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六十年 盛夏 北海道


    “各位乘客……本機即將著陸,請係好安全帶。”


    在飛機上熟睡的我,在被空中小姐叫醒後,終於恢複了意識。


    帶進飛機的隻有一些行李,由於是國內航運,我沒用多少時間就下了飛機,走進大廳。


    進了大廳,我四處尋找大石先生的身影……這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赤阪先生!!哈哈哈哈!多年不見了啊!!一切都好吧!!”


    “大石先生……!真的好長時間沒見了。”


    大石用力拍著我的肩膀,慶祝難得的再會。


    “赤阪先生氣色不錯啊。看上去很有前線搜查官的派頭。”


    “大石先生還是這麽會說好聽的話。身板也硬朗……都是因為社交廣泛吧?”


    “哼嗬嗬!赤阪先生也是,最好趁年輕學學跳舞。這樣會變得很受歡迎的哦,哼嗬嗬嗬嗬!!”


    聽說大石退休後搬到紮幌居住……並開始學習交際舞。


    由於很喜歡跳舞,交際舞成了他的第二人生。


    在七十歲之前取得講師資格,過上豐富多彩的晚年生活是他的目標。


    大石用車帶我去了溫泉旅館。


    雖然我打算在大石家打擾幾天,但他堅決地拒絕了,所以就成了這樣。


    在旅館裏,我們悠閑地泡著溫泉,聊著在雛見澤打麻將的往事。


    為了慶祝再會,大石想找幾個人一起打麻將,由於找不到和我打對家的人。隻好斷了這個念頭。


    在酒席上,我們互相誇讚著對方的英勇表現。


    “……最後,那兩個犯人被逮住了嗎?”


    “沒有。在山裏搜查也沒找到。我想大概是藏在村子裏,或者跑到國外去了吧。”


    “大石先生好像繳獲了一把犯人的手槍。然後呢?”


    “那是中國製造的軍用手槍。是暴力集團秘密大量購入的手槍中的一把。在調查了旋條之後,沒發現與別的案件有關聯……你那邊呢?”


    “在那之後,我暫時離開了現場,所以不太清楚。結果,一切都暗中處理掉了。”


    “啊哈哈哈哈!”


    大石苦笑著,把冷酒一飲而盡。


    “……在那以後……真是夠戧啊……已經過了七年了吧?”


    “是啊。去年舉行了第七年的法事。在那以後,我和嶽父的關係疏遠了,光是準備就很辛苦呢。”


    “……啊哈哈哈,那可真是辛苦了。”


    這時,服務員進來了,把剛才追加的啤酒送了過來,在服務員送酒的時候,我們一直閉口不言。


    大石所說的在那以後真是夠戧啊,這句話的含義……雖然想起來很痛苦……但隨著時間推移,我心中的傷痕一定會愈合的。


    在那天的次日,我打電話向大石道歉。


    而大石讓在那裏的我的同事轉接了電話。


    雖然是在和罪犯鬥爭過程中負傷了,但在那之後一直沒有聯絡,甚至喝酒到半夜,我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這個挨罵。


    可是,接電話的主任話語很少,隻說有不方便在電話裏說的事,要我趕回興宮署。那時的我,以為主任相當生氣,一定免不了挨一頓痛批。


    到了興宮署,主任說話了。


    “你的太太出事了。”


    感到莫名其妙的我,急忙借了電話打到雪繪住的醫院。


    ……在多次轉接之後,負責人終於接了我的電話……在猶豫了好一陣之後,他告訴我。


    “赤阪雪繪由於事故·…一已經去世了。”


    我知道,自己的意識在發呆的時候遠去……雪繪的死太突然了,讓我難以接受……實在是太突然了。如果是分娩的事故的話……我也許能夠接受。可是,雪繪並不是因為那種事而死的。


    她在上屋頂的樓梯時……偶然失足……滾了下來。


    而且很不巧地撞到了不該撞的地方……就是這樣。很想把雪繪的死推到任何人身上的我,不禁在想,這該不會是死守同盟的人殺了雪繪,並把這件事偽裝成事故吧。


    可是,回到東京之後知道的事實……遠比這殘酷得多。


    雪繪有傍晚在屋頂乘涼的習慣。


    到七樓的時候有電梯,可是,再往上到屋頂,隻能走樓梯……有孕在身的雪繪仍然堅持每天傍晚的時候上屋頂。雖然嶽父叫她別太勉強,可是,在雪繪出事之前,她一直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


    然而,我卻一次也沒去過雪繪經常上的屋頂。隻是聽嶽父和護士說過……因為,我每次去探望的時候,我們從來沒一起上過屋頂。


    雪繪上屋頂的原因……我聽熟識的護士說起過。


    我家丈夫……經常出差在外。


    在通電話的時候可以安慰他,鼓勵他……可是,沒有電話的時候就不能這麽做了。


    雖然他裝得很堅強,實際上卻是個可愛而怕寂寞的人。不過……我也是這樣。每次他出差,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感到很寂寞。


    鼓勵他,實際上也是鼓勵我自己。所以……他為了重要的工作而出遠門的時候……在沒有電話的傍晚……至少,我想把同在一片天空下,為他著想的心……傳達給他。


    這時……我想起了那個少女的話。


    “……你最好趕快回東京。不然的話,你會非常後悔的。”


    ……是的,正是由於我出差,雪繪才會在那一天走上屋頂。


    如果……我知道這樣的結局,按照少女所說的,扔開工作回東京的話……雪繪死的那天,我們也許會在一起。在一起的話,她就不會走上屋頂了。


    妻子是在我出差後第三天的傍晚死的。


    沒錯……就是在我突然想聽雪繪的聲音而跑遍全村找電話的那個時候……少女切斷了電話線,不讓我和醫院聯係。


    …………如果,少女沒有切斷電話線,我接通了電話的話。在聽到雪繪的死訊時,我一定會當場崩潰。當然,就算切斷了電話,也隻能讓我在當晚不知道死訊而已。次日早晨,消息就傳進了我的耳中。


    ……在整理思緒的時候……我意識到這是少女對我的小小關懷。


    “………………這種事,我第一次聽說。”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提起。”


    “啊哈哈哈,那是碰巧吧?……又不可能有什麽超能力。”


    “………………大石先生不是和我說過嗎?那個孩子,據說是禦社神投胎轉世。”


    “這個嘛……村裏的老人相信古手梨花具有神通力。”


    “……神通力?”


    一開始的時候,大石先生是半開玩笑地說起的,看到我滿臉嚴肅,他也聳了聳肩。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預知未來、說出不該知道的東西,或者說千裏眼啦、上天的啟示什麽的,這些傳聞有很多,不過,一個具體的實例也沒有吧?哈哈哈哈……”


    “……她可是預言了雪繪的事故啊……”


    大石大聲笑了起來,不過,也許是顧及到我對亡妻的思念,他的笑容有所收斂。


    “現任警視廳的傑出搜查官,會相信神通力啦、報應這些東西……?”


    …………說真的……我無法回答。當然,我完全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不過,能說這種話,隻是在我遇到那個少女之前……正是因為遇到了那個既是古手梨花又不是古手梨花的另一個少女……


    我才無法否認某些不該存在於世的事物的存在。


    “……不是預知的預告,這種可能性也不能否認。”


    不是預知的預告……如果那個少女做出的,是


    雪繪的死的預告……那麽,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


    也就是說,那是對我的恐嚇,因為我不回東京,妻子被殺害,並偽裝成事故……就是這樣。


    “…………尊夫人的事故調查有什麽不全的地方嗎?”


    “……當然,也有可能是謀殺。現場調查的文件我都看過,也單獨調查過。”


    確實,雪繪摔倒的時候沒有目擊者。


    有可能某人埋伏在屋頂上,把雪繪從樓梯上推下來。


    可是,經常去屋頂的隻有負責晾曬洗滌物的清潔工,監視攝像頭也沒有捕捉到任何可疑分子的身影。


    樓梯上沒有設置陷阱,完全找不出疑點。


    “……結果,單獨調查,也隻是得出雪繪發生事故而死的結論。”


    “…………………”


    “……確實……畢竟是綁架了大臣孫子的家夥……把一個孕婦從樓梯上推下來……這種事怎麽可能留下證據呢。”


    從大石的表情看,他的酒完全醒了。


    “…………尊夫人……是被那些家夥殺害的……?”


    ……雪繪死的時候,我曾這麽想過。或者應該說……是很想把責任推到某人的身上,所以想象出了最合適的敵人。


    可是,沒有明確的證據,隨著時間愈合了我心中的傷口,這種暴力的想象被藏在的心底。


    “是那個少女預告妻子的死,以此恐嚇我嗎……還是說,她預言了妻子的死,給我指了一條拯救之道…………既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我寧願相信是後者。”


    “………………啊哈哈哈哈。”


    大石往酒杯裏倒著酒,有些驚奇地笑了笑。


    “……聽我說好嗎,赤阪先生?假如像你說的那樣,古手梨花是能預知未來的預言家,那麽……她為什麽不能預言大災難?知道會發生那樣可怕的毒氣災難,為什麽不說?就算在災難發生前的幾小時也好,如果通知村裏的話,就不用死那麽多人了。”


    是的,在昭和五十八年六月末。


    鬼鬼淵沼深夜噴出劇毒的火山氣體,襲擊了村子。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災難。


    火山氣體引起了全國性的恐慌,人們都對異常的氣味產生過激反應。在那之後,並沒有聽說雛見澤地區解除封鎖的傳聞,所以,現在也應該處於封鎖狀態。


    “………………這個……是啊。”


    我感到無言以對,隻好閉上嘴。


    “……不過,由於禦社神轉世的古手梨花被殺害,村裏的人認為這件事觸怒了禦社神,因此降下瘴氣殺光全村……這種傳聞,在雛見澤的幸存者中傳播著。”


    “……大石先生,抱歉打斷一下,您說她被殺了?”


    “啊?…………是呀……我想這種事和赤阪先生你說也沒問題……”


    從新聞中,我聽到雛見澤的毒氣災難,想起了那個少女。而且知道了她的名字出現在死難者名單中。


    所以,在那個時候,我以為她預言自己的死,就是指那次災難。而在那之後,又從八卦雜誌上得知在大災難發生前的五年間,雛見澤村中連續發生著被稱為“禦社神的報應”的離奇死亡事件。


    而這連續離奇死亡事件中的犧牲者,都和少女“預言”的一樣……所以,我一直想問負責調查的大石。而這,正是我這次與大石再會的動機。


    可是,剛才大石說了。古手梨花不是死於災難……而是被殺了!?


    “…………關於最後一年的‘報應’,我可以向你提一些問題嗎?”


    “嗯~~雖然我退休了,可還是有義務保守秘密哦?哼哼哼!”


    “服務員~~!請問有什麽冰過的、當地出產的高級酒嗎?種類隨便。”


    “啊哈哈哈哈!……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石開朗地笑著,叫住服務員,又點了一些便宜的酒。


    “我所知道的,也僅限於雜誌上登的那些。不過,對大災難那年的‘報應’完全不了解。”


    “由於那場大災難,整個雛見澤地區都被封鎖了。所以,關於最後一年的‘報應’,我基本上沒辦法進行調查。就算若幹年以後解除封鎖,村裏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極少數活著的人也分散住在親戚家,幾乎找不到……真相完全籠罩在迷霧中。”


    大石看看天花板,過了一會,塵封的記憶似乎複蘇了。


    接著,他用醉意全消的聲音說道。


    “…………雜誌上,好像有第五年的報應就是那場大災難這種說法……不過,真正的第五年的報應,在綿流慶典當天就發生了……有個叫富竹次郎的旅行攝影師吧,他就是犧牲者。”


    大石湊近我,說這個犧牲者是自己抓破喉嚨而死的。


    “還有,和富竹有戀愛關係的女性被燒死在歧阜山中。由於歧阜縣警很不配合,我也不大清楚情況。”


    “……一夜之間竟然出現兩名犧牲者……”


    “……嗯,實際上呢,這還沒完……到了第二天……我的後輩熊穀在搜查中連人帶車失蹤了。”


    這個熊穀,是我和大石見麵之後,和大石分在一組的刑事。


    “為了調查富竹事件,他到處詢問村民……也許被卷進某個事件中了吧。我想,要是他和我在一起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的……到現在我依然後悔。那天不知怎的,我突然鬧肚子……於是沒去搜查。”


    “……由於太接近事件的真相……所以被滅口了?”


    “……我也這麽認為。熊穀君是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隻不過現場經驗不足……不擅長處理麻煩事。”


    大石很後悔,為佧麽偏偏在那一天,自己沒和他在一起。


    “而到了次日……啊,赤阪先生你也認識那個人吧,就是入江醫生,有印象嗎?”


    “……啊,是診所裏的年輕醫生吧,有點模糊的印象。”


    “他……不知為什麽,服安眠藥自殺了……沒有留下遺書,法醫解剖的結論,也是服用安眠藥自殺,除了動機以外沒有任何疑點。”


    “……用安眠藥偽裝成自殺,這應該不難做到吧?有沒有他殺的可能性?”


    “單身,而且沒離過婚,也沒有聽說他和哪個女性在交往。擔任著少年棒球隊的監督,與村民交情不錯,是個誰都喜歡的人……想不出他有什麽敵人……不過,在調查期間,那場大災難就把一切毀了。到現在,也沒辦法調查他身邊的情況。”


    “………………那麽,古手梨花的死呢?”


    “就是當天。白天訪問占手神社的老人們發現了古手梨花的屍體。”


    “……他殺?”


    “……在談論這個之前,還是先把魷魚麵吃了比較好。”


    “……死得很慘?”


    大石點了點頭。


    “屍體就在神社境內,功德箱的旁邊……不過,被害地點應該是別處。因為她全身赤裸、裸足,而且腳上沒發現汙跡。”


    “…………是不是遭受了變態性侵犯?”


    “法醫解剖的結果,沒發現受到性暴力侵犯的痕跡……能知道的是,是用藥物導致昏迷以後,被帶到那裏、切開腹部、內髒被拖出來,扔得到處都是。”


    “…………昏迷?……這麽說,不是在死後被切開腹部?”


    “…………………………”


    “……為什麽……真殘忍。”


    那個少女的預言……應驗了。


    ……她具體地預言了自己的死,以及在此之前的別人的死……比如,關於第四年的主婦被擊殺事件,她肯定地說是頭部被打碎而死。


    ……這麽說……這個少女……連自己的慘死都知道?


    她也一定有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預言的時候……可是,自己預言的人都死了……隨著每年的來臨,預言的真實性越來越強。


    終於,迎來了最後一年……她也無法反抗命運……年輕的生命凋謝了……而且……死於那樣殘忍的手段。


    少女知道自己的結局……並默默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我對這感到心頭一緊。


    “……這種死法……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的獵奇殺人啊……雛見澤村曾經是鬼居住的村子,這種說法以前就有吧?”


    “嗯……記得我也聽過這種說法。”


    “雛見澤村的慶典‘綿流’本來就是……綿花衝流,也就是從內髒衝流演變過來的……據說,是由吃人的鬼把犧牲者分屍,將內髒扔進河裏這種事演變的。”


    “……這麽說……在雛見澤村裏,把內髒拖出來這種做法,具有宗教上的意義?”


    “…………還有……在雛見澤的古老傳說中,記載了讓人鬼和諧相處的調停者‘禦社神’這個神明的降臨。”


    “……我記得……古手梨花這個少女,被人稱做禦社神轉世?”


    “沒錯,所以……將古手梨花這個肉身神剖腹,是對村裏的信仰最嚴重的褻瀆。”


    “……對信仰的褻瀆……也就是對禦社神的褻瀆,是嗎?”


    “……接下來的事,赤阪先生你也知道。‘禦社神的報應’就發生在那天晚上。”


    “雛見澤……大災難。”


    官方發布的信息,是水源地的那個什麽沼噴出致命氣體,擴散到了全村。


    “噴發的沼澤叫鬼鬼淵沼。也是雛見澤以前的名字鬼鬼淵村的由來。根據村裏的傳說。沼澤的底部和地獄相連,以前來村裏的吃人鬼就是從那裏來的。”


    “…………太誇張了吧。”


    “沒什麽啦,還有更誇張的哦。根據村裏流傳的故事,觸怒了禦社神.地獄的油鍋就會打開鍋蓋噴出瘴氣。”


    “……在村民看來,地獄就是沼澤的底部。也就是說,瘴氣是從那裏噴出來襲擊村子的?”


    “沒錯。也就是說,因為古手梨花這個禦社神轉世被褻瀆殺害,禦社神才會發怒,用報應的形式降下大災難……這種說法流傳很廣呢。”


    “……這麽說,大災難是人為的!?”


    “嗯……雖然這麽說有些誇張。如果禦社神的報應並不存在,不是偶然事故的話……我倒產生這樣的懷疑了。”


    聽到我唐突的意見,大石苦笑起來……他的表情就像在說,雖然很唐突,但我也這麽想過。


    “……假設圍繞村子的信仰,有一群狂信者……他們製造出‘禦社神的憤怒’真的存在一樣的狀況,引起大災難。”


    “……當然,這種觀點也讓我發笑。我也不止一次地這麽想過……可是,就算雛見澤村再小,也有兩千人口。將他們一夜之間全部殺掉,這怎麽想都不太現實。”


    毒氣是在淩晨兩點噴發的。


    離天亮還有幾小時。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以毒氣中毒而死的形式將村民全部殺掉……這實在難以想象。


    “……噴發毒氣的沼澤也具有宗教性的意義吧?……那麽……有沒有可能在沼澤裏設下了什麽機關,讓神的懲罰隨時可以發生……”


    “根據自衛隊公布的資料,沼澤是毒氣的發生源。這是調查小組經過詳細調查後發表的。如果真有那種機關,一定會穢發現的……”


    “也難說整個沼澤自身就是機關……以前不是聽說過嗎?遠處的泉水幹涸了,村裏的泉眼也會幹涸……這樣的傳說。”


    “這是什麽。”


    “所謂水源地,通常都和地下水脈連接著。沼澤和泉眼,都隻不過是暴露在地上的部分而已。”


    “……啊哈哈哈!……這麽說,赤阪先生想說的,是鬼鬼淵沼澤和別的沼澤或泉眼相連接,在那些地方設下某種機關的話,就會使鬼鬼淵沼澤的水壓等多方麵發生改變,噴出毒氣,這種機關,在古時候就設置好了……是嗎?”


    雖然大石笑著說年輕人腦子就是靈活,真好啊,不過,畢竟他以前是刑事……盡管這種說法自己也不確定,但也沒否認。


    “……很有趣的說法……如果立案的話……這將是日本犯罪史上規模空前的大量殺人案。”


    “如果對雛見澤的封鎖解除了,我想應該去調查一下……大石先生,您在縣警裏還有影響力吧?”


    “算有一點吧。畢竟我是柔道部的名譽顧問,現在仍然一起參加夏天的集訓呢。”


    “…………雖然不知道對雛見澤的封鎖什麽時候解除……不過,請務必讓我去調查。”


    “………………我知道了。”


    “…………大石先生,關於雛見澤連續離奇死亡案件,也就是通常說的禦社神的報應,是怎麽處理的?”


    “當時署內受到村民的很大壓力。當時的官方看法是連續案件並不存在,都是個案,並且已經解決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看都是基於村中信仰而發生的連續案件啊。”


    “赤阪先生,這種話,也隻有連續五年發生案件,並迎來了最後的現在才能說……在當時,都認為是偶然的事件碰巧發生在綿流之日,希望今年別發生就好了。”


    “那是偶然嗎……那個少女可是在一開始就預言了一切啊。”


    “…………少女?”


    “古手梨花……她對我預告了之後發生的一切。”


    “………………赤阪先生……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的,她確實說過了。她說次年,大壩施工現場的監督將被殺害,屍體被肢解。不僅如此,在那之後發生的連續事件,她也對我預告了。”


    “……赤阪先生聽到這些話……是昭和幾年的事?”


    “我和那個少女相遇,是在調查綁架案的時候……也就是昭和五十三年六月。”


    “…………碎屍殺人的……前年。”


    大石閉上眼睛,眉頭緊鎖,開始了思考。


    “……赤阪先生,如果古手梨花以神通力知曉未來……有這種事的話……可真是不得了啊。”


    “………………是的。”


    “………………要是現在你對我說這是編出來嚇我的,我可真會生氣的哦……”


    “我說的……都是真話。”


    “…………………連續離奇死亡案件……在發生的前年就已經策劃好了。”


    “……然後,按照預告所說的,古手梨花被殺了……一開始,我以為是指那場大災難。可是……她並非死於災難,而是被殺人凶手殘忍地殺害了……她是被殺死的……她知道自己被害的具體時間。”


    “那麽,古手梨花為什麽不逃走?”


    “…………………………”


    “假如這些死亡案件已經策劃好,而她也知道這些,怎麽可能猶豫數年呢?她有足夠的時間逃跑,或者找警察報案啊……為什麽不反抗,而是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不知道。”


    “……………………村裏的老人以前都很疼愛古手梨花…………在失去父母之後,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隻能和好朋友一起過著孤獨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失去了抗爭的勇氣、可以信賴的人、以及親人吧。”


    “………………對自己的死,她沒向任何人發出過s08信號嗎。”


    “村子和警方的關係並不融洽,我想赤阪先生你也是知道的……至少.我沒聽說古手梨花尋求過保護。”


    “………………………………”


    “………………或者說……對自己是宗教祭品這個事實已經


    看開了……這也有可能。”


    “不會的。”


    我堅定地說道。那時候少女說過。


    說我想幸福地活下去。希望身邊有許多好朋友,愉快地過著每一天。


    她不想放棄生命,希望繼續活下去。


    啊…………………………這時,我感到無法接著說下去了。


    “你怎麽了,赤阪先生?”


    “…………沒……沒什麽。”


    我沉默了……大石也抱著手,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大石站了起來,大叫著拿紙和筆來,到走廊上尋找服務員。


    大嗓門的大石出去之後……屋裏籠罩著冰冷的沉默氣息。


    我站起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些醉意了。我打開窗子……看到美麗而朦朧的月亮掛在夜空中。


    我現在明白了……少女並不是接受死亡。她一定很想活下去,希望快樂而幸福地生活著……我敢斷言。


    可是,我真蠢。由於她沒有清楚地表明……我才沒有意識到。她並沒有明白地說……我不想死,所以,請你幫助我。的確,她沒說過一句求助的話。可是,這並不表示她不需要幫助。


    沒有親人,無法信任警方的少女……對和村子毫無關係、從外地來的我表示。


    希望得到幫助。


    少女切斷了電話線。如果我接通了電話……知道了雪繪的死,一定會絕望得崩潰掉……那樣的話,即使少女求救,我也不會理睬。所以……知道一切的少女切斷了電話線。希望爭取到向我求救的時間。


    剛才,大石對自己的後輩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被卷進案件中而不住地歎息


    ……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如果,昭和五十八年六月的時候我在場的話,一定能保護少女。


    昭和五十八年,那是綁架案件的五年後。


    我養育著雪繪為我留下的女兒,把青春和熱情都投人工作中,在各種案件的曆練中,我的氣力和膽識都增強了。不會再像綁架案件時那樣軟弱無力。一對一的格鬥不會敗落下來,也曾多次經曆外國黑幫真槍實彈的激烈火拚。


    昭和五十八年的我,不是昭和五十三年的我能比的。所以,如果我在少女身邊的話,一定能保護她。無論什麽陰謀的魔爪伸向少女,我都能保護她!


    少女的心中一定交織著求助的欲望……以及放棄的想法……並向我發出請求。我卻沒意識到。完全沒意識到……!就像把雪繪的事故告訴了我,我卻沒意識到一樣,她的求救,我同樣沒意識到。


    我不禁感歎。如果我真的聽懂了少女的話,就能防止雪繪的事故,也一定能從被決定了的死亡中拯救這個有恩於我的少女。她對我抱有那樣大的期望!!


    在家裏的電視上,我得知了雛見澤的大災難。從雪繪的死亡中振作起來的我,已經忘記了在雛見澤的回憶。


    這實在是忘恩負義……!少女以拯救自己為條件,告訴了我拯救雪繪的辦法!我對她卻絲毫沒有感恩之念,結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少女並不是在熟睡中死於毒氣……而是被活生生地剖開腹部,受到拖出內髒之淩虐而死。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會在何年何月,被以怎樣的手段殺死。可是,即使知道了這可怕的結局,少女卻太弱小了。


    孤單的少女無依無靠,也沒法向人求助……隻能接受預定的死亡……結束短暫的生命。


    她想活下去,希望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僅此而已。這並不是什麽奢求!作為一個人,都有這種最低限度的希望!!她並沒有希望比別人有錢,或者比別人有權勢!!


    少女說過。如果所有死亡事件都是預定好了的話,我的死亡也是預定好的。


    這個少女雖然柔弱無助,但我並不認為她什麽抗爭都沒做過。也許……我不會記得……可是,她一定做過自己最大限度的抗爭……而她的抗爭,也包含了向我求助!


    “可恨啊啊啊啊啊啊!!”


    我咆哮著,用力跺著地板。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要當警察的?連一個少女都拯救不了……還有什麽臉自稱警官f1因為那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所以沒空理會少女的求救?


    啊,是啊!我真是太嫩了!換做是現在,我一定能幫到少女的!


    可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即使想讓少女安息,現在的雛見澤也被視為危險地區而被封鎖起來了。村民幾乎死光。僅存的相關者也分居在全國各地、難以找到。悲劇的舞台禁止進如。警方的調查被中斷、事件已經埋進時間的黃沙中……是的,在聽大石說起之前,我什麽都不知道!!


    “………………赤阪先生……你沒事吧……?”


    不知什麽時候,大石拿著筆記本回來了。在看到大石之前,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是淚流滿麵。


    “……我……沒有意識到……!!沒有意識到……少女發出的求救信號……!!”


    “……………………赤阪先生……冷靜點。”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少女被殺害了!!被人用那種殘忍的手段!!她明明請求過我……我卻沒能救到她!……我沒能救她啊!”


    “……沒能和村民構築良好關係,我也有責任……如果古手梨花和我說明了一切……我也許能伸出援手……她無法信任我,不對我說明一切……我真後悔。”


    大石所說的信任,讓我更加自責了。沒錯,少女信任我。信賴著我。


    她相信,也許我能幫她擺脫死亡的命運!!我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眼淚不住地滴落在地板上。


    這時,大石平靜地說道。


    “赤阪先生……你覺得很不甘心嗎?”


    “……非常不甘心……!!,’


    “那麽,我告訴你一個為古手梨花報仇的好辦法吧。”


    “有什麽辦法嗎?”


    大石把筆記給我看。


    “……為了讓古手梨花安息,我們來找出真相吧。”


    “………………真相…………”


    “沒錯,不僅是古手梨花。還死了很多人。他們都死不瞑目。可是,他們的死因,都被那場大災難所掩蓋,現在依然無法搜查,隻能被埋葬在遙遠的彼方。死了那麽多人!!小安被殺了、熊穀君也失蹤了,大家都成了犧牲品!!可是,警方卻沒辦法進行搜查!!想讓他們安息嗎?就由我們兩人來做吧!赤阪先生!”


    “…………由我們來……查明真相……”


    “沒錯!我們來查明!!去所有發生過連續離奇死亡案件的現場,憑熟悉村中情況的我,和在連續離奇死亡案件發生前年,從古手梨花口中聽說了重要事實的你!!”


    “……可是……人已經死了……!!”


    “沒錯,古手梨花確實死了!就是因為那時的你隻是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才沒能拯救她。”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石猛地抓住思緒混亂的我。


    “正因為這樣!!!為了贖罪,我們必須查明真相!!憑我們的力量!!如果你說的是事實,一切都是有計劃的!那麽,我們必須改變調查方法!!……我現在把你我擁有的情報都歸納在筆記本上,明天一早,我就聯絡老部下……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絕對要讓一切大白於天下!!”


    “……大白於天下!!”


    “沒錯,雖然已經過去數年,但還在時效範圍內,盡管調查被中斷了,但並沒有終止。現在仍要繼續。讓調查繼續進行的,就是你和我!!”


    和大石約定一起調查事件的真相之後,我站了起來。一切,都在昭和六十年結束。


    為了向少女表達歉意,我尋找過少女的


    墳墓。在法醫解剖之後,少女的遺骸由神社子孫領回。將來,在雛見澤地區的封鎖解除之後,將遷葬在古手家的祖墳裏。


    可是,我不知道領取古手梨花遺骸的神社子孫究竟是誰,現在我無法對少女表達歉意。隻能等待將來,雛見澤的封鎖解除以後……那個神社子孫出現。


    現在的我能夠做到的,不是向少女道歉。而是在再次見到少女之前……把真相查明,讓她瞑目。


    雛見澤地區現在仍然小範圍噴發著毒氣,完全沒有解除封鎖的跡象……也許……在我找到真相之前,少女根本不想見我。所以封鎖才沒有解除……我是這麽想的。


    在我找出真相之前。


    後年。我和大石合著的,包括大災難在內的,關於連續離奇死亡事件的書即將出版。書名由我決定。


    《寒蟬鳴泣之時》


    在雛見澤的數日裏,給我印象最深的聲音,就是寒蟬的鳴叫聲。


    希望借這本書,喚起事件相關者的記憶,從而找到新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夠再次喚醒公眾對該事件的關注……不讓它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裏。我在後記寫下了這段文字。


    這場悲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僅靠我們的力量,無法完全查明真相。


    希望本書的各位讀者幫助我們解開真相。


    …………………大石藏人·赤阪衛


    雛見澤地區的封鎖,今年仍然沒有解除。


    <寒蟬鳴泣之時> 第四集 暇潰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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