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23:45時(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馬裏亞納群島近海美海軍潛艇“帕沙迪納”


    “指揮室,這裏是聲納室。方位2—0—6發現新的物體。可確認為s15。”


    當班聲納員如是報告時,正巧是艦長吉利·b·塞勒中校工作了六小時想去休息的時候。


    他非常想去wc。


    本打算把潛艇的指揮交給當班的士官,自己回到艦長室,在便池上解決問題後,輕輕鬆鬆待在房間裏享受古巴產的煙卷。然而,部下監測到新的物體。在能夠確認對方的身份之前,艦長是不能夠離開的。


    因此,塞勒先用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詛咒。


    “可惡啊!”


    皺起輪廓清晰的眉頭,收緊滿是肌肉的肩膀。一臉威嚴、情感起伏激烈的他,在部下中有著“他和喜劇中出現的施瓦辛格類人物一樣”的傳言。


    那是從夏威夷珍珠港出發第一百天的事,他所指揮的攻擊性核潛艇·uss“帕沙迪納”正在深海200米,以20海裏——大約時速36km向西麵前進。


    “艦長。在這種時間和地點,還是不要隨便說這種話比較好……”


    年輕瘦弱的日裔副艦長——馬西·竹中上尉在旁邊勸告。


    “啊!?竹中,你是白癡啊?!我是因為想要上廁所所以才會說‘可惡啊’的。身為一個副艦長,你有權指責艦長說的話嗎?嗯?”(翻譯注:雖然看上去沒什麽關係,但是日語中“可惡”和“大”是同音的,因此會發生誤會)


    “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軍隊裏是認同我這樣做的。”


    塞勒用“我要衝上去咬死他”的目光瞪著那個一本正經的副艦長。


    “哈?你還有理啊?日本人全都是這樣,在那裏喋喋不休列出一條條無聊的理由。所以我討厭日本人。”


    “啊……你這句話中,至少有兩處錯誤。第一,我是正統的美國人。第二,我沒有喋喋不休說話。”


    “閉嘴,你這個原子力學白癡!”


    艦長突然激動起來,衝上去一把揪住副艦長。


    “嗚俄……”


    “和你當了兩年的搭檔,我今天總算明白了。竹中,你是敵人的間諜。是從我們海軍那裏搶軍費的宿敵——美國空軍的人吧?!你那副很有理的樣子就是證據!”


    “……當然不會有這樣的事!請放開我,艦長……”


    指揮室的其他工作人員,全都像是在說“又開始了……”一樣搖了搖頭。這裏的艦長和副艦長,無論在什麽事情上麵都會產生意見的分歧,小到吃飯的菜譜,大到原子爐出力的調節,什麽都會爭。


    “那個——指揮室。這裏是聲納室。關於前麵提到的s15的事情……怎麽樣?”


    聽到部下提醒“剛才探查發現不明物體”,塞勒艦長恢複理智了。


    “啊,我差點忘了。糟糕糟糕。”


    “咳……”


    塞勒艦長放下竹中,橫穿過指揮室,來到對麵的聲納室。


    “在哪裏?很遠嗎?”


    “是,就是這樣。斷斷續續的,信號也不清楚,還不能清楚地判斷……”


    聲納員以異常難看的臉色盯著設備,上麵是像綠色瀑布一樣的圖像。為了看清,他在那裏不斷調節著開關和旋鈕。


    潛水艇上是沒有任何窗口的,潛航中唯一了解外部情況的方法就是依靠聲波。如果有一艘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的潛艇,即使是在你麵前亂晃,你也完全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


    “根據排水來看,應該是相當大型的。也許是俄羅斯的ssbn——但是資料中並沒有。複調雜音也相差很多……”


    ssbn,是彈道導彈潛艇,是那種搭載著大量核導彈的大型艦艇。這是為了能在全麵核戰爭中獲勝的設計。


    “是台風級的新型艦艇?”


    “不,這不可能。”


    不知何時呼吸變順暢的竹中副艦長探出身來插話。


    “能夠製造大型的台風級的造船廠隻有北德文斯克有。如果是新造艦出航,會先被在巴倫支海巡航的大西洋艦隊發現,而且還會碰上sosus。然而subpac連一句警告的話語都……”(翻譯注:巴倫支海——位於歐洲北岸與蘇聯的新地島、


    法蘭士約瑟夫地群島、挪威的斯匹次卑爾根群島之間)


    “這些我當然清楚,你這個一根筋的白癡!”


    一般人根本聽不懂的話的集合,被塞勒一句話打斷了。


    “……為什麽你……啊,咳咳。總而言之,你把它當成新型比較好。”


    “嗯……”


    塞勒用手托住下巴。


    也就是說——一艘國籍不明、型號也不明的大型潛艇,正在沿著和“帕沙迪納”的相同的路線航行。而且,似乎也不是俄羅斯的艦艇,也不能分辨敵我。


    但是作為一個生活在潛艇上的人,這樣的目標應該全都是“敵人”。


    “我們稍微追上去一點試試看。去向司令部打報告請求批準。上浮到可使用潛望鏡的深度。”


    “是。批準電文是不是由我來打?”


    “哼。隨你便。”


    正說到這裏——


    “請稍等,艦長。就在剛才……對方和我的距離發生變化了。”


    操作近距離用的高周波聲納的水兵報告,臉色變成越來越難看的青色。


    “近了,而且大。距離600碼以內,正在接近。”


    僅僅600碼。隻有這艘艦長5倍的距離。什麽時候撞上也一點不奇怪。


    究竟是什麽時候到達這麽近的距離的?


    “……!對方深度呢?”


    “500尺!這樣下去會撞上的!”


    在這個報告還沒有結束前,塞勒艦長大叫:“麵舵3—3—0!深度800!下舵打滿!快!”


    “遵命!方向3—3—0,深度800,下舵打滿!”


    副艦長像被什麽東西彈飛一樣回到指揮室,向操舵手下著具體的指示。兩個操舵手挺直身板,以盡可能快的速度用心地調節操縱杆。


    轉眼間潛艇傾斜了,全力從會和“國籍不明艦艇”的衝突路線上回避。急速反轉所引起的海流像拳頭一樣“咚咚”敲打著潛艇。


    “可惡,即便是在火奴魯魯衝浪的人也能聽到這聲音了……聲納員!對方有沒有攻擊的意圖?!”


    “沒有!但是,仍然在不斷接近!”


    因為突然的動作,“帕沙迪納”內部已經亂成一鍋粥。


    “對、對方也在潛航!現在正在接近中!距離400!不,300……!?250、200……”


    聲納員緊緊抓著耳麥大叫道。接近中的s15——不明的大型潛艇,正對著衝撞的路線前進。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麽躲不掉?!對方應該也察覺到了才對啊!?”


    “艦長,無法回避了!”


    塞勒感覺一陣寒意沿著脊背躥上來。他打了個冷顫。


    深海的衝突事故,這是所有在潛艇上工作的人的噩夢。這和汽車的衝突事故不一樣,隻要船體上稍微開幾條縫,可怕的水壓也是決不會放過的。如果船殼發生龜裂,海水流進艇內會怎麽樣?那已經無能為力了。所有的133名工作人員、金屬和油、以及核燃料,都會被海水壓成渣滓隨後沉入海底……


    “距離100……50……!要撞上了!!”


    “全體人員抓住身邊的什麽東西!”


    艇內廣播傳出塞勒艦長的怒吼。


    艇內的所有人員立刻抓住身邊的東西,包括牢固的扶手、甚至椅子背。有些人


    的手裏還握著圓珠筆或者抓著平底鍋。還有不明所以的人甚至抓住自己的。(翻譯多嘴:賀東啊,你……==)


    隨後的那一刻。


    會帶來毀滅的,劇烈的撞擊——


    “……!”


    金屬因為摩擦發出的悲鳴——


    “……”


    什麽都沒有。


    “帕薩德納”現在還在那裏一邊潛航一邊轉向,發出巨大的噪音。但是,僅此而已。原先預定會撞上的地點似乎隻是和一條魚輕輕擦過,他們的世界還是繼續存在著沒有崩潰。


    首先恢複理智的副艦長要求操舵手固定方向和深度。


    艇內鴉雀無聲。


    “……?”


    艇內的工作人員麵色慘白,環顧四周。應該會襲來的“東西”,到現在為止還是沒有動靜。在心跳稍微慢下來一點後,那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全部133名工作人員心頭。


    “聲納員,這裏是指揮室。s15呢?”


    塞勒艦長用悄悄話一樣的聲音詢問。


    “我是聲納員。那個……它消失了。”


    “你說什麽?”


    “徹底消失了。根據短波探測器……真的,連影子都……”


    聲納員用極其不自信的聲音報告著。


    那艘像蘇聯台風級一樣大的目標艦艇一瞬間就消失了?


    塞勒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下令關掉引擎。不乏出一點點聲音,借助慣性保持旋回,在周圍仔細尋找。然而即便如此——


    “不行。果然還是找不到。”


    “這怎麽可能!迅速檢查bqq—5,要徹底地。”


    考慮到有可能是機械故障,塞勒這樣命令道。


    “艦長,雖然我不是反對……可我認為那不是機械故障。”


    竹中副艦長底氣不足。


    “啊?你憑什麽這樣說?有證據嗎?”


    “證據也說不上……但應該是那個。toybo。”


    “那是什麽?”


    “是幽靈潛艇的傳言。非常非常大,來無影去無蹤。而且,最可怕的是它的速度。我軍已經後好幾次遇到過了,每次想追上卻都被甩掉了。”


    包括這艘“帕沙迪納”,美國海軍啟用的“改良型洛杉磯級”是世界上性能首屈一指的潛艇。雖然不能說能探知任何目標,然則會幾度追不上一艘潛艇——


    “實在是無法相信。看樣子剛才我們遇到的就是那艘toybo了啊。”


    “我認為可能性非常大。”


    “……”


    塞勒板著臉在那裏站著,用食指不斷戳著自己的太陽穴。


    “真是沒麵子。我們無法探知的國籍不明艦艇,隨隨便便在我們的海域裏四處亂闖……如果它搭載著核導彈怎麽辦。”


    “這個……”


    竹中副艦長一時語塞。


    “這艘幽靈潛艇隻要願意,可以輕易攻下世界上任何的大城市或者軍事基地……吧。”


    “沒錯,而且誰都不會發現。”


    隻要這樣做,一定會引起美蘇之間全麵戰爭的爆發。究竟是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建造這艘潛艇……?不,為什麽這個世界上能夠有這樣的潛艇存在……?


    塞勒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從座位上站起來。


    “報告司令部。上浮到使用潛望鏡的高度。還有,我有現在必須要做的事。”


    “請問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wc!”


    下完“把潛艇交給竹中”的命令,塞勒走出指揮室。


    (話是這樣說……)


    沿著狹窄的走道行走的過程中,塞勒中校思考著。


    如果剛才遇到的就是toybo——我一定要看看艦長長什麽樣子的。竟敢這樣捉弄我……一定是一個性格扭曲、令人作嘔的下三爛的家夥!


    (你等著瞧,toybo的艦長。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同一時刻強襲登陸型潛艇tdd


    “怎麽了,艦長?”


    tdd的副艦長馬度卡斯注意到,泰莎剛才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不,隻是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也許是空調的關係吧。”


    “是嗎?我倒是認為正好……”


    “那麽就是心理作用了,請不要介意。我沒有感冒。”


    泰莎邊說,邊把手上屏幕顯示的海圖放到眼皮底下過目。


    坐在艦長席上的泰莎——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上校,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大大的灰色瞳孔,像瓷器般白皙的肌膚,銀灰色的頭發被分成三束編在一起。


    她所指揮的強襲登陸型潛艇tdd的指揮室和“帕薩德納”的有著明顯的差異——要大上數倍,構造就像是把發射火箭用的管理中心縮小、天花板壓低後的產物。裏麵光線偏暗,青色和綠色——顯示屏發出的顏色是照明的主體。


    正麵排開三部大型的顯示屏,麵對著這些顯示屏有15個座位排開。在那些座位上的工作人員分別有自己所管轄的領域有操舵手、航海士官、潛航士官、火器管製官、引擎操縱官、特殊機構操縱官和甲板管理官等等。還有幾名負責登陸時作戰管理的工作人員在必要的時候也會待在那裏。


    作為“潛艇之耳”的聲納室和通信·電子戰房間在指揮室的旁邊。


    就在剛才,從聲納室傳來報告。


    “指揮室,這裏是聲納室。我們的朋友‘帕沙迪納正在上浮。馬上,哇,他們就要通過變溫層了。他們似乎全然沒有發現我們在跟著。哈哈。”


    夾雜著奇怪的語調,聲納員德吉拉尼中士向泰莎傳告。


    馬度卡斯皺皺眉頭,什麽都沒有說。他強忍著衝到隔壁去好好訓斥聲納員一頓的衝動,用食指推推自己的眼鏡。


    (是啊……這裏不是我以前的正規軍。所以,我要忍耐、忍耐……)


    他在那裏試圖說服自己。


    旁邊的泰莎對聲納員的報告並沒有任何反感,隻是用手上的觸控筆操作著。指揮室的大顯示屏上顯示的“帕薩德納”的具體資料被最小化後拖到角落裏去了。


    “好,各位辛苦了。雖然這樣對‘帕薩德納’有些過分了,我希望對方的艦長不要沮喪。”


    “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我,我的自尊心可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馬度卡斯回答道。


    他——理查德·馬度卡斯是個四十歲出頭的高瘦男子,在短短的頭發外麵套著一頂他以前在英國海軍時就帶著的鴨舌帽。帽子上麵的刺繡是“s—87hms turbulent”字樣。


    以前他指揮的hms叫“洶湧turbulent”,可潛艇名字和他是一點都沾不上邊的.銀框眼鏡和發白色的皮膚,這和常人印象中“和海有關係的人”的形象相去甚遠。比起在潛艇的指揮室遇到,他更像是那種在擠滿人的電車上也會遇到的上班族。


    “自尊……果然你也這麽想?”


    “是的。”


    “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因為沒有演練的對手……”


    “當然,這也對。”


    這艘潛艇所屬的軍事組織“秘銀”,在全世界擁有四支戰隊。其中負責西太平洋戰隊的作戰部分的就是這艘tdd。然而偏偏西太平洋戰隊是沒有其他像樣的潛艇的。


    平日裏沒有演習對手的tdd,就這樣將美軍的潛艇當成假象對手,進行接近、攻擊、監視、回避等等的測試。通常都是在敵人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悄悄地接近、悄悄地離開——當然,偶爾也有必要讓像今天一樣的情況發生。


    雖然從對方角度來看,這種單向性的演習不是什麽可以容忍的事情


    。


    “結果已經出來了。通常推進的安靜性也許再下調一些比較好。”


    “是啊。我還以為他們應該會再晚10秒發現的……”


    泰莎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喃喃。


    這艘潛艇出航的日子還短。


    即使已經經曆過數次實戰,需要測試和改良的項目還像山一樣多。為了將潛艇的性能發揮到最大,這種會給他人造成困惑的測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說句題外話——tdd既是潛艇的名字,也是這支部隊的名字。因為是小規模的戰鬥力量,“艦艇=部隊”這種想法也綽綽有餘了。換言之,泰莎既是艦長,也是部隊的首領。對於小型和需要快速完成的作戰來說,集中指揮權是一種優勢。


    總之,測試順利完成,“帕沙迪納”也離開了。三天的短時間航海結束,差不多是回梅利達島的整備基地的時間了。


    “好……我們也差不多回去吧。emfc轉為被動模式,通常推進再開,維持原速前進。”


    指揮世界上最大最先進的潛艇的,是一略微輕柔的聲音——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馬度卡斯複誦一遍指令。


    “是,艦長。emfc,被動模式。”


    “emfc管理員,被動模式,明白。亂流製禦執行中。還有15……10……5……全設備、同步修正完成。”


    “通常推進,準備。”


    “機關管理員。通常推進,明白。一號,完成。二號,完成。通常推進,準備完畢。”


    “原速前進。”


    “維持原速,明白。”


    隨著各部分的擔當人員的回答,tdd的那對可變螺旋槳開始轉動。由數十層形狀記憶合金構成的葉片像生物一樣改變形狀,將安靜性與推進性能調整到最佳狀態。


    超過三萬噸的船體開始運動,漸漸向前方開去,幾乎以不會震動地麵的程度離開——沒有什麽聲音。


    “艦長,現在的速度是30海裏。”


    “知道了,暫時就這樣吧。請通知聲納室關注方位0—5—0附近,因為現在那裏應該有日本漁船在工作。”


    “哈?為什麽?”


    聲納員從房間裏探出腦袋問。


    “偶爾會發生潛艇被漁網鉤住而造成事故的情況。我們當然不要緊——對方的漁船可是會被掀翻的喲。”


    這是真的,即使是資深艦長也會引起的事故——按照慣例,這種事故是不為軍方所認可的。


    “啊,原來如此。了解。”


    沒有任何反感的回答。在一旁的馬度卡斯聽完這段對話,在那裏暗暗感慨著。


    已經變得順利多了,他想。


    當初——tdd剛出海的時候,大部分的工作人員對會違逆泰蕾莎·泰斯塔羅莎的命令,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哪裏會有把未經世事的少女任命為艦長的軍事組織呢?


    況且,為tdd所召集來的工作人員都是在自己的領域非常優秀的專家(當然也有說全是被正規軍驅逐出來的人)。他們以能夠搭乘這艘潛艇而感到驕傲。


    馬度卡斯回想起第一次把泰莎帶到那些主要工作人員麵前時的情景。“我是副艦長。艦長是站在我身邊的這位小姐。”當他宣布完這句話,那些人的臉上浮現出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聽到“羅馬教皇逃到中國來了”一樣的笑話。(翻譯插嘴:這有什麽好笑的?——+)


    從那以後經曆了許許多多的事件,現在艦上的工作人員對她的評價已經180度大轉彎了。


    尤其是四個月前的“順安事件”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翻譯注:即bmg的故事)那時她對潛艇的指揮,完全可以用神技來形容了。將這艘巨大潛艇在北朝鮮的港口像駕駛戰鬥機一樣在暴風雨和炸彈中穿梭,漂亮地通過封鎖線。


    除了熟知並重新設計過這艘潛艇的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以外,沒有人能把它的性能利用到極限。即便是已經有25年潛齡的馬度卡斯,也為她的指揮和手腕驚詫。


    由於她的手腕被認可,現在的tdd上有著一種特殊的氛圍。


    通常隻有男性的潛艇上,工作人員建會形成自然的“父權社會。”艦長——換言之,父親——就是絕對的存在。


    然而tdd是信奉“泰莎族長”的“母權社會”,男性們對於能夠為她服務、保護她而感到自豪。假如這位“族長”如同神一般聰慧,容貌美麗就好了。


    果然,tdd(女神丹奴之部族)不是隨便起的名字,這是凱爾特神話中出現的典故。


    “……emfc運轉正常。如果保持現在這樣,中午應該就能到達基地了。”


    馬度卡斯仔細看過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條文,向泰莎說。


    “是啊。這就好了,可以舉辦生日宴會了。而且,明天預定會有一位客人到島上來。”


    泰莎顯得蠻高興的。


    “客人是?”


    “是千鳥要小姐。相良中士答應過我‘如果她有時間,就把她帶來’。自從巨獸那件事後,我已經好久沒和她好好談過話了。”


    “原來如此。”


    馬度卡斯注意到泰莎在說到“相良中士”的時候有意把聲音降低。自從兩個月前和巨型as的戰鬥過後,她總是時不時地提到那位年輕的中士。大概她自己還沒有注意到吧?


    馬度卡斯對相良宗介中士了解得並不多,他隻知道相良中士是一個耿直、優秀的下級士官。tdd所屬的陸戰隊的精銳部隊,srt(specialrespoeam)的重要成員,現在正在東京執行任務。同時,他也是唯一能夠操作那台tdd保管的特殊as強弩兵的駕駛員。


    找個時間和這位相良中士直接麵談一次,來評定一下他。根據情況,不管是把他調走或者怎麽樣,一定要讓他遠離艦長。


    雖然不是想充當艦長的父親角色,警惕不要有些不良的東西粘上艦長,也是副艦長的職責。馬度卡斯已經從這艘艦上的工作人員和陸戰隊員那裏收繳了海量的私藏泰莎照片。因為燒起來太麻煩,現在他都把照片交給隨艦醫生的戈德貝裏上尉保管。


    (翻譯插嘴:馬度卡斯其實一直把泰莎當女兒來著……不過,這個“不良的東西”……——|||)


    從開始通常行進的一小時後,tdd的ai用警報音發給艦長一條消息。


    [艦長,從回線e2收到任務指令。現在正在接收。]ai用女性的聲音報告。


    “我知道了。接收完成後,立刻傳到我這裏來。”


    [是,艦長。]


    深海用的elf通信接收電文稍微需要花一點時間。五分鍾後,艦長專用顯示屏上跳出剛才接收到的訊息。


    泰莎看完以後,輕輕歎了口氣。


    “馬度卡斯先生。”


    “是,艦長。”


    “基地歸還取消,宴會也得中止了。我們就這樣向著南方前進。”


    泰莎一邊說一邊把電文傳給馬度卡斯。密碼解析後的電文簡短地記錄著“秘銀”作戰部長的指示:


    最優先命令(98h088—0031)


    260115z


    發送者:作戰部統合司令總部作戰部長傑羅姆·博塔提督


    接收者:tdd—1


    a:區域l6—cw發生狀況b26c


    b:tdd立刻中止現行任務,搭載陸戰隊在50小時內到達09°30n,134°00e海域,待機


    c:和陸戰隊的合流地點為17°00n的海麵,請準時到達


    d:需要搭乘的陸戰隊規模根據狀況b26c調節


    e:roe(交戰規定)在沒有發出其他


    指令前同往常


    “真是的,提督也真會差使人……”


    “目的地海域——應該是帕勞群島。”馬度卡斯連海圖都不看就報出地點。


    帕勞群島,是在遙遠的南方,由珊瑚礁構成的群島。就在數年前,依靠美國的庇護獨立為共和體製的國家。人口兩萬不到,是個適合旅遊度假的小國。


    馬度卡斯一下子無法想起來所謂的“狀況b26c”究竟是指什麽。“秘銀”推斷的“可能造成軍事危機的狀況”有至少不下100種。經常發生的狀況還行,要全都記下來多少還是有些困難的。


    但是泰莎不一樣,她在馬度卡斯查閱文件的時候就已經說出來了。


    “是化學兵器。化學兵器的儲存設施被所屬不明的武裝分子襲擊並占據了。”


    化學兵器——是指沙林毒氣,v瓦斯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馬度卡斯想起以前讀到過:帕勞共和國在獨立後,還殘留著數個美軍基地;其中有部分設施是負責解體、處理“特殊彈頭”的。


    占據觀光點毒瓦斯儲存設施的不明武裝組織。


    “真是不好的消息。萬一那個化學兵器儲存庫被爆破的話……”


    “嗯,不僅是兩萬當地人,那邊數萬名遊客也不可能沒事的……那個小國家也許就會那樣滅亡。”


    “然而,美軍也會派出鎮壓部隊吧。這種情況下,通常會出動配置有as的特殊部隊。壓製那裏應該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如果那樣能解決就好了。可是萬一……”


    泰莎頓了頓,看著顯示屏。


    “看樣子我們還是需要出場的。做好戰鬥準備。”


    8月26日13:30時(日本標準時間)


    硫磺島西南200公裏太平洋上空


    相良宗介顯得很焦慮。


    這是乘上飛機,前往東京南方1500公裏處的“秘銀”西太平洋基地——美麗達島的途中。


    飛行高度約1000米。他現在正坐在雙螺旋槳飛機的客艙內。飛行中的機體有輕微的晃動,強烈的日光從對麵的窗戶裏照射進來。


    因為是逆光,他完全無法看清坐在對麵的千鳥的表情。


    根據推測,她現在十分不爽。至於原因,他根本想不明白。


    (這是謎……)


    今天早晨去她的公寓迎接她時,小要還在那裏抱著裝滿換洗衣物的旅行袋,滿麵笑容等著他。


    “那,走吧!”她用充滿活力的語調說著。


    帶著她前往市內的調步機場,說明今天要乘專門預定的小型飛機時,她還發出驚歎:“宗介,難道你是大款……?!”


    隨後在那裏搭乘前往八丈島的小型機時,她整個人都飄飄然了。一邊在那裏發出“我要重新評判你了”“沒想到你這麽有能耐”的感歎一邊眺望窗外的景色。


    問題就出在八丈島換乘秘銀的飛機後。


    看樣子,小要以為會在八丈島周圍進行遊玩,因此聽到“還要換乘飛機”後呆住了。我認為是事後告訴她真正的目的地的時候了,於是就對她說明“我們要去‘秘銀’的西太平洋基地,泰斯塔羅莎上校想見你”。


    也不知道為什麽,小要立刻沉默了。從說了一句“啊,是嗎”到現在,已經四個小時沒有開口了。


    奇怪。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她很失望的事情?


    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就這樣,宗介在那裏悶悶地思考。


    當飛機穿過20°n線時,他幹咳一聲後問她。


    “千鳥……”


    “請問有何歸幹?相良宗介中士大人?”


    一上來就這樣。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股惡意。


    “如果你有任何的不滿,就告訴我。我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你解決。”


    “啊,如果是這樣——”


    小要皮笑肉不笑地轉過頭。


    “我的不滿不是你這種人可以解決的。那我也不用白費口舌告訴你了。”


    已經沒有任何話可說了。


    雖然考慮過等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上校和她談完後帶她去一個地方的,但這樣下去那個計劃還是擱淺了吧。


    小要像是說“我已經沒什麽可以和你說的”一樣,把身子往窗邊靠了靠,望著窗外的景色。她的耳環反射陽光,不斷閃動。


    這麽說來,她平時不是不戴耳環的嗎?


    在這時候飛機副駕駛進來叫宗介。


    “相良中士,有美麗達島傳給你的通信。”


    “我現在就來。……千鳥,我稍微離開一下。”


    聽到這句話小要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宗介低著頭,愁眉苦臉地從副駕駛手中接過通信器的耳麥。


    “我是相良。”


    “噢,是我。”


    語調稍微帶有親切感的男中音。對方是宗介的同事,克魯茲·威巴中士。


    “克魯茲啊。什麽事。”


    “剛才發布b待機命令,你也是。趕快準備乘上正在asaf航行中的tdd,我這邊運輸直升機也差不多要出發了。”


    宗介的聲音不自覺地提上來了。


    況且還是這種時候發布待機命令。


    他和克魯茲等其他陸戰隊員,並不是一直和tdd在一起行動的。平時因為訓練或者其他任務,一般都是待在陸地上的,隻有必要時刻發布待機命令才會乘艦。


    乘艦以後的發展就說不準了,既有需要出擊戰鬥的時候,也有在潛艇裏空等數天什麽都不做的時候。


    發布搭乘出海的tdd的命令時,在美麗達島的克魯茲他們就利用運輸直升機前往海上合流。但是宗介還在前往島上的途中,怎麽看也不可能趕得上那裏的直升機。


    “最晚20分鍾後要出發了。怎麽樣,來得及嗎?”


    “不行。到達美麗達島至少還要2小時。”


    “那就用例行的方法,當心別感冒。啊,你是不會感冒的,哈哈哈。”(翻譯插嘴:有這麽一個傳言說,傻瓜是不會感冒的……還有另一個傳言說,不大感冒的人容易患癌症……)


    “這無所謂。問題是小要。無論如何……”


    “啊,是啊,泰莎也在海裏呢……”


    “讓小要在美麗達島等,或者把她送回去……”


    試想自己對她說這些話會怎樣,宗介嚇出一身冷汗。


    對著心情非常不爽的小要說:“我突然有點急事,你到美麗達島的基地等我回來”或者“抱歉,你就回東京去吧”……非得說嗎?第一,這次是秘銀邀請她的。


    “無論如何我都得搭乘tdd嗎?不是還有其他人嗎。你代我問一次上校——”


    “啊,你等等——怎麽了,大姐?”


    可以聽見在回線的另一頭,克魯茲在和什麽人竊竊私語。宗介耐心地等待著回音,沒多久克魯茲就回話了。


    “啊,正好有傳言過來。似乎是泰莎發的——‘如果小要小姐同意的話,就把她一起帶過來’,不是很好嗎,讓民間人一起搭乘。你們一起來吧。”


    “讓小要也一起那樣?”


    想單獨搭乘潛航中的tdd,方法多少有些特殊。


    “就那點她應該能做到的。”


    “嗯……”


    當然,讓她搭乘參加作戰行動的潛艇是有些擔心。然而從另一個方麵考慮,高性能的tdd內部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才對。沒有必要去考慮那麽多。


    “那麽,我就帶她一起走。”


    宗介如此回答,在商討過二、三處細節後,切斷通信器。


    另一方麵,小要的心中完全覺得不爽。


    前天,剛剛答應宗介的邀請時,心裏還抱著“隻有兩個人……是不是太那個了呢”的困惑。那時根本沒考慮過會會錯意,單就兩人出去旅行而言,似乎已經跨越了一條不可見的界限。


    充其量不過是一次旅行罷了。


    平均16歲的女孩和一個男性一起出遠門是人生的一件大事。這和星期天去遊樂場一起玩的性質不一樣,而且對方竟然是那個宗介——這絕對是一件非常難解的懸疑案件。


    在學校斥責毆打他的我;把自己當成他姐姐的我;因為“沒辦法”所以看著他的我。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正在慢慢發生變化。


    隨著接近他,無論是什麽可以帶來好心情的去處都會被破壞……的那種不安感。


    這些心緒攪成一團,心中變得越來越亂。


    還是取消好了。


    她已經這樣考慮過很多次了。


    然而到了昨晚,她的心情突然有了轉變。高高興興的把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塞進旅行袋,一邊還哼著小調,她想通了。


    (算了,會漸漸習慣的。這樣有什麽不好?)


    就這樣想著,她開始期待這次旅行會帶來的快樂。


    什麽複雜的事情都不要考慮,就好好和他享受一次旅行也不錯。吃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切任由身體來好了。假如他有什麽奇怪的企圖——啊,那麽,該怎麽辦?不對不對,我沒有那麽輕浮的。但是如果環境也很適合呢?還是不行啊,真頭疼。嘿嘿嘿……


    就帶著這樣的心情,昨天早上他們出發了。


    這種微妙而曲折的心境一直保持到宗介說“泰蕾莎上校想見你”為止。聽到這句話,一陣巨大的脫力感向要撲來。


    (哦,原來就是這麽回事)


    她想通了。


    (又是“秘銀”的任務。你被那個重要的上校委托,把我當成包裹之類的東西送到那個名字稀奇古怪的島上。在這兩天裏想這想那,自找些不可能有的困惑,我果然是個笨蛋?)


    那是悲慘的感覺,而且還是不合常規的那種。


    宗介在操縱室利用通訊器和誰在交流什麽。飛機內部噪音那麽大,再加上流利的英語,基本沒聽到他在說些什麽。


    宗介臉上帶著不冷靜的神色回到客艙坐下。


    “怎麽了?”


    要用生硬的口氣詢問。宗介瞟了一眼。


    “實際上,計劃有變化了。”


    “啊,是嗎。”


    “上校因為有急事,不在美麗達島。”


    “那又怎樣?”


    “如果你不反對,我希望你也能一同前往上校的艦艇。”


    “哼~……”


    艦艇。什麽時候似乎聽到過。宗介所屬的極秘高科技傭兵部隊“秘銀”有一艘強襲……什麽的船,泰莎是它的艦長。


    確實,以前也感覺到有必要和泰莎見一次麵。關於自己所隱藏的秘密,她似乎知道些線索。從第一學期期末在有明發生的戰鬥之後,隻和泰莎通過幾次短短的電話。


    “好吧。我無所謂……隨便你。”


    要用不感興趣的語調回答。


    “太好了。你在這裏待機。”


    說完,宗介又向操縱室的方向走去。


    從這以後,宗介頻繁地在客艙和操縱室之間進進出出。他從客艙的隔板上取下一個巨大的箱子,又在操縱室裏調節什麽無線電設備,又和駕駛員談論些什麽。


    在確定目的地改變後的兩小時,宗介走道要麵前問她:


    “你帶泳裝了吧?”


    “哈?”


    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不是說已經取消前往美麗達島了嗎?


    “嗯……帶是帶著。”


    “快點換上。到客艙後麵那裏去換。”


    “什麽呀,這麽突然。到底……”


    “快點。沒時間了。”


    宗介又到操縱室去了。看上去顯得莫名的匆忙。


    沒辦法,小要走進客艙後麵的廁所裏急衝衝換上泳裝。那是件黑底橘色條紋的連體泳裝。雖然她也帶著白色的比基尼,可不想在宗介麵前穿。


    要圍著浴巾回到客艙的時候,宗介直接在往衣服上套潛水服。


    “……怎麽回事?”


    “抱歉。沒有符合你身材的潛水服。”


    “我不是問——”


    “把你的行李裝進去。全部。”


    宗介利索地把橄欖色的包塞給要。


    “裝完以後,把拉鏈拉好。2層都要拉,而且一定要拉緊。把浴巾也一起裝進去好了,可能的話把頭發紮起來。”


    “……我說,你應該——”


    “中士!”


    聽到駕駛員地叫喚,宗介再次走進操縱室。什麽都沒搞清楚地要把自己的行李全都裝進那個橄欖色的包。


    “完了啊。”


    宗介很快就回來了。


    “嗯。但是,為什麽要這樣——”


    “這個包是完全防水的,對衝擊也有一定的耐力。”


    一邊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宗介以便從另一個包中取出裏麵的東西穿戴在身上。


    那是帶著堅固的背帶和金屬環的奇形怪狀的背包。


    “喂,這難道是……”


    “你趕快把這個穿好……不,來不及了,我幫你穿。”


    “等……啊!你幹什麽!”


    宗介趁要有些發楞時將那些帶子和金屬環扣在她身上了。他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摸過她的手腕、肩膀、腳、臀部等。小要的臉變得通紅,想要大聲發表抗議。


    “中士!還有1分鍾!”


    “我知道!”


    被一種奇怪的緊迫感包圍著,小要說不出話了。宗介用力地拉扯著小要身上的那些帶子和金屬環,以確定它們的強度是否足夠。


    “好痛……我說,你到底——”


    “還有30秒!”


    宗介回應機長:


    “謝謝你!下次再見!”


    “什麽?‘下次再見’?喂,等下——”


    宗介繞到小要的背後,把自己身上的金屬環和要的“哢嚓”“哢嚓”一個個扣在一起。就像是要演雙簧一樣,兩個人被牢牢捆在一起。


    “嗯?喂?這是——”


    宗介把包括小要的行李在內的包全都扛到肩上,抱著要大跨步走到客艙右側的安全門前。


    “哎?哎??”


    等在那裏的副機長拉下牆上的把手,滑行式的門打開了。突然間可怕的大風從機外向裏麵吹來。


    “咦……!!”


    瞬間外麵引擎的聲音放大了許多倍,冰涼的風呼呼不斷刮進來。天空的盡頭可以看見水平線,腳下則是青色的大海。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是東京塔也會縮成小點,從上麵看下去會頭暈眼花的高度。


    他向機外伸出一根發煙式探測棍測定風向,隨後對副機長豎了豎拇指,把手搭在小要的肩上。


    “我們走了,千鳥!”


    “什麽‘我們走’!這架飛機不是還在飛行嗎?!”


    “當然!”


    她掙紮著想回到客艙內,但是由於身上的帶子沒什麽效果。


    “你要幹什麽!喂!你別告訴我你打算——”


    “肯定的!”


    說完,宗介一使勁,抱住小要跳出機外。


    腳下的地板消失了,一股內髒要逃出體外的感覺向她襲來。


    “啊~~~~~~~~~~~~~~~~!”


    ……她知道自己在叫,然而這聲音被周圍的風聲抵消,隻是傳進自己的耳朵裏。視野一角的飛機的逐漸縮成一個小點。


    世界一片藍色。


    無限延續的清澈而蔚藍的天空,閃閃發光的海麵,再加上太陽。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啊……”


    在這藍色世界中的,隻有我和他。


    隻有兩個人的世界。如果重力消失的話,這將是多麽美妙的世界呀。可以饒恕一切他以前所作的事情。對,比如像現在這樣被他強拉著跳下來,和自殺沒什麽區別的事。


    就在腦子裏的某一部分出現這樣的念頭的瞬間——


    啪,她的身體被一股向上的力猛推了一把,感覺到強烈的衝擊。是降落傘打開了。


    隻有藍色的世界被打破了,頭上一塊區域是橄欖色的降落傘。剛才還在割著和全裸差不多的她的風突然間變成微風向她吹來。在降落傘下的兩人以緩慢的速度下降著。


    “沒死……”


    小要嘟囔一句,低下頭看下麵的海水。宗介說的艦艇連影子都沒有。


    即使如此,他們還在繼續接近海麵。


    “聽好,千鳥。入水前我會切斷降落傘。你屏一口氣。”


    “為什麽?”


    她勉勉強強提出問題。


    “為了不溺水。三……二……”


    他們已經下降到幾層樓高的地方了,下麵海浪的樣子也看得很清楚。


    “切斷。”


    小要雖然很想哭,但還是聽話地屏了一口氣。降落傘被切斷,兩人一起落入海中。


    最後一次衝擊,她被海水和泡沫包圍了。


    海水沒有想象的那麽冷。


    8月26日06:38時


    西太平洋深度30米tdd


    “指揮室,這裏是聲納。在方位3—1—7探測到人類大小的入水音。距離……推定500碼。”


    聲納員報告泰莎。


    “是。和預料的差不多。方向不變,速度請減慢到3海裏。”


    “速度3海裏。明白,艦長。”


    本來就行進得慢的船體開得更慢了。這是為了收容剛剛降落到海麵的宗介他們。


    “請射出‘海龜’,操作交給戈達特先生。”


    “了解了。右舷,發射海龜1號。”


    甲板士官握著操縱杆按下按鈕。


    所謂的“海龜”是指有線操縱式小型無人艇。無論是大小或者形狀,就想起名字一樣和海龜差不多,同時還搭載著通信機和光學感應器;再加上as技術的運用,推進時可以做到一點聲音都沒有。換言之,可以說是“會遊泳的潛望鏡”。利用這個,tdd可以隨意了解海上的情況。


    這隻海龜會遊到帶著潛水器具的宗介他們附近,等他們抓緊後將兩人帶往潛航中的tdd艇內。將艦艇的一個收容口打開,將海龜停靠在那裏,將兩人導入氣密室,收容完成。大致就是這樣。


    不僅是宗介,其他人也有過多次類似的經曆。僅僅為了收容1、2個人特意將艦艇上浮,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還伴隨著危險。其他的陸戰隊員們已經在一小時前的上浮時全部收容完畢。


    在這當口,聲納員焦慮的聲音傳來。


    “我是聲納。入水的人在水麵上不斷掙紮。”


    “怎麽回事?”


    “也許是溺水了。激烈的拍打水麵聲,伴隨著慘叫……相當不妙啊。”


    指揮室所有的工作人員全都緊張起來。


    入水後被打濕的降落傘纏住身體,造成溺水死亡的事故也是常有的。難道,宗介他們……?


    “太糟了。請讓潛水員在第一第二收容口待機,讓他們隨時能——”


    “啊,稍等。他們似乎在大叫些什麽,非常響。這是……日語?等一下,現在把聲音轉過來。”


    聲納員把聲音接過來,從喇叭裏傳出他所提到的聲音。


    “……”


    的確,是有激烈的拍打水麵聲,也能聽見慘叫似的聲音。泰莎咽了一口唾沫,仔細聽著大叫。


    tdd上搭載的超高性能聲納係統所捕捉到的聲音是——


    “……不要啊,千鳥!呃哇……”


    “什麽啊!像你這樣的人,給我淹死好了!”


    “嘔……咳咳……不要勒……我的脖子……”


    “囉嗦!我的感受……你有沒有考慮過一丁點!?啊?你不是人!去死!我恨死你了!”


    “唔……呃……啊……”


    在旁邊站得筆挺的馬度卡斯,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泰莎。他因為不懂日語,所以對話的內容根本就聽不懂。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基本一樣。全體都轉過身,盯著從艦長席上探出半個身子的泰莎的臉。


    所有人的臉上都有相同的疑問。那就是:為什麽艦長沒有派出救援,隻是呆立在那裏呢?


    “艦長?”


    “……不用去管他們。”


    泰莎用心裏不怎麽舒服的語氣回答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糾纏過後——


    小要套著極不習慣的潛水用具,抓著奇怪的機械海龜,和宗介一起潛入海中。


    海麵下,一艘巨大的潛艇等在那裏。


    小要所見到的tdd是龐然大物。


    側麵圓滑的曲線看上去能夠輕易在空中飛行,從海麵上傾注下的耀眼的光線中浮現出的艦體側麵投影,感覺就像是把投擲用匕首一樣。說到底,因為體型過大,對於它到底是不是這個形狀,小要自己也沒什麽信心。


    隨著進一步的接近,小要為它的巨大所震撼。應該有新宿的超高層大樓那麽大吧。或者說是橫在水中的黑色大山更加確切一些。


    她被宗介拉著,遊進船體正中的收容口。在狹窄的圓筒形氣密室內,海水一點點被抽走,終於可以解下橡膠味濃厚的呼吸管了。


    “咳……竟然是潛艇……我可沒聽說過。”


    小要短咳幾聲,不斷在那裏捏、放自己的拳頭。不知為什麽,指尖的地方感到麻酥酥的。


    “提過好多次了。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乘艦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而且是用更加野蠻的方法——而且你那時昏過去了。”


    “……”


    地板上的閘門開啟,兩人沿著梯子爬下去,來到下層的甲板。


    通道中,有一位穿著咖啡色軍裝的銀發少女在等著。


    “泰莎?”


    “你好,好久不見了。”


    她臉上浮上微笑,微微鞠了個躬。


    “歡迎光臨,千鳥要小姐。我允許你搭乘。”


    就這樣,小要第二次乘上強襲型登陸潛艇tdd


    8月26日16:25時(帕勞標準時間)


    太平洋西部帕勞共和國貝裏路達奧布島


    美軍化學兵器解體基地


    攻擊型直升機的爆炸把珊瑚礁映成紅色。


    被火焰包圍的機體,像失去控製的陀螺一樣打著轉落下——在接觸到水麵的瞬間散成碎塊。


    機關炮的咆哮、飛來的流彈、燃燒的戰鬥艇和滾滾黑煙。


    在已經成為戰場的小島岸邊,一台深藏青的as——m6a3“黑暗法蘭絨”躺在那裏。這是美國海軍特種部隊——seal所屬的高級as。


    不,是之前還應該所屬於seal才對。


    全高8米的人型兵器手腳以怪異的角度扭曲著,損毀了。周圍的地麵上散布著金屬的內髒,血液——高分子凝膠一滴都不剩地灑落在那裏。


    在一陣陣爆炸聲和槍炮聲中,夾雜著參加鎮壓行動的士兵的怒號和吼叫。然而就在一瞬間,這些聲音都變成了悲鳴。


    “我是echo84。我被命中了!救援!救援!”


    “腳被打中了!誰來援護——”


    “可惡啊,那台紅色的,竟然把勃布……”


    “——被幹掉了。重複,novenver1被幹掉了。上尉已確認死亡。今後的指揮由novenver3來——”


    “快點逃!不要管了!”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救——”


    無線通訊器的對麵,同伴們正在戰鬥著。但是他——艾德·奧爾莫斯準中士並沒有什麽時間仔細聽清裏麵到底在說些什麽。


    他駕駛的as——也是m6a3——在被混凝土凝固的海岸上飛奔。周圍沒有友軍機,奧爾莫斯分隊的兩架僚機已經被擊破。駕駛員都是在軍隊的選拔中挑出的成績拔尖的精英,手腕是一流的。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被輕易殺掉了——被那台紅色的所屬不明的as。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可惡。”


    駕駛艙內的奧爾莫斯臉色發青,冷汗止不住往下流,牙根打顫。黑色的瞳孔在仔細地搜尋敵人的身影。


    它呢。它在哪裏。


    m6a3“黑暗法蘭絨”的感應器上搜索不到任何敵人。眼前隻有濃濃的黑煙、我方as的殘骸和數棟坍塌的大樓。


    到底在哪裏。那台紅色的——


    “!”


    正麵突然卷起一陣旋風。奧爾莫斯由於條件反射,操作機體作橫向跳躍。飛來的火箭彈擦過機體的左側,在其正後方爆炸。不因為衝擊而停頓,他向著模模糊糊的影子開火。從機體的卡賓槍中連續射出3發40mm的子彈,拖著白色的尾巴竄入對麵的煙霧中。


    3連射3次,應該打中了。然而——沒有任何反應。


    敵機出現了。穿過重重煙霧,急速向這邊衝過來。是台暗紅色的as。


    看上去瘦弱可是相當強健的側影。倒三角形的上半身加上菱形的頭部,和蘇聯的係列as有點相像;但同時也是任何書上都沒有見過的機種。感慨外觀優美的同時,還能感覺到裏麵封存著一股不祥的力量。


    那部敵機——以怪異的方式在那裏笑。


    機體外部的喇叭中傳出類似嘲笑的聲音。


    “他的……”


    奧爾莫斯反撲過去,大叫著向對方突進,瞄準敵人、發射強力的榴彈炮。榴彈在連自機都不能幸免的極近距離爆炸,隨即奧爾莫斯將所有的子彈全都對著那裏打進去。


    這樣下來,決不會沒事的。


    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在爆炸所產生的猛烈的烈焰和破彈片雨之中,敵機不緊不慢地走出來。明明受到那樣的攻擊,卻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這怎麽可能……”


    對著呆住的奧爾莫斯,紅色的機體發話了。


    “沒子彈了?真冷啊。”


    “唔……”


    “順便提一句,你是最後一個了。雖然之前有些人還在那裏哭著討饒……你們幹得很努力,士兵們。”


    “開什麽玩笑!”


    “”扔掉已經沒有子彈的卡賓槍,從腰際拔出一把手槍,迅速對準對方的頭部、開槍。


    那顆子彈——在半空中被彈飛了,像是撞到一塊透明的盾牌。濺出的紅色火花對麵,紅色的機體好好地站在那裏。


    “什麽……”


    麵對呆住的奧爾莫斯,紅色的as伸出食指在那裏左右搖搖。


    “切切切。你這個不行……我來給你做個示範。”


    那食指像槍口一樣對準奧爾莫斯的機體,隨後一聲——


    “乓——”


    刹那間,大氣震動了。


    紅色as的指尖生出看不見的力,從空中飛來。那不是子彈,而是未知的、更加奇異的能量塊。這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貫穿了“黑暗法蘭絨”的裝甲,瞬間在它的駕駛艙內引起爆裂。


    奧爾莫斯不知道在最後的瞬間發生了什麽。


    鎮壓部隊的最後一架“黑暗法蘭絨”由於失去駕駛員和製禦係統當場倒下不動了。


    機體的正麵裝甲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


    等敵人的殘存部隊撤走、戰鬥結束後,他開始點名。


    部下的as應該有10架,其中1架被擊破,1架失去左臂。步兵及其他傷亡:戰死6人,負傷10人。


    這是比較大的損失。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和有著世界頂級戰力的美軍特種部隊交鋒後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不錯了。


    不管怎樣——敵人的12架as全部擊破,直升機和戰鬥艇也已經被打下半數,死亡人數——最少也有2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真可憐。啊,星條旗永不落——


    “那麽……”


    他操作著自己的as向化學武器儲存庫的方向走去。儲存庫的外壁由於被流彈命中而變得不完整。如果普通人聽說這裏是“處分劇毒的化學彈頭的設施”再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定會麵色蒼白吧。


    但是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操作機體作半跪的乘降姿勢,從駕駛艙跳到地麵上。最近幾星期已經習慣右腿的義肢了。


    他的殺戮欲望得到滿足,抬頭望著自己那台正在休整的機體。


    這台紅色的as在他的組織裏被稱為“n1058”,通稱“地獄君王i”。這是有著諸多缺點的“n


    1056”改良型機體。那架舊的“1056”4個月前在北朝鮮毀滅時帶走了他的右腿。


    “要是那時候開的是它……”


    回想起那個時候和“秘銀”的白色as的戰鬥經曆,他的臉上浮出一絲陰笑。


    “九龍。”


    有人叫他。


    一個男子走到他旁邊。是個30歲左右身材壯碩的男子,看上去是那種格鬥家的類型。說不出他是哪裏人,他的臉既有點像東方的,又帶著阿拉伯人的特征。雖然帶著疲倦的眼神,他身上仍然散發出能察覺一切的氣息。


    鼻梁上架著的小圓眼鏡是他的一大特征。


    “庫拉瑪。已經結束了喲,你跑到哪裏去了?”


    “是通信。和mr.zn。”


    那個叫庫拉瑪的男人冷淡地回答。他對剛才的戰鬥似乎一點感想都沒有。


    “哼~”


    “果然像你說的那樣,那群家夥來了。”


    “哦?”


    “潛艇在海麵上接收了陸戰部隊。似乎不僅僅是監視或偵察,而是準備幹一場。”


    聽到這句話,九龍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呼呼……真是一群正直的家夥。立馬就上鉤了。”


    “按你的說法,那麽這餌還真夠大的。”


    庫拉瑪掃視一周戰場。還在燃燒的as和直升機,到處都是的美軍屍體……這次作戰的失敗,會讓國防部的高層氣得吹胡瞪眼吧。


    “那是。你應該知道我喜歡搞大排場。”


    “的確如此。”


    庫拉瑪從香煙盒裏抽出香煙粗的人參,咬了一口。(翻譯多嘴:當然,也可以認為是香煙粗的胡蘿卜d)


    “……還有一條好消息。你最喜歡的那對——那兩人也在潛艇上。”


    “你說什麽?”


    “雖然還不能確認,但他們確實離開東京了。”


    “嗬嗬——這可太好了。非常好。”


    “別高興得太早。如果她和秘銀那幫家夥們一起死了,我們可得不償失啊。”


    “呼呼……我當然知道。沒關係,我不會讓她死的。”


    九龍從心底裏感到興奮,在那裏搖頭晃腦,消瘦的臉龐上顯示出極度的喜悅。


    實際上,他的確非常高興。對這個計劃他有幾處


    不滿,其中之一就是那小子和小姑娘必須分別對付了。


    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嗯。我會小心保住自己的。然而……”


    九龍說著。


    “然而什麽?”


    “事故總是會發生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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