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說明過,我們學校的體育課一向都是很隨興的。


    適當地做完準備運動之後,看是要大鬧一場還是要躺下來休息都是個人的自由。


    「……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不是有教育委員會還是教育指導綱領之類的東西嗎?像是到了幾歲必須要有什麽程度的運動能力,這樣的東西啊!」


    「圭一你在說些什麽啊!太難了我聽不懂啦!」


    「嗯。就像是老師教學方法的規則那種東西啦!」


    「啊哈哈哈!那些是都市裏的軟弱家夥才需要的東西吧!難道你以為在鄉下長大的我們身體能力會差嗎?」


    「……我們的運動神經可是比圭一所想的來得更好喔!」


    「經你這麽一說……或許真是這樣也不一定。如果要所有的人一起預備,然後鳴槍起跑……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跑最後的就是我。」


    體育課這種課程,是為了不讓處在成長期的我們運動不足而開設的課程。正如魅音所說的,對於關在家裏整天看漫畫和電視還有打電動的都會小孩是必要的,但對於每一天都吵吵鬧鬧的雛見澤小孩,或許並不是那麽必要的東西。


    我想,在我們的社團成員之中,我的身體能力肯定會是倒數幾名……我由衷期望在賭上激烈懲罰遊戲的社團活動之中,不會出現像是跑百米之類的項目……


    「那麽就這樣吧……我因為看了太多電視,現在真的很想睡。既然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就讓我拿來補充睡眠好了。在餓到極點的第四堂課,既可以將卡路裏的消耗抑製在最低限度,又可以有效率地增補睡眠時間……嗯嗯,確實很有道理……」


    當我正要躺上大水管時,魅音抓著我的領子:


    「嘖嘖嘖~你覺得我會讓你安靜地睡嗎~?」


    「……被你用這種表情一講,想安靜睡覺似乎是需要勇氣的。」


    哎呀哎呀……這也就表示說……我們惡名昭彰的社團活動……又要開始了嗎……?


    「好了,各位!就這樣閑話家常等待下課鍾響,對於熱血沸騰的我們來說是不可能做得到的!那幹脆就……讓我們來進行社團活動吧!」


    「嘖,我就知道會這樣!那今天的遊戲是什麽呢?」


    這下子看來想要睡午覺是不可能的了。不,在這種狀況下……這種已經昏昏欲睡的腦袋隻會被當成糧食而已!我要讓我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


    「比起這個,憐奈覺得你會先說今天的懲罰遊戲是什麽喔!」


    「呼呼呼……!憐奈你真是了解我~!我今天可是準備了最高等的懲罰遊戲呢!」


    正當魅音加上扭腰轉三圈半的動作,準備發表今天的殘酷懲罰時,竟然被搶先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剛好有要做的事情……」


    梨花居然表明了她不參加,這還真是稀奇。


    ……因為失去了停下來的機會,魅音隻能像陀螺一樣一直轉一直轉,最後倒地。


    「啊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為什麽?是發生什麽事了嗎?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


    「啊,對了!小魅小魅!梨花她要做綿流的練習啦!」


    「對喔!就是這個星期日了嘛!已經剩沒幾天,所以梨花現在正在猛烈特訓中呢!」


    「……大概是最近練得太厲害,我的手腕好痛呢。」


    「是嗎?那就沒有辦法了。如果不能全員到齊,那也沒有辦法……今天大家都過得輕鬆點吧!」


    「……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會加油的!」


    「嗯,要加油唷!憐奈也會替你加油的~!」


    在魅音宣布停止社團活動之後,梨花和沙都子就一起住校舍的方向跑去。


    隻有我一個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梨花她為了某種大會,所以要在之前做特訓嗎?」


    「因為梨花是主持綿流祭的巫女,所以她要跳奉納演舞(注17),她是要去練習演舞。」


    「……等一下、等一下,憐奈!可以按照順序跟我說明嗎?首先,綿流祭是什麽?然後,巫女又是什麽?最後奉納演舞又是什麽?」


    注17 日本神道教中對神明的一種舞蹈。


    「咦?難道傳閱板沒有傳到小圭家(注18)嗎?那上麵沒寫嗎?就是這個星期日有綿流祭這件事。」


    「……咦?這麽說起來……老媽在吃晚飯的時候好像有說到這件事……就是這個星期日是不是有祭典的……」


    「至於綿流祭,就是每年六月的某個星期日由神社舉辦的祭典,非常熱鬧喔!」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綿流』還真是奇怪的名字呢……是那個嗎?就像是放水燈一樣,供養某種東西,然後把它放到河裏漂走嗎?」


    「喔~不愧是小圭,這麽快就發現了!所謂的綿流祭呢,正如其名,就是把綿丟到水裏漂走啦!」


    「所謂的『綿』,指的就是棉被或是棉襖裏麵的綿花,所以,就是要供養棉被嗎?……而且現在祭壇上已經堆起很多棉被了。」


    「我是有聽過對祖先還有死於戰爭者,甚至是對針或是菜刀之類的供養啦,不過對棉被的供養,倒還是第一次聽到。它有什麽由來呢?」


    魅音稍微歪著頭想了一下:


    「……我覺得沒有由來那種難懂的東西啦!因為這三而冬天特別寒冷,所以我在想應該是因為要特別珍惜棉被或是棉襖之類的防寒用具才舉辦的吧。」


    注18 在社區中為了通知大眾事項,而挨家挨戶傳閱的一種布告板。


    「啊……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是為了要感謝在冬天裏照顧自己的棉被嗎?的確,在寒冷的時節棉被就是第二個家,早上要離開被窩的時候……真的好痛苦。所以,就是由巫女加以供養之後,最後再放到河裏漂走,所以才叫做綿流對吧?」


    魅音和憐奈隨即拍手,表示這是正確的解答。


    「對呀、對呀!而那個負責供養的巫女角色……就是梨花喔!」


    「唉~……原來梨花是巫女啊……這麽說起來,梨花的身上確實有一股神秘的氣息。」


    「對吧、對吧?梨花穿上巫女服的樣子啊……哈嗚~!真的是太可愛了~!」


    ……感覺上的確是很適合……嗯,或許很可愛也不一定!


    「我終於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所以梨花她所說的特訓,指的就是擔任巫女的練習吧?」


    「就是這個樣子。巫女對棉被進行驅魔和祈福的這一連串儀式叫做奉納演舞。就是這個的練習……這個練習是非常辛苦的喔!」


    「因為巫女啊,必須拿著祭禮用的大鋤頭進行演舞……而那東西對於梨花來說,好像是非常重的。」


    「因為梨花的個子很小對吧……不過,那個大鋤頭到底有多重啊?」


    「聽說真的很重……重到梨花目前必須用搗麻糬的杵來練習才行。」


    「等一下!那也太重了吧……!不要說是梨花了,連我都覺得辛苦!」


    「當然,雖然是有小孩子用的杵,可是,因為到時候要用的畢竟是用於祭禮的神聖鋤頭,要是一個不小心失手掉下去好像會很麻煩……」


    「……因為這是一年才一次的義務,所以我們也隻能在暗地裏替她加油……放心啦!她去年也好好地完成它了!」


    「這樣啊,那麽,大家就一定要去替她加油才行羅!如果有我們在旁邊替她加油打氣,梨花一定會增加百分之二十的幹勁吧?」


    雖然我對於她現在是在做什麽樣的練習多少有些好奇,但是魅音卻笑著搖了搖頭:


    「你有這份心意雖然讓我很開心,不過還是讓她自己加油吧!如果小圭過去的話,梨花就會變得可愛起來,那就沒有辦法進行特訓了。」


    ?……魅音話裏的意思我完全聽不懂。


    「梨花她啊……是個不喜歡自己努力的樣子被人家看到的人,吧?你就別管她吧。」


    ……平時總是氣定神閑,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梨花,果然還是有揮汗努力的時候……就是因為她平常總是表現出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所以才更不想讓人看到她辛苦的模樣吧……我絕對可以理解這樣的心情。


    就是因為她在認真練習,所以才更希望我們不要去管她吧!


    「我能夠做的事,就隻有在這裏祈禱她的成功嗎?…………加油!古手梨花~!我們都替你加油~~!」


    接著,我爬上大水管,躺下身來——


    「加——油——!加——油——!梨花——!……為了要更加提升加油的念力,所以我接下來進入冥想狀態……咕——!」


    「結果你還是要睡覺嗎——?」


    魅音激烈地吐起槽來……接下來當然又大吵特吵了一番。結果,即使梨花她們不在,我們依然在大吵大鬧。


    梨花擔當重責大任的祭典嗎?我開始期待之後的星期日了。


    小魅


    在輕鬆地度過中午的休息時間之後,接下來就是精神渙散的午後課堂時間。


    大概是因為昨天餓肚子的反動,今天的午飯我吃得比平常多很多,所以現在的狀況很糟……


    「唔~……我、我果然吃得太多了~……下午的課……我要忍耐……!」


    「啊哈哈哈哈!圭一,不知為何你今天的食欲真是旺盛呢!果然是昨天的反彈對吧?對吧?」


    「我曾經聽說過在拙劣的減肥、進行絕食之後,就一定會吃得比以前更多而導致減肥失敗……我切身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啊哈哈哈哈!可是,小圭你啊總是把便當吃得幹幹淨淨的,該說是連一粒飯都沒有剩下嗎?」


    「那是為了對製作食物的人表達感謝之心而吃的啊!如果剩下來的話,對辛苦製作食物的人是很失禮的。」


    聽到這句話,魅音先是眼睛圓睜,然後開朗地笑了起來:


    「小圭你啊……乍看之下似乎很狂野、很隨便,但其實很守規矩,或許該說教養很好吧!」


    「啊,嗯!這一點憐奈也這麽認為。沒錯!圭一這個人……是個比外表看起來更溫柔的人喔……!」


    「……雖然你們兩個大概是想要誇獎我,不過我有種沒被誇獎到的微妙感覺喔。」


    「才沒有這種事啦!我隻是要說——你的外表和內心真的差異很大——而已啦!」


    「我已經說過那不是在誇獎人了啦——!」


    「夠了!園崎同學、前原同學!現在還在課堂上……!園崎同學你抄到哪裏了?把你的筆記拿來給我看看!」


    魅音嘴巴說出「嚇一跳」這種任何人都聽得懂的擬音。因為這家夥隻顧著講話,手從剛才開始就完全沒在動。


    「咦?啊……我多多少少有抄啦……☆」


    「你這不是從剛才開始就完全沒有進度嗎……?既然是這邊最高年級的學生,你要振作一點才行啊!」


    魅音那家夥,不知道為什麽就被老師說教了起來。看她這個樣子,全班同學都笑了起來。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倒不如說,人跟他的外表會完全相反也不一定喔。」


    「……嗯?怎麽突然說出這麽有趣的話來?」


    憐奈說話的方式帶點含蓄,然後看向另一頭和梨花兩人感情很好地正在自習的沙都子說:


    「就像那個乍看之下非常盛氣淩人的沙都子,其實也和外表相反,是一個相當溫順的人。」


    如果按照憐奈的說法就會是那樣吧!


    「但我完全不認為那個沙都子會是個性格溫順、像是出現在童話裏的女孩子……她不是一個盛氣淩人、讓人絲毫不能大意的陷阱魔人嗎?」


    「啊哈哈哈!最近給人的感覺是這樣,但在不久之前可不是喔!該說是非常愛撒嬌………………嗯,嘿嘿嘿……你可要對沙都子保密唷☆」


    「你說那個沙都子很會撒嬌?我覺得沙都子就算在撒嬌,那也一定都是在算計些什麽。我覺得她是個就算是到某個人的背後避難,也絕對不會是為了要親近那個人的家夥啊!」


    ……不過因為難得,我就稍微想像了一下個性溫順又愛撒嬌的沙都子。


    「喂,沙都子!」


    「什麽事呢?哥哥——☆」


    沙都子露出可愛的笑容,往我的方向跑了過來……


    然而……沙都子她前進了三步,不知為何我卻後退了三步。


    「?哥哥——!你為什麽要逃走呢……?」


    「對不起,沙都子!當你露出笑容靠近我的時候,我總覺得好像會出現某種陷阱……」


    「好、好過分~!哥哥你欺負我~!哇嗚~~!」


    「啊、啊……對、對、對不起!我並沒有惡意……!」


    我連忙跑向哭泣的沙都子……我對眼淚實在是沒有辦法……


    喀啦!卡鏘!


    咦?捕獸夾?我的腳被鐵製的鋸齒給咬住了。


    「喔嗬嗬嗬!你中計了!再來!」


    沙都子就像是在誇耀她的勝利一般,右手一揚……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接連發動了!


    突然,牆壁突了出來,把我撞飛了三格!我望向那裏……居然有個上頭滿是尖刺的巨大鐵球滾了過來!而且,鐵球要把我彈飛過去的方向……竟然有個巨大的斷頭台!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圭一!你現在該不會正在做什麽莫名其妙的想像吧?」


    「不,沒有啊!我沒有做任何想像……」


    「你騙人!你現在就是一副『我要被帶刺的鐵球壓扁了!』的表情!」


    我的表情,為什麽可以這麽具體地表達出我內心的想法呢?


    「不好意思……我還是沒有辦法想像個性溫順的沙都子……等我下次狀況比較好的時候,再來試試好了……」


    接下來,我看向沙都子旁邊正在努力練習寫漢字的梨花。


    和沙都子完全相反,個性溫順是她的標準狀態。


    如果是梨花的話……隻要她一向喊著「哥哥~☆」一麵跑過來……一定會抱住她吧!而且還是緊緊抱住!因為她……是可以讓人萌起來的啊!


    「圭一,你的口水流下來了~。」


    「啊,抱歉、抱歉!……那麽,梨花的話又如何?她也是不能靠外表來斷定嗎?」


    當我說出這句話時,就感到懷疑……


    ……梨花她……真的這麽可愛嗎?雖然她看起來這麽可愛……可也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狐狸哪。可愛……也就是說她是用這種方式來順利逃脫的嗎?


    「……我覺得梨花她……的確不光是隻有可愛而已……外表的確定靠不住哪。」


    雖然我沒有辦法說出那種印象,但我想說的話似乎已經好好地傳達給憐奈了。


    憐奈帶著「啊——不可以說出那種事啦~」惡作劇似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啊,梨花長大以後,一定會變得非常美,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成為一個有如小惡魔一般的女性。那種樣子,不好嗎?」


    雖然憐奈似乎非常開心地說道……但對身為男人的我來說,卻是個不知為何讓人笑不出來的話題。而且,最可怕的一點在於……真的很有可能會變成這樣!


    大概是注意到我這樣子的視線,梨花轉過頭來看向這邊,向我露出了天


    使一般的微笑。


    我和憐奈兩人都各自以為那是向著自己的微笑,不禁怦然心動。


    「哈嗚~~……好、好、好可愛!真是太可愛了☆」


    「憐奈,鼻血、鼻血!」


    ……人不可貌相嗎……那麽,我們的領導人——魅音又如何呢?


    我認真地看著在教室一邊,不當一回事地閃避著老師的抱怨的魅音。


    如果按照憐奈的說法,那個看似粗枝大葉卻又精明狡猾的魅音,也就會有不能光憑外表來看的一麵……嗯………………


    「那,又是怎樣啊?你是想說那個魅音也不能單憑外表來看,其實是個好人嗎?」


    「小魅確實是個好人呀?」


    「啊,也是啦!你說的話雖然沒錯,可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圭一你想說的意思……嗯、嗯!我知道的~」


    我因為沒有辦法高明地表達自己想說的話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憐奈大概是察覺到我的想法,笑得更加燦爛。


    「你說知道……是知道什麽?」


    「小魅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人對吧?該說她身為女孩,但卻像個男孩子嗎……?」


    沒錯……雖然我已經非常了解魅音她身為女性的事實,但確實如憐奈所說。


    當我和魅音一同炒熱氣氛時,那種感覺與其說是身為男女在炒熱氣氛,倒不如說是和知心的同性友人一起炒熱氣氛。


    「如果那家夥是男孩子的話……一定會很意氣相投才是!不過這麽說起來,現在也是一樣。啊哈哈哈!」


    (不過呀,那樣子的小魅……其實是很像女孩子的喔!」


    「……憐奈!你……從魅音那邊收了多少錢啊?」


    「不——是——啦~!真是的,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話啦!真的啦!」


    看來現在並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憐奈的嘴巴嘟了起來。


    「因為小魅她是社團的社長,所以她很努力在做大家的領導者……但其實她是個相當可愛的女孩子唷!這一點,我特別希望圭一你不要忘掉……」


    ……憐奈的目光稍微放遠,給人一種像是飄向比魅音的所在位置更遙遠的地方的感覺。


    我在angel mort這間家庭餐廳所遇到的魅音,有一種從平常的魅音身上完全想像不到的氣質。


    因為不習慣的工作而戰戰兢兢地感到困惑……這和平時總是充滿自信、會發出沒有自己不拿手的事情之豪語的魅音實在是天差地遠。


    當我餓著肚子,哀歎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就算再不趕去打工就會來不及,她還是特別為我做便當……而且她不是以魅音的身份送來,而是以詩音的身份送來。


    這個詩音到底是魅音的什麽呢……?


    ……魅音這個人,又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家夥呢……?


    「我想,圭一大概是想像不到的,我覺得喔……嘻嘻……!」


    要保密唷!這麽說完,憐奈就把手指貼在嘴唇上嘻嘻笑著。


    魅音似乎好不容易才從老師的說教當中解放。為了掩藏她的害臊,她一邊搔著頭發一邊回到座位上——


    「嘖!大叔我啊,可是認為人生必要的學習隻要到小學為止就夠了說……」


    她這麽說完,便很粗暴地坐到椅子上。這個舉動就跟同年紀憤憤不平的男孩子沒什麽兩樣。


    那樣子的小魅,其實是很像女孩子的……嗎?


    還會不會再遇到詩音?……我想要稍微再跟她聊一下,我心裏這麽想。


    終於,聽到了校長代替打鍾的手搖鈴聲。


    老師慌慌張張地回到黑板前,開始寫下每個人的回家作業。


    「哇!今天的回家作業真不少!不努力不行了!」


    「那個……憐奈你也是嗎?」


    「咦?你是指什麽呢?」


    「就是……人不可貌相的事啊!憐奈也是那樣嗎?」


    「咦?啊哈哈哈哈哈……!在圭一看來……憐奈是個怎麽樣的人呢?呢?」


    我所知道的這名叫做龍宮憐奈的少女……是個偶爾會惡作劇過頭,但基本上十分親切又溫柔體貼……是個如理想般的女孩子。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我……真的很高興……」


    如果這個是她的外在,而其實她的個性與之相反的話……?


    「……相反的話……?」


    「……………………」


    你說說看嘛,我不會生氣的……感覺上她的意思好像是這樣。


    「………………憐奈……」


    「嗯,憐奈……?」


    大概是迷路而闖進校園的一隻蟬,在這時突然「嘰——!」地高聲叫了起來。


    「……啊,即使個性相反……也還是憐奈啊……不是嗎?」


    這明明就不是需要如此緊張地回答的問題才對啊!……還是說因為……討論的對象本人正專心地看著自己的眼睛,所以才會這樣呢?


    但光是說出這些話來,就讓我覺得異常疲憊。


    「好、好狡猾喔,圭一!有人跟我說這樣子的話……會讓我一直很在意的啦~哈嗚!」


    可能是無法再忍受我的無語,憐奈的臉已經快要自動噴火了。


    「憐奈~!小圭!回家了,回家了啦!」


    魅音在收拾好書包後湊了過來。隻要一放學,這家夥就會立刻恢複精神。


    今天似乎沒有社團活動……據說因為興宮的某一間超市舉行特賣活動,所以沙都子和梨花兩人要去那裏搶購。


    「嘿……!看來她們年紀雖小,卻相當有經濟觀念呢。」


    「沙都子相當喜歡這一類的活動,我相信她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錢包很緊的新娘!」


    「嗯~真沒想到平常那個吵得要死的沙都子也會有這樣認真的一麵……確實正如憐奈所說的。原來如此,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我們一邊討論著這個話題,一邊悠閑地離開學校。


    不知為何,我就是會很習慣性地把手插在口袋裏。正當我在口袋裏頭掏來掏去的時候……咦?我注意到有個原來應該在的東西不見了。


    「怎麽了,小圭?」


    「……我找不到應該帶在身上的家裏鑰匙……這下麻煩了,不知道掉在哪裏……今天爸媽在家還好……不過還真糟糕。」


    「那還真是傷腦筋……是忘記帶了嗎?還是掉了呢?」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種……說起來,我早上有帶鑰匙嗎……哎呀?哎呀?這下糟糕了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小圭,那個鑰匙的特征是?」


    「嗯,那上頭有係鑰匙圈……那是之前暑假作業所做的東西,是一隻藍色的小海豹。」


    「咦………………該不會是感覺眼睛閉上、看起來像是在睡午覺的那個吧?」


    「喔,你怎麽會知道?沒錯、沒錯!就是那個!」


    啊……一定就是那個……魅音像是想起了些什麽似的喃喃自語著。


    「那個啊……前天,小圭你不是有到angel mort去吃飯嗎?那天晚上,店裏撿到一串遺失的鑰匙,上頭的鑰匙圈就是一隻藍色的小海豹。」


    這麽說完之後,她突然慌張得手忙腳亂起來,趕緊補充說這是詩音告訴她的。


    「咦……?這麽說起來,是那個時候掉的啊……?」


    「啊哈哈哈!不過能找到真是太好了!店裏一定有幫你保管起來的。」


    「說得也是,你就去看看吧!詩音的長相和我一樣,你一定認得出來吧?」


    這真是……令人意外的發展


    ……沒想到,竟然會有不去見詩音都不行的一天……


    不過,同時也要謝謝她昨天的便當,此外,我也想與這個叫做詩音的另一個魅音再好好地聊一聊,我相信一定會很有意思……事情大概就是從這裏開始的吧……!


    「對了!那間店叫做angel mort對吧?到詩音的店裏拿回鑰匙,然後順便喝個茶,度過優雅的時光也不壞呀……!」


    「啊哈哈哈哈!說得像是個英國紳士一樣,這個和小圭不搭啦!」


    「你們說的該不會就是那間店吧?就是小魅她妹妹工作的那個餐廳!」


    「嗯嗯,難道憐奈你也要一起去嗎?」


    「說起來有點可惜……我今天和爸爸約好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去吧!」


    憐奈說這真的是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咦?我記得在沙都子和梨花說今天有事情之前,不是還有人一直說「要社團活動!要社團活動!」的嗎?……算了,這種事並不重要。


    「雖然聽說是雙胞胎,但是真的有那麽相像嗎……像到別人會弄錯的地步?」


    「是啊,非常相像。不過隻有外表像就是了……裏頭卻是個和魅音大不相同,嫻淑又可愛的女孩子。」


    我這麽開玩笑似的說道,魅音嘟起嘴來表示反對。見到魅音的小小演出,我不禁笑了出來……什麽非常相像,根本就兩個都是她本人。


    回到家,在換了適當的衣服之後,我來到車庫將自行車牽了出來。


    能夠再次見到詩音讓我有一種相當不可思議的感覺……既不是心跳不已,也不是感到焦急……該怎麽說呢?真的是一種無法形容又不可思議的感覺。


    以詩音為名,和平常不同的魅音……是雖然本人覺得可以瞞騙過去,但卻不知為何讓人感到滑稽又不可思議的存在。


    ……我發現自己正相當愉快地踩著踏板。


    該不會……我因為能夠和詩音見麵,所以感到開心嗎……?


    這就像是第一次前往才剛認識的朋友家時,那種新鮮的緊張感。


    憐奈所說的、其實小魅是很像女孩子的那段話,在我的腦海裏蘇醒……


    像是偷窺了魅音的另外一麵的愧疚感,以及這樣的一麵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害羞感相混在一起。


    那個人是詩音,是魅音的雙胞胎妹妹……在她本人承認自己是魅音之前,當她是詩音就好了。對演出另一個自己的魅音來說,說不定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一口氣爬上陡坡之後,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馬上就到了車站前麵。


    因為之前來的時候是和父親一起來的,所以並沒有這樣的感覺,但這一次是自己一個人來……不知為何有股微妙的羞恥感。我不禁猶豫起要不要開門走進店裏,就一直在店門前徘徊。


    和詩音見麵,還有來拿回鑰匙。應該就隻有這樣子的事情要做而已……


    就在我如此徘徊的時候,不會被前來打工的詩音發現吧?喂、喂,你在搞什麽啊?前原圭一!我隻是來拿回鑰匙的啊,又不是特地前來遞交情書的小學生?


    啊啊……我腦中的思緒,就這樣漸漸陷進不可自拔的方向~……


    ……我真的開始感覺到自己樂昏頭了。


    不過……隻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樂昏頭……於是我做了不可理解的行為。


    我居然對著擋住步道的機車就這樣「嘿~」的一下,把它踹飛了出去。


    雖然它確實很擋路,但也完全沒有踢它的必要……我覺得自己真的是樂昏頭了。


    喀鏘、咚卡、卡當——!


    在連旁邊的三台機車都咚咚地接連倒下之後,發出的巨大音量才讓我終於清醒過來。


    「……啊!……慘了……」


    「你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


    ……這三台摩托車的主人就在附近。


    看起來就是眼神凶惡、模樣一如字麵所形容的無賴。


    在我的眼神跟他們對上的同時,他們氣得橫眉豎目地露出可怕的表情,還發出前所未聞的怒罵聲……!


    我呆呆地看著這三個人踏著後跟已經踩爛的便鞋啪噠啪噠地逼近,仿佛這是在某個遙遠的世界所發生的事情似的。所以當我發現時,就已經被抓住領口提了起來,隻能用腳尖勉強站立著。


    「你不耐煩活了是吧?嗄!有膽你就說啊!嗄?」


    這三個無賴不斷吐出就日本語來說不成文法,但是卻能夠充分威脅對手使其發抖的語句。雖然在我心中還有著欠缺生氣的冷靜……然而我的雙腿卻發軟而不聽使喚,喉嚨深處也感到刺痛般地幹渴。


    「對,對不起……我、不、不小心……」


    「我看你不是不小心吧?嗄?你這不是已經踢了嗎?混蛋!」


    因為是我翠方麵不對,所以我也完全沒辦法回嘴什麽……雖然這在結果上,讓對方更加得寸進尺了起來……


    「嗯~去你的!油漆都被你弄掉了啊——!」


    「喂,你這個小鬼!你該不會以為我們隨便就會放你跑路吧,嗄?」


    「做壞事的是你吧!你這個混蛋!」


    三人將我包圍起來,但我卻完全聽不懂他們各自在說些什麽。


    大概是我隻是呆呆地聽著這些話的樣子讓他們更為憤怒吧?他們抓起附近商店的空啤酒箱,開始不斷地擊打電線杆……


    空啤酒箱開始產生裂痕,塑膠碎片紛飛,然後他們開始盡情地把空啤酒箱摔在鐵卷門上,而鐵卷門也發出了巨大的悲鳴。或許這些還不能滿足他們……接下來他們把空罐回收桶整個翻倒,裏頭的東西散了一地……(插花:沒點技術含量的混混啊……)


    這、這下子事情可大條了……在電視和漫畫上常見的暴行,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居然這麽令人害怕……這樣的行為就跟瘋狗沒什麽兩樣。


    這一瞬間,我沉痛地體會到文明社會的安全是被一種極為脆弱、被稱為道德的東西支撐起來的。


    而很丟臉地,我的膝蓋開始喀啦喀啦地抖了起來,視野中不知為何也開始混入了雜訊……


    ……該怎麽形容這種絕對的恐懼?


    自己居然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眼前這種名為暴力的「絕對」恐懼。自己居然隻能等待某種東西來幫助我。應該不會有這種程度的恐懼才對……


    有……誰可以來救我……?……我的視線自然地向周遭飄去。


    ……照這種情勢來看我是被三名性格惡劣的人所包圍。不可能會有勇敢的路人站出來仲裁,所有人看起來都是在將視線避開的同時快步離去。


    不過,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找自作自受。因為如果我也是站在路人的立場……我肯定也會無視的……所以,這可以說是對那樣的我所進行的天譴……


    「你這家夥居然敢不鳥大爺們!嗄!看我怎麽海扁你!」


    讓我的鼓膜感到陣陣刺痛的怒罵聲劈頭傳了過來,把我漸漸變得有些微弱的意識硬是拉回原樣。


    無賴把空下來的另一隻手往後方收,在他的身體帶著令人厭惡的感覺扭轉之際,我鼻子上方的位置突然感覺到一股鐵味。一道像是觸電般的惡寒穿過我的脊髓……我預見到下一個瞬間,但也隻能盡自己所有力量閉上眼睛、咬緊牙齒……!


    「你們這些吵死人又不長眼的臭家夥……趕快從我的眼前消失!」


    ……聲音聽起來有點遙遠。


    三個人在抓住我的衣領,同時高舉拳頭的情況下轉頭看去。


    「……你是什麽東西?」


    站在那兒的是詩音……而且以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恐怖表


    情站立著。


    那並不是像在社團活動時的玩樂眼神……而是看到的人都會感到恐怖的鷹眼。是那麽地令人恐懼……但同時卻又沒有比這更令人信賴的眼神。


    「我隻再說一次……趕快放開小圭,然後給我消失!」


    詩音完全沒有害怕的模樣,帶著不容反駁的語氣開始一句一句說著。這三人當然個可能不暴怒,一瞬間周遭就充滿了一觸即發的險惡空氣。


    「你這個臭女人!死爛婊子!找死嗎?」


    住手詩音……他們可是群像瘋狗一樣的家夥!對他們虛張聲勢是完全沒用的!


    「…………魅、魅音……!這裏很危險……你趕快……!」


    我也知道自己說的話真的很可悲……但是……絕不能把詩音也卷進來……!


    不管是誰、怎麽看,都隻能覺得詩音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不過……光是那個詩音就能夠裝腔作勢嗎?


    接下來……我逐漸開始了解能那樣的理由。


    因為……開始增加了……一點一點地……


    一開始是準備要回家的、乍看之下隻不過是在看熱鬧的上班族;接下來是購物回家、乍看之下也隻不過是在看熱鬧的主婦們……緊接著,出現了像是某家店主人的歐吉桑時……周圍的氣氛很明顯地跟看熱鬧不一樣了。


    在詩音的周圍……已經站了大約七個人。


    這樣的氣氛,和同伴前來加油是截然不同的,為什麽呢……因為集結過來的人無論在年齡或性別上都非常不一致。


    就連這三個人,不知為何也開始隱約注意到這詭異的情況。


    「這、這些家夥是怎麽回事…………!」


    他們的背後不知何時也站了了四個左右、在世代和服裝上也各自不同的人。


    有看起來像是中學生的女孩子,也有身穿麵包店圍裙的歐吉桑,更有穿著日式料理廚師服的婆婆……其他還有……各種年齡的人。


    他們的眼神……跟詩音相比毫不遜色……充滿了敵意、威嚇。等我發覺時,已經有超過十人以上的人群過來圍成一個圈子。


    接下來,從旁邊又約有五個左右的小學生零零散散地跑了過來,同樣加入了包圍圈之中……其中有幾人還算麵熟,原來班上的同學也在其中。


    ……這麽說來,這些人都是……雛見澤的居民嗎?


    雛見澤的人們依次靠了過來……而居住在興宮市區裏的人們,則是快步通過。現在看來,兩者的差異更為顯著。


    「搞什麽?喂!你們!趕快給我滾開!」


    不過,大家卻沒有散開。而且人還越聚越多。


    不知何時,已經有將近二十人左右把這兒圍了起來……完全被包圍了,這些無賴的臉上開始浮現焦急之色……


    包含詩音在內,所有人都不發一語。這樣顯得更為異常,從旁人的眼光看來,應該是相當恐怖的情景吧!


    ……無賴們的怒聲,聽起來也隻像是畏懼恐怖所發出來的悲鳴聲。


    不知是誰往前踏出一步,縮小了跟無賴們之間的距離。


    ……於是,所有人也都跟著往前踏了一步,縮小了包圍圈。


    無賴們的臉色變得蒼白,彼此背與背靠在一起,仍然繼續發出怒吼。


    明明他們應該是連聲叫罵著髒話才對,但聽起來卻像是在叫著「救命啊……!」。這還真是不可思議……


    「好了、好了、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有什麽事嗎?」


    突然之間,一名體格強壯的警察突破包圍圈走了進來。


    不知何時已經來了兩台巡邏車,大概是某個路人報的警吧?


    從第二台巡邏車裏,依次出現了幾名體格不錯的警察一起跑了過來。


    「……啊,警官,你們來得止是時候!這幾名是恐嚇的現行犯,請逮捕他們。」


    「嗯,你說什麽——?是這個小鬼不好!」


    詩音恢複了原本的樣子,用平靜的態度向警察指控這些無賴。當然,這些無賴被激怒了。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能做什麽了。是這些家夥輸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們跟我過來,好了,聽話一點!」


    於是,這些小混混就在警察左右包夾下,被拉到巡邏車去。


    「搞什麽,放手!我們才是被害者,有沒有在聽啊!可惡!」


    不管他們怎麽騷動,警察都不為所動,眨眼間三人就被押進了巡邏車。


    雖然他們似乎還一直在巡邏車中大吼大叫,但是我們已經聽不清楚他們在叫什麽了。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呢?」


    他大概是刑警吧?總之,一名看起來像是這些警察的領導者的高壯男子看著我的臉說道。


    「……不……我沒事。」


    「嗯嗬嗬嗬!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那麽,希望你有個好年!」


    男子的眼光向周圍掃了一圈,對集結起來的人們輕輕低頭行了一個禮:


    「感謝各位市民的迅速通報!托各位的福,才能確保今天市區裏的平和,這樣真是太好了!嗯嗬嗬嗬!」


    「…………工作辛苦了,大石刑事!我代表所有居民感謝您平日執行公務的辛勞。一課的刑警居然會特意到這種地方來,還真是令人感到光榮至極。」


    ……詩音的話聽起來似乎有某種陰鬱感,不知為何這並不是讓人感到氣氛很好的說話方式。


    「這隻是偶然啦!我是剛好在要回縣警本部的路上聽到了無線電聯絡,所以才順便過來看旨。」


    「那還請您在工作上多加油,我打從心底期待您今後的活躍。」


    「嗯嗬嗬嗬!不用這麽客氣。不過,沒有人受傷還真是太好了!」


    「大石警~官!ok了,我們走吧!」


    「那麽那麽,希望各位有個好年!……失禮了,可以讓條路給我過嗎?」


    這名叫做大石的警官,在親切地笑了笑、跟大家打完招呼後,就緩慢而沉重地走著,進入了等待著的巡邏車中。車子迅速開走,消失在街道的彼方。


    事情就發生在轉眼沒多久之間……因為真的是一瞬間,所以讓我呆了一下。


    警察完全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麽事……而隻是為了讓集團解散,所以迅速地把發出的細芽摘去。他們的做法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


    在確認巡邏車已經消失之後,詩音啪地打響了手指:


    「太好了!大獲全勝!多謝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了!」


    以此話為契機,大家一同笑了出來,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中年的歐吉桑把我拉了起來:


    「你沒事吧,前原家的孩子?下次可要選好打架的對手哦~!」


    「呃……我不是蓄意要打架的……」


    「沒有受傷吧?如果頭部有被打到的話,最好還是去照一下光比較好。」


    「這次是剛好在車站前,而且是人多的時間……所以才可以集結到這麽多人……下次可真的要小心喔!最近市區裏還真是不安寧啊!嘀咕嘀咕…………」


    穿著日式料理服的婆婆也提醒我要注意。


    詩音在與逐漸散開的人們互相擊掌以讚揚此次的戰果之後,來到了我的眼前:


    「哎呀、哎呀……小圭你還真不是蓋的!不過,我也覺得打架應該要選對象就是了……」


    「多、多謝了,魅音……!真是得救了……」


    「……那、那個……我是詩音啦……!」


    詩音像是很困擾一樣,整個臉紅通通的,同時低下了頭來……


    「我聽姐姐說了……那個小海豹的鑰匙……是小圭的東西是嗎?」


    「啊……嗯,沒錯。我正想要到你的店裏去拿……」


    「你該不會就是因為在這裏不知要不要進去而昏了頭,所以才會被那些奇怪的家夥纏上吧?」


    這下子換我的臉紅了起來。雖然被猜中了……但我實在不想承認。


    「呃……這個……我隻是今天運氣不好而已啦!不過還好有詩音,讓我逃過一劫。」


    「倒是不用這麽客氣啦!所以,如果小圭看到其他人被欺負的話,也請過去幫忙喔。對我們來說,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很清楚這種同伴意識。


    ……不過,剛才那樣子……雖然得到了幫助,但感覺上好像有些脫離常軌。要說是被救不好嗎?總之,我覺得很恐怖……


    「你要到店裏來嗎?因為你看起來很疲倦,要不要喝杯咖啡呢?我請你。」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我眼裏浮現的怪異神色,詩音不等我回答,就邁步走了起來。


    angel mort店裏,雖然現在距離晚餐時間還很早,但由於有很多客人,所以非常熱鬧。


    雖然仍舊有許多穿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女服務生在店裏走來走去,但大概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讓我嚇呆了,所以盡管我在店前麵是那樣地緊張,如今卻已經沒有那麽意識到它了。


    就在店裏涼爽的空氣讓我冷靜下來的時候,因剛才的事情而造成的緊張感,也逐漸和緩下來。


    雖然我其實並沒有怎麽遭到毆打,但是身體各處還是傳來了些微疼痛,我想這應該是因為緊張得全身僵硬吧。魅音!……不,是詩音嗎?……如果她那個時候沒有出來幫我的話,或許我就得做好至少會流鼻血的覺悟了……


    換上了先前那套製服的詩音端了兩杯冰咖啡過來——


    「來,拿去吧!這是我請你的冰咖啡。你隻要在結帳的時候交出這張券就可以免費了。」


    「除了受你幫忙之外還讓你請客……總覺得真的很對不起你……」


    好不容易才有愉快心情的一天……全都是因為我沉不住氣地做出那種事情……而白白浪費掉了。


    「不過說真的……剛才真的是好險!詩音你看起來真的很值得依賴呢!」


    「我也很害怕啊!不過,畢竟是熟人小圭的危機……所以我就鼓起勇氣硬上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出現了有點害臊的表情,同時用手臂撐著站了起來。


    「詩音,真的很謝謝你……!」


    ……我雖然是對詩音道謝……但實際上是想對魅音說聲謝謝……魅音,真的是謝謝你了……!


    「好了、好了!快打起精神吧!如果想報恩的話,下一次就請小圭也一定要為其他人站出來奮戰才行!例如當我碰到危機的時候,請你一定要趕來救我喔!」


    「啊……嗯,那當然!我答應你。」


    「啊哈哈哈哈!絕對要喔!」


    詩音就像是也被找了麻煩似的,對於我說好的這句話感到高興。


    「如果我遇到了危機,小圭就會來救我啊~!那還真希望能夠早點遇到呢~☆…………啊,你終於笑了!」


    這麽說著的詩音一麵微笑,一麵戳著我鬆垮下來的臉頰。


    「沒有精神的小圭,看起來真不像是真的……呐呐,笑一個、笑一個~!」


    「好、好癢啊……!快、快住手!哇哈、哇哈哈哈……!」


    和詩音玩鬧之間,我終於恢複了精神。一直在意著之前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不像個男人了!雖然感謝詩音的關心,但同時還是早點轉換心情會比較好吧!


    「在恢複精神之後,肚子是不是也餓了呢?我的肚子已經餓了,想要來吃個鬆餅,小圭要不要一起吃?」


    我本來還想要客氣一下的,但後來又想到,如果客氣了就不像我了,所以就不客氣地說道:


    「那很好吃吧?我對鬆餅可是很挑剔的唷!」


    「啊哈哈哈哈!那你大可放心!我們家的鬆餅可是相當受好評呢!」


    詩音立刻向經過的女服務生點了鬆餅,店員向店員點餐這件事好像也怪怪的……


    「……喂、喂!這麽說起來,詩音!你現在不是在打工嗎?一直和我說話,這算是摸魚吧!」


    「我跟叔叔說了,說小圭把我從不良少年的手中救了出來……結果他就說要好好報答你☆,所以現在在店長認可下是ok的。」


    「這、這跟事實完全相反嘛……這樣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鬆餅送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在和樂融融的氣氛下談天說地。


    我們兩個人一邊吃著鬆餅,一邊熱烈地聊著無聊的話題——像是電視節目啦,明星啦、興趣啦、還有喜歡的食物啦……真的是無聊的話題。


    就這樣在聊天之間,我再次發現詩音真的是一個女孩子。


    ……喂、喂!這樣很奇怪喔,前原圭一!


    詩音和魅音可是同一個人喔!如果有不同之處……應該就隻有魅音她是否承認自己是詩音這點而已。


    明明該是如此,為什麽聊的話題可以不同到這種程度呢?如果我和魅音談起這樣的話題……一定會漸漸演變成更加不同卻又誇張的事情。


    「小圭,你並沒有把姐姐當成女孩子對吧~?」


    「才、才沒有這種事!如果她是男人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打倒她!」


    「我知道小圭和姐姐的感情很好,你們之間是那種超越性別的關係……這樣的事情很難得,我可是很羨慕呢!」


    「……雖然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不過,她確實是個身為女人會讓人覺得很可惜的家夥。」


    「啊~!小圭你這樣是對女性有偏見唷!啊哈哈哈哈哈!」


    一聽到偏見這個詞,我不禁捫心自問,我對魅音和詩音到底有什麽偏見呢?


    魅音是魅音,她是我—點都不用客氣的、最棒的朋友,也是總比我厲害三倍的社團社長。如果能夠早五年和這家夥相遇的話……我的人生一定會比現在更充滿樂趣……我對這點深信不疑。


    那詩音呢?……她是魅音的妹妹,從我初次遇到她至今還不到三天。我跟她隻有認識她姐姐這層間接的緣分,是比魅音又更加遙遠的關係。


    詩音也和我相同,應該是把見麵不到三天的我當成姐姐的朋友來相處的。


    ……魅音和詩音之間的差異?……友好?親切?……我被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思緒玩弄,讓我一時之間聽不到詩音所說的話。


    「我在舉例喔?你有在聽嗎?」


    「啊,抱歉。嗯,我在聽。」


    「我現在是舉例唷!如果我和姐姐同時遭遇了危機……嗯,例如說我們兩人已經吊在懸崖邊了,小圭會救哪一個人?隻能救一個人喔!」


    她的說法並不是在欺負我,反而像是很快樂地在玩一種遊戲般的說法。


    「這、這真是討人厭的問題呀……!我兩個人都想救……那樣子不行嗎?」


    「不行!隻能救魅音或者詩音一個人而已,你要救誰呢?」


    ……如果是魅音的話,我覺得她一開始就不會陷入那種危機,而且就算是那種程度的險地她也能輕鬆逃出去。


    ……可是,詩音卻是一名普通的弱女子吧?果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救的不是姐姐對不對?」


    如果魅音和詩音是不同人的話……那事情就會變成這樣吧?


    我無法否定,也不能肯定……詩音明明應該正在微笑,然而視線卻刺得我好痛。


    「也就是說,就是這麽一回事呢!也就是說姐姐…………!


    ……哎呀?……誒嘿嘿嘿嘿嘿!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說著說著就兜不起來了……就當作沒有這件事吧!」


    雖然詩音像是在談有趣的事似的說著,但我全部都充耳不聞。


    魅音她是想透過詩音傳達某些事情嗎……?對於沒辦法明確抓住那些東西的自己,不知為何讓我非常焦慮。


    詩音掩飾了她的害臊後,話題轉了一百八十度——


    「對了剛剛那個……有讓你嚇一跳嗎?就是大家一個一個集結過來那件事。」


    「當然是很吃驚羅!如果是憐奈或沙都子趕過來幫忙就算了。因為是集結了那麽多不同身份的男女老少呢…………那些全部都是雛見澤的人吧?」


    「是啊,沒有錯!雛見澤的人都很團結,一個人的敵人就是所有人的敵人,絕對沒有人會見風轉舵……嘿嘿,是一種非常可靠的居民性格喔!」


    「……也就是說,如果有誰被欺負,大家就會團結在一起解決這件事嗎?總覺得這就像是黑手黨或流氓會采取的解決方式呢!」


    「不可以這麽說啦!這可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呢!小圭你不就是因為這樣而得救的嗎?可不要忘了感謝的心啊~!」


    雖然我隻是隨口回答「是、是!」,但是我也很清楚,不可以忘記感恩的心。


    「雛見澤的人們真的都會大家感情良好地……集結在一起嗎?」


    「……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傳統吧?雛見澤從很久以前就遭遇過很多次廢村的危機。那個時候就有過集結起來奮戰、最後取得勝利的曆史。比如說~…………小圭,你知道雛見澤水壩計劃這件事嗎?」


    「雛見澤水壩計劃?…………呃,我好像在跟某個人聊天的時候聽過……」


    「那仆事大約發生在十年前,這裏突然要蓋起一座水庫,然後把整個雛見澤淹沒在水底下……」


    「啊!……這件事情……我好像曾經聽老爸提起的樣子……不過,我記得這件事的確已經中止了吧?」


    「是大家團結起來,讓這件事情中止的!所以,我才會說這就是奮戰而取得的勝利啊!」


    我所聽到的,大致上也是這樣的感覺。


    會將全村整個淹沒的水壩計劃浮上台麵,反對此一計劃的居民運動也因此而激化,這件事情在報紙和雜誌上都有刊登……而最後,計劃似乎也遭到凍結。


    「建水壩這個計劃似乎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一開始不過是候補預定地的調查或是為了攔砂而興建的小水壩,頂多就是這種程度的小計劃而已。」


    結果,一揭露事情的真相……沒想到竟是完成之後就會成為日本屈指可數的巨大水壩計劃。而且不隻是雛見澤,連上遊的許多村落也都將因此而沉沒。


    因此,由居民所發起的反對運動立刻就開始了。


    居民寫下要求計劃中止以及轉移地點的請願書,並且在議會裏提出。甚至還前往遠在東京的建設省,直接向建設大臣親手遞出訴狀。


    而那些在當初國家征收及購買用地時將土地賣出的地權所有者,也以當初在說明土地用途之時未曾實言以對為理由,提出了購買無效之訴。並且將沒被收買的土地細分化,讓地權所有者大為增加,企圖妨礙計劃。


    「說到土地買賣這件事,如果是在金錢問題範圍內,那還算是好解決的。沒多久,就會有人意圖強製征收土地呢!……而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機動隊(注19)之類的暴力行為變得更為明目張膽。」


    「機動隊……他們是警察吧?難道他們會有暴力行為嗎?」


    「他們會打人呢!也會踢人!我也曾經被他們毆打過……大概就是這一帶吧?皮膚像是被切開似的流了很多血呢!」


    詩音一邊這麽說著,一邊給我看她的側頭部。雖然我並沒有看到詩音門巾所說的傷痕之類的,不過讓女孩子受傷,而且還在臉上留下傷痕可不是什麽和平的事。


    「那、那有報警嗎?這是很明顯的傷害罪吧?」


    注19 日本「警察機動隊」之略稱,主要負責治安及天然災害等警備,算是具有專業之團體戰鬥力與機動性的警察部隊。


    但說實話,將機動隊這種警察所犯下的暴行拿來報警這件事總讓人覺得是件怪事。


    當然,警察是不可能配合的。雖然被機動隊裏的某個人毆打但卻沒辦法證明,而且對方還有「執行公務」這個免罪符。


    「我們家的婆婆,氣得像是烈火在燒一樣。在那之後就精彩了!已經是全麵戰爭了呢!我們這邊沒有采取靜坐抗議這種天真的方式,而是奮力地進攻!」


    首先是為了提告,便向法院聲請了中止水壩建設的假處分。


    為了要讓輿論倒向我們這邊,也向著名的學者呼籲,提出雛見澤乃是貴重的動植物寶庫之說。


    接下來是在縣議會和市議會強力動員,要求罷免無視當地居民之意見而認可水壩建設的縣知事(注20),加以徹底彈劾。


    當然,在雛見澤當地,也開始了與水壩戰爭這個稱呼相應的激烈鬥爭。


    為了封鎖機動隊的野蠻行為,我們與民間電視台合作公布機動隊員的暴力行為。再更進一步則以殘忍踐踏居民抗爭的政府為主題拍攝特別節目,並且在全國放映。由於效果絕大,從此之後成功地徹底封殺了機動隊。


    同時也連日展開連署、展覽以及街道宣傳等等活動。


    支持的範圍由雛見澤開始逐漸往外擴散出去………………最後到底是因為這些努力開花結果了呢?或者是因為政府有自己的理由呢?總之在數年前,政府發表了水壩計劃無限期凍結的宣言。


    注20 相當於縣長。


    「我們做了所有做得到的事情……村裏的所有人同心齊力地奮戰了。雖然那時候我們是拚上性命……但是在事情已經結束的現在,那卻是很好的回憶呢,而村人們的連帶感和團結心直到今日也沒有消失。」


    詩音邊說邊看向遠方,她的眼神中並沒有憂慮,反而還可以讓人感覺到像是自豪的情緒。


    「這樣子的連帶感……真好呢!那是一件很棒的事呢!整個地區居然可以跨越世代團結起來。」


    「我也是這麽認為。這個水壩計劃雖然是一場試煉,但我覺得越過了這個難關之後所得到的事物是非常重要的。」


    ……直到剛才都還讓我覺得恐怖的事情,如今已經漸漸變得淡薄。


    在我被無賴包圍的時候,看到人們逐漸逐漸集合過來隻讓我覺得恐怖……然而如今,我打從心底認為這樣的想法太失禮了。


    這些村人抱著拚上性命的覺悟保住了自己的故鄉,還在那當中培養出連帶感。


    ……這樣說或許不太適宜……但是我卻有點羨慕這樣的感覺。如果這次的水壩反對運動發生之際我也身在雛見澤,或許也能夠擁有這樣的連帶感。


    「或許是因為小圭在反對運動發生的時候不在雛見澤,所以沒辦法實際感受到村人們的連帶感……但是這是確實存在於大家身上的!即使是對搬來不久的小圭也一樣。」


    ……真的就如她所說,為了幫助才搬來村中沒有多久的我,居然能夠集結到這麽多人……明明他們是我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外人。


    ……不知為何我感覺到有種熾熱的情感從胸口深處湧了上來。


    當我住在都會裏的時候,我並不認識鄰居還有對門的住戶,而且我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那在這裏卻是一件沒有常識而且很丟臉的事。


    雖然我覺得他們是陌生人……但是除我以外的村人們,卻把我當成他們的同伴。


    既高興又熾熱……我確實感覺到有某種慢慢擴散開來的情緒湧上我的胸口。


    「園崎~!店長好像希望你去門口接待。」


    學姐女服務生揮手叫著詩音……看來已經到了得去工作的時間。


    「啊,好的!我現在就去~!不好意思,看樣子再不工作就慘了。」


    「沒關係、沒關係!謝謝你陪我這麽久,我很高興。」


    「…………啊!你要回去了嗎?」


    「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在天黑以前回到家,我老媽會很囉嗦的!」


    詩音雖然還想再說些什麽,不過她還是咕地一下把話吞了進去,感覺上好像是還沒有說夠的樣子。


    看了她的表情,我不禁因為說了讓詩音失望的話而後悔起來……


    如果再待一下應該沒關係吧……正當我想這麽說的時候,詩音已經先站了起來:


    「來,拿去!隻要有這個券,鬆餅的費用也沒有問題。」


    她一邊說道,一邊給我看她的免費券收集冊,還從其中撕下了幾張給我。


    「很方便吧?這是我除了薪水以外拿到的福利券。」


    「不、不用啦!鬆餅這種小錢我可以付喔。」


    「哎呀、哎呀~!居然這麽客氣,還真不像小圭呢!要是我是姐姐的話,你明明就一定會很高興地被請客吧~!」


    她邊說邊笑著,製止了我打開錢包的動作。


    明明是看起來這麽活潑的笑容,不知為何我的內心卻有一種刺痛感。


    「園崎~!不好意思,請你到收銀台幫忙~!」


    「啊,好的!我現在就去……!」


    拜拜,今天真的很快樂!這麽說完之後,詩音又對著我笑了一次。


    「啊,魅音!今天真的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惠的!」


    「你如果真的這樣想,那就一定要記得回報喔!我很期待呢……!」


    在我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她叫成魅音。


    隻不過,她有沒有發現這個錯誤,我就不曉得了。


    雖然我知道魅音和詩音其實是同一個人……她們其實隻是由同一個人所分出來的兩個不同的存在……


    這樣子的心情在我回到家、洗完澡,一直到吃完晚飯之後,都還一直微微殘留在我的心裏,不能消去……


    「圭~!園崎同學打電話來唷!」


    「我知道了!……園崎?是魅音吧!」


    現在這個時間打電話來稍嫌晚了點……我有不好的預感!感覺上這是跟社團活動有關的電話。


    是關於明天社團活動的各項通知吧?……畢竟她可是魅音喔!或許會說出現在立刻來進行社團活動之類的話也不一定。順帶一提,現在已經是晚間八點了。


    「喂、喂!我拒絕現在開始進行社團活動夜戰!」


    「咦?……不是啦……那個……」


    這種雖然是魅音,卻又不像是魅音的說話方式……哎呀?她該不會是……?


    「不、不好意思,你該不會不是魅音……而是詩音吧?」


    「是的……呃……晚安……這麽晚打來,真不好意思……」


    這是完全不適合魅音的過於有禮貌的語氣,然而對詩音來說,卻是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這兩個人明明就是同一個人。我一邊苦笑,一邊享受著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不,沒關係的!對了,你有什麽事嗎?」


    「小圭喜歡蛋糕或者是甜點……這類的甜食嗎?」


    「怎麽可能會討厭呢?我現在可是處於天不怕地不怕的食欲旺盛期啊!」


    「既然這樣就太好了!其實啊……我們有個夏季新甜點的試吃大會……」


    聽說在angel mort,每個季節都會更新甜點的菜單,而這些候選甜點的試吃者,還得經由抽簽來招募。


    「angel mort的甜點相當受好評,而要抽中成為試吃者也相當困難……我單刀直入地說好了,鏘鏘~☆」


    「就算你對我說鏘鏘~……我還是什麽都看不到,搞不清楚你是什麽意思啊!該不會……!」


    「沒錯!我手上就有這個試吃大會的門票,如果你不討厭吃甜食的話,要不要來啊?」


    「要不要來啊?你這句話是說,隻要我手上有這張門票,就可以吃新甜點吃到飽嗎?」


    俗話說:有好事情不要衝第一個……可是當有「好吃」的事情真的出現的時候,當然必須要趕快往前衝羅!能夠吃甜點吃到飽的這種幸運可是不常見的!


    「如果你ok的話,我就把你的名字寫在抽簽當選者的後麵羅!你明天隻要到店裏來,跟負責的人報上你的名字就萬事ok了!」


    「你說萬事ok……是真的隨我吃到飽嗎?也不用付錢嗎?」


    「是啊,不用錢。因為量還不少,所以我建議你空著肚子過來。」


    這實在是件太過好運的事情,好到讓我覺得恐怖。


    ……打電話來的真的是詩音嗎?該不會是魅音假裝成詩音,然後想要對我設下某種陷阱吧……?呃,我在說什麽啊……?她們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哪!


    「好了、好了!我知道小圭在想什麽——你在想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對吧?」


    「緊張!哎呀!我完全沒有這樣想……」


    「噗!呼呼呼……我是有聽姐姐說過啦……你還真是個打從心底不會說謊的人啊!不過,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人唷!……呼呼呼……!」


    詩音用很像魅音的笑聲大笑了一陣子:


    「……我是沒有什麽企圖啦……事實上,我明天的打工一下子就可以結束了……我在想,如果不會麻煩到你的話,在那之後,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咦……原來你明天的打工一下子就可以結束啊?」


    「是的,在小圭吃著甜點、慢慢享受的時候就會結束了。」


    「也好……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陪你一下是沒有關係的。」


    「也不是特別要去哪裏啦!我隻是想趁夕陽西下的涼爽時分……稍微散一下步而已。」


    我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人家都難得來約了,或許還是接受她的好意比較好……而且,我也正開始想要跟詩音再好好地多談談。


    「這麽說起來……小圭和我……好像每天都會見麵呢?」


    「……說起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不過,也是因為拜了你說ok所賜,我才有了明天再和你見麵的借口。」


    咦?詩、詩音她在說些什麽啊?


    「啊哈哈哈哈哈!小圭,你的聲音怎麽在發抖啊?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嘻嘻嘻!」


    明明這又不是視訊電話,我臉紅的事情居然被拆穿了?


    「那就明天見了,你一定要來喔!我先掛了,你早點休息吧!」


    「啊……你也早點休息。」


    詩音在告知了她想要告知的事情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結束了電話。


    我掛上話筒回到客廳的時候,電視已經關掉,老媽她人則在搖椅上睡著了。


    我也沒有再次打開電視的欲望,於是便直接回到二樓的房間。


    「我好像老是受到詩音的照顧呢……!」


    先是送便當來,然後又在我被小混混包圍的時候救了我……


    因為她堅持是不一樣的人,所以我也不能在學校對魅音說謝謝……就算我說了,她也一定會對我說她會把這些話轉告給妹妹的……


    對於詩音,我真的是非向她道謝不可……


    明天,該怎樣做才能回報詩音呢?我心裏想著。


    無賴三人組的下場


    「為何偶們三個人灰得被逮捕不可哈!」


    「


    偶們什麽都沒有做!快放了偶們!」


    「大熊!你可以放開他們的手臂了!來來來,先坐下來吧!」


    熊穀等人大概是非常用力地抓著他們的手臂,三人好像很痛似的摩擦手臂。


    「啊哈哈哈……!小哥們,你們可不要誤會了,知道嗎?這並不是逮捕你們。大熊,從冰箱裏拿點冷飲出來!小哥們,你們要喝有泡沫的麥茶,還是沒有泡沫的麥茶呢?嗯?」


    重重地在接待用的沙發坐下之後,他們不再發出怒罵聲,但依然帶著一臉凶惡的表情……嗯~,年輕還真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


    「如果你們不喝的話,那我就自己喝了喔?失禮了,噗咻!……嗯~~!在執勤時喝的啤酒是最好喝的了~!」


    看到對方好像很美昧地喝著啤酒,三人麵麵相覷,終於將手伸向罐子……雖然並沒有解除警戒,但是既然有人請客,也看不出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三人各自打開了罐口,開始喝著裏頭的東西。


    「小哥你們是從哪裏來的?應該不是這裏的人吧!嗯呼呼呼!」


    三人繼續麵麵相覷,一臉不知道該說這是不該說的樣子。


    「小哥你們是大學生?還是朋友?該不會正騎著摩托車還是某種東西在旅行之類的吧?真是令人羨慕啊!」


    「…………………………」


    「你們都不住在附近吧?是從哪裏來的呢?是從大阪來的嗎?」


    「這種事情……不管是從哪裏來的都沒關係吧!」


    「好了、好了,不用這麽激動!在那種情況下,如果繼續放著你們不管,糟糕的可是小哥你們吧?」


    在三人的腦海中浮現起發生在不久之前、過於刺激的那件事情……


    ……如果是被學生或是不良少年的集團包圍,那還可以理解……然而被這種混雜著男女老幼的當地居民圍起來的經驗,應該很難遇到才是。很容易就能想像到那一定會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住在這裏的人們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會想要對住在雛見澤的人出手……因為那些人是特別的。並不是小孩子打架了,父母就來幫忙出頭這樣子的程度而已,而是如果一個人被欺負了,就一定是全村都來出頭的狀態。哎呀,那倒也不是威脅。」


    沒有辦法反駁……因為實際上就是親眼所見,而且被包圍起來,所以毋須懷疑。


    「不是隻有在這裏。如果被雛見澤的人盯上,就會遇到『鬼隱』而完全消失,什麽痕跡也沒有,就忽然地……小哥們,如果你們行蹤不明的話,會有家人替你們提出搜救的要求嗎?如果沒有的話可就麻煩了!那就會被當作蒸發一樣地消失了。嗯呼呼呼!」


    剛才也是,因為我們正巧來到才能平安無事,但如果再遲一點,說不定事情就很麻煩了。


    要是被拖到小路裏的話……說不定現在小哥們所待的地方,就不會是沙發,而是驗屍間了呢……嗯呼呼呼!我開玩笑的啦……!


    唉,該怎麽說呢……要是屍體可以被發現的話,說不定還算好的呢!


    「……小哥們是怎麽來到興宮的呢?坐電車?還是騎摩托車?」


    「……摩托車。」


    「那可就麻煩了,應該還停在剛才那附近吧?你們如果毫不在意地又回去牽車的話,這次一定會被圍起來痛毆的。」


    「啥……這是什麽意思!這樣不是正好嗎嗎嗎嗎嗎嗎?」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為什麽都會馬上大叫呢?最近的年輕人喔……你們應該也不希望再遇到麻煩吧?告訴我們摩托車的車號,我們會幫你們運來這裏的……大熊,你去跟車禍對策小組借動力貨櫃車來!」


    「了解!」


    「不,不用了啦……!我們自己去牽就可以了!」


    「你們真的想被包圍起來嗎?這次警察或許就來不及趕到了喔!」


    「…………………………」


    「我不是說沒問題了嗎?敢圍上來正合我意!」


    「喂,小哥們!你們剛剛喝了有泡沫的麥茶對吧?……你們敢發動引擎就試試看!當場舉發你們酒後駕車!」


    「……呃……有夠肮髒……!」


    「我們警察可是說要使用人民的稅金幫小哥們把摩托車運過來的唷!不要再羅囉嗦唆的了,趕快把車牌報出來!聽到了沒有?你們這些混帳!」


    三個人在報車牌號碼的時候,顯得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什麽才剛買、還不記得車號之類的……羅囉嗦唆說了一大堆。


    ……算了,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狀況。哈啊~~……


    「大熊!你跟著動力貨櫃車一起去,把他們的摩托車運回來。包括三壘山葉的深紅色摩托車、一台尾燈右側破掉的摩托車,還有三壘座椅上貼了膠帶的白色摩托車。小哥們的車就是這幾台,沒錯吧?」


    雖然沒有回答,但的確是正確的。


    「大石前輩!貨車來了,我去一下就回來。」


    「好、好,一切就拜托你了。啊,還有……大熊!等一下、等一下!」


    「什麽事?」


    「你也去查一下這些車號,如果牽錯車就不好了!」


    三人的臉色立刻一變……這些人還真是容易了解啊……!


    「在摩托車回來之前,大家就輕鬆一點吧!還有啤酒喔!也有一些下酒的小菜……要不要看電視呢?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招待就是了……」


    「不用了啦!我們也該走了,我不想一直待在這種地方!」


    不知何時,五、六位人高馬大的警員已經集結過來,以明顯的威嚇目光將他們牢牢釘在沙發上。


    「……怎……怎麽了!我們做了什麽嗎?」


    用偷來的摩托車進行恐嚇巡禮嗎?……還真是閑閑沒事做的學生啊!為了日本的未來或許還是不要救他們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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