在遊戲裏對我發出邀請就可以了。


    如果那是事實,沒有必要像這樣特地來見我。


    殺掉……該不會。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噗哧——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看著我的臉,衣梨花——不,理解大笑了起來。


    「你幹嘛那麽認真啊,小零。你還真是有夠可愛啊。剛才說的那些當然是開玩笑的啊笨:蛋!」


    理解用力拍打我的腰,天真無邪地大聲笑著。


    「…………」


    無法理解。該怎麽回話才好,我無法理解。


    「嗯?怎麽了小零?你該不會忘記本姑娘的外號了吧?」


    對了。在遊戲中,r的名字還要再稍微長一點。


    「偵探……」


    偵探r。


    那才是她正式的昵稱。


    「就是啦,你不是還記得嗎。那麽,偵探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呢?」


    「…………」


    在網路參加型推理遊戲中特意自稱《偵探》的絕對自信。如果是在奇幻世界之類的遊戲中,可說是相當於自稱《英雄》或是《勇者》之類的愚行。


    可是,那隻是在遊戲裏,怎麽可能會是真正的偵探呢。


    偵探、網路遊戲、身分不明的少女。到底到哪個部分為止是開玩笑的,我真的搞不清楚。


    即使如此,那單方麵極具壓倒性的氣氛壓迫著我,讓我沒有辦法裝作沒聽見。


    稍微思考了一下,我開口說道。


    「應該是調查外遇或者是找貓吧。不過我原本就沒有女朋友還是寵物什麽——」


    「在這所學校裏,有殺人犯。」


    「咦……?」


    很幹脆地蓋掉我那三腳貓的答案,理解露出詭黠的笑容。


    「為了揭露那家夥的真麵目把他宰了,本姑娘才到這裏來的。」


    *


    『漂流到孤島的旅客們彼此都不認識對方。在洋房中休息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有個旅客被某人殺害。在緊張的氣氛下,你們把留在洋房裏的道具收集起來,將自衛用的配備與道具平分給所有人。不過,沒有武器殺掉可疑人物的人,以及沒有鎖可以栓住房間大門之鎖鏈的人,沒有辦法保護自己遠離殺人鬼的威脅。於是,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以表決方式將可能是犯人的對象關進地下室,等待救援的到來。不過……那樣的判斷,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呢。


    要是,想要找出犯人的人,或者是偵探,他自己就是殺人鬼的話——』


    《偵探殺人遊戲·插曲》


    *


    兩年前的國中時代。


    有個同學突然邀請我參加那款遊戲。


    那是經由網路係統展開的對話參加型推理遊戲,俗稱《偵探殺人遊戲》。故事非常老套,內容是玩家被關在無人島上的洋房裏,不小心拿到詛咒菜刀的殺人鬼引發了殺人事件。遊戲的基本流程有點像踢罐子。在被鬼抓到之前——被殺掉之前要把罐子踢掉。


    采用找出犯人,把鬼殺掉的形式。


    隻不過,這個遊戲並不是殺死犯人就結束了。殺死犯人的人,必須要代替犯人變成鬼。


    然後,一直到生存者剩下最後一個人為止,負的連鎖會持續不斷下去,


    我那個時候對網路遊戲這種東西還不是很熟,因此並不知道那個遊戲的存在,印象中那是過去發祥自美國的卡片遊戲,在變成可以免費遊玩的對話參加型網路遊戲後,在口耳相傳之下緊緊抓住了核心玩家的心。


    「嗯——那麽,那個偵探……什麽的遊戲是什麽樣的內容呢?」


    午休時間結束之後,跳過兩節課的時間,來到放學後。


    擔任副班長的宮越同學與身為班長的我,終於得到可以獨處而不受打擾的機會。


    即使是宮越同學,在教室裏那異樣的氣氛下,要跟我還有理解說話應該也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在各樓層走廊的盡頭,有間叫作學習準備室的小房間。那是間有兩組小桌子與鐵椅,四周被與天花板齊高的書架圍住,大約三坪左右的密室。


    在準備室裏,保管著在平常用於授課的講義與資料的備份。為了複學的理解,我們一邊執行著收集講義等身為班級幹部的工作,一邊聊著沒有辦法在教室裏說的事情。


    當然,主要的話題還是關於理解。


    宮越同學試著問過老師,得知理解的複學似乎是相當突然的事。


    從這點來看,果然就像理解在屋頂上講的一樣,認為她是藉由月見月一族的權力來到這裏比較妥當吧?


    「雖然沒有以前那麽誇張,不過現在對某些人來說還是很受歡迎的遊戲喔。《偵探殺人遊戲》是改成日本版時取的名字,原本是叫作《塞勒姆的魔女審判》的美國遊戲。當然,要是不挑選伺服器的話,等級太高會讓初學者玩不下去的。」


    「嘿~好像挺有趣的。我也可以玩嗎?」


    「不論是誰都可以參加,畢竟是免費的遊戲。不過宮越同學的話,我覺得即使是c級也很微妙。」


    「什麽東西c級啊。」


    「s、a、b、c四個階級中最下麵的新手用層級,也是最低等級。剛接觸遊戲的新手,如果還沒玩滿十二場的話算是d級。依照伺服器的不同,也會有限製可參加階級的情形。」


    「你是什麽階級?」


    「最後是s吧。玩了大概一年的時間,隻有最後一個月是s,然後我就不玩了。」


    「哼——」


    隻扭動脖子把頭轉了過來,斜眼看著背後的我。在經常有著溫厚柔和表情的宮越同學臉上,很難得看到她這麽不高興的樣子。


    「在你的心中,我的評價隻有那種程度啊?」


    很難得的,她像是在鬧別扭一樣地噘起嘴。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大概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宮越同學的頭腦雖然很好,不過人也很善良。我覺得要在那個遊戲中成為常勝將軍大概會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那是以說謊欺騙他人為前提的遊戲。」


    《偵探殺人遊戲》雖然表麵上說是推理遊戲,不過這個遊戲的本質並不是推理。


    藉由使用遊戲開始時分配到的道具,推測出一定程度的真相。問題是完全沒有任何手段可以證明,以這種方式取得的情報是否正確。


    可是,如果沒有殺死犯人,或者是有其他人被殺的話,自己遲早會被殺人鬼殺死。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必須要用自己的菜刀來殺死犯人,或者是利用表決,把犯人送到毫無防備的《地下室》關起來才行。


    也就是說,自己是殺人鬼的話就要讓其他人接受犯人另有其人,不然就要用自己的推理來說服大家,口才才是最重要的。不論是謊雷或誇大其詞,都無所謂。


    像這樣構築出自己以外的犯人肖像,擊敗其他人,一直活到最後就是平常的遊戲目的。


    不過,不知道規則的宮越同學當然無法理解到這部分,隻是說著「好好好,真是感謝你啊。」,把講義立起來在桌子上敲一敲整理好,然後坐到我對麵的椅子上。


    「可是,如果是那樣的理由的話,我覺得你也沒有勝算啊?你這個《全校第一好好先生》。」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個心機很重的人。」


    「真的?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的確很厲害。」


    「會嗎?」


    聽到我這麽說,宮越同學把手上那疊資料放在桌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坐在正對麵的我的臉。


    「嗯。因為你的行為一點都不會讓人討厭。不知道該說是不做作,還是很自然。大概,本性真的是個善良的人。」


    「…………」


    宮越同學的微笑讓我的胸口感到一陣刺痛。


    #插圖


    「學生餐廳不是有燉魚定食嗎,主菜是鯖魚類的那個。」


    突然


    變了個話題。乍看之下是這樣,不過宮越同學大概是打算用來譬喻什麽。


    「那道放了很多生薑的菜吧。我最愛吃了。宮越同學也喜歡嗎?」


    「那道菜,其實,我並不喜歡。」


    「……真是遺憾,你跟我似乎合不來。」


    「聽我把話說完啦。」


    她用雙手抓住我那視線快要移到資料上的頭,往上移回水平的位置。及腰的黑色長發與端麗的五官,即使是在極近的距離下,也有著無從挑剔的凜然美感。


    要說可愛的話理解是很可愛,不過那種美麗是以器官為單位,總覺得有些不協調。


    相對之下,宮越同學在整體氣氛上有種優雅的感覺。


    她那柔和而認真的性格,讓我跟她從去年第三學期變成班長與副班長的關係之後,到成為少數能夠交心的朋友為止,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


    「我喜歡鯖魚類。不過,人也跟魚的腥味一樣,會露出令人討厭的部分,還有醜惡的部分。為了掩飾那些部分會加上像辛香料一樣的演技。這樣一來乍看之下就很完美。」


    「放在燉魚旁邊的生薑很好吃啊。」


    「可是啊——」


    我的嗜好被忽視了。不過,那真的很好吃啊。


    「不是發自內心的善行,不管怎麽做都讓人覺得討厭。應該說,我感覺得出來。鯖魚類的腥味雖然可以靠辛香料消除,不過這麽一來就變成辛香料的味道會令人在意。應該把臭味蓋掉的辛香料,反而吸收了鯖魚類的臭味出現討厭的味道。不過,你並沒有那樣的味道。就算沒有辛香料也可以。就像是白肉魚一樣呢。」


    白肉魚啊。把人形容成白肉魚,你……


    「總覺得,聽你比喻完之後反而變得不好理解……」


    看到我臉上不解的表情,宮越同學好像也有感覺到,於是她用一句「嗯,算了」做結尾,再次開始尋找資料。


    「那麽,回到剛才的話題。也就是說你跟她的關係,是在那個遊戲裏擔任偵探與犯人的角色?」


    「算是吧。不過,因為她一直都待在很高的階級,所以跟我隻有交手過兩次而已。」


    「嗯——那個女孩在那個族群裏好像很出名的樣子,不過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要說厲害的話她是當仁不讓。在兩年多的時間裏進行過三百場以上的遊戲,就隻輸過一場。在一般的《偵探殺人遊戲》中,那樣的勝率不要說是並駕齊驅,就連她的影子都沒人構得著。」


    「可是,遊戲不過就隻是遊戲吧?不是也會有因為偶然而連勝的情形嗎?」


    「不會有那種事情的。嗯……」


    我因為想不出好的例子,稍微思考了一下。


    「宮越同學。關於遊戲的種類,你明白將棋與麻將的不同嗎?」


    「什麽意思?話說回來,為什麽是麻將。還是學生就沾染上賭博可不是件好事呢。」


    「那麽,就改成黑白棋與撲克牌好了。撲克牌遊戲的種類不管是梭哈還是排七都可以。你知道有什麽不同嗎?」


    「嗯——」


    宮越同學翻著講義思考了大約兩分鍾。


    「將棋隻能兩個人玩,不過撲克牌超過三個人也能玩?」


    「嗯——,差一點。不,應該差了不隻一點……正確答案是有沒有隨機要素。」


    「隨機要素啊……」


    「簡單來說,就是那並不是有固定步驟的完全情報遊戲。」


    「……那是什麽意思?」


    嗯——,好像反而用了比較難理解的說法。在這種時候,就會讓人察覺到狂熱者與常人的不同。


    「舉例來說,將棋的名人與棋藝很差的人下一百次棋,名人要連贏一百埸是很有可能的事。不過不管是技術多高超的人在撲克牌上要連贏一百場也是很困難的吧?隻要有運氣的成份摻雜在內,多少都會有影響的,就算是以不懂規則的人為對手也會有這種可能。」


    「嗯……,應該是那樣吧,大致上。」


    「再加上不是容易預測對手行動的一對一,而是由不特定的十幾人同時參加的遊戲。不管實力再強,玩了很多場的話難免會輸幾場。」


    「原來如此,我徹底了解那個女孩的秘密了,老師。」


    「嗯,什麽?」


    把不要的資料放回書架上,宮越同學突然露出得意的表情將食指豎了起來。


    「撲克牌的必勝法,其實在牌背後的花紋裏隱藏著印記。」


    原來如此。我先這麽說著點點頭,然後再慢慢地搖頭。


    「作弊這種說法當然也出現過好幾次。有的人說她入侵伺服器修改了遊戲係統,還有人說她是遊戲製作者或者是製作者的朋友,可以閱覽沒有對玩家公開的資料。其他還有使用複數電腦同時進行遊戲,以及雇人混進玩家裏互相合作之類的說法。」


    「嗯?也就是說都猜錯了?」


    「嗯,錯得離譜。想要揭穿她的不敗神話而奮起的駭客與遊戲營運者們,使用了好幾十種方法去試探,卻始終沒有發現她的違規行為。然後很諷刺的,這種作法反而更襯托出她的強大與神秘。」


    是的,這些事情我比誰都還要清楚。


    因為跟提議要在《偵探殺人遊戲》中合作的朋友一起試著作弊,然後被識破而輸得一蹋糊塗的不是別人,就是我。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那個朋友就不再碰那款遊戲,可是我卻反被遊戲的魅力吸引,慢慢地沉迷下去了。


    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疑神疑鬼的大海。謊言與謀略的世界。


    不久後,我用《0》這個從自己的名字聯想而來的昵稱,正式開始玩。


    然後……


    大概是因為沒猜中的關係,宮越同學稍稍皺起眉頭哼了一聲繼續說。


    「可是,你剛才有說,那個締造傳說的女孩也輸過一場吧?」


    「嗯。」


    「那個,該不會是因為都築同學的關係吧?」


    宮越同學的眼睛,筆直地注視著我的瞳孔。


    怎麽辦。我有點猶豫是不是該說出來。


    沒關係吧。


    「算是、吧……就像是不小心中了樂透頭獎。啊,請不要在網路上公開這件事,我覺得宮越同學應該不會這麽做,公開了也不會有人相信而隻會被人攻擊,不過還是象征性提醒一下。」


    「那麽,我就幫你保密並且相信你。」


    「嗯,謝謝。」


    我也把資料,也就是理解上課所需的講義找齊了。


    依照去年在課堂上發下來的順序,宮越同學很細心地在上麵標上日期與用途。她做起事情一直都讓人覺得相當一板一眼。


    「然後,那個女孩怎麽了呢?」


    「在那之後,她就從網路上消失了。原本一直到之前為止,我跟她就隻有那種程度的關係。就連長相還有性別、個性什麽的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那麽,也就是說實際上見到了,才知道她是那種誌得意滿的毒舌女孩嗎?」


    「不,在遊戲中她也是那種感覺。在看不到真麵目的網路上采取高姿態的例子並不稀奇,不過她的場合比較特別。有一部分的人說,那是故意用惡劣的言語激怒對手的戰術,不過就算是那樣,超過三百場的連勝,語氣還有性格什麽的會帶來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是的,那種事情真的不是問題。


    因為就算是在遊戲中,要是擺出挑釁的態度就會讓敵人增加。有許多抱持著即使舍棄自己的勝利也想拖她下水這種想法的玩家,其攻擊都被她巧妙地躲過而一直不斷地連勝下去。


    「她的昵稱就叫《偵探r》。即使是現


    在,隻要在網路上搜尋,應該可以看到詳細的遊戲記錄。」


    「無所謂啦,我對那種遊戲又沒有興趣……可是,應該不是隻有那樣吧?」


    「嗯,還有一點。」


    月見月。這已經是有名到不用特地去說明的傳說級大財閥家族。


    精通各種不同領域,據說支配著廣大的市場。


    就像是從螞蟻的視點來看隻能把大象認知成巨大的牆壁一樣,一般人根本無法理解到其全貌有多麽巨大。


    『與國家同級』的傳聞,或許也不隻是普通的都市傳說。


    「總之整合起來就是,有錢的天才幹金小姐即使是在推理型的網路遊戲上也是戰無不克,不過有一天輸給你而一見鍾情。然後利用那有錢人的權限,一時興起跑來找你。大概是像這樣的感覺?」


    「……會嗎。」


    用常識來思考的話,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可是,事態已經超越現實了。


    要是宮越同學的假設是真的,那麽君筒木衣梨花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假名,這實在是非常可疑。


    由於構成她的拚圖碎片幾乎都是灰色的,總覺得就算是去猜測或是想像也沒什麽意義。


    舉例來說的話就像是去想像尼斯湖水怪或是土龍的生態一樣。


    到底她是月見月家的人、那位《偵探r》、或者是真正的偵探,還是說全部都是謊言,其實她隻是個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我的怪人呢。


    另外,那個少女真的叫做《君筒木衣梨花》,《月見月》還有《偵探r》那些事情隻是她信口開河的可能性也很大。


    順道一提,根據本人的說法,學生身分使用的名字是為了不要太過張揚而隨便用換音造字法弄出來的,不過這並不足以構成理由。


    可是,她接近我的理由,除了那個遊戲以外找不出關連性。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漸漸被她那極為獨特的強烈氛圍吞沒了。


    「這不是很好嗎。不管理由是什麽,被有錢人告白總是好事。」


    可是,不知道宮越同學到底相信還是不相信,她用開玩笑的口吻這麽說道。


    「我覺得她會親我也不一定是因為喜歡我的關係。」


    「不,她一定是喜歡你。」


    「你為什麽知道?」


    「女人的直覺啊。」


    宮越同學把整理好的講義用夾子夾起來,朝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可是,這句台詞還真不適合她。


    「真是的,你也不用擺出那種表情吧!」


    既然知道之後會臉紅,不要說不就得了嗎。


    我忍不住苦笑。


    「算了,不管怎麽說,說老實話,我這個平民無法理解那樣的感覺。」


    「真是羅曼蒂克啊。」


    「會嗎?」


    其實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我還沒有說到核心問題,而且那些事也不能說出來。


    理解在午休時間所說的,不切實到超越了那些問題,以一般眼光來看,實在是很無厘頭。


    第一,她同時也是真正的偵探。


    第二,好像有殺人犯藏身在學校裏。


    要是她說的是真的,在這所學校——


    「嗯……?」


    嗡——。我側耳傾聽著從走廊上傳來的機械聲。


    之後,連敲門聲都沒有,準備室的門就啪地整個被推開來。


    「嗚哇——!」


    「小零,你要跟那個不起眼的女孩子講多久啊。快點回家啦。本姑娘今天可是要住在你家欸。」


    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我應該有對理解說過要她在教室等我,可是現在就在我麵前。而且,陽才好像還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不起眼……是在說我嗎?話說回來住在你家又是怎麽回事?」


    「等、等一下!你突然說些什麽啊!」


    啊——真是的,不知道該哪裏說起才好。


    「請不要在我的麵前隨便貶低我的朋友!而且我也沒有義務要跟你一起回家,再說住我家又是怎麽——!」


    「嘻嘻,副班長大人連留下來過夜的意義都不懂嗎?」


    我快要暈過去了。


    「宮越同學,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講義就麻煩你了。」


    「啊,等、等等,給我等一下啊!」


    再繼續講下去,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我握住理解輪椅的扶手,像是逃命似地離開學校。


    *


    在櫻花飄落的林間小路上,我推著理解的輪椅向前走。


    我住的地方位於密集住宅區的某個角落,在回家的路上不會遇到什麽放學後的社團活動,也很少有人出沒,很適合談事情。


    禦調崎市直到幾年前都還是「超」鄉下的地方,因為國家推行的都市開發計劃,陸續出現了新建築物。


    由於妹妹遙香與我的朋友達也因為社團活動會比較晚回家,因此平常會跟我一起回家的隻有宮越同學而已。雖然還有另一個讓人傷腦筋的人,但是我現在不想去管。


    在離開學校一段距離的地方,有座兩個月前才剛完成的漂亮拱廊。附近有間讓人覺得有點年代的超級市場。就像畫到一半的圖,摻雜著新舊的部分。


    「可是,小零。你其實很受歡迎不是嗎。」


    回頭望向推著輪椅的我,理解往上看著我露出促狹的笑容。


    「你是指什麽?」


    「不要裝傻嘛。不但沒有因為獨占美少女複學生招受男生們的怨恨,反而是女生們嫉妒的視線聚集到本姑娘這邊來。真是受歡迎啊。」


    「要讓這種約定成俗的情況成立,總覺得從前提的部分就有問題……更重要的是君筒木同學,你真的是那個《偵探r》嗎?」


    「我不是說過要叫我理解嗎,小零。」


    「理解同——」


    「同學、這兩個字也不必了。感覺不夠親昵。」


    「……你跟我完全不熟吧?」


    對話就這樣中斷,兩人沿著道路稍微前進一陣子。傍晚六點以後的街道,染上了微微的暗紅色。


    「不過啊,你真的是偵探嗎?」


    「嘿~?那讓我反過來問你,本姑娘哪裏不像偵探了?」


    在理解的笑臉上方,有一頂具有高級感的黑色摺疊式禮帽。在學校裏似乎有稍微收斂而沒戴起來,不過跟現在身上的製服完全不搭。


    該不會光靠那頂雅致的帽子,就打算誇口說自己是偵探吧。


    「小零,你難道是那種非得要是穿西裝的大叔,或是戴眼鏡的天才小學生才肯承認對方是偵探的類型嗎?」


    她那經常像是在挑釁一樣的言行,我已經漸漸習慣了。


    理解說的當然有道裏。不過,我懷疑的並不是隻有外表。


    「這雖然是外行人的意見,不過偵探一般不是應該隱藏自己的身分嗎?該怎麽說呢。在漫畫或動畫裏是有那種在命案現場大喇喇地說『我是偵探』或者是『我是偵探的孫子』這樣的人啦。可是一般那種事情是警察在做的。用古時候的職業來比喻的話,如果警察是捕快,那偵探應該就是像忍者一樣的存在吧?要是有什麽人躲藏在學校裏,那就更不應該找我這樣的……」


    「嘿~沒想到你還是個偵探迷啊,小零。偵探的基本是要不被別人察覺真麵目並且與背景融為一體。要是被想問出情報的對象抱有戒心就沒有意義了。如果是事務所的話就算了,特地對委托人以外的人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是偵探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嗎?」


    「…………」


    被說中了。


    「小零,聽好了。即使是忍


    者,本姑娘也是像忍者哈特利那樣的存在。那個藍色小鬼不但一點都不像忍者,相對的還有一擊逆轉的忍術。說簡單一點,本姑娘也擁有一般人不可能有的特殊能力。」


    「你是說……特殊能力?」


    總覺得,雖然我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不過事情朝著更奇妙的方向展開了。應該說,這女孩腦袋沒問題吧。


    「小零,別那麽突然擺出一副好像看到怪人的表情嘛。小心我揍你喔混帳。」


    似乎是不小心把心裏的想法表現在臉上,被她眯起眼睛瞪了一眼。


    推理網路遊戲的傳說。全貌巨大到無人能知的大財閥一族。在最後還來了個超能力。


    這已經超越豪言壯語而到達誇張妄想的領域了。要人去相信這些是很困難的事。


    要是從不好的方麵解釋,或許這才是她因《病》休學的理由。


    「隻是打個比方啦。」


    確實看穿了我的想法,理解繼續接著說。


    「如果要說得比較簡單易懂,可以想成是擁有能聽見三公裏外針掉落地麵聲音之類異常聽覺人,也可以當成是能看見一公裏外小廣告那種有著異常視力的人。不然就是隻從表情就能讀心的心理諮詢名人。本姑娘擁有這類一般人所沒有的技能。要是沒有這點程度,是沒辦法撐起犯罪組織月見月家一部分擔子的。」


    「犯罪組織?月見月家什麽時候變成犯罪組織了?」


    「沒什麽,隻是本姑娘這樣稱呼罷了。過於巨大的係統,不管做什麽都隻會始於黑暗終於黑暗之中。關於不會輕易就被定罪這點來看,惡質度僅次於國家。」


    「這實在是……現實感也未免太稀薄了一點啊……」


    「要不要相信是你的自由,小零。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存在著奇妙的陷阱喔。有時一個微不足道隻賣幾十日幣的零件,其實要靠曆時三十年以上才能鍛鏈出來的專家手藝,或者是使用凡人完全無法理解的高度物理法則才製作得出來。相對的,關係著好幾億或好幾萬人的事情,有時隻是因為像小孩耍性子一樣的無聊理由,或者是忌妒、自尊,還有像《本日運勢》這類因素,在臨時起意下就隨便決定了。」


    竟然這樣若無其事地把會樹立一堆敵人的話給……


    「然後,創造出賺錢機製的家夥,以及異常好運的家夥,還有真正天才的家夥。這些人尋找著那些多餘才能的用途,終於在最重要的部分做起了最愚蠢的事情。」


    「愚蠢的事情……?」


    「嗯,就是那些家夥的娛樂啊,小零。那些擁有多餘金錢、時間以及才能的家夥根本做不出什麽有貢獻的事情。月見月那群人為了掩飾自己幹下的蠢事而雇用的就是本姑娘。操作遺傳基因與人體實驗,特殊訓練與器械植入、精神改造什麽都來。連nasa啊宗教啊修卡(※假麵騎士係列中的犯罪組織。)啊看了都會汗顏的呢。」


    「…………」


    就算如此堂堂宣示,也讓人很難相信。因為至少從外表上看起來,在理解的身體上找不到像是傷痕還是機械、角之類的東西。


    「那樣的本姑娘來到這裏,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挑釁的視線緊緊地黏附在我身上。


    不過,總而言之她想要說的是,跟所謂的普通偵探有著明顯不同的理解是因為某種任務而來到這裏的。


    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我隻能想到一個。


    「……該不會,這次的事件跟世界的存亡有關吧?」


    「不可能會有關吧,笨~蛋!不過就是死了一個人,怎麽會扯那麽遠。這種事情根本微不足道。對本姑娘來說,隻不過是遊戲罷了。」


    到底是怎樣。


    「遊戲?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已經搞不懂了。


    「休假啊。因為一些理由得到一個禮拜左右的久違休假。想說趁這個機會稍微玩一下,才接了這個無聊的工作。」


    「無聊?」


    理解伸出兩隻指頭朝我勾了勾手。我順著她的手勢把臉頰靠過去,理解呼出的氣息讓我耳朵有點癢。


    「小零,就算是這種爛工作也還是有保密義務的。不過要是你跟本姑娘親熱的話可以特別告訴你喔。」


    「……不用了。」


    還以為她要說的是什麽事情呢……


    「怎麽?小零你喜歡年紀比較小的嗎?」


    「不是那種問題!而且從外表上看起來,你的年紀也沒我大。」


    我一邊歎著氣,一邊繼續推著輪椅。


    「呐,話說回來,你要去哪裏?」


    「同樣的事情不要讓本姑娘說兩遍啊,小零。你應該沒那麽笨吧?」


    整齊排列的七葉樹,從視野的角落往後掠過。


    理解輪椅的電池雖然好像還沒用完,不過由於她拜托我來推,因此也隻好照辦。


    「那你到底想去哪裏?難不成……真的要去我家?那應該是為了要跟我獨處的藉口吧?」


    「怎麽可能——本姑娘雖然會說謊,不過可不會開玩笑啊,」


    盡管我覺得她玩笑也開很大,但是先暫且不提。


    「你家到底在哪裏?要是離這裏很近的話,我送你過去。」


    「哼——小零真是溫柔啊。」


    理解第一次露出開朗的笑容,然而或許是平常的惡劣態度讓人印象太深刻,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愛。


    「那就告訴你吧。禦調崎市夕見町二番地三丁目,倉島社區一〇二號室。」


    「啊——,那邊的話離這裏很近——給我等一下!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家住址!?」


    「啊哈哈——反應很不錯喔,小零。」


    緊握著拳頭豎起大拇指,理解露出會心的微笑。這次的笑容很符合她的外表,非常的可愛。


    「事到如今才擺出那種笑容想要騙誰啊!到底是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調查出來的!?」


    理解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又恢複成原來冷淡的笑容,把視線移向前方。


    「總之就先去你家吧。本姑娘沒有預約旅館,所以今天沒有地方可以住。」


    「居然把我家當成旅館?你家到底在哪裏啊!」


    理解沒有繼續回答我的疑問。然後繼續走了兩分鍾左右,到了我住的地方。


    *


    「呼呼——,住的地方還不錯嘛。你家真的很窮嗎?」


    如果隻是喝杯茶的話倒無所謂。不過很快的我就開始後悔自己表現出這種多餘的溫情。在玄關用抹布把輪椅的輪子擦幹淨後,理解就在我從母親那邊的親戚借來的房間裏,毫不客氣地衝來衝去。


    「雖然無關緊要,不過你的輪椅很厲害呢。」


    組裝了一堆華麗零件的那張輪椅,似乎不像貨櫃車上的霓虹燈隻是裝飾。在扶手上有著按鈕與拉杆,感覺就算裝有噴射引擎還是自爆裝置、緊急逃生裝置什麽的也不奇怪。其中特別引人注意的是左手邊的半球形控製器,以及右手邊的大型液晶螢幕。


    「嗯,這是月見月家製作的特製輪椅《斯萊普尼爾號改》。從竊聽偷拍功能到治療器具、小型攜帶武器、鋼索牽引機皆一應俱全。雖然必須充電,不過使出全力的話,可以跑出連小50都望塵莫及的速度。不過很耗電就是了。」


    印象中斯萊普尼爾這個名字,好像是在北歐神話裏出現的神獸。


    「為什麽是《改》呢?」


    「啊啊,以前有拋錨過一次。本姑娘火氣上來隨手一扔就摔壞了。在耐久性上有問題啊。」


    「有問題的是你的個性吧……」


    算了,比起那些,還有更令人傷腦筋的事情。


    「我想問一下,你的字典


    裏沒有客氣這個詞嗎?」


    「嗯嗯,這裏就是小零的房間嗎?」


    我說的話……完全被當耳邊風。


    擅自就打開門板了進去。反正我有打掃,無所謂就是了。


    「嘿~你真的是男孩子嗎?」


    「什麽意思?」


    我也跟在後麵走進去,看到理解很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沒什麽,隻是本姑娘的認識有誤而已。我還以為你的房間會更零亂一點。喜歡幹淨會讓人有好感喔,小零。」


    在這麽說的同時,理解把輪椅停在床旁邊,連帽子也沒脫就撲向白色的床單。


    不要隨便在別人的床上……雖然有這麽想,不過實在是懶得吐槽了。


    「那麽……」


    維持著倒在床上的姿勢,理解突然把聲調壓低下來。


    「你差不多也該有事情想要問本姑娘了吧?」


    穿著製服的少女傭懶地抬頭望著自己的模樣是很不可思議的光景。明明是自己的房間,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印象。


    關於大腿露出到相當危險的位置這點,我故意避開不提。


    那是陷阱。如果我提起來的話一定會受到強烈的反擊。


    #插圖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家的住址?明明才剛進入這間學校。難道是拿到通訊錄了嗎?」


    「你是白癡嗎?」


    雖然已經開始習慣了,不過實在是很沒禮貌的家夥。當我正在努力壓抑著逐漸失去控製的內心時,理解朝我房間的電腦看了一眼。


    「姓名、都築初。年齡十六歲,禮新高中二年三班班長,社團是廣播社。」


    「…………」


    看到我啞口無書的表情,她狡黠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


    「家族的構成是母親『美奈出』,三十八歲設計師。妹妹『遙香』,禮新高中一年級,十五歲。這家夥,我記得是籃球社經理吧。因為社團活動的關係比較晚回家。然後是父親『一』,享年四十歲,兩年前在廢棄大樓的逃生梯跳樓自殺。」


    無視驚訝得說不出話的我,理解滔滔不絕地像是在念稿子一樣一直說下去。


    「至於你本人則是成績優秀有著良好的人際關係,在班上雖然不是特別耀眼的類型,不過不論是誰都對你很有好感。沒有功過記錄,但是參加過好幾次學校舉辦的慈善活動。簡直就像是公民與道德課本上會出現的模範優等生呐。」


    一口氣講完之後,理解看著我,嘴唇像拉開的弓一樣彎著。


    我第一次有種背脊微微發涼的感覺。


    「怎麽樣?是不是稍微相信本姑娘是偵探了呢?」


    「為什麽,你會知道……」


    我跟理解的關係,隻不過是玩過同一款網路遊戲的玩家。私底下完全沒有交談過。就連電腦也是用父親當時在用的,應該不可能連我和遙香的名字都——


    「小零,你好像還不相信本姑娘說的話啊。」


    「什麽意思?」


    我真的毫無頭緒而這麽回答後,理解抿嘴笑著翻過身子。


    「小零,那並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從你玩遊戲使用的電腦ip位址得到存取點跟名字,再隨便自稱是某家公司打電話到那間公寓的管理公司,套出搬家到哪裏去了這種程度的事情,習慣之後就很簡單啊?」


    「……等一下?」


    「怎麽了,小零。」


    一瞬間無法理解她說了些什麽,在仔細反芻之後找出答案。


    「這不是很奇怪嗎?後半還說得過去,前半的部分非常不合理。」


    「嘿~?怎麽說?」


    為了讓自己不陷入她的步調,我輕咳一聲重整態勢。


    「因為從ip位址找出住址或個人記錄已經是警察等級的行為了吧?不對,應該要先鎖定當時我玩遊戲的伺服器並取出資料,弄不好還必須連絡跟我們家簽約的網路服務業者才行。這種事情,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


    兩年前的我,由於並沒有特別去注意網路的安全性,因此隻要有人有心去調查應該就查得出來。不過我還是認為那不太可能。


    「哼哼哼……小零。你可不能太小看本姑娘啊。」


    理解的笑容在我的質問下,依然沒有變化。


    「月見月的力量可不容你小看。就是因為有能夠追查出來的辦法,現在本姑娘才在這裏的啊?」


    「……不,隻是那樣的話就算了,關於我的評價到底是聽誰說的?」


    「那要不要把國中時的評語也告訴你呢?假裝成你的國中同學,詢問你搬到什麽地方去就馬上到手了。除了午間連續劇時段之外都很閑的家庭主婦口風可是鬆得很。」


    「…………」


    趁著我啞口無言的空檔,理解扭轉身體變成俯臥的姿勢,把一隻手伸到床鋪底——喂!


    「等一下!你想做什麽!?」


    「嗯,看了不就知道了嗎,在找黃色書刊啊。因為本姑娘想知道小零的癖好。」


    「呃……理解。」


    她的行動實在太出人意表,讓人完全跟不上。簡直就像是才剛開始上學的小學生一樣惡劣。


    「怎麽了?露出那麽疲倦的表情,是遇到什麽辛苦的事情嗎?」


    「那件事正以現在進行式發生中。說起來,你知道我的癖好是要做什麽……」


    「沒有特別要做什麽啊,隻是感興趣跟找麻煩而已。哇,什麽嘛,小零你竟然喜歡巨乳,可惡!別被那種皮下脂肪給騙了!」


    「不要隨便翻那種東西出來看!」


    我急急忙忙把雜誌從理解手上搶過來,塞進床下紙箱的深處。真是的,在她麵前一點都不能大意。


    「呿,真是無聊。算了,至少知道你是個正常男孩子。因為你跟本姑娘接吻也沒有反應,讓人稍微擔心了一下呢?」


    「我的生理機能不需要你來操心。話說回來,那個時候突然跟我接吻的理由是什麽?」


    多虧了你的行為讓班上氣氛變得非常差。在我打算要這麽接著說的時候,「哼哼哼」地傳來理解含糊不清的笑聲。


    「還用問嗎,因為你很可愛啊。」


    「我是很認真的……」


    「本姑娘也超認真的啊,小零。你可是本姑娘中意的人。因為,即使使用了本姑娘的能力,也沒辦法看穿你的想法。這樣的事情可是第一次呢。」


    就這樣穿著製服,理解開始在床上滾來滾去。


    「就像剛才說過的,本姑娘是超能力者。要在那種不入流的推理遊戲中百戰百勝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輕鬆得不得了。因為本姑娘從一開始就能看穿玩家《心中想的事情》啊。」


    「…………」


    沒有比這更扯的事了。


    就算退一百步承認有那種不可能存在的讀心術好了,隔著網路空間是能讀到什麽鬼。要是說你有什麽天才般的推理能力之類的,可信度還比較——


    「可是,隻有你的心思讀不出來。你還記得嗎?在那個遊戲的最後,本姑娘的確斷定你不是犯人,不過犯人卻是你。無法被本姑娘讀心的人是存在的啊。經曆了三百場以上的遊戲,揭穿十倍於這個數量之玩家謊言的本姑娘,沒能看穿你,而被殺掉了。這樣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


    理解的雙眼把標的放在我身上。


    「小零。對擁有能看穿人心能力的本姑娘來說,《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麽》這件事比什麽都還要不可思議,讓人感興趣極了。」


    她又翻個身,俯臥著抬頭望向我。


    「所以本姑娘是來雇用你的。」


    「你是說,雇用?」


    「嗯,沒錯。」


    總覺得,比起那大大張開嘴帶點瘋狂味道的笑,普通的笑容讓人覺得更詭異。


    「就是偵探的助手啊,華生。自古以來麻煩的敵人,就隻有拉進來當同伴或是殺掉兩種選擇不是嗎。」


    「真是惡劣的笑話啊。」


    「所以就跟你說是認真的。就算不是那樣你也很有魅力。本姑娘在班會時間開始前,看到教室裏的你,很受歡迎又健談,似乎很擅長撒謊的樣子。光隻是這一點,就算說你比本姑娘更有偵探的素質也沒問題喔。」


    被拿來跟你比較也隻會讓人傷腦筋。這句話我說不出口。


    「本姑娘在現階段,雖然在工作時會調度月見月家的工作人員,不過實在不太想動用到那些人渣的手啊。所以,現在正在尋找能夠說出跟本姑娘同等的謊言,而且又能當成部下來用的家夥。還要是本姑娘可以信賴的人。」


    可以信賴這樣的台詞,考慮到理解的個性——還真是諷刺。


    「從那天以後,本姑娘一直都好想好想見到你。雖然好不容易拿到了你的照片,不過——」


    「不過?」


    噗哧一聲,惡作劇的視線纏繞在我身上。


    「以男孩子來說,臉蛋比想像中的還要可愛呢。因為想要直接跟你見麵,所以在發現這個委托的時候,稍微利用了一下月見月的權力。」


    理解再次翻轉身體在床上仰躺著,露出微笑的表情。


    「自我介紹差不多就這樣吧。更重要的是飯還沒好嗎小零?本姑娘肚子餓羅。」


    「理解,我對你是何方神聖還是半信半疑,總之就先當成是那麽回事……」


    「順道一提討厭的食物是帶皮茄子,要好好留意啊。」


    看了看時鍾,已經七點半了。


    「你差不多該回去了吧?雖然不太好意思,不過我母親跟妹妹都快要回來了。」


    實際上妹妹那邊我是不清楚,母親則是很少回家,不過因為我希望理解快點回去,所以才試著這麽說。


    然後理解抬頭望向天花板,大大地歎了口氣,接著眯起眼睛看著我。


    「小零,你的心胸比想像中還要狹小啊。真是讓人失望。」


    「那隻是因為你的態度高到讓我無法承受!」


    *


    由於已經過了晚上八點,因此我開始準備晚餐。


    「要是你再做出任性的舉動,我就要以擅闖民宅的名義叫警察過來喔。」


    好不容易把理解趕出房間,讓她移動到中央放置著四人座桌子的客廳裏的沙發上。我在廚房一邊切著蔬菜,一邊在鍋子裏裝熱水並放入高湯粉。


    「小零,今天的晚餐是什麽?」


    「白飯跟味噌湯。嫩煎蘆筍與培根、蘿卜燉鮪魚、還有羊棲菜……」


    為了封住理解那麻煩到極點的行動,輪椅被我放在玄關。多虧了這樣,現在才終於安分了一點。


    總之先讓她許下吃完晚餐就回家的承諾,不過總有種約定會被打破的感覺。


    「雖然不是很重要,不過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嗯?啊——」


    沙發剛好跟廚房是反方向,隻能看到理解晃晃後腦勺表示同意。


    我讓理解留下來,除了輸給她的韌性之外,還有別的理由。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本姑娘先從零用錢裏轉一筆錢到你的帳戶裏當訂金如何?」


    潛伏在學校裏的殺人犯。要是幫她把犯人找出來的話,就會給我打工費的樣子。


    「可是,小零。稍微拿錢出來晃一晃就馬上改變心意,你還真是意外地現實啊。死要錢的家夥。」


    理解完全沒有把頭轉向這邊,躺在一片漆黑的電視螢幕前。即使沒看到臉也能知道她在偷笑,真是奇妙的感覺。


    「你要這麽說,我也不否認就是了。」


    如果是把我調查得那麽清楚的理解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家還欠著一筆不小的債務。現在因為母親的關係少了很多,不過兩年前可是過著每天都害怕電話與門鈐響起的生活。所以我會接受這項提議,也不是什麽不自然的事情。


    『希望你能擔任本姑娘偵探活動的助手。當然,會有薪水』,理解是這麽對我說的。


    不過說實話,我對理解的這項提議連1%都沒有相信。


    一般來說……不,在這種異常過頭的場合下也沒什麽所謂的一般了,就像警察基本上不會一個人查案一樣,如果是真正的偵探應該會有受過特殊訓練的專屬人員,不可能會雇用像我這種才剛見到麵普通高中生。


    在這之前可以吐槽的地方多得像山一樣就是了…


    總之,理解纏著我的真正理由,躲藏在學校裏的殺人犯是誰,還有對我進行這種交涉的真正目的為何?


    在做菜的同時,我一直在腦海中的某處思考這些。


    可是,理解在做什麽呢?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也沒有看任何節目。雖然一開始有看一下新聞,不過馬上就把電視關掉了。


    「小零,你有在看什麽節目嗎?」


    才想說她是不是會覺得無聊,結果果然很無聊的樣子。理解隻把頭轉過來這麽問道。就連這種時候,臉上還是掛著那副招牌笑容。


    「會看看新聞吧。然後還會看一些綜藝節目。理解有看什麽節目嗎?」


    「我才不看呐,看了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電視上沒什麽有趣的東西。」


    「綜藝節目之類的呢?」


    「眼睛會爛掉。與其要看那種令人惡心的東西,還不如去看藍天白雲比較好。」


    「是嗎?」


    聽到我的問題,理解朝我微微揚起下巴。


    「那到底有什麽有趣的。無聊的人說著無聊的話,然後周圍的人拚命想要表現得很有趣而裝模作樣地在傻笑。那已經不是無聊可以形容了,簡直讓人想吐。」


    「這種想法也未免太極端了。猜謎節目之類的呢?」


    「你是說那個藝人在答題時故意裝笨,讓愚蠢的觀眾安心,一群人串通好了在那邊喋喋不休的節目嗎?那個何止是惡心到讓人想吐,直接就吐出來了。」


    原來如此。光從這反應來看,理解的性格跟網路上的《偵探r》是一模一樣。


    雖然我不玩《偵探殺人遊戲》已經快兩年了,不過還是能清楚回憶起來。


    「簡直就像是處於反抗期的國中生啊。如果隻是讓高學曆的人去回答困難問題的節目,根本不會有人想看。而且如果是那樣的節目,你又會改口說『那是知識份子在誇耀自己的學識』吧?要是用有色眼光去看的話,什麽都會變得很無趣不是嗎?」


    「嗯哼哼哼哼。你那牆頭草的個性還是沒變嘛,小零。」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我說的話而動搖,隻是開心地在沙發上翻過身子。


    該怎麽說呢,很久沒有以這麽靜不下來的心情吃晚餐了。就像是在埋著地雷的草原上,把野餐布攤開來一樣。


    「嗯,晚餐煮好了嗎,抱我過去吧,小零。坐輪椅好麻煩喔。」


    「…………」


    理解在沙發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朝我伸出雙手。


    慢慢開始有種拒絕反而比較麻煩的感覺。


    雖然現在這麽說有點晚,不過我會有這樣的想法,說不定全部都在理解的預料之中。


    *


    「真糟糕啊,這些。」


    由於每次移動都要用抱的也很麻煩,因此我把輪椅還給理解。兩人坐在放著晚餐的桌子旁,在雙手合十後又過了三分鍾,把所有配菜與白飯都嚐過一遍的理解,悄悄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想吃的話就早點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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