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搖曳的聖格爾尼卡學園製服、輕輕壓住白色的裙子、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廣闊無邊的景色。
「喔—哇啊——……」
天使少女發出了世界上最可愛的歎息聲。
「哪、哪!阿櫻你也快過來呀——!」
緊接著天使少女像是玩單杆的小朋友一樣,將身體探出粗大的木頭欄杆,往我的方向轉過頭來。
鋪在腳下的厚實木板每踏出一步都會發出<叩咚、叩咚>的幽雅音色,我來到天使身旁,她向上梳的暗銀色發絲隨風飄動,眼前展開的寬闊景色讓我停止呼吸。
「哇啊啊啊,真的好高……」
這是我們期盼已久的「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的第一天。
行程的第一個目的地——
「這就是『清水的舞台』嗎!」
就是這名勝中的名勝。
昨天晚上,由於滿腦子都是「明天終於要去京都了!」的高漲情緒而興奮得睡不著覺,所以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在搭乘新幹線的時候也是很想睡卻無法閉上眼睛。老實說,到目前為止我的腦袋始終昏昏沉沉的。但是現在,就在踏上舞台眺望這片景色的瞬間,睡意和疲憊突然全都消失不見。
順道一提,今天的觀光行程是從京都市街的右下角出發,沿著外圍向左側繞行半圈,依序前往「清水寺」→「銀閣寺」→「金閣寺」→「京都太卷映畫村(注:實際名稱為東映太秦映畫村,太卷通常是指超粗的海苔壽司卷)」遊覽,直到傍晚才停下來,再次回到市中心的京都車站附近,在「新京極商店街」享受最後自由活動的聖格爾尼卡式強行軍,我們的京都之旅才剛剛開始。
目前所在的觀光起點清水寺,是座落於京都「東山」地區,中央音羽山半山腰的巨大建築物。其中「清水的舞台」大部份都被山上的樹木及寺院建築物包圍環繞。因此,從這裏眺望出去的景色和觀光手冊上所形容的「絕景」其實有點不太相符……然而此時此刻,在視野中擴展開來滿滿的某種「存在感」,以及過去人們所留下的,「壯闊規模」輕易地就在國中生的心裏烙下感動的印記,讓人無可救藥地失去鎮定。
不愧是知名諺語「從清水的舞台往下跳(注:比喻下定重大決心)」裏的那座大有來曆的跳台。據說在世界上的某些地方,人們會綁上救生索從高處往下跳來當做成年儀式,然而京都的儀式不僅沒有救生索,連高度也不是開玩笑的,曆史這東西還真是浪漫啊。
「啊、你看,那邊可以看到街道喲!」
頭上飄著金色光環的少女從我麵前橫越過去,伸手指著京都市街。
「真的耶,你居然能看到那麽遠的地方……喂!朵庫蘿!?」
「怎麽了,阿櫻?莫非你終於解開『超弦理論(注:以「弦」的概念來思考物理基本料子的「弦理論」中導入超對稱性的一種理論。)』了嗎?真、真是不得了啊!」
「『超弦理論』!?那是什麽東西啊!!比起那個,更不得了的是現在的你呀!朵庫蘿你怎麽越過欄杆跑到那邊去了呢!?」
完全不把周遭驚訝的一般觀光客放在眼裏的行為,讓我驚慌失措向她伸出手去。沒錯,因為直到剛才還待在我身邊的天使少女,不知什麽時候越過了禁止跨越的粗大木頭欄杆,正從突出於半空中的台階往懸崖的下方眺望。
「因為,我又不怕呀!」
「問題並不在於你害不害怕吧!?太危險了!京都府在明治五年就已經明令禁止從『清水寺的舞台』往下跳了喲!?還有裙子後麵也要遮一下呀,朵庫蘿!喂,你聽見了沒!?那樣會走光的,看到一點點了!不行啊,如果被拍照的話……」
「喂,等一下!阿櫻別衝動啊!!」
「咦……?」
宮本的叫喚讓我瞬間清醒過來,衝進視野的是穿著製服從後麵追上來的二年a班同學們。我頓時愣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天使裙子底下忽隱忽現的條紋小褲褲誘惑下越過欄杆,來到距離懸崖不過一寸的地方——
「哇、哇啊啊——!好可怕啊——!?」
我被那個高度嚇得緊緊抱住檜木欄杆。
「阿櫻,你都已經國中幾年級了?怎麽還會做出這種事呢?(山崎導師)」、「老師,會不會是阿櫻最喜歡的小學生團體,正好在這清水舞台下麵的道路上呢?(田邊同學)」、「雖然對方是小學生,不、就因為是小學生,所以更不可以對他校的學生造成困擾。(山崎導師)」
「不是的,老師!!我是因為朵庫蘿怎麽說也不聽,所以來帶她回去……哇咧?朵庫蘿不見了!?」
「喂,阿櫻!別待在那兒了,一起到上麵去看看姻緣神嘛!」
站在柵欄內側的同學們看到站在背後的朵庫蘿之後,又再度轉過頭來盯著獨自佇立在外側的我。
「是真的,我說的明明就是真的……!!」
我滿臉發燙地爬上欄杆,要是這丟臉又莫名其妙的場麵被靜希看到的話,我為這趟校外教學所精心安排的計劃就——
「好棒的景色呀,阿櫻……」
「啊!?」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剛剛跨過的欄杆旁出現了一個女孩子,她的視線正遙望著遠方的京都景致。
「靜、靜希……!?」
「你怎麽了?」
青梅竹馬的同班同學一臉困惑地把視線轉向慌慌張張下到舞台的我。
「沒、沒有,沒注意到就好……」
看來她剛才似乎並沒有把我的一舉一動放在眼裏,雖然可悲,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倒是正好……!!
溫暖的陽光,身穿白襯衫的靜希把紮成兩束隨風飄動的黑發纏繞在手指上把玩著,然後再次將視線從我身上轉向京都的景色。
——水上靜希。
翻閱「校外教學手冊」的第一頁,在保險證影印本的旁邊和「校長的話」並列印刷的是一段標題名為「執行委員長的話」的文章。
引用:
讓我們一起發現吧執行委員長水上靜希
期盼已久的校外教學終於要開始了,想必有很多人從平時就一直期待這趟旅行。
雖然隻是三天二夜的短暫行程而已,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這其間發現到許許多多未曾注意的事物。
和平常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生活,將會提供我們這樣的機會,請大家一定要積極地去尋找機會。
期望大家都能夠以聖格爾尼卡學園的學生身份,展開一段無愧於心、既快樂又充實的旅程。
我站在校外教學執行委員長靜希的身旁,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緊緊地握住右手上的「校外教學手冊」。
自從手冊發下來的那一天起,我就一再重覆把靜希的話看得滾瓜爛熟,因為對我而言,那是非常感人肺腑的一段名言。然後,就在看她的文章看到恨不得把它刻在心裏,變成我每天例行功課後的某一天,我突然察覺到一個事實。這裏麵隱藏著一個訊息!也就是說,執行委員長的致辭其實是這樣的:
引用:
讓我們一起發現吧執行委員長水上靜希
阿櫻,期盼已久的校外教學終於要開始了呢,我一直非常期待喲!
雖然隻是三天二夜的短暫行程而已,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這其間發現到許許多多未曾注意的事物。
和平常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生活一定會支持我們的,你可得積極地把握機會喲?
期望我們都能夠以聖格爾尼卡學園的學生身份,共渡一段無愧於心、既快樂又充實的旅程。
這才是靜希的真正心意!我是個男
孩子,既然女孩子都說得那麽明白了,我當然不能夠退縮不前。
所以我下定決心。在這三天二夜的旅行中,我一定、一定要把滿腔沸騰的情感向靜希表白!這麽一來,確認過彼此心意的我們就不會再原地踏步,我們兩人肯定會對彼此有許多嶄新的發現。沒錯!一定是大發現!!萬歲!因為這全都是第一次看到的東西……ah·aha!!
「嗯?怎麽回事?地上怎麽濕了……喂、喂!阿櫻!從你的鞋子裏麵一直冒出一種血管透明像果凍一樣的東西呢!」
「宮本!你是喜歡or討厭餡料豐富的果凍呢!?明確地做個決定嘛!!」
「夠了,你給我振作一點!別汙染了珍貴的文化財產——!!」
將我的道德心喚回來的,是來自於好友<叩咚!>的一記鐵拳。
「啊!對不起宮本,我好像有點興奮過頭了……」
「從前的人真是偉大,居然把清水的舞台設計成不積留液體的傾斜狀態。你看,阿櫻汁在重力的牽引下流過去了呢!」
「真不愧是古都啊。(我)」
「聖格爾尼卡二年a班的同學集合——(山崎導師)」
「啊、喂,老師叫我們過去喲?(遠藤)」
聽見遠藤在背後喊叫,我們立刻走向在清水舞台邊緣叫學生集合的山崎導師身邊。
「好,大家都到齊了嗎?那麽,想擔任清水寺『代理老師』的人舉手。」
老師口中的「代理老師」也就是由班上的男、女同學兩人一組,像導遊一樣在大家麵前介紹名勝古跡,這是「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特有的學習體驗項目之一。為了應付這個,大家事前都會自動自發的利用學校電腦或圖書館調查京都各地的資料。正因為有這樣一個活動,所以才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校外教學」呢。
「我我我——!我、我想當那個——!」
立刻就有回應,蹦蹦跳跳筆直舉起手臂的是天使少女·朵庫蘿。
「哦哦!朵庫蘿幹勁十足呢!」
「看我的,阿櫻!」
飄浮在頭上的光環一亮,朵庫蘿對我眨了眨眼。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話,那麽女生就決定是朵庫蘿,那男生……」
「我、我……」
我聽到一個纖弱男孩子的聲音。
「木、木下!?」
舉手的人是木下優太朗。
他一直因為體弱多病常常無法來上學,但卻是二年a班的同學中,心地最善良、最受大家重視的一個夥伴。
木下本來是無法參加校外教學的,因為擔心兒子健康的雙親禁止他參加校外教學。
但是,校外教學乃是國中生活當中最重大的活動。所以我們二年a班的學生都下了決心——這趟校外教學一定要和他同行。
因為我們不希望木下無法參加「夏令營」,以及在「聖格爾尼卡結業祭」旁觀時所流露出來的寂寞神情再次出現在他臉上。
透過學年新聞表達出這份強烈心意的二年a班,接著又去說服他的父母。以木下健康為第一考量的伯父、伯母麵前,對話始終難以進展,直到宮本最後說的那一句話:「我們會同心協力幫助木下的!」這才終於讓他的雙親潸然淚下,並且同意讓木下參加校外教學。
現在,第一次得以參加學校活動的木下更進一步地鼓起勇氣,並即將擔負起「代理老師」的大任。為了創造出和大家在一起的回憶,為了這個目的……
「好,木下。你就試試看吧。」
山崎導師轉向他,用食指輕輕地把眼鏡向上一推。
「是、是的。我會好好加油……!」
全班同學立刻幫他加油打氣,同時為站在後方的他讓開一條路。
「去吧,木下!把你的實力展現出來!」
「木下同學!加油!!」
在同學們的打氣聲中,木下以前所未見的堅定步伐,準備向前跨出他的第一步,就在這個時候——
「嘿!」
早已站在大家麵前的天使少女朵庫蘿,把狼牙棒伊斯卡利伯所發出的魔法光芒對著剛好從正麵出現的木下同學照射過去。
嗶嗶嚕嗶嚕嗶嚕嗶嗶嚕嗶~
「哇、哇啊啊啊……」
「木、木下——!!」
木下同學<啵嘩>被一團煙霧包圍之後,緊接著就劈哩啪啦地變成一頭蝦夷鹿。
「唔喂喂喂喂喂喂喂!?等一下、朵庫蘿!?你、你怎麽可以對抱著必死決心來參加校外教學的木下做出這種事情——!!」
「咩——咩——(變成蝦夷鹿的木下)」
再說,鹿應該在奈良才對,不過奈良大佛附近那些也不是蝦夷鹿。
「老師!木下同學已經變成鹿了,可以讓我和阿櫻擔任『代理老師』嗎?」
「就這麽辦吧,既然變成鹿就沒辦法了。」
「為什麽!?就算變成蝦夷鹿還是可以當『代理老師』啊!!反正班上大約十八%的男生早就不是人類了!!以後到底該怎麽辦呢!?」
蝦夷鹿往苦惱的我走來。
「咦?木下有什麽事嗎?啊!不、不要啊!!別大口大口地吃掉我的校外教學手冊啊!你怎麽了?你本來是全班最善良的一個人欸!」
也許是這個新的身體太健康了,木下咀嚼我的手冊開始在周遭<啪噠啪噠>地蹦蹦跳跳起來。
「你們看,木下變得好有活力。(佐佐木)」、「能來校外教學真是太好了呢,木下同學!(穗波同學)」、「咩—咩—(木下)」、「等、等等,木下同學!還有,大家應該更認真的思考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啊!?(我)」、「好了啦!阿櫻快到前麵來啦!(朵庫蘿)」、「去吧,阿櫻!若真要追究起來的話,這全都得怪身為『朵庫蘿保姆』的你不舉手呢!(宮本)」、「什麽!?這次我又是『朵庫蘿保姆』嗎!?」
我被同學們推了出去,然後又被天使少女一拉,硬是被迫站在大家麵前。
「等、等一下!我沒有自信當什麽『代理老師』呀!連其他來觀光的外國人也好像正在看我呢!」
「要加油喔,阿櫻!」
朵庫蘿完全沒把內心動燙不安的我放在心上,逕自咳嗬地假咳了一聲,開始大聲地授課:
「各位同學,準備好了嗎?呃,這間晴水寺呢,是距離現在十二年前完成的——」
「一開始就錯了嘛!?朵庫蘿老師!不是『晴水寺』而是『清水寺』喲?而且完成的時間並非十二年前,是一千二百年前!!十二年前不就是我二歲的時候嗎!」
「要是一說到十二年前,那也就是今年十二歲女孩子出生的那一年,阿櫻接二連三地把她們……」
「閉嘴!!我會好好當『代課老師』的,朵庫蘿你就別再胡說八道了(把朵庫蘿老師的嘴巴拉鏈拉起來)!各、各位同學!在這個『清水的舞台』後麵的那間建築物就是清水寺的本堂,屋頂上覆蓋的是名為檜皮葺的厚實檜木樹皮,堂內供奉的神明則是叫做十一麵觀音。」
「哦哦哦——!(班上同學全體)」
「真不愧是阿櫻!那接下來換我了!大家聽好喔!?話說昨天晚上,阿櫻因為興奮過度而完全睡不著覺,所以就開口問我:『朵庫蘿,你醒著嗎?』接著就把我睡覺的壁櫥打開,然後、然後!……噢!真受不了阿櫻!這個膽小鬼——!!」
「咦?」
在那一瞬間,我的身體綻放出無數的花朵,把京都的天空染成一片通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答案很簡單,因為在我身旁的天使少女,突然用那根仿佛扭曲了周遭空間的烏漆抹黑厚重鋼鐵球棒,從我
的側麵<啪哩!>打過來。長在球棒表麵的尖刺深深地陷進肉裏,一經拉扯身體立刻像陀螺一樣旋轉起來,在隨之產生的離心力作用下,我四散崩裂往懸崖掉落下去的模樣就如同是一棵垂櫻,我就這樣在清水的舞台被撲殺了。
在過度負荷的情況下,隨著「我已經……不行了……!!」的念頭一閃,意識立刻變為白濁,緊接著逐漸消失的意識也不知道被吹到哪裏——
○
喀啦叩隆喀啦哩、叩隆喀啦哩——當這個聲音輕輕響起的同時,夜晚也造訪了草壁櫻的視野。
月色朦朧的道路上,佇立著一名眼睛眯成一直線的年輕人,以及一個仿佛在哪兒見過少年。
兩人都是一身長裙加直垂(注:方領附胸扣的一種武士禮服)的裝扮,活像是時代劇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
在保持一定距離相對而立的兩人當中,少年的那一方顯得非常害怕,他低著頭似乎在保護懷裏的某個東西。
喀啦叩隆喀啦哩、叩隆喀啦哩——
不知打哪兒來的聲音,響起——
●
嗶嗶嚕嗶嚕嗶嚕嗶嗶嚕嗶~
「啊!剛、剛剛看到的那個到底是!?莫非是時空跳躍回到了過去的京都……」
「阿櫻,你沒事吧!?」
四散崩裂的我,在掉落清水舞台的過程中被魔法的光芒包圍住,於是立刻像以河川上遊故鄉為目標的鮭魚般,逆流而上集合複活,並意識到自己正被天使溫柔地抱住臂彎裏。
「啊……朵、朵庫蘿。」
「阿櫻你怎麽流了那麽多汗,而且還臉色發青?」
「沒、沒什麽。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把壁櫥打開之後,你不是答應過我:『在校外教學當中絕對不用狼牙棒撲殺我』嗎——」
「誰叫阿櫻你……」
——這就是,天使的朵庫蘿與人類的我為大家所呈獻,發生在古都,京都的校外教學故事。
★2★
在此,草壁櫻要向各位宣布一件有點悲慘的消息。
「喂~朵庫蘿——宮本——靜希……」
此時此刻,我正在行程中最期待的遊樂園,這座以時代劇為主題打造的「京都太卷映畫村」裏。
「你們都上哪兒去了啊——?」
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的聲音在宛如江戶時代下町(注:工商業平民所居住的低窪地區)般的木造民房所形成的狹窄十字路口回響著,然後逐漸消失。
參觀完「清水寺」之後,我們在一間高級日本餐館風格的榻榻米大房間裏吃了午餐,端上來的是京都名產「饅魚飯三吃」,大夥兒一麵大驚小怪地喊著「好好吃!好好吃!」,一麵狼吞虎咽地把食物一掃而空,之後浩浩蕩蕩地搭上大型巴士繼續移動。首先抵達的是「銀閣寺」(我整個人被塞進堆在古樸幽靜庭園當中的砂布丁(注:位於銀閣寺前方仿照富士山形狀所堆砌而成的「向月台」)裏,然後再到「金閣寺」(拚死勸導出現在金壁輝煌房舍屋頂的天使少女),緊接著一鼓作氣來到的目的地就是這個「太卷映畫村」。
在這裏不是團體行動,而是以小組為單位自由參觀的形式,於是我們事先分好組的六人便一起走進入口大門。
但是……
「南—同學,木下同學……!」
無論我怎麽喊、怎麽叫就是得不到同組成員的回應,就連平時怎麽求都不會從我視野中消失的天使少女現在都不見蹤影。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不知該如何是好,在我孤單佇立的內心及腦海裏,悔恨的念頭正繞著【の】字的旋渦翻騰打轉。
……那是剛才在太卷映畫村入口附近的「手裏劍九宮格(注:利用忍者暗器的手裏劍飛鏢,來射擊九宮格鏢鈀的遊戲)」。
我一不小心為了在靜希麵前表現而幹勁十足地上前挑戰,賭上我飛鏢達人的榮耀,精采地以五枚手裏劍成功射穿鏢鈀,當我轉過身準備整個人沐浴在靜希欽羨的目光下之時,這才發現周遭早已空無一人。所以我隻好一個人拿著達成滿貫的獎品「綜合發髻組合」,在這個映畫村裏開始漫無目的徘徊著。
「嗚、嗚……」
啊,不行!鼻子裏一陣陣地酸了起來,不可以哭,草壁櫻。我緊緊抱著裝有各種發髻的盒子,仿佛把它當成了最後的希望一樣。
我得盡快和大家會合才行,然而我越是焦急、視野就越是狹窄,一顆心簡直快被悲傷的情緒給撐破了。我按住發熱的眼角,踉踉蹌蹌地走進在長屋一隅發現到的「錢形平次(注:日本小說家野村胡堂筆下的人物,為江戶時代的名捕)」之家。
內部比想像的還來得狹小,大約是八張榻榻米大的空間。玄關做成l型,屋內架高的部份設了一個鋪著榻榻米的房間,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座香煙台,後方的牆壁上整齊掛著一排捕棍。這是個道道地地捕吏的家。想到這裏,或許是心理作用也說不定,我突然像是來到了走失兒童中心一樣,心情大為振奮。
我在玄關的台階上坐下來,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這實在是太過份了!回憶絕不是一個人所能夠創造出來的東西。
那是和朋友們一起體驗所產生無可替代的記憶,而且必須是與大家共同擁有,才能稱得上無價的珍貴回憶。
在大家所擁有的校外教學回憶中竟然沒有我……我這組的組長是南同學。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肯定徹底把我給忘了,正和大家一起在這座「太卷映畫村」裏盡情暢遊。
除此之外,更教人在意的就是——
(啊啊……這個時候,她正在做什麽呢……)
最能讓我的心情七上八下、煩燥不安的,就是那個青梅竹馬女孩的存在。
原本在這個時候,我應該是以同組組員的身份和靜希一起愉快聊天、一起欣賞忍者秀的演出,一起渡過快樂的時光才對。
沒想到,沒想到我竟然被扔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孤零零的……!
瞄了眼左手腕上跟爸爸借來的電子表,時間已經是三點〇二分了。
「哇、哇咧……我記得集合時間的確是——」
我連忙啪啦啪啦地翻開手冊確認今天的行程,從「太卷映畫村」出發的時間的確是三點三十分。這麽說,我在這個遊樂場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三十分鍾了。
「開什麽玩笑啊!!自從踏進這個映畫村以來,我連一句話都還沒跟靜希說到欸!?」
淚腺水壩決堤,鬥大的淚珠從我一雙圓睜的眼睛裏滴落下來。<啪答、啪答>滴在手冊上的淚珠,緩緩在手冊的影印紙上滲透擴散。
「……咦?」
忽然注意到在視野當中,正確地說應該是手冊的頁麵上有一個不尋常的地方,於是我把眼淚擦掉。
偶然被翻開的是「新幹線座位表」那一頁,那是事先分配好的新幹線座位表,其中一個座位被畫了o記號,那就是我的座位。
「這是……」
我的名字被粉紅色螢光筆畫了一個小圓圈圈起來。
墨水在我眼淚的滲透下呈現不規則的形狀暈開來,真奇怪,我不記得曾經在自己的座位上畫記號,再說我也沒有粉紅色的螢光筆啊。
啊,對哦!這本手冊是跟朵庫蘿借來的……因為我的手冊被木下同學給吃掉了。昨天晚上她才說過:「那我就當阿櫻的保姆吧——」還拿著這本手冊在玩……當她不在了之後,我才第一次體會到那個天使的可貴之處。
啊啊,我是個何等愚蠢的男人——
意識冷不防地被切入。是什麽人在呼喚我的名字?這個相當熟悉
而且極為冷靜沉著的女孩子聲音是——
「南同學!」
我猛然從手冊當中抬起頭來,但是……
「……是、是你嗎?」
佇立在眼前的人並未穿著原來的聖格爾尼卡學園製服,而是宛若大正時代(注:大正天皇在位期間1912~1926)的女學生般,一身深紅色印有箭矢圖案的外褂搭配同色裙子打扮的女孩子。瞬間楞住的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腦筋一片混亂。
「真是的……就會讓人擔心。」
南同學和平常一樣板著一張撲克臉,站在錢形平次家的大門口。
「對、對不起!因為我迷路了,所以隻好到處徘徊。對了,南同學你這身打扮是?」
然而,古裝打扮的同班同學,卻仿佛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似地走過來,緩緩地在我身邊坐下。
「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寂寞吧,阿櫻?」
感覺上內心好像突然被人看透似的,我連忙吸吸鼻子粉飾太平。
「沒、沒這回事!別說我了,其他人呢?都在這附近嗎?」
我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想跟南同學一起到外麵去。但是,全班頭發最長的她卻依然坐在原地不動。
「…………」
<叩、叩、叩>南同學以指尖敲打著我剛才坐的地方,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咦?哦……」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再次回到古裝打扮的南同學身旁坐下。
「大家全都在呀?」
仿佛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似的,徐徐轉頭重新麵向我的大正時代女學生,把雙手貼在自己的胸前。
「咦?在、在哪裏?」
「隨時隨地,都在阿櫻的心裏……」
「那我豈不成了寂寞少年嗎!?別、別擅自把我當成那種戲劇化的人物看待呀,南同學!我問的並不是那種抽象的事情,而是認真的想知道大家究竟存在於物質上這個世界的什麽地方!?」
我一說完,南同學便慢慢地把視線從我身上轉開,輕輕歎了口氣開始把玩著發尾。
「你、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望著南同學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等一下,這麽說來,為什麽她跟我一樣都是一個人呢?
「南同學?難道……南同學也跟我一樣,其實是迷——」
「咩——咩——」
突然打斷對話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頭蝦夷鹿,<喀噠喀噠>地在狹窄的玄關登場。
「木、木下同學!?」
完全獲得野生健康身體的木下登場讓我嚇了一跳,我和他那變身為在近畿地方(注:包含京、阪、神共二府五縣的區域)如同印度神牛般受到崇拜神獸的黑色雙眸四目交接。
「哦哦!總算找到你了,阿櫻!」
緊接著,下一個從開啟的紙門後方現身的是宮本。他一直在找我嗎?不愧是我的死黨。但是,踏進玄關的宮本身上穿著一件奇怪的明黃色衣服……這身裝扮莫非是——
「黃、黃門(注:日本古代官名「中納言」之別稱)大人!?」
「沒錯,阿櫻!要找到你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還不把頭低下去,你這家夥!」
他大喊了一聲「跪下!」同時從懷裏取出家徽往這邊一比。
「對了,宮本你和南同學的那身打扮是怎麽回事,在哪裏換的?」
我抓住他的衣袖,邊觸摸著質地有點粗硬的布料邊詢問道。
「這是在一個叫做『時代劇裝扮館』的地方換的,因為阿櫻那麽全神貫注地在玩『手裏劍九宮格』,我們怕妨礙到你呀!」
「所以就扔下我不管嗎?這樣不會太過份嗎!?奇怪了,南同學你為什麽站到宮本那邊去,還用那種譴責的眼神看著我呢……?你剛才不也是迷——」
「阿櫻櫻櫻櫻!」
那一瞬間<唰颯>地把手搭在玄關節柱子上,像是衝著我撲上來似地衝進錢形之家的,是頭上飄浮著金色光環的天使少女。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明黃色的——
「跪下!沒看到這個黃門嗎——!」
「不對啦,朵庫蘿!!那個東西叫家徽喲!?黃門是你自己耶!?你也錯得太離譜了吧!還有,怎麽連朵庫蘿也選擇黃門大人的裝扮啊!?跟宮本重複了呢!!難道沒有其他的服裝可以選了嗎!?」
「還—不—把—頭—低—下—去—!?」
「哇!住手啊,黃門大人!你應該是支持、愛護民眾的才對啊!為什麽反而硬把家徽往我眼睛裏塞呢!大家別光是看哪!救救我啊!」
這個時候仿佛又有人靠近了,下一個進到房子裏的是——
「跪、跪下……」
「怎麽連靜希也是黃門大人!?黃門大人的服裝也未免太多套了吧!角色的平衡實在太差了!?搞得一片黃澄澄的是想怎樣?啊,還有,你們聽我說!集合的時間就快到了喲!?」
「什麽?已經那麽晚了嗎?」
宛如當年的黃門大人,宮本邊捋著下巴的假胡須邊向我走來。
我在朵庫蘿的緊緊糾纏下把手冊翻開。
「你自己看!隻剩下三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了。大家趕緊去參觀映畫村,和我一起創造回憶吧!!快點——!」
「不過,得先把這個換掉才行呢——」
「什麽!?」
「對了!阿櫻,你的手冊不是被木下吃掉了嗎?」
「啊,對哦!這本是借來的,謝謝你朵庫蘿。」
「唔嗯,那本手冊是南同學的喲?是她借給我看的。」
仍然死纏著我不放的朵庫蘿如此回答。
「不行啊,朵庫蘿!你怎麽可以擅自把別人的東西轉借出去呢?對不起,南同學!」
「沒關係。」
就在南同學伸出手接過我遞出去的手冊那一刹那,腦海裏——瞬間浮現用粉紅色螢光筆o起來的,我的座位——
「啊啊啊啊!!是敏感武士喲!?敏感武士出來了——!!」
天使少女突然衝到門口,對著馬路大叫。
「咦?」
我們受到朵庫蘿的影響全都越過打開的紙門向外麵探出身體,一看之下才發現門前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堵人牆。
「那個,是在拍戲嗎?」
正如宮本所言,仔細一看便可知道是某出時代劇在進行拍攝工作。因為演員的周遭圍了一群拿著大型攝影機、銀色反光板以及收音麥克風的工作人員。但是——
「呃、喂,那個在人群中央裸著上半身、臉上戴著般若麵具(注:頭上長角麵目凶惡的鬼麵具)、兩手握著武士刀的角色是誰?」
「阿櫻,你不知道『敏感武士』嗎!?」
「敏、敏感武士!?」
天使少女咚地豎起食指為我說明:
「敏感武士是敏感一郎的始祖呢!他就是保護這江戶八百八町(注:古時江戶街市的全稱)不受『阿爾馮斯·武者』危害的正義英雄喲!他白天的身份是老在街上遊蕩的敏之進(通稱遊手好閑的敏爺),但隻要察覺到惡行或利用各種方法刺激他纖細敏感的神經,讓『敏感力』達到頂點的話,他就會立刻變身為那個樣子哦!」
「那可真是要不得的人生呢……」
「阿櫻,我們過去看看嘛?啊啊!最性感嬌媚的『阿蜜』登場了喲!你看你看!敏之進開始發抖了!馬上就要進入終極超變身了!!」
天使把一雙閃爍發亮的眼眸轉向我。
「不、不行啊,朵庫蘿!因為集合的時間就快到了!你得趕緊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才行喲!?況且我的回憶也還沒製造!!敏感武士還是等下次吧!」
「咦—
—!?不要——!人家難得有機會看到活生生的敏感武士——!」
「別鬧了,朵庫蘿!」
我抓起鼓著腮幫子的朵庫蘿的手,強拉著她離開。
「那、我們來交換條件,阿櫻要變身為『敏感武士』給我看?我來幫你!」
「什麽?」
「好,就這麽決定了,快點!(宮本)」
「絕對不能遲到呢。(南同學)」
「等、等一下!我不要啊!我不要製造出那種全身上下隻戴一個般若麵具的回憶啊!哇!住手!幹什麽啊,你們這幾個黃門大人!!什麽?『在此把事件做個了斷』?不、不要這樣啊,根本就了斷、斷不了啊啊!哇、哇啊啊啊——!」
我就這麽被推上出奇有力的木下同學背上,硬是被拖進了服裝間裏麵。
★3★
太陽漸漸西斜,在金黃色的京都天空裏飄流著宛如法國麵包棒的雲朵,時間是傍晚四點四十分。
聖格爾尼卡學園的租憑巴士,從「京都太卷映畫村」載著好不容易趕上集合時間的我們,繼續浩浩蕩蕩地開始移動。這次是在某條大馬路讓學生下車。
這裏是「新京極商店街」。
主要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血拚!我們將在這條商店街學習明智使用金錢的方法。
根據手冊上的說明,從這裏到預定住宿的旅館路程為徒步十三分鍾,回旅館集合的時間是五點半。如此看來,今天最後一項的自由活動時間還剩下四十五分鍾左右。
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讓我難掩焦躁。原因是,剛才在映畫村時,我和青梅竹馬的女孩所交換的對話就隻有一句「跪、跪下……」而已。
再也沒有比這更慘的事情了。其實,嚴格說來那根本稱不上是對話,而是她單方麵說出來的話而已。
因此從巴士下車的時候,我便拚命地盯著靜希的背影跟在後麵。因為我打算拿出勇氣,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她交談。可是,如此毫無防備的我卻三兩下地就被天使少女給逮住了。
所以現在——
「慢一點啦、朵庫蘿!那麽用力拉的話,我的皮帶會壞掉的!」
天使握著我腰上皮帶多出來的尾端,那股蠻力就像是被一輛停不下來的戰車拖住一樣,我整個人正被強拉著前進。
理所當然,靜希的背影也早就消失無蹤。
「京都真是太棒了——!」
完全沒把我的情況放在心上,天使少女像隻剛醒來的小貓似地到處張望,忽前忽後輕盈地活蹦亂跳。
「啊——阿櫻,你覺得這是什麽?」
她忽然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站住,並且往我這邊轉過身來。
「我想,這應該是經常在咖啡店等餐廳前麵看到,專門放在門口展示用『今日午餐』的蛋包飯定食……啊!不行!那是真的食物,所以不能碰……!」
「討厭——我的手沾到番茄醬了!」
「那也別擦在我身上啊!?」
我不由得粗聲地大吼起來。
「別那樣亂衝亂撞的行不行!你不怕迷路嗎?」
「就像剛才的阿櫻那樣嗎?」
「為什麽要讓我想起來呢!?」
我用雙手捂住耳朵在路旁蹲了下來,在我的周圍有許多購物人潮熙來攘往。明明有這麽多人在,但我的心卻寂寞地忍不住哭泣。
「——欸、朵庫蘿!」
我突然察覺到天使少女從我眼前消失不見,所以立刻站起來。放眼周遭,找到了正準備走進某家店的她,於是急急忙忙衝上去抓住那個小小的肩膀。
「喂,你打算上哪兒去啊!?」
「咦?就是電玩遊樂場呀!」
「電玩遊樂場在埼玉不就有了嗎!?沒必要大老遠跑到京都來玩吧!」
「那,你覺得去ktv比較好嗎?」
「ktv也是一樣!!無們是特地來這裏做校外教學的,當然要以更符合校外教學意義的方式來渡過才對呀!比方說,幫家人挑選紀念品之類,而且這裏剛好也有一大堆那樣的店!」
「不~愧是購物王阿櫻,說出來的話果然與眾不同!」
頂著莫名其妙的頭銜,我邊說著:「你看你看!」邊催促天使少女環視這條商店街。跟家鄉的阿卡迪亞商店街比較,我發現這條新京極商店街的購物人潮很明顯地以年輕人居多。另外,最大的不同處就在於商店之中包含了「隻有京都才有的紀念品」一事。當然,也少不了偶像商品商店。
「那、那邊呢?那間也是紀念品店嗎?」
「哪間?哪間?」
視線隨著朵庫蘿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商店街的一隅,看起來的確是像一間陣列著隻有到京都旅遊才買得到的商店,但是……
「哇、哇喔……」
店頭站著一排舞襄和新撰組打扮的人偶,而且每一尊人偶的手上都拿著有【welletokyoto】浮雕字樣的金色畫框向這邊伸出。另外,屋簷底下的招牌以出色的毛筆字寫著「米海洛夫(注:日文「ミハイロフ」音同俄國思想家nikyk.mikhaylovskiy1842~7904)的店」。
「阿櫻!我們到裏麵去看看!」
「喂、等一下,朵庫蘿!這真的是一家紀念品店嗎?我越來越沒把握了!」
我追著獨斷獨行的天使少女進入店內,並沿著狹窄的通道一路來到店鋪深處。從天花板上垂下了無數仿照寺院所打造的風鈴,牆壁上直到蹲下的視線高度為止,全都掛滿了各種鑰匙圈。
「東西好多啊——」
「就是說呀,朵庫蘿!」
店內牆壁上的空隙全都用「京都的紀念品,就有盡有」或者「即使價格比其他店貴一塊錢也請向店員反應」或者「冷了也很好吃」等等標語雜亂無章地貼得滿滿的。雖然由此可以看出店主的幹勁,但各種標語有點讓人消化不良。不過,完整齊全的商品內容以及那份氣魄,都教人不由得深感敬佩。
啊、不對,現在可不是敬佩的時候。因為在這個時候,自由時間=靜希與我巧遇的可能性就如同反轉的砂漏一樣,正分分秒秒的流失當中。
完全不知道我內心想法的朵庫蘿,早已開始物色紀念品。
「真是的……!」
但是——就在我望著周遭的眾多紀念品時,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紀念品這東西,在校外教學當中是相當重要的因素,絕對馬虎不得。所謂見微知著,一個連買紀念品這種事情都做不來的國中生,能夠順利的向單戀的青梅竹馬女孩告白嗎?答案是否定的,怎麽可能嘛?
「唔?這麽說來,等一下……?」
反過來說的話,假使我能夠在這裏漂亮地買好紀念品,那就表示我就可以順利的向靜希告白了嗎!?一定是這樣沒錯!現、現在,正是我偉大的意誌接受考驗之際!隻要能過關的話!!
「朵庫蘿!這個!你覺得送給爸爸怎麽樣!?」
我輕快地在陣列茶杯的區域停下腳步,精神抖擻地拿起一個白色的大型茶杯,詢問走在前頭的少女。
「哇,好可愛——叔叔一定會喜歡的喲!那我買這邊的杯子送給叔叔!」
「慢著、慢著,朵庫蘿。像這樣子全都送杯子給爸爸也是沒用的吧?我倒覺得,你應該買個紀念品送給媽媽。媽媽是女性……對了,比方說吸油麵紙之類的也不錯呢。」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購物王!好——我不會輸給你的!」
天使少女一麵頻頻點頭,一麵把杯子放回原位。
「那麽,我就買這個送給爸爸……」
買紀念品的一項重要原則就是要有變化,盡量多看些東西,好好的評估優、缺點是很重要的。我盡可能的放寬視野,環視著店內的商品。
「咦?這是……」
我對著某個架子伸出手,拿起一副名為「京都撲克牌」的紙牌給身旁的天使看。
「你看、你看,這是舞襄喲?」
「你發現了可愛的東西呢……所謂的舞襄,從小就得學習跳舞,據說十歲左右就開始在客人麵前表演了。阿櫻……果然對這方麵很感興趣哦?」
「嗯——我確實很想實際去看一看……」
我邊搔著頭,邊轉向提出問題的南同學。
「咦?南同學!?」
我大吃一驚,差點把撲克牌撒落一地。
「哇、哇咧!?」
「怎麽了嗎?」
我一直以為是天使少女而跟她交談的這個少女卻麵不改色的看著我。
「南、南同學,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是來買紀念品的。沒想到阿櫻會突然跟我說話。」
「對不起,南同學。呃呃,剛才朵庫蘿明明還在這兒的……」
我一麵解釋一麵尋找著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天使少女,視線在狹窄的通道上轉呀轉地四處眺望。
「要找朵庫蘿的話,她正在另一邊拚命挑選紀念品呢。」
「什麽?是嗎?真拿她沒辦法。那,我去把朵庫蘿——」
我話還沒說完就急著離開現場。
「請等一下。」
不料卻突然被南同學叫住。
「啊、什麽事?」
「阿櫻,這個和這個,你覺得哪個比較好呢?」
擺在她手上的分別是一把裝在紅色縐綢盒子裏的梳子,以及一把握柄用同一塊縐綢包覆的圓形小手鏡。
「呃、嗯——還是梳子比較好吧!南同學的頭發又長又漂亮,我覺得很相稱呢。」
正低頭看著梳子的南同學,渾身一震地看著我的眼睛。
「這個,是我準備送給我媽的紀念品……」
「咦咦!?」
我頓時慌了手腳。就在這個時候——
「啊喳——!」
聽見背後傳來朵庫蘿的聲音以及<叩砰>的濁音=貫穿我後腦勺的撞擊並且轉換為疼痛與眼淚的一瞬間,我的口中發出哀嚎。
「噶哦哦啊啊!?」
抱頭蹲下的同時,我看到了把雙節棍耍得咻啪作響的天使少女。
「朵、朵庫蘿!?你幹什麽啊!!那頂辮子帽又是怎麽回事?」
於是少女精準地用腋下夾住揮舞中武器的一端,擺好姿勢開口說道:
「阿櫻,我要這個!」
「別胡鬧了,買那種粗暴的雙節棍?再說那個跟京都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咦——?這上麵明明寫著『京都』呀?」
她把印在雙節棍上的「京都ofthe忍者」的字樣秀給我看。
「千萬別上當了,朵庫蘿!你根本不曉得買紀念品時最重要的當心是什麽東西呢!」
朵庫蘿以食指抵住臉頰,當她歪著腦袋思索的時候天使光環也跟著傾斜。
「我問你,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在購買大家喜歡的禮物時,阻擋在我們麵前的『最大的敵人』是什麽,你知道嗎?」
「巴拉摩斯僵屍(注:電玩「勇者鬥惡龍」裏麵的敵人)。」
「不對啦!而且那個也算不上是『最大的敵人』!」
我開始對一無所知的天使說明:
「在校外教學中買東西時,我們所麵臨到的最大敵人,就是『自己的欲望』喲。我們帶來的零用錢有七千圓,這絕對不是個大數目,但我們還是必須想辦法用這些錢來籌措送給家人的禮物以及自己想要的紀念品呢。所以說,錢一定要花在刀口上才行喲!首先得幫最重要的人好好的挑份禮物,然後才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厚——那你早點告訴我嘛!!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吧!」
「拜托你羅!?」
把雙節棍掛在脖子上的天使少女隨即消失在店的後方。
「啊,對、對不起南同學。呃呃,你剛剛說了什麽?」
南同學搖搖頭回答了一句:「沒有、沒什麽。」接著說道:
「那,我買這個好了。」
話一說完便拿著梳子轉身往收銀台去。
「啊,等一下。」
我把南同學叫住。
「……什麽事?」
「你、你有沒有看到靜希?」
我抱著垂死掙紮的心態,戰戰兢兢地向回過頭來的南同學詢問。
她忽然垂下視線,接著邊把滑落的黑發向上撥邊回答我:
「要找靜希的話,我想她應該就在這座架子的另一邊。」
「真的?原來在同一家店裏呀!3q~南同學。」
我一麵向南同學道謝,一麵從她的側麵穿過往店的內部繼續深入。
★4★
……我自從校外教學開始到現在的這一刻為止,為了和靜希——我單戀的女孩兩人獨處,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嚐試過多少次就累積了多少次的失敗。但是,在每次希望歸於虛無之際,被粉碎的勇氣卻並未消滅,而是一直在我內心熾熱燃燒,占據整個心靈對她一心一意的渴望也不斷地在煎熬我。
哪怕是統治這世界的魔王用鎖鏈將我捆綁,亦或是命運注定我永遠無法靠近靜希身邊,我草壁櫻仍然會繼續抗爭,因為這是我的宿命。
簡直可說是京都土產泛濫的店內,沿通道走到裏麵之後,我來到設置在牆壁一角整齊陣列著京都圖畫明信片的區域。
在這裏,我終於找到了穿著製服、我所單戀的那個女孩子。
(靜希……!)
背對著我的她,尚未察覺到我的存在,我望著拿起圖畫明信片凝視,又放回原位的青梅竹馬的背影。正在挑選紀念品的她,讓我的心裏漲滿感動。
我想再靠近靜希一點,想跟她說話,然後、然後……
仿佛是被另一個自我從背後悄悄推動似的,我向她走近,然後震動聲帶發出聲音:
「靜希。」
「啊……!」
製服少女的身體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阿、阿櫻!?」
靜希就像是單獨看家的女孩,被意料之外的訪客所按的電鈴聲嚇到似地轉過頭來。
「啊、對、對不起!我、我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這樣……」
「哪、哪裏,我也很抱歉,那麽大聲的對你說話。因為太突然了,所以……」
靜希滿臉通紅,像是有幾分害羞又仿佛有點不知所措地展露微笑。
————啊!我、我該怎麽辦才好!鼓起勇氣主動開口是很好沒錯,但腦子裏偏偏一片空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由於想不到什麽對話的題材,所以我隨手從紀念品的架子上拿起一樣東西。
「啊……這是萬花筒呢!靜希,你記得嗎?你小時候到我家來玩的時候,每次都玩萬花筒呢。」
我在模糊的記憶當中,搜尋到共通的記憶。
「啊、嗯!說到這裏……我還想到一件事情。因為我很喜歡那個萬花筒,所以阿櫻把它送給我了呢。」
「好像,是這樣子沒錯……」
「其實呢,是因為阿櫻的媽媽說:『送給靜希吧』……所以阿櫻才勉勉強強送我的。」
「你、你知道啊?」
在吃吃竊笑的靜希麵前,我不由得漲紅了臉。
「……不過,那個萬花筒現在不曉
得跑哪兒去了。」
「咦?你是說……」
靜希一麵轉來轉去地玩弄手上的圖畫明信片組,一麵跟我說:「對不起,我把它弄丟了」臉上露出了愧疚的尷尬笑容。
我忽然一股腦兒地把出現在心裏的話……
「靜希,自從上了小學以後,我們兩個就很少聊天了呢。」
當下的我,確實身在與靜希兩人的獨處空間所產生出來的魔法當中。宛如飄浮在流動的水池裏一樣,還沒來得及思考,話就已經說出口了。
「嗯,因為沒在同一個班上嘛。不過升上國中之後,就一直在一起了……」
靜希像是在確認手上的圖畫明信片般一直低著頭,聲音也比平常來得小。
「靜希,有件事我非得說出來不可。」
「……什麽?」
她抬起頭來,眼神中還殘留著看家少女的餘韻,就這樣凝視著緊張懸疑的這番話以及我的雙眼。
「靜、靜、靜希……」
然後,為了做出回應,在這趟校外教學中,我第一次從正麵望著意中人那對清澈的眼眸。
「?」
靜希不解地歪頭看我。
「我喜……」
完全不聽使喚的喉嚨。
「喜、喜、喜……!」
我、我……——!
「喜、想不到吧!?我、我也大吃了一驚呢!!這裏居然有那麽多的紀念品!!」
不、不行啊——!因為靜希、靜希實在是太可愛了,以致於在我內心裏的勇氣與思慕全都在一瞬間被蒸掉,消散得一幹二淨!?
「呃、嗯。阿櫻你不知道嗎?在手冊上也有提到喲,這間『米海洛夫的店』在京都好像非常有名。」
「是、是嗎!?原來——原來如此呢……」
笨蛋——!我是大笨蛋——!!
可惡!竟然會有這段因為靜希太過可愛而無法告白之出乎意料的發展!這下子,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靜、靜希!!」
「什、什麽事……?」
「我跟你說……!」
「呃、嗯。」
「我……喜、喜……歡……」
啊啊!這實在是太勉強了!停下來呀!誰來把流動的水池停下來呀!
「喜……喜……壽喜燒!壽喜燒……歡、歡……!壽喜燒要沾蛋『黃』才是最棒的喲!!用蛋白等等是不正統的吃法!你說是嗎?靜希!」
惡啊——————什麽跟什麽啊——————
「…………什、什麽?」
「我聽說今天的晚餐是京都式壽喜燒喲!」
扯到晚餐去是想怎樣!?打算大吃一頓嗎!?
「是、是……嗎?我倒是蠻喜歡蛋白的……嗯,我開始有點期待晚餐了呢。」
「蔬菜也不能不吃喲。」
這跟吃不吃蔬菜一點關係也沒有吧!!喂、草壁櫻!你幹脆一頭撞死算了!!受不了!噢噢噢噢噢噢,真受不了!!
「啊……對了,阿櫻?」
「咦?什、什麽事?」
當我的心正拚命企圖以蝶式逃離巨大水池裏咕嘟咕嘟沸騰的大漩渦之際,總覺得有點忸忸怩怩的靜希,突然對我投以征詢的眼神。
「我呢,想把這套圖畫明信片——啊……!」
就在這個時候,想把手上的圖畫明信片改用食指拿住的靜希,一不小心把裝在盒子裏的十二張明信片<啪啦啪啦啦啦>地撒落一地。
「哎呀!」
急忙想把東西撿起來的靜希,以及不由自主想幫忙的我,正好在同一時間蹲下。
「不用了,阿櫻。」
「沒關係的,別客氣。哇,居然飛得這麽遠——」
「……啊……」
兩人的聲音之所以重疊是因為——
我把手重疊在正要撿起卡片的靜希的手背上了。
在突發的狀況下,維持相互接觸的姿勢抬起頭來,意外四目相接的我和靜希。
「對、對不起!」
「啊、不是的。是我的手……!」
我們驚慌失措地把手抽回,又撥又掃的把明信片撿好之後站起來。我把自己撿到的部份交給靜希,靜希則說了聲「謝謝」收下明信片。
「…………」
「………………」
麵紅耳赤,低著頭的兩個人。
「靜、靜希——」
「啊!」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地抬起頭來: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跟穗阪同學有約。」
「啊、啊啊啊,嗯、嗯……」
靜希話一說完,立刻背過身去離開現場。
重疊的手掌!再次複蘇的觸感讓心髒猛烈跳動。
「靜希、靜希……」
和激烈跳動的心髒相反,我的雙腿連抖也沒抖過一下——
「阿櫻,你已經決定好買什麽了嗎?」
「……吭?」
蹦蹦跳跳地從架子後方出現在狹窄通道上的是天使少女。
「還、還沒……哇咧?朵庫蘿,你拿著那副鎖鏈鐮刀想幹什麽啊?」
「這是要送給莎庫蘿的禮物。」
「不行啦!?我看真正想要的其實是朵庫蘿你吧!!你根本就沒辦法克製欲望嘛。」
「然後,送給叔叔的是這把木刀、送給阿姨的是這邊的鐵扇子、給莎芭多的是圓月輪、給殘斯的則是撒菱(注:忍者於逃脫時撒在身後的菱形暗器),我自己要的是雙節棍。」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為什麽從剛剛到現在淨是在武器上打轉呢!?都說了,那些跟京都一點關係都沒有嘛!?居然還為自己挑了雙節棍!!再說我們家也不是什麽格鬥家族吧!?」
被我凶巴巴地罵了一頓,天使少女無精打采的垂下了頭。
「啊……對了,阿櫻?」
「咦?什、什麽事?」
朵庫蘿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對我投以征詢的眼神。
「我呢,想把這包撒菱——啊……!」
就在這個時候,想把手上的撒菱改用食指尖拿住的朵庫蘿<啪啦啪啦啦啦>地,把裝在袋子裏的一百二十個撒菱撒落一地。
「哎呀!」
急忙想把東西撿起來的朵庫蘿,以及不由自主想幫忙的我,正好在同一時間蹲下。
「不用了,阿櫻。」
「沒關係的,別客氣。哇,居然飛得這麽遠咿咿哪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的聲音之所以重疊是因為——
我正要撿起撒菱的手被朵庫蘿從上方使勁地往下壓。
在突發的狀況下,維持相互接觸的姿勢抬起頭來,意外四目相接的我和朵庫蘿。
「對、對不起!」
「啊、血!嗚!我的手!!」
我們驚慌失措地把手抽回,又撥又掃的把撒菱撿好之後站起來。我把戳在自己手上的撒菱伸出去給朵庫蘿看,朵庫蘿則說了聲「謝謝」把撒菱拔出來。
「…………」
「………………!!」
麵紅耳赤、低著頭的兩個人。
「朵、朵庫蘿——!!」
「啊!」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地抬起頭來。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跟穗阪同學有約。」
「慢著!休想逃走!!」
被撒菱刺過的手掌!再次複蘇的劇痛讓心髒猛烈跳動。
「這位客人!」
突
然出現的是一名個子像鬼一樣高、身上的肌肉油亮亮、沒有眉毛、留著清朝辮子頭的男人。
「哇啊啊!你、你是誰啊!?新來的天使嗎!?」
「不是的,我是這家店的店長——米海洛夫。」
「你、你是米海洛夫先生!?不、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會立刻讓這個笨蛋天使安靜下來的,請、請你饒命……!」
我驚慌失措地向眼前的大哥道歉後,本想抓住朵庫蘿卻不小心失手!她開始快速揮動木刀,在周遭形成真空旋風讓人無法靠近。
「你誤會了,其實呢,是關於商品的費用……」
但是,米海洛夫卻向我走來。
「你說費用?朵庫蘿,難道你沒付錢嗎!?這樣是不行的!那等於是偷竊喲!?」
「咦——?我付錢了呀——?」
「哈、吭??」
店長先生把辮子往後一甩,低頭望著混亂至極的我。
「那位客人是付過錢了,不過金額還短少了一些。」
「還、還差多少!?」
「總計是一萬三千九百八十圓,付了七千圓,還差六千九百八十圓。」
「啥、啥啊!?等一下!?那些全都買下來了嗎!?還有,為什麽好像計算過我的支付能力似的留下那些金額要我付!那我豈不是隻剩下二十圓了嗎!?才第一天就破產了呀!!朵庫蘿,你給我站住!你那樣子快速揮動木刀準備上哪兒去啊!我話還沒說完耶!?」
★
太陽西沉的天空從傍晚到夜晚,顏色一直不斷地在改變當中。
抵達的旅館是一棟六層樓的建築物。玄關的側邊理所當然掛著一幅「歡迎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一行蒞臨」的醒目看板。學生們依序在明亮的玄關脫下鞋子、換上拖鞋,前往大廳尋找先行送達的自己的行李。
這裏就是三天二夜行程的根據地,京都的老字號旅館「卷舌莊」。
我站在玄關的前方,像是在仰望開始變暗的天空般,回顧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噶!」
不行,我不想回顧!我苦悶地揪住心髒附近的製服襯衫。
我魂不守舍地拖著身心俱疲的身體前進,簡直是慘到極點的校外教學的第一天。才剛開始就這樣,我真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會如何,別說是向靜希告白了,照這樣下去的話,今後說不定會被她當成莫名其妙的家夥看待。
「嗚嗚嗚嗚……」
負麵想像的惡性循環以猛烈的氣勢將我的氣力削去,我無力地在旅館的入口處脫掉鞋子,放進各個班級的指定位置。取出單薄的咖啡色拖鞋套在腳上,開始往鋪著地毯的走廊走去。在我身旁的天使少女興高采烈地和前來迎接的老板娘打招呼,跟著她一起點頭致意的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今天,所有聖格爾尼卡學園的人都將住宿在這間「卷舌莊」裏。也就是說,我和靜希將會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飯、睡覺。
——宛如濕著手去觸摸到電源插座般的衝擊,狠狠地抽了我的身體一鞭。
我、我在沮喪個什麽勁啊!今天都還沒過完呢!
我向宮本借來手冊,重新謄寫靜希以執行委員長身份所寫下的那段話,我將紙條從口袋裏拿出來。於是,瀏覽過那個的我,毫無來由地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機會」與「試煉」是同義的。
想要把握住降臨的機會,就必須付出同等的努力才行。現在的我就是還差了那麽一點努力,因為做不到就輕言放棄,難道我對靜希的感情是那麽微不足道嗎!?
……不!!
我的感情是認真的。靜希一定也是這麽期盼的才對,她一定非常希望我能通過這場名為機會的試煉,在京都、在這趟校外教學當中打倒怯懦的自己,成為真正的男子漢……!!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體會到青梅竹馬靜希的真意之後,我那精疲力盡的身體,立刻有如被液態氮急速冷凍的金魚得到了水一樣,一點一滴地回複到生龍活虎的狀態。
(喔哦哦哦哦哦——!)
我在走廊的盡頭一抬頭望著往高處延伸的階梯,握緊拳頭。
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夠氣餒。白天是白天的事,我必須把心情調適回來才行,沒工夫煩惱了。等等我,靜希!我一定會通過「試煉」抵達你身邊的,你等著瞧!
「好,朵庫蘿。我們來比賽競走,看誰先走到自己的房間!預備——起!」
「啊啊!你賴皮!等等我啊,阿櫻!」
★敬請繼續收看特急列車篇★
你和我的
露露提耶星座占卜★4
這個月你的運勢如何?
1/27出生的你(おかゆまさき)
找資料時在網路上查閱水手服相關網站的話,很可能會被妹妹當場逮到而好一陣子不跟你說話。到編輯部去開會時要當心一點,別死盯著雜誌樣書看,以免被隔壁的編輯部警告:「讀者是不可以進來的喲!」
幸運物:金閣寺和清水寺的鑰匙圈,是最適合送給責任編輯的紀念品
搖曳的聖格爾尼卡學園製服、輕輕壓住白色的裙子、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廣闊無邊的景色。
「喔—哇啊——……」
天使少女發出了世界上最可愛的歎息聲。
「哪、哪!阿櫻你也快過來呀——!」
緊接著天使少女像是玩單杆的小朋友一樣,將身體探出粗大的木頭欄杆,往我的方向轉過頭來。
鋪在腳下的厚實木板每踏出一步都會發出<叩咚、叩咚>的幽雅音色,我來到天使身旁,她向上梳的暗銀色發絲隨風飄動,眼前展開的寬闊景色讓我停止呼吸。
「哇啊啊啊,真的好高……」
這是我們期盼已久的「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的第一天。
行程的第一個目的地——
「這就是『清水的舞台』嗎!」
就是這名勝中的名勝。
昨天晚上,由於滿腦子都是「明天終於要去京都了!」的高漲情緒而興奮得睡不著覺,所以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在搭乘新幹線的時候也是很想睡卻無法閉上眼睛。老實說,到目前為止我的腦袋始終昏昏沉沉的。但是現在,就在踏上舞台眺望這片景色的瞬間,睡意和疲憊突然全都消失不見。
順道一提,今天的觀光行程是從京都市街的右下角出發,沿著外圍向左側繞行半圈,依序前往「清水寺」→「銀閣寺」→「金閣寺」→「京都太卷映畫村(注:實際名稱為東映太秦映畫村,太卷通常是指超粗的海苔壽司卷)」遊覽,直到傍晚才停下來,再次回到市中心的京都車站附近,在「新京極商店街」享受最後自由活動的聖格爾尼卡式強行軍,我們的京都之旅才剛剛開始。
目前所在的觀光起點清水寺,是座落於京都「東山」地區,中央音羽山半山腰的巨大建築物。其中「清水的舞台」大部份都被山上的樹木及寺院建築物包圍環繞。因此,從這裏眺望出去的景色和觀光手冊上所形容的「絕景」其實有點不太相符……然而此時此刻,在視野中擴展開來滿滿的某種「存在感」,以及過去人們所留下的,「壯闊規模」輕易地就在國中生的心裏烙下感動的印記,讓人無可救藥地失去鎮定。
不愧是知名諺語「從清水的舞台往下跳(注:比喻下定重大決心)」裏的那座大有來曆的跳台。據說在世界上的某些地方,人們會綁上救生索從高處往下跳來當做成年儀式,然而京都的儀式不僅沒有救生索,連高度也不是開玩笑的,曆史這東西還真是浪漫啊。
「啊、你看,那邊可以看到街道喲!」
頭上飄著金色光環的少女從我麵前橫越過去,伸手指著京都市街。
「真的耶,你居然能看到那麽遠的地方……喂!朵庫蘿!?」
「怎麽了,阿櫻?莫非你終於解開『超弦理論(注:以「弦」的概念來思考物理基本料子的「弦理論」中導入超對稱性的一種理論。)』了嗎?真、真是不得了啊!」
「『超弦理論』!?那是什麽東西啊!!比起那個,更不得了的是現在的你呀!朵庫蘿你怎麽越過欄杆跑到那邊去了呢!?」
完全不把周遭驚訝的一般觀光客放在眼裏的行為,讓我驚慌失措向她伸出手去。沒錯,因為直到剛才還待在我身邊的天使少女,不知什麽時候越過了禁止跨越的粗大木頭欄杆,正從突出於半空中的台階往懸崖的下方眺望。
「因為,我又不怕呀!」
「問題並不在於你害不害怕吧!?太危險了!京都府在明治五年就已經明令禁止從『清水寺的舞台』往下跳了喲!?還有裙子後麵也要遮一下呀,朵庫蘿!喂,你聽見了沒!?那樣會走光的,看到一點點了!不行啊,如果被拍照的話……」
「喂,等一下!阿櫻別衝動啊!!」
「咦……?」
宮本的叫喚讓我瞬間清醒過來,衝進視野的是穿著製服從後麵追上來的二年a班同學們。我頓時愣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天使裙子底下忽隱忽現的條紋小褲褲誘惑下越過欄杆,來到距離懸崖不過一寸的地方——
「哇、哇啊啊——!好可怕啊——!?」
我被那個高度嚇得緊緊抱住檜木欄杆。
「阿櫻,你都已經國中幾年級了?怎麽還會做出這種事呢?(山崎導師)」、「老師,會不會是阿櫻最喜歡的小學生團體,正好在這清水舞台下麵的道路上呢?(田邊同學)」、「雖然對方是小學生,不、就因為是小學生,所以更不可以對他校的學生造成困擾。(山崎導師)」
「不是的,老師!!我是因為朵庫蘿怎麽說也不聽,所以來帶她回去……哇咧?朵庫蘿不見了!?」
「喂,阿櫻!別待在那兒了,一起到上麵去看看姻緣神嘛!」
站在柵欄內側的同學們看到站在背後的朵庫蘿之後,又再度轉過頭來盯著獨自佇立在外側的我。
「是真的,我說的明明就是真的……!!」
我滿臉發燙地爬上欄杆,要是這丟臉又莫名其妙的場麵被靜希看到的話,我為這趟校外教學所精心安排的計劃就——
「好棒的景色呀,阿櫻……」
「啊!?」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剛剛跨過的欄杆旁出現了一個女孩子,她的視線正遙望著遠方的京都景致。
「靜、靜希……!?」
「你怎麽了?」
青梅竹馬的同班同學一臉困惑地把視線轉向慌慌張張下到舞台的我。
「沒、沒有,沒注意到就好……」
看來她剛才似乎並沒有把我的一舉一動放在眼裏,雖然可悲,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倒是正好……!!
溫暖的陽光,身穿白襯衫的靜希把紮成兩束隨風飄動的黑發纏繞在手指上把玩著,然後再次將視線從我身上轉向京都的景色。
——水上靜希。
翻閱「校外教學手冊」的第一頁,在保險證影印本的旁邊和「校長的話」並列印刷的是一段標題名為「執行委員長的話」的文章。
引用:
讓我們一起發現吧執行委員長水上靜希
期盼已久的校外教學終於要開始了,想必有很多人從平時就一直期待這趟旅行。
雖然隻是三天二夜的短暫行程而已,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這其間發現到許許多多未曾注意的事物。
和平常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生活,將會提供我們這樣的機會,請大家一定要積極地去尋找機會。
期望大家都能夠以聖格爾尼卡學園的學生身份,展開一段無愧於心、既快樂又充實的旅程。
我站在校外教學執行委員長靜希的身旁,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緊緊地握住右手上的「校外教學手冊」。
自從手冊發下來的那一天起,我就一再重覆把靜希的話看得滾瓜爛熟,因為對我而言,那是非常感人肺腑的一段名言。然後,就在看她的文章看到恨不得把它刻在心裏,變成我每天例行功課後的某一天,我突然察覺到一個事實。這裏麵隱藏著一個訊息!也就是說,執行委員長的致辭其實是這樣的:
引用:
讓我們一起發現吧執行委員長水上靜希
阿櫻,期盼已久的校外教學終於要開始了呢,我一直非常期待喲!
雖然隻是三天二夜的短暫行程而已,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這其間發現到許許多多未曾注意的事物。
和平常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生活一定會支持我們的,你可得積極地把握機會喲?
期望我們都能夠以聖格爾尼卡學園的學生身份,共渡一段無愧於心、既快樂又充實的旅程。
這才是靜希的真正心意!我是個男
孩子,既然女孩子都說得那麽明白了,我當然不能夠退縮不前。
所以我下定決心。在這三天二夜的旅行中,我一定、一定要把滿腔沸騰的情感向靜希表白!這麽一來,確認過彼此心意的我們就不會再原地踏步,我們兩人肯定會對彼此有許多嶄新的發現。沒錯!一定是大發現!!萬歲!因為這全都是第一次看到的東西……ah·aha!!
「嗯?怎麽回事?地上怎麽濕了……喂、喂!阿櫻!從你的鞋子裏麵一直冒出一種血管透明像果凍一樣的東西呢!」
「宮本!你是喜歡or討厭餡料豐富的果凍呢!?明確地做個決定嘛!!」
「夠了,你給我振作一點!別汙染了珍貴的文化財產——!!」
將我的道德心喚回來的,是來自於好友<叩咚!>的一記鐵拳。
「啊!對不起宮本,我好像有點興奮過頭了……」
「從前的人真是偉大,居然把清水的舞台設計成不積留液體的傾斜狀態。你看,阿櫻汁在重力的牽引下流過去了呢!」
「真不愧是古都啊。(我)」
「聖格爾尼卡二年a班的同學集合——(山崎導師)」
「啊、喂,老師叫我們過去喲?(遠藤)」
聽見遠藤在背後喊叫,我們立刻走向在清水舞台邊緣叫學生集合的山崎導師身邊。
「好,大家都到齊了嗎?那麽,想擔任清水寺『代理老師』的人舉手。」
老師口中的「代理老師」也就是由班上的男、女同學兩人一組,像導遊一樣在大家麵前介紹名勝古跡,這是「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特有的學習體驗項目之一。為了應付這個,大家事前都會自動自發的利用學校電腦或圖書館調查京都各地的資料。正因為有這樣一個活動,所以才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校外教學」呢。
「我我我——!我、我想當那個——!」
立刻就有回應,蹦蹦跳跳筆直舉起手臂的是天使少女·朵庫蘿。
「哦哦!朵庫蘿幹勁十足呢!」
「看我的,阿櫻!」
飄浮在頭上的光環一亮,朵庫蘿對我眨了眨眼。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話,那麽女生就決定是朵庫蘿,那男生……」
「我、我……」
我聽到一個纖弱男孩子的聲音。
「木、木下!?」
舉手的人是木下優太朗。
他一直因為體弱多病常常無法來上學,但卻是二年a班的同學中,心地最善良、最受大家重視的一個夥伴。
木下本來是無法參加校外教學的,因為擔心兒子健康的雙親禁止他參加校外教學。
但是,校外教學乃是國中生活當中最重大的活動。所以我們二年a班的學生都下了決心——這趟校外教學一定要和他同行。
因為我們不希望木下無法參加「夏令營」,以及在「聖格爾尼卡結業祭」旁觀時所流露出來的寂寞神情再次出現在他臉上。
透過學年新聞表達出這份強烈心意的二年a班,接著又去說服他的父母。以木下健康為第一考量的伯父、伯母麵前,對話始終難以進展,直到宮本最後說的那一句話:「我們會同心協力幫助木下的!」這才終於讓他的雙親潸然淚下,並且同意讓木下參加校外教學。
現在,第一次得以參加學校活動的木下更進一步地鼓起勇氣,並即將擔負起「代理老師」的大任。為了創造出和大家在一起的回憶,為了這個目的……
「好,木下。你就試試看吧。」
山崎導師轉向他,用食指輕輕地把眼鏡向上一推。
「是、是的。我會好好加油……!」
全班同學立刻幫他加油打氣,同時為站在後方的他讓開一條路。
「去吧,木下!把你的實力展現出來!」
「木下同學!加油!!」
在同學們的打氣聲中,木下以前所未見的堅定步伐,準備向前跨出他的第一步,就在這個時候——
「嘿!」
早已站在大家麵前的天使少女朵庫蘿,把狼牙棒伊斯卡利伯所發出的魔法光芒對著剛好從正麵出現的木下同學照射過去。
嗶嗶嚕嗶嚕嗶嚕嗶嗶嚕嗶~
「哇、哇啊啊啊……」
「木、木下——!!」
木下同學<啵嘩>被一團煙霧包圍之後,緊接著就劈哩啪啦地變成一頭蝦夷鹿。
「唔喂喂喂喂喂喂喂!?等一下、朵庫蘿!?你、你怎麽可以對抱著必死決心來參加校外教學的木下做出這種事情——!!」
「咩——咩——(變成蝦夷鹿的木下)」
再說,鹿應該在奈良才對,不過奈良大佛附近那些也不是蝦夷鹿。
「老師!木下同學已經變成鹿了,可以讓我和阿櫻擔任『代理老師』嗎?」
「就這麽辦吧,既然變成鹿就沒辦法了。」
「為什麽!?就算變成蝦夷鹿還是可以當『代理老師』啊!!反正班上大約十八%的男生早就不是人類了!!以後到底該怎麽辦呢!?」
蝦夷鹿往苦惱的我走來。
「咦?木下有什麽事嗎?啊!不、不要啊!!別大口大口地吃掉我的校外教學手冊啊!你怎麽了?你本來是全班最善良的一個人欸!」
也許是這個新的身體太健康了,木下咀嚼我的手冊開始在周遭<啪噠啪噠>地蹦蹦跳跳起來。
「你們看,木下變得好有活力。(佐佐木)」、「能來校外教學真是太好了呢,木下同學!(穗波同學)」、「咩—咩—(木下)」、「等、等等,木下同學!還有,大家應該更認真的思考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啊!?(我)」、「好了啦!阿櫻快到前麵來啦!(朵庫蘿)」、「去吧,阿櫻!若真要追究起來的話,這全都得怪身為『朵庫蘿保姆』的你不舉手呢!(宮本)」、「什麽!?這次我又是『朵庫蘿保姆』嗎!?」
我被同學們推了出去,然後又被天使少女一拉,硬是被迫站在大家麵前。
「等、等一下!我沒有自信當什麽『代理老師』呀!連其他來觀光的外國人也好像正在看我呢!」
「要加油喔,阿櫻!」
朵庫蘿完全沒把內心動燙不安的我放在心上,逕自咳嗬地假咳了一聲,開始大聲地授課:
「各位同學,準備好了嗎?呃,這間晴水寺呢,是距離現在十二年前完成的——」
「一開始就錯了嘛!?朵庫蘿老師!不是『晴水寺』而是『清水寺』喲?而且完成的時間並非十二年前,是一千二百年前!!十二年前不就是我二歲的時候嗎!」
「要是一說到十二年前,那也就是今年十二歲女孩子出生的那一年,阿櫻接二連三地把她們……」
「閉嘴!!我會好好當『代課老師』的,朵庫蘿你就別再胡說八道了(把朵庫蘿老師的嘴巴拉鏈拉起來)!各、各位同學!在這個『清水的舞台』後麵的那間建築物就是清水寺的本堂,屋頂上覆蓋的是名為檜皮葺的厚實檜木樹皮,堂內供奉的神明則是叫做十一麵觀音。」
「哦哦哦——!(班上同學全體)」
「真不愧是阿櫻!那接下來換我了!大家聽好喔!?話說昨天晚上,阿櫻因為興奮過度而完全睡不著覺,所以就開口問我:『朵庫蘿,你醒著嗎?』接著就把我睡覺的壁櫥打開,然後、然後!……噢!真受不了阿櫻!這個膽小鬼——!!」
「咦?」
在那一瞬間,我的身體綻放出無數的花朵,把京都的天空染成一片通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答案很簡單,因為在我身旁的天使少女,突然用那根仿佛扭曲了周遭空間的烏漆抹黑厚重鋼鐵球棒,從我
的側麵<啪哩!>打過來。長在球棒表麵的尖刺深深地陷進肉裏,一經拉扯身體立刻像陀螺一樣旋轉起來,在隨之產生的離心力作用下,我四散崩裂往懸崖掉落下去的模樣就如同是一棵垂櫻,我就這樣在清水的舞台被撲殺了。
在過度負荷的情況下,隨著「我已經……不行了……!!」的念頭一閃,意識立刻變為白濁,緊接著逐漸消失的意識也不知道被吹到哪裏——
○
喀啦叩隆喀啦哩、叩隆喀啦哩——當這個聲音輕輕響起的同時,夜晚也造訪了草壁櫻的視野。
月色朦朧的道路上,佇立著一名眼睛眯成一直線的年輕人,以及一個仿佛在哪兒見過少年。
兩人都是一身長裙加直垂(注:方領附胸扣的一種武士禮服)的裝扮,活像是時代劇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
在保持一定距離相對而立的兩人當中,少年的那一方顯得非常害怕,他低著頭似乎在保護懷裏的某個東西。
喀啦叩隆喀啦哩、叩隆喀啦哩——
不知打哪兒來的聲音,響起——
●
嗶嗶嚕嗶嚕嗶嚕嗶嗶嚕嗶~
「啊!剛、剛剛看到的那個到底是!?莫非是時空跳躍回到了過去的京都……」
「阿櫻,你沒事吧!?」
四散崩裂的我,在掉落清水舞台的過程中被魔法的光芒包圍住,於是立刻像以河川上遊故鄉為目標的鮭魚般,逆流而上集合複活,並意識到自己正被天使溫柔地抱住臂彎裏。
「啊……朵、朵庫蘿。」
「阿櫻你怎麽流了那麽多汗,而且還臉色發青?」
「沒、沒什麽。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把壁櫥打開之後,你不是答應過我:『在校外教學當中絕對不用狼牙棒撲殺我』嗎——」
「誰叫阿櫻你……」
——這就是,天使的朵庫蘿與人類的我為大家所呈獻,發生在古都,京都的校外教學故事。
★2★
在此,草壁櫻要向各位宣布一件有點悲慘的消息。
「喂~朵庫蘿——宮本——靜希……」
此時此刻,我正在行程中最期待的遊樂園,這座以時代劇為主題打造的「京都太卷映畫村」裏。
「你們都上哪兒去了啊——?」
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的聲音在宛如江戶時代下町(注:工商業平民所居住的低窪地區)般的木造民房所形成的狹窄十字路口回響著,然後逐漸消失。
參觀完「清水寺」之後,我們在一間高級日本餐館風格的榻榻米大房間裏吃了午餐,端上來的是京都名產「饅魚飯三吃」,大夥兒一麵大驚小怪地喊著「好好吃!好好吃!」,一麵狼吞虎咽地把食物一掃而空,之後浩浩蕩蕩地搭上大型巴士繼續移動。首先抵達的是「銀閣寺」(我整個人被塞進堆在古樸幽靜庭園當中的砂布丁(注:位於銀閣寺前方仿照富士山形狀所堆砌而成的「向月台」)裏,然後再到「金閣寺」(拚死勸導出現在金壁輝煌房舍屋頂的天使少女),緊接著一鼓作氣來到的目的地就是這個「太卷映畫村」。
在這裏不是團體行動,而是以小組為單位自由參觀的形式,於是我們事先分好組的六人便一起走進入口大門。
但是……
「南—同學,木下同學……!」
無論我怎麽喊、怎麽叫就是得不到同組成員的回應,就連平時怎麽求都不會從我視野中消失的天使少女現在都不見蹤影。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不知該如何是好,在我孤單佇立的內心及腦海裏,悔恨的念頭正繞著【の】字的旋渦翻騰打轉。
……那是剛才在太卷映畫村入口附近的「手裏劍九宮格(注:利用忍者暗器的手裏劍飛鏢,來射擊九宮格鏢鈀的遊戲)」。
我一不小心為了在靜希麵前表現而幹勁十足地上前挑戰,賭上我飛鏢達人的榮耀,精采地以五枚手裏劍成功射穿鏢鈀,當我轉過身準備整個人沐浴在靜希欽羨的目光下之時,這才發現周遭早已空無一人。所以我隻好一個人拿著達成滿貫的獎品「綜合發髻組合」,在這個映畫村裏開始漫無目的徘徊著。
「嗚、嗚……」
啊,不行!鼻子裏一陣陣地酸了起來,不可以哭,草壁櫻。我緊緊抱著裝有各種發髻的盒子,仿佛把它當成了最後的希望一樣。
我得盡快和大家會合才行,然而我越是焦急、視野就越是狹窄,一顆心簡直快被悲傷的情緒給撐破了。我按住發熱的眼角,踉踉蹌蹌地走進在長屋一隅發現到的「錢形平次(注:日本小說家野村胡堂筆下的人物,為江戶時代的名捕)」之家。
內部比想像的還來得狹小,大約是八張榻榻米大的空間。玄關做成l型,屋內架高的部份設了一個鋪著榻榻米的房間,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座香煙台,後方的牆壁上整齊掛著一排捕棍。這是個道道地地捕吏的家。想到這裏,或許是心理作用也說不定,我突然像是來到了走失兒童中心一樣,心情大為振奮。
我在玄關的台階上坐下來,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這實在是太過份了!回憶絕不是一個人所能夠創造出來的東西。
那是和朋友們一起體驗所產生無可替代的記憶,而且必須是與大家共同擁有,才能稱得上無價的珍貴回憶。
在大家所擁有的校外教學回憶中竟然沒有我……我這組的組長是南同學。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肯定徹底把我給忘了,正和大家一起在這座「太卷映畫村」裏盡情暢遊。
除此之外,更教人在意的就是——
(啊啊……這個時候,她正在做什麽呢……)
最能讓我的心情七上八下、煩燥不安的,就是那個青梅竹馬女孩的存在。
原本在這個時候,我應該是以同組組員的身份和靜希一起愉快聊天、一起欣賞忍者秀的演出,一起渡過快樂的時光才對。
沒想到,沒想到我竟然被扔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孤零零的……!
瞄了眼左手腕上跟爸爸借來的電子表,時間已經是三點〇二分了。
「哇、哇咧……我記得集合時間的確是——」
我連忙啪啦啪啦地翻開手冊確認今天的行程,從「太卷映畫村」出發的時間的確是三點三十分。這麽說,我在這個遊樂場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三十分鍾了。
「開什麽玩笑啊!!自從踏進這個映畫村以來,我連一句話都還沒跟靜希說到欸!?」
淚腺水壩決堤,鬥大的淚珠從我一雙圓睜的眼睛裏滴落下來。<啪答、啪答>滴在手冊上的淚珠,緩緩在手冊的影印紙上滲透擴散。
「……咦?」
忽然注意到在視野當中,正確地說應該是手冊的頁麵上有一個不尋常的地方,於是我把眼淚擦掉。
偶然被翻開的是「新幹線座位表」那一頁,那是事先分配好的新幹線座位表,其中一個座位被畫了o記號,那就是我的座位。
「這是……」
我的名字被粉紅色螢光筆畫了一個小圓圈圈起來。
墨水在我眼淚的滲透下呈現不規則的形狀暈開來,真奇怪,我不記得曾經在自己的座位上畫記號,再說我也沒有粉紅色的螢光筆啊。
啊,對哦!這本手冊是跟朵庫蘿借來的……因為我的手冊被木下同學給吃掉了。昨天晚上她才說過:「那我就當阿櫻的保姆吧——」還拿著這本手冊在玩……當她不在了之後,我才第一次體會到那個天使的可貴之處。
啊啊,我是個何等愚蠢的男人——
意識冷不防地被切入。是什麽人在呼喚我的名字?這個相當熟悉
而且極為冷靜沉著的女孩子聲音是——
「南同學!」
我猛然從手冊當中抬起頭來,但是……
「……是、是你嗎?」
佇立在眼前的人並未穿著原來的聖格爾尼卡學園製服,而是宛若大正時代(注:大正天皇在位期間1912~1926)的女學生般,一身深紅色印有箭矢圖案的外褂搭配同色裙子打扮的女孩子。瞬間楞住的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腦筋一片混亂。
「真是的……就會讓人擔心。」
南同學和平常一樣板著一張撲克臉,站在錢形平次家的大門口。
「對、對不起!因為我迷路了,所以隻好到處徘徊。對了,南同學你這身打扮是?」
然而,古裝打扮的同班同學,卻仿佛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似地走過來,緩緩地在我身邊坐下。
「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寂寞吧,阿櫻?」
感覺上內心好像突然被人看透似的,我連忙吸吸鼻子粉飾太平。
「沒、沒這回事!別說我了,其他人呢?都在這附近嗎?」
我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想跟南同學一起到外麵去。但是,全班頭發最長的她卻依然坐在原地不動。
「…………」
<叩、叩、叩>南同學以指尖敲打著我剛才坐的地方,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咦?哦……」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再次回到古裝打扮的南同學身旁坐下。
「大家全都在呀?」
仿佛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似的,徐徐轉頭重新麵向我的大正時代女學生,把雙手貼在自己的胸前。
「咦?在、在哪裏?」
「隨時隨地,都在阿櫻的心裏……」
「那我豈不成了寂寞少年嗎!?別、別擅自把我當成那種戲劇化的人物看待呀,南同學!我問的並不是那種抽象的事情,而是認真的想知道大家究竟存在於物質上這個世界的什麽地方!?」
我一說完,南同學便慢慢地把視線從我身上轉開,輕輕歎了口氣開始把玩著發尾。
「你、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望著南同學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等一下,這麽說來,為什麽她跟我一樣都是一個人呢?
「南同學?難道……南同學也跟我一樣,其實是迷——」
「咩——咩——」
突然打斷對話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頭蝦夷鹿,<喀噠喀噠>地在狹窄的玄關登場。
「木、木下同學!?」
完全獲得野生健康身體的木下登場讓我嚇了一跳,我和他那變身為在近畿地方(注:包含京、阪、神共二府五縣的區域)如同印度神牛般受到崇拜神獸的黑色雙眸四目交接。
「哦哦!總算找到你了,阿櫻!」
緊接著,下一個從開啟的紙門後方現身的是宮本。他一直在找我嗎?不愧是我的死黨。但是,踏進玄關的宮本身上穿著一件奇怪的明黃色衣服……這身裝扮莫非是——
「黃、黃門(注:日本古代官名「中納言」之別稱)大人!?」
「沒錯,阿櫻!要找到你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還不把頭低下去,你這家夥!」
他大喊了一聲「跪下!」同時從懷裏取出家徽往這邊一比。
「對了,宮本你和南同學的那身打扮是怎麽回事,在哪裏換的?」
我抓住他的衣袖,邊觸摸著質地有點粗硬的布料邊詢問道。
「這是在一個叫做『時代劇裝扮館』的地方換的,因為阿櫻那麽全神貫注地在玩『手裏劍九宮格』,我們怕妨礙到你呀!」
「所以就扔下我不管嗎?這樣不會太過份嗎!?奇怪了,南同學你為什麽站到宮本那邊去,還用那種譴責的眼神看著我呢……?你剛才不也是迷——」
「阿櫻櫻櫻櫻!」
那一瞬間<唰颯>地把手搭在玄關節柱子上,像是衝著我撲上來似地衝進錢形之家的,是頭上飄浮著金色光環的天使少女。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明黃色的——
「跪下!沒看到這個黃門嗎——!」
「不對啦,朵庫蘿!!那個東西叫家徽喲!?黃門是你自己耶!?你也錯得太離譜了吧!還有,怎麽連朵庫蘿也選擇黃門大人的裝扮啊!?跟宮本重複了呢!!難道沒有其他的服裝可以選了嗎!?」
「還—不—把—頭—低—下—去—!?」
「哇!住手啊,黃門大人!你應該是支持、愛護民眾的才對啊!為什麽反而硬把家徽往我眼睛裏塞呢!大家別光是看哪!救救我啊!」
這個時候仿佛又有人靠近了,下一個進到房子裏的是——
「跪、跪下……」
「怎麽連靜希也是黃門大人!?黃門大人的服裝也未免太多套了吧!角色的平衡實在太差了!?搞得一片黃澄澄的是想怎樣?啊,還有,你們聽我說!集合的時間就快到了喲!?」
「什麽?已經那麽晚了嗎?」
宛如當年的黃門大人,宮本邊捋著下巴的假胡須邊向我走來。
我在朵庫蘿的緊緊糾纏下把手冊翻開。
「你自己看!隻剩下三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了。大家趕緊去參觀映畫村,和我一起創造回憶吧!!快點——!」
「不過,得先把這個換掉才行呢——」
「什麽!?」
「對了!阿櫻,你的手冊不是被木下吃掉了嗎?」
「啊,對哦!這本是借來的,謝謝你朵庫蘿。」
「唔嗯,那本手冊是南同學的喲?是她借給我看的。」
仍然死纏著我不放的朵庫蘿如此回答。
「不行啊,朵庫蘿!你怎麽可以擅自把別人的東西轉借出去呢?對不起,南同學!」
「沒關係。」
就在南同學伸出手接過我遞出去的手冊那一刹那,腦海裏——瞬間浮現用粉紅色螢光筆o起來的,我的座位——
「啊啊啊啊!!是敏感武士喲!?敏感武士出來了——!!」
天使少女突然衝到門口,對著馬路大叫。
「咦?」
我們受到朵庫蘿的影響全都越過打開的紙門向外麵探出身體,一看之下才發現門前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堵人牆。
「那個,是在拍戲嗎?」
正如宮本所言,仔細一看便可知道是某出時代劇在進行拍攝工作。因為演員的周遭圍了一群拿著大型攝影機、銀色反光板以及收音麥克風的工作人員。但是——
「呃、喂,那個在人群中央裸著上半身、臉上戴著般若麵具(注:頭上長角麵目凶惡的鬼麵具)、兩手握著武士刀的角色是誰?」
「阿櫻,你不知道『敏感武士』嗎!?」
「敏、敏感武士!?」
天使少女咚地豎起食指為我說明:
「敏感武士是敏感一郎的始祖呢!他就是保護這江戶八百八町(注:古時江戶街市的全稱)不受『阿爾馮斯·武者』危害的正義英雄喲!他白天的身份是老在街上遊蕩的敏之進(通稱遊手好閑的敏爺),但隻要察覺到惡行或利用各種方法刺激他纖細敏感的神經,讓『敏感力』達到頂點的話,他就會立刻變身為那個樣子哦!」
「那可真是要不得的人生呢……」
「阿櫻,我們過去看看嘛?啊啊!最性感嬌媚的『阿蜜』登場了喲!你看你看!敏之進開始發抖了!馬上就要進入終極超變身了!!」
天使把一雙閃爍發亮的眼眸轉向我。
「不、不行啊,朵庫蘿!因為集合的時間就快到了!你得趕緊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才行喲!?況且我的回憶也還沒製造!!敏感武士還是等下次吧!」
「咦—
—!?不要——!人家難得有機會看到活生生的敏感武士——!」
「別鬧了,朵庫蘿!」
我抓起鼓著腮幫子的朵庫蘿的手,強拉著她離開。
「那、我們來交換條件,阿櫻要變身為『敏感武士』給我看?我來幫你!」
「什麽?」
「好,就這麽決定了,快點!(宮本)」
「絕對不能遲到呢。(南同學)」
「等、等一下!我不要啊!我不要製造出那種全身上下隻戴一個般若麵具的回憶啊!哇!住手!幹什麽啊,你們這幾個黃門大人!!什麽?『在此把事件做個了斷』?不、不要這樣啊,根本就了斷、斷不了啊啊!哇、哇啊啊啊——!」
我就這麽被推上出奇有力的木下同學背上,硬是被拖進了服裝間裏麵。
★3★
太陽漸漸西斜,在金黃色的京都天空裏飄流著宛如法國麵包棒的雲朵,時間是傍晚四點四十分。
聖格爾尼卡學園的租憑巴士,從「京都太卷映畫村」載著好不容易趕上集合時間的我們,繼續浩浩蕩蕩地開始移動。這次是在某條大馬路讓學生下車。
這裏是「新京極商店街」。
主要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血拚!我們將在這條商店街學習明智使用金錢的方法。
根據手冊上的說明,從這裏到預定住宿的旅館路程為徒步十三分鍾,回旅館集合的時間是五點半。如此看來,今天最後一項的自由活動時間還剩下四十五分鍾左右。
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讓我難掩焦躁。原因是,剛才在映畫村時,我和青梅竹馬的女孩所交換的對話就隻有一句「跪、跪下……」而已。
再也沒有比這更慘的事情了。其實,嚴格說來那根本稱不上是對話,而是她單方麵說出來的話而已。
因此從巴士下車的時候,我便拚命地盯著靜希的背影跟在後麵。因為我打算拿出勇氣,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她交談。可是,如此毫無防備的我卻三兩下地就被天使少女給逮住了。
所以現在——
「慢一點啦、朵庫蘿!那麽用力拉的話,我的皮帶會壞掉的!」
天使握著我腰上皮帶多出來的尾端,那股蠻力就像是被一輛停不下來的戰車拖住一樣,我整個人正被強拉著前進。
理所當然,靜希的背影也早就消失無蹤。
「京都真是太棒了——!」
完全沒把我的情況放在心上,天使少女像隻剛醒來的小貓似地到處張望,忽前忽後輕盈地活蹦亂跳。
「啊——阿櫻,你覺得這是什麽?」
她忽然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站住,並且往我這邊轉過身來。
「我想,這應該是經常在咖啡店等餐廳前麵看到,專門放在門口展示用『今日午餐』的蛋包飯定食……啊!不行!那是真的食物,所以不能碰……!」
「討厭——我的手沾到番茄醬了!」
「那也別擦在我身上啊!?」
我不由得粗聲地大吼起來。
「別那樣亂衝亂撞的行不行!你不怕迷路嗎?」
「就像剛才的阿櫻那樣嗎?」
「為什麽要讓我想起來呢!?」
我用雙手捂住耳朵在路旁蹲了下來,在我的周圍有許多購物人潮熙來攘往。明明有這麽多人在,但我的心卻寂寞地忍不住哭泣。
「——欸、朵庫蘿!」
我突然察覺到天使少女從我眼前消失不見,所以立刻站起來。放眼周遭,找到了正準備走進某家店的她,於是急急忙忙衝上去抓住那個小小的肩膀。
「喂,你打算上哪兒去啊!?」
「咦?就是電玩遊樂場呀!」
「電玩遊樂場在埼玉不就有了嗎!?沒必要大老遠跑到京都來玩吧!」
「那,你覺得去ktv比較好嗎?」
「ktv也是一樣!!無們是特地來這裏做校外教學的,當然要以更符合校外教學意義的方式來渡過才對呀!比方說,幫家人挑選紀念品之類,而且這裏剛好也有一大堆那樣的店!」
「不~愧是購物王阿櫻,說出來的話果然與眾不同!」
頂著莫名其妙的頭銜,我邊說著:「你看你看!」邊催促天使少女環視這條商店街。跟家鄉的阿卡迪亞商店街比較,我發現這條新京極商店街的購物人潮很明顯地以年輕人居多。另外,最大的不同處就在於商店之中包含了「隻有京都才有的紀念品」一事。當然,也少不了偶像商品商店。
「那、那邊呢?那間也是紀念品店嗎?」
「哪間?哪間?」
視線隨著朵庫蘿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商店街的一隅,看起來的確是像一間陣列著隻有到京都旅遊才買得到的商店,但是……
「哇、哇喔……」
店頭站著一排舞襄和新撰組打扮的人偶,而且每一尊人偶的手上都拿著有【welletokyoto】浮雕字樣的金色畫框向這邊伸出。另外,屋簷底下的招牌以出色的毛筆字寫著「米海洛夫(注:日文「ミハイロフ」音同俄國思想家nikyk.mikhaylovskiy1842~7904)的店」。
「阿櫻!我們到裏麵去看看!」
「喂、等一下,朵庫蘿!這真的是一家紀念品店嗎?我越來越沒把握了!」
我追著獨斷獨行的天使少女進入店內,並沿著狹窄的通道一路來到店鋪深處。從天花板上垂下了無數仿照寺院所打造的風鈴,牆壁上直到蹲下的視線高度為止,全都掛滿了各種鑰匙圈。
「東西好多啊——」
「就是說呀,朵庫蘿!」
店內牆壁上的空隙全都用「京都的紀念品,就有盡有」或者「即使價格比其他店貴一塊錢也請向店員反應」或者「冷了也很好吃」等等標語雜亂無章地貼得滿滿的。雖然由此可以看出店主的幹勁,但各種標語有點讓人消化不良。不過,完整齊全的商品內容以及那份氣魄,都教人不由得深感敬佩。
啊、不對,現在可不是敬佩的時候。因為在這個時候,自由時間=靜希與我巧遇的可能性就如同反轉的砂漏一樣,正分分秒秒的流失當中。
完全不知道我內心想法的朵庫蘿,早已開始物色紀念品。
「真是的……!」
但是——就在我望著周遭的眾多紀念品時,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紀念品這東西,在校外教學當中是相當重要的因素,絕對馬虎不得。所謂見微知著,一個連買紀念品這種事情都做不來的國中生,能夠順利的向單戀的青梅竹馬女孩告白嗎?答案是否定的,怎麽可能嘛?
「唔?這麽說來,等一下……?」
反過來說的話,假使我能夠在這裏漂亮地買好紀念品,那就表示我就可以順利的向靜希告白了嗎!?一定是這樣沒錯!現、現在,正是我偉大的意誌接受考驗之際!隻要能過關的話!!
「朵庫蘿!這個!你覺得送給爸爸怎麽樣!?」
我輕快地在陣列茶杯的區域停下腳步,精神抖擻地拿起一個白色的大型茶杯,詢問走在前頭的少女。
「哇,好可愛——叔叔一定會喜歡的喲!那我買這邊的杯子送給叔叔!」
「慢著、慢著,朵庫蘿。像這樣子全都送杯子給爸爸也是沒用的吧?我倒覺得,你應該買個紀念品送給媽媽。媽媽是女性……對了,比方說吸油麵紙之類的也不錯呢。」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購物王!好——我不會輸給你的!」
天使少女一麵頻頻點頭,一麵把杯子放回原位。
「那麽,我就買這個送給爸爸……」
買紀念品的一項重要原則就是要有變化,盡量多看些東西,好好的評估優、缺點是很重要的。我盡可能的放寬視野,環視著店內的商品。
「咦?這是……」
我對著某個架子伸出手,拿起一副名為「京都撲克牌」的紙牌給身旁的天使看。
「你看、你看,這是舞襄喲?」
「你發現了可愛的東西呢……所謂的舞襄,從小就得學習跳舞,據說十歲左右就開始在客人麵前表演了。阿櫻……果然對這方麵很感興趣哦?」
「嗯——我確實很想實際去看一看……」
我邊搔著頭,邊轉向提出問題的南同學。
「咦?南同學!?」
我大吃一驚,差點把撲克牌撒落一地。
「哇、哇咧!?」
「怎麽了嗎?」
我一直以為是天使少女而跟她交談的這個少女卻麵不改色的看著我。
「南、南同學,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是來買紀念品的。沒想到阿櫻會突然跟我說話。」
「對不起,南同學。呃呃,剛才朵庫蘿明明還在這兒的……」
我一麵解釋一麵尋找著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天使少女,視線在狹窄的通道上轉呀轉地四處眺望。
「要找朵庫蘿的話,她正在另一邊拚命挑選紀念品呢。」
「什麽?是嗎?真拿她沒辦法。那,我去把朵庫蘿——」
我話還沒說完就急著離開現場。
「請等一下。」
不料卻突然被南同學叫住。
「啊、什麽事?」
「阿櫻,這個和這個,你覺得哪個比較好呢?」
擺在她手上的分別是一把裝在紅色縐綢盒子裏的梳子,以及一把握柄用同一塊縐綢包覆的圓形小手鏡。
「呃、嗯——還是梳子比較好吧!南同學的頭發又長又漂亮,我覺得很相稱呢。」
正低頭看著梳子的南同學,渾身一震地看著我的眼睛。
「這個,是我準備送給我媽的紀念品……」
「咦咦!?」
我頓時慌了手腳。就在這個時候——
「啊喳——!」
聽見背後傳來朵庫蘿的聲音以及<叩砰>的濁音=貫穿我後腦勺的撞擊並且轉換為疼痛與眼淚的一瞬間,我的口中發出哀嚎。
「噶哦哦啊啊!?」
抱頭蹲下的同時,我看到了把雙節棍耍得咻啪作響的天使少女。
「朵、朵庫蘿!?你幹什麽啊!!那頂辮子帽又是怎麽回事?」
於是少女精準地用腋下夾住揮舞中武器的一端,擺好姿勢開口說道:
「阿櫻,我要這個!」
「別胡鬧了,買那種粗暴的雙節棍?再說那個跟京都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咦——?這上麵明明寫著『京都』呀?」
她把印在雙節棍上的「京都ofthe忍者」的字樣秀給我看。
「千萬別上當了,朵庫蘿!你根本不曉得買紀念品時最重要的當心是什麽東西呢!」
朵庫蘿以食指抵住臉頰,當她歪著腦袋思索的時候天使光環也跟著傾斜。
「我問你,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在購買大家喜歡的禮物時,阻擋在我們麵前的『最大的敵人』是什麽,你知道嗎?」
「巴拉摩斯僵屍(注:電玩「勇者鬥惡龍」裏麵的敵人)。」
「不對啦!而且那個也算不上是『最大的敵人』!」
我開始對一無所知的天使說明:
「在校外教學中買東西時,我們所麵臨到的最大敵人,就是『自己的欲望』喲。我們帶來的零用錢有七千圓,這絕對不是個大數目,但我們還是必須想辦法用這些錢來籌措送給家人的禮物以及自己想要的紀念品呢。所以說,錢一定要花在刀口上才行喲!首先得幫最重要的人好好的挑份禮物,然後才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厚——那你早點告訴我嘛!!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吧!」
「拜托你羅!?」
把雙節棍掛在脖子上的天使少女隨即消失在店的後方。
「啊,對、對不起南同學。呃呃,你剛剛說了什麽?」
南同學搖搖頭回答了一句:「沒有、沒什麽。」接著說道:
「那,我買這個好了。」
話一說完便拿著梳子轉身往收銀台去。
「啊,等一下。」
我把南同學叫住。
「……什麽事?」
「你、你有沒有看到靜希?」
我抱著垂死掙紮的心態,戰戰兢兢地向回過頭來的南同學詢問。
她忽然垂下視線,接著邊把滑落的黑發向上撥邊回答我:
「要找靜希的話,我想她應該就在這座架子的另一邊。」
「真的?原來在同一家店裏呀!3q~南同學。」
我一麵向南同學道謝,一麵從她的側麵穿過往店的內部繼續深入。
★4★
……我自從校外教學開始到現在的這一刻為止,為了和靜希——我單戀的女孩兩人獨處,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嚐試過多少次就累積了多少次的失敗。但是,在每次希望歸於虛無之際,被粉碎的勇氣卻並未消滅,而是一直在我內心熾熱燃燒,占據整個心靈對她一心一意的渴望也不斷地在煎熬我。
哪怕是統治這世界的魔王用鎖鏈將我捆綁,亦或是命運注定我永遠無法靠近靜希身邊,我草壁櫻仍然會繼續抗爭,因為這是我的宿命。
簡直可說是京都土產泛濫的店內,沿通道走到裏麵之後,我來到設置在牆壁一角整齊陣列著京都圖畫明信片的區域。
在這裏,我終於找到了穿著製服、我所單戀的那個女孩子。
(靜希……!)
背對著我的她,尚未察覺到我的存在,我望著拿起圖畫明信片凝視,又放回原位的青梅竹馬的背影。正在挑選紀念品的她,讓我的心裏漲滿感動。
我想再靠近靜希一點,想跟她說話,然後、然後……
仿佛是被另一個自我從背後悄悄推動似的,我向她走近,然後震動聲帶發出聲音:
「靜希。」
「啊……!」
製服少女的身體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阿、阿櫻!?」
靜希就像是單獨看家的女孩,被意料之外的訪客所按的電鈴聲嚇到似地轉過頭來。
「啊、對、對不起!我、我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這樣……」
「哪、哪裏,我也很抱歉,那麽大聲的對你說話。因為太突然了,所以……」
靜希滿臉通紅,像是有幾分害羞又仿佛有點不知所措地展露微笑。
————啊!我、我該怎麽辦才好!鼓起勇氣主動開口是很好沒錯,但腦子裏偏偏一片空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由於想不到什麽對話的題材,所以我隨手從紀念品的架子上拿起一樣東西。
「啊……這是萬花筒呢!靜希,你記得嗎?你小時候到我家來玩的時候,每次都玩萬花筒呢。」
我在模糊的記憶當中,搜尋到共通的記憶。
「啊、嗯!說到這裏……我還想到一件事情。因為我很喜歡那個萬花筒,所以阿櫻把它送給我了呢。」
「好像,是這樣子沒錯……」
「其實呢,是因為阿櫻的媽媽說:『送給靜希吧』……所以阿櫻才勉勉強強送我的。」
「你、你知道啊?」
在吃吃竊笑的靜希麵前,我不由得漲紅了臉。
「……不過,那個萬花筒現在不曉
得跑哪兒去了。」
「咦?你是說……」
靜希一麵轉來轉去地玩弄手上的圖畫明信片組,一麵跟我說:「對不起,我把它弄丟了」臉上露出了愧疚的尷尬笑容。
我忽然一股腦兒地把出現在心裏的話……
「靜希,自從上了小學以後,我們兩個就很少聊天了呢。」
當下的我,確實身在與靜希兩人的獨處空間所產生出來的魔法當中。宛如飄浮在流動的水池裏一樣,還沒來得及思考,話就已經說出口了。
「嗯,因為沒在同一個班上嘛。不過升上國中之後,就一直在一起了……」
靜希像是在確認手上的圖畫明信片般一直低著頭,聲音也比平常來得小。
「靜希,有件事我非得說出來不可。」
「……什麽?」
她抬起頭來,眼神中還殘留著看家少女的餘韻,就這樣凝視著緊張懸疑的這番話以及我的雙眼。
「靜、靜、靜希……」
然後,為了做出回應,在這趟校外教學中,我第一次從正麵望著意中人那對清澈的眼眸。
「?」
靜希不解地歪頭看我。
「我喜……」
完全不聽使喚的喉嚨。
「喜、喜、喜……!」
我、我……——!
「喜、想不到吧!?我、我也大吃了一驚呢!!這裏居然有那麽多的紀念品!!」
不、不行啊——!因為靜希、靜希實在是太可愛了,以致於在我內心裏的勇氣與思慕全都在一瞬間被蒸掉,消散得一幹二淨!?
「呃、嗯。阿櫻你不知道嗎?在手冊上也有提到喲,這間『米海洛夫的店』在京都好像非常有名。」
「是、是嗎!?原來——原來如此呢……」
笨蛋——!我是大笨蛋——!!
可惡!竟然會有這段因為靜希太過可愛而無法告白之出乎意料的發展!這下子,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靜、靜希!!」
「什、什麽事……?」
「我跟你說……!」
「呃、嗯。」
「我……喜、喜……歡……」
啊啊!這實在是太勉強了!停下來呀!誰來把流動的水池停下來呀!
「喜……喜……壽喜燒!壽喜燒……歡、歡……!壽喜燒要沾蛋『黃』才是最棒的喲!!用蛋白等等是不正統的吃法!你說是嗎?靜希!」
惡啊——————什麽跟什麽啊——————
「…………什、什麽?」
「我聽說今天的晚餐是京都式壽喜燒喲!」
扯到晚餐去是想怎樣!?打算大吃一頓嗎!?
「是、是……嗎?我倒是蠻喜歡蛋白的……嗯,我開始有點期待晚餐了呢。」
「蔬菜也不能不吃喲。」
這跟吃不吃蔬菜一點關係也沒有吧!!喂、草壁櫻!你幹脆一頭撞死算了!!受不了!噢噢噢噢噢噢,真受不了!!
「啊……對了,阿櫻?」
「咦?什、什麽事?」
當我的心正拚命企圖以蝶式逃離巨大水池裏咕嘟咕嘟沸騰的大漩渦之際,總覺得有點忸忸怩怩的靜希,突然對我投以征詢的眼神。
「我呢,想把這套圖畫明信片——啊……!」
就在這個時候,想把手上的圖畫明信片改用食指拿住的靜希,一不小心把裝在盒子裏的十二張明信片<啪啦啪啦啦啦>地撒落一地。
「哎呀!」
急忙想把東西撿起來的靜希,以及不由自主想幫忙的我,正好在同一時間蹲下。
「不用了,阿櫻。」
「沒關係的,別客氣。哇,居然飛得這麽遠——」
「……啊……」
兩人的聲音之所以重疊是因為——
我把手重疊在正要撿起卡片的靜希的手背上了。
在突發的狀況下,維持相互接觸的姿勢抬起頭來,意外四目相接的我和靜希。
「對、對不起!」
「啊、不是的。是我的手……!」
我們驚慌失措地把手抽回,又撥又掃的把明信片撿好之後站起來。我把自己撿到的部份交給靜希,靜希則說了聲「謝謝」收下明信片。
「…………」
「………………」
麵紅耳赤,低著頭的兩個人。
「靜、靜希——」
「啊!」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地抬起頭來: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跟穗阪同學有約。」
「啊、啊啊啊,嗯、嗯……」
靜希話一說完,立刻背過身去離開現場。
重疊的手掌!再次複蘇的觸感讓心髒猛烈跳動。
「靜希、靜希……」
和激烈跳動的心髒相反,我的雙腿連抖也沒抖過一下——
「阿櫻,你已經決定好買什麽了嗎?」
「……吭?」
蹦蹦跳跳地從架子後方出現在狹窄通道上的是天使少女。
「還、還沒……哇咧?朵庫蘿,你拿著那副鎖鏈鐮刀想幹什麽啊?」
「這是要送給莎庫蘿的禮物。」
「不行啦!?我看真正想要的其實是朵庫蘿你吧!!你根本就沒辦法克製欲望嘛。」
「然後,送給叔叔的是這把木刀、送給阿姨的是這邊的鐵扇子、給莎芭多的是圓月輪、給殘斯的則是撒菱(注:忍者於逃脫時撒在身後的菱形暗器),我自己要的是雙節棍。」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為什麽從剛剛到現在淨是在武器上打轉呢!?都說了,那些跟京都一點關係都沒有嘛!?居然還為自己挑了雙節棍!!再說我們家也不是什麽格鬥家族吧!?」
被我凶巴巴地罵了一頓,天使少女無精打采的垂下了頭。
「啊……對了,阿櫻?」
「咦?什、什麽事?」
朵庫蘿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對我投以征詢的眼神。
「我呢,想把這包撒菱——啊……!」
就在這個時候,想把手上的撒菱改用食指尖拿住的朵庫蘿<啪啦啪啦啦啦>地,把裝在袋子裏的一百二十個撒菱撒落一地。
「哎呀!」
急忙想把東西撿起來的朵庫蘿,以及不由自主想幫忙的我,正好在同一時間蹲下。
「不用了,阿櫻。」
「沒關係的,別客氣。哇,居然飛得這麽遠咿咿哪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的聲音之所以重疊是因為——
我正要撿起撒菱的手被朵庫蘿從上方使勁地往下壓。
在突發的狀況下,維持相互接觸的姿勢抬起頭來,意外四目相接的我和朵庫蘿。
「對、對不起!」
「啊、血!嗚!我的手!!」
我們驚慌失措地把手抽回,又撥又掃的把撒菱撿好之後站起來。我把戳在自己手上的撒菱伸出去給朵庫蘿看,朵庫蘿則說了聲「謝謝」把撒菱拔出來。
「…………」
「………………!!」
麵紅耳赤、低著頭的兩個人。
「朵、朵庫蘿——!!」
「啊!」
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地抬起頭來。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跟穗阪同學有約。」
「慢著!休想逃走!!」
被撒菱刺過的手掌!再次複蘇的劇痛讓心髒猛烈跳動。
「這位客人!」
突
然出現的是一名個子像鬼一樣高、身上的肌肉油亮亮、沒有眉毛、留著清朝辮子頭的男人。
「哇啊啊!你、你是誰啊!?新來的天使嗎!?」
「不是的,我是這家店的店長——米海洛夫。」
「你、你是米海洛夫先生!?不、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會立刻讓這個笨蛋天使安靜下來的,請、請你饒命……!」
我驚慌失措地向眼前的大哥道歉後,本想抓住朵庫蘿卻不小心失手!她開始快速揮動木刀,在周遭形成真空旋風讓人無法靠近。
「你誤會了,其實呢,是關於商品的費用……」
但是,米海洛夫卻向我走來。
「你說費用?朵庫蘿,難道你沒付錢嗎!?這樣是不行的!那等於是偷竊喲!?」
「咦——?我付錢了呀——?」
「哈、吭??」
店長先生把辮子往後一甩,低頭望著混亂至極的我。
「那位客人是付過錢了,不過金額還短少了一些。」
「還、還差多少!?」
「總計是一萬三千九百八十圓,付了七千圓,還差六千九百八十圓。」
「啥、啥啊!?等一下!?那些全都買下來了嗎!?還有,為什麽好像計算過我的支付能力似的留下那些金額要我付!那我豈不是隻剩下二十圓了嗎!?才第一天就破產了呀!!朵庫蘿,你給我站住!你那樣子快速揮動木刀準備上哪兒去啊!我話還沒說完耶!?」
★
太陽西沉的天空從傍晚到夜晚,顏色一直不斷地在改變當中。
抵達的旅館是一棟六層樓的建築物。玄關的側邊理所當然掛著一幅「歡迎聖格爾尼卡學園☆校外教學一行蒞臨」的醒目看板。學生們依序在明亮的玄關脫下鞋子、換上拖鞋,前往大廳尋找先行送達的自己的行李。
這裏就是三天二夜行程的根據地,京都的老字號旅館「卷舌莊」。
我站在玄關的前方,像是在仰望開始變暗的天空般,回顧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噶!」
不行,我不想回顧!我苦悶地揪住心髒附近的製服襯衫。
我魂不守舍地拖著身心俱疲的身體前進,簡直是慘到極點的校外教學的第一天。才剛開始就這樣,我真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會如何,別說是向靜希告白了,照這樣下去的話,今後說不定會被她當成莫名其妙的家夥看待。
「嗚嗚嗚嗚……」
負麵想像的惡性循環以猛烈的氣勢將我的氣力削去,我無力地在旅館的入口處脫掉鞋子,放進各個班級的指定位置。取出單薄的咖啡色拖鞋套在腳上,開始往鋪著地毯的走廊走去。在我身旁的天使少女興高采烈地和前來迎接的老板娘打招呼,跟著她一起點頭致意的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今天,所有聖格爾尼卡學園的人都將住宿在這間「卷舌莊」裏。也就是說,我和靜希將會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飯、睡覺。
——宛如濕著手去觸摸到電源插座般的衝擊,狠狠地抽了我的身體一鞭。
我、我在沮喪個什麽勁啊!今天都還沒過完呢!
我向宮本借來手冊,重新謄寫靜希以執行委員長身份所寫下的那段話,我將紙條從口袋裏拿出來。於是,瀏覽過那個的我,毫無來由地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機會」與「試煉」是同義的。
想要把握住降臨的機會,就必須付出同等的努力才行。現在的我就是還差了那麽一點努力,因為做不到就輕言放棄,難道我對靜希的感情是那麽微不足道嗎!?
……不!!
我的感情是認真的。靜希一定也是這麽期盼的才對,她一定非常希望我能通過這場名為機會的試煉,在京都、在這趟校外教學當中打倒怯懦的自己,成為真正的男子漢……!!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體會到青梅竹馬靜希的真意之後,我那精疲力盡的身體,立刻有如被液態氮急速冷凍的金魚得到了水一樣,一點一滴地回複到生龍活虎的狀態。
(喔哦哦哦哦哦——!)
我在走廊的盡頭一抬頭望著往高處延伸的階梯,握緊拳頭。
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夠氣餒。白天是白天的事,我必須把心情調適回來才行,沒工夫煩惱了。等等我,靜希!我一定會通過「試煉」抵達你身邊的,你等著瞧!
「好,朵庫蘿。我們來比賽競走,看誰先走到自己的房間!預備——起!」
「啊啊!你賴皮!等等我啊,阿櫻!」
★敬請繼續收看特急列車篇★
你和我的
露露提耶星座占卜★4
這個月你的運勢如何?
1/27出生的你(おかゆまさき)
找資料時在網路上查閱水手服相關網站的話,很可能會被妹妹當場逮到而好一陣子不跟你說話。到編輯部去開會時要當心一點,別死盯著雜誌樣書看,以免被隔壁的編輯部警告:「讀者是不可以進來的喲!」
幸運物:金閣寺和清水寺的鑰匙圈,是最適合送給責任編輯的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