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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堪稱是在月下世界的曆史中立下一座紀念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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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堂中似乎已坐滿了聽眾。在休息室裏的邊邊子不停地在自己的掌心畫出「人」字,再將它吞下肚。她感覺胃裏好像已經容納了整支足球隊那樣。甚至讓她有點想吐。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於是邊邊子來到走廊。在離開休息室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帶來這裏,擱置在椅子上的那頂紅色帽子,並「嗯」地點了一下頭,才來到走廊上。


    在外頭等著她的,是和一身海軍藍西裝十分相稱的尾根崎,以及總是做黑色神父服打扮的神父。邊邊子忍不住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穿著。她現在穿著一襲全新的純白套裝。這似乎是為了配合「少女」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而特別訂製的服裝。雖然讓邊邊子有些不習慣,不過,這種形象戰略,恐怕也是今後不容忽視的要素之一吧。


    三名「公司」幹部彼此交換眼神,同時輕輕點了點頭後,便開始朝舞台前進。


    雲雀在舞台的斜後方等著。她和邊邊子擦身而過時輕聲說道:


    「學姊,你的頭發好像變長羅?」


    「咦,是嗎?」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邊邊子瞬間忍不住反問。這麽說起來,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她已經很久沒有剪頭發了。昨天雖然有去莎曼莎介紹給她的那間美容院,不過邊邊子並沒有特別指定修剪的長度。不過,她發現自己因為轉而思考這種完全無關的事情,所以緊張的情緒也稍微緩和了一些。她在心中暗自感謝著自己的後輩。


    三個人站上舞台。


    四周響起如雷的掌聲。


    雖然大家已經事先告訴她不要太在意,但是在站上舞台後,邊邊子的雙腳一口氣開始發軟。她感覺自己好像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似的。舞台的燈光比她想像的還要刺眼。在完全沒有預演的狀態下便正式踏上舞台,事到臨頭,她的雙膝開始不停顫抖。


    他們先在舞台的椅子上並排坐下。在邊邊子一行人前方,坐著身為「世界吸血鬼對策委員會」委員長的羅和莎曼莎。在目光相交時,莎曼莎對邊邊子露出溫柔微笑。


    不過,一旦坐在椅子上,就會和禮堂的觀眾席正麵相對。邊邊子感覺這裏所有的人幾乎都盯著她看。她的想像沒有錯。這場會談的重點,說來說去都是「那段影片中的謎樣少女」,也就是自己。坐在一旁的種父雖然也相當受到世人矚目,但在目前的場合中,受注意的程度或許也比不上自己吧。


    這個會場是位於十字軍本部中的多用途禮堂。坐在觀眾席上的多半是隸屬於十字軍的成員,裏頭應該也有著曾經和邊邊子見過麵的人才對。


    然而在禮堂後方,則擠滿了來自全球各地的媒體。幾十台攝影機的鏡頭不斷發出光芒,宛若一群美軍正在舉槍瞄準著出現在前方的狂暴異形。


    「公司」隻是在事前發布了即將為「少女」舉行見麵會的消息,就為全球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騷動。雖然能夠進入這個會場的媒體,都是經過嚴加篩選的少數存在,但為數仍然十分驚人。


    邊邊子反覆地喃喃說著「他們都是一群南瓜……都是一群南瓜」來自我催眠。不過,感覺她還沒被成功催眠之前,似乎就會開始討厭南瓜了。


    隨後,見麵會開始。


    首先上場的是神父。由已經身為全球知名人士的他來首度發表十字軍與「公司」——雖然,和「公司」相關的詳細說明是之後才會進行的內容就是了——針對「特區震撼」的官方見解。不愧是已經習慣這種場合的神父,他成功地以簡單易懂的方式說明了瑣碎的內容。想到等會兒就要換自己站在那裏,邊邊子幾乎想大喊一聲「不會吧~」。


    如果能夠這樣喊出聲,將會是多麽輕鬆的事情啊。


    換做是平常的情況,光是有神父現身其中的影像,便極具報導價值,讓所有媒體無不瘋狂拍攝。然而,果然隻有今天的情況例外。神父也明白這一點,麵對這群焦急等候的媒體,他免去過於冗長的致詞。


    「那麽,容我向各位介紹。『少女』——提到這個稱呼,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吧?讓我們歡迎『公司』代表葛城邊邊子女士。」


    待種父呼喚她的名字後,等待此刻已久的攝影機,紛紛將鏡頭轉向邊邊子身上。


    沉默。


    她的雙腳僵硬起來,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坐在一旁的尾根崎維持著望向前方的姿勢,輕喚了一聲「邊邊子」。邊邊子一咬牙,緩緩從原地站了起來。


    神父在講台上等著她。在這片彷佛水麵般平靜的靜默中,邊邊子一步步地走向神父。後者對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邊邊子也向神父點了點頭,並站到講台前。


    麵對著擠滿人群的禮堂。


    麵對著媒體群的攝影機。


    邊邊子站在鏡頭的前方,和攝影機另一端的世界麵對麵。


    她靠近設置在講台上的麥克風。麥克風發出「嘰~」一聲的回音——隨後消失。邊邊子吸氣。吐氣。微啟雙唇。


    「……呃~」


    透過麥克風發出的聲音像個笨蛋似地顫抖著。邊邊子在內心暗叫一聲「慘了」,全身也為之僵硬。她的情緒開始動搖。


    就在這時,禮堂突然震動起來。一陣沉重的嗡嗡聲——爆炸聲響起。


    「咦?」


    在媒體震驚不已的同時,擔任警衛的十字軍相關人員同時采取了對應行動。神父奔向邊邊子,站在身旁保護她。雖然邊邊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神父十分鎮定。


    「可惡,他們果然瞄準這裏下手嗎……!」


    「神父,這是怎麽一回事?」


    騷動逐漸擴大。邊邊子原本以為是恐怖攻擊,但好像又不太一樣。


    神父似乎心裏有底。


    「恐怕是蘇一行人幹的好事。在進行這場見麵會的交涉時,我們和他的人馬已經完全決裂了。雖然我已經相當提高警覺了——」


    禮堂中的人群雖然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但並未出現驚慌失措的反應。這或許是在事前限製入場成員所帶來的效果——又或是能夠以冷靜的態度即時做出對應的警衛的影響吧。不過,在判斷接下來應該不會再發生任何事件後,現場的媒體人卻開始騷動。


    現場直播用的攝影器材似乎被破壞了。看樣子,這或許正是蘇一行人的目的所在。


    「原來如此。倘若直接對『少女』出手,反而有可能會助長她的正麵形象。所以他們打算將首次見麵會弄得一片混亂,讓世人對『少女』抱有可疑的印象。」


    待神父如此陳述看法後,同席的羅忍不住咒罵:「竟然做出這種無聊的事!」


    身為媒體人之一的班跑上舞台。繼「那段影片」後,他理所當然地架起攝影機,準備捕捉「少女」登場的瞬間。因蘇的阻撓而氣急敗壞的他,邊咒罵著邊說明現況。


    「總之,我們已經盡快搶修了,不過目前還是隻能收錄到聲音而已。無論是哪一家媒體,要等到影像功能完全恢複,恐怕都得花上一個小時吧。可惡,這群恐怖分子真是混蛋。竟然對本世紀值得紀念的一瞬間做出這種事!」


    會場情況是透過實況再播在全世界播放。現在實況轉播突然中斷,而且混亂的情形竟然還要再持續一小時。尾根崎和神父忍不住咂嘴。看來,蘇的攻擊似乎正中要害。


    但是——


    「啊,能夠收得到聲音是嗎?」


    邊邊子如此間道。


    ——或許很幸運。


    她反倒這麽認為。


    說實話,她剛才腦中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完蛋了。雖然這場騷動為許多人造成極大的困擾,不過對邊邊子個人來說—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反而讓她能夠重新振作。


    ——更何況,沒有攝影機會更輕鬆呢。


    邊邊子想著,隨後又開口問道:


    「能夠播放我的聲音就夠了。反正我也不是那麽上鏡頭的人嘛。而且,愈是在這種時候,愈應該不慌不忙地照著計劃來進行,這樣應該能給世人比較好的印象吧?」


    「這……」


    尾根崎、神父和羅三人麵麵相覦。莎曼莎湊到邊邊子耳邊,悄聲稱讚她一句「你說得很好唷」。


    看樣子,三人並沒有反對她的意見。因此邊邊子再次回到講台前。尾根崎和神父做好覺悟,班也匆忙趕回工作人員身邊。


    邊邊子將視線落在各國語言交替的嘈雜人聲四起的禮堂後方。


    「咳。」


    然後煞有其事地輕咳了一聲。


    這個咳嗽聲宛如魔法般讓會場沉寂下來。


    邊邊子「咚咚」地以指尖輕敲麥克風的前端。禮堂中的音響設備也還能運作。當她在內心想著「很好」而安心的瞬間,邊邊子才發現原先記誦在腦中的演講稿內容,竟然已經被她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的鴨子嘴在一瞬間僵硬——但隨即露出自信的微笑。


    畢竟發生了突發狀況。比起事先準備的文章,倒不如將自己現在的想法傳達出去。


    邊邊子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她將麥克風湊近唇邊,緊張地對著全世界——


    輕聲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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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我嗎?」


    「真是個荒唐無禮的家夥呐。渾沌大人也實在令人費解,早日把這種年輕小夥子趕出去不就得了嗎?」


    自從崑侖開啟的那一晚之後,虎仙的抱怨次數變得更多。而且毫不厭煩地一再重複著。不過,私底下說他是「糟老頭」的次郎,當然絲毫沒有表現出內心這一麵。


    「不才我誠摯感謝偉大的『真祖』。當然,也打從心裏感謝為人寬厚的虎仙。」


    而隻是以這樣謙虛的態度繼續修行著。


    他獨自待在洞穴深處,專心致誌地揮著手中這把摻入真銀的銀刀。


    次郎以「血」的脈動來配合劍的動作。同時,也透過銀刀來抑製「血」的失控。


    他在兩股力量的夾縫間,在刀刃上維持搖搖欲墜的平衡的同時,持續揮下手中的劍。這好比是走鋼索般步步為營的狀態。不過,在揮刀的同時,次郎內心的迷惘也隨著消失了。即使必須直接麵對護衛者的宿命、「賢者」的曆史、奪回特區的願望等巨大而困難的現實,他也不再膽怯或束手無策,隻是以一名劍士的身分去麵對。至於能夠麵對巨大而困難的現實的方法,到頭來,也隻有踏穩每一個腳步,穩紮穩打地往前進而已。


    ——邊邊子!小太郎!


    他將思念集中於刀刃,不停揮舞著。盡管因為一瞬間的掉以輕心,而被自身的「血」所吞噬,被銀刀的威力壓垮,次郎也總是會死命掙紮著爬起來,從未放開手中的劍。


    「還真是一意孤行的傻子呐。」


    虎仙有些看不下去地說道。不過,雖然他嘴上抱怨連連,但虎仙仍一直陪著次郎修行,在次郎真的陷入危險的狀態時,也會助他一臂之力。


    雖然他所表現出來的鄙俗態度很容易讓人忘記這點,但「西之虎仙」畢竟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吸血鬼。他願意這樣陪次郎修行,已經是令人感激不盡的事情了。雖然,這並不會改變他是個「糟老頭」的事實——不過,次郎也並不討厭這個「糟老頭」。


    次郎揮劍直到自己精疲力盡,而在倒地休息過後,又再度開始揮劍。他一直重複著這樣的修行。曆代護衛者也沒有出聲幹預次郎的做法。他們時而放聲怒罵,時而給予鼓勵,似乎打算完全讓現任者放手一搏。


    「……咕。」


    直到手腕再也舉不起來後,次郎才狼狽倒地。虎仙朝他走近,將銀刀收回刀鞘中。


    「啊~真拿你沒辦法。」


    語畢,他坐在最近挺中意的一塊石頭上,拿起煙管開始吞雲吐霧。


    現在,崑侖再次關閉了起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周圍遍布霞霸,宛如仙境般的清幽世界。


    然而——


    「……哦。」


    虎仙突然呢喃一聲,取下原本叼在口中的煙管,臉上露出有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對著倒臥在地的次郎說道:


    「喂,小雛兒。吾主有話要對你說。」


    「咦?」


    次郎慌慌張張地起身。自從他第一次踏入這裏之後,渾沌便未曾再親自和他說過什麽。看著緊張地挺直背脊的次郎,虎仙輕撫著臉上的山羊胡說道:


    「渾沌大人要問你,『你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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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我嗎?」


    在影片突然中斷,螢幕中布滿一片雜訊的幾分鍾之後,畫麵便切回攝影棚內部。主播報導出在現場發生妨礙轉播的事件,就在這時候——


    這個聲音傳了出來。到最後,電視台還是決定把頻道切換為原來的雜訊畫麵。在電視前方的九姊弟棗精會神地傾聽著轉播內容的聲音。


    布滿雜訊的畫麵宛如在暗示他們的未來,少女端莊而有生氣的聲音從畫麵深處傳來。他們的敵人選擇了困難的道路。彷佛像是在堂堂宣言這場戰爭尚未結束一般。


    「……這一天終於來了嗎?」


    達爾以低沉的聲音喃喃道。那布羅則是聳了聳肩說道:


    「所以我才說讓我直接去就好了嘛。」


    看著一臉不滿的哥哥,馬貝裏庫則是「好啦好啦」地出聲安撫他。


    雙手抱胸聽著轉播的拉烏說道:


    「那個女的身邊還有真銀刀。她會怎麽使用那把武器,倒是值得一看。」


    「……為了以防萬一,要不要派遣一些人類的下屬到你手下?」


    「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喔,達爾。像我這樣的好事者,恐怕很少呢。」


    拉烏自嘲地笑道。隨後轉而向認真傾聽著轉播的漢斯詢問:「你們那邊如何了?」


    「我聽說反抗組織還在持續抵抗。你們似乎讓那個女吸血鬼逃走了嘛。」


    「真是萬分愧疚,是我太大意了。」


    「她逃跑的速度太快了啦,快到不行。而且運氣出奇的好。我當初可是遊刃有餘地打贏她了呢。」


    亞弗裏在低頭反省的漢斯身旁心有不甘地解釋著。


    至於華茵,則完全無視哥哥們的對話,專心地凝視著電視螢幕。直到影像中斷之前,都站在講台上的那名少女,是之前曾在特區照顧過華茵的邊邊子。這樣一來,對華茵的家族而言,邊邊子可說是成為了敵方集團的首領。華茵的心中五味雜陳。


    順帶一提,九龍王和卡莎並不在這裏。他們正在商討今後的對策。照理說,依照卡莎的個性,她應該會對邊邊子的演講感興趣才是;不過,她卻態度明快地表示:


    「無所謂。我不用特地看轉播,也大概猜得出來那家夥會說些什麽。而且,反正之後也會再見麵嘛。」


    相反的,在九姊弟之中,最在意這場見麵會的人是薩劄。


    現在,他雖然和自己的弟妹們一同麵對著電視螢幕,但卻一反往常地沒有說半句話。那張戴著墨鏡、緊閉著雙眼的臉,隻是靜靜地將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


    邊邊子的聲音從電視傳來,她的意誌也透過聲音傳達出來。


    薩劄感覺著這個聲音,以隻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低語道:


    「……好吧。」


    他這句話並非對著邊邊子,而是對著仍活在她心中的某個人物說的。對著那個經曆了香港、特區的戰鬥


    ,就算已死,仍在前方擋住他去路的人物。


    「好吧,陣內章吾。這次真的要跟你一決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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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我嗎?」


    「……嗯,聽得很清楚喔,邊邊子。」


    鈴介對著透過耳機傳來的聲音露出微笑。


    「你真的變得很了不起呢……小巴得,你還記得她在橫濱時怒聲反抗你的事嗎?女孩子真是可怕。那個像隻猴子般嘰嘰亂叫的女孩,竟然會變成這麽好的女人呢。」


    「……不要叫我『小巴得』。」


    身穿彷佛和黑夜融為一體的緊身衣,坐著橡皮小艇往夕陽西沉的東京灣前進的兩人,開始聊起令人懷念的話題。


    巴得力克的耳上也掛著連接上收音機的耳機。雖然沒有像鈴介那樣表露在臉上,但他似乎也心懷著同樣的感慨。


    「不過,她真是豁出去了呢。那孩子將來一定會很辛苦的。更何況她還未成年呐,實在讓人佩服不已。」


    「這點我也深有同感。」


    「我們也不能輸給她羅?」


    「當然。『公司』代表正在對全世界威風地喊話,親赴戰場的人豈能丟她的臉?」


    看到巴得力克已有所覺悟的表情如此斷言,鈴介回以一個危險的笑容。


    「之前我們輸得一場塗地,這次可要好好討回這筆帳。」


    「沒錯,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我們的力量。」


    兩人所搭乘的小艇輕快地在閃閃發光的海麵上前進著。最後,遠方的海平線上終於浮現了摩天大樓的輪廓。那是個沒有人工照明,有如已經失去生命跡象的城市。聳立在夕陽中的高樓大廈,彷佛一座座墳墓般死寂。不過,這座城市絕對還不是死城。在林立的高樓下方,仍有著在那晚的襲擊中努力存活到現在的人們。


    「……再過二十五分鍾,就是反抗組織所指定的時間了。」


    「他們的領導人以前似乎是消防局的職員呢。我聽說他有參加救援隊的經驗——如果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就好了。」


    「而且,還有那個啊,邊邊子說的——」


    「以前侍奉著傑爾曼的女人?不過,她為什麽會知道那個女人在特區?」


    「天曉得。反正,到時見了麵不就知道了嗎?」


    此時,兩人腳旁的無線電通訊器突然響起。


    巴得力克與鈴介的臉上露出一絲緊張。前者接起了無線電通訊器。


    「聽得到嗎,『公司』?」


    「……聽到了。你是『聯絡員』吧?已經抵達會合地點了嗎?」


    「到了。你們老大的演講讓我這邊的人聽得如癡如醉呢。」


    巴得力克和鈴介忍不住麵麵相覬。


    於是鈴介湊近無線電通訊器問道:


    「很羨慕對吧?」


    「……這點我承認。既然要戰鬥,在柔弱的少女旗下奮戰,會讓人更有幹勁呐。」


    聽到了對方的回答後,鈴介露出燦爛笑容,巴得力克則是回以苦笑。小艇愈來愈接近特區。方才眺望到的摩天大樓,現在已經聳立在兩人的上方,等著他們到來。


    「『公司』,歡迎來到特區。我們反抗組織一行人誠摯歡迎你們。」


    接收到這句話之後,兩人穿過了特區的「結界」,再次踏入令人懷念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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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我嗎?」


    這裏是人煙罕至的俄羅斯腹地深處——東西伯利亞的南方。那間宅邸,靜靜地隱藏於被原生針葉樹的樹林和白銀的積雪所封閉的這個世界中。


    「真祖渾沌」的直係「北之黑姬」。此地是在她的力量守護下,和俗世遠遠隔離,被稱為「聖域」的場所。自從次郎和小太郎離開黑姬的身邊之後,便無人再度造訪此地。


    直到那個男人出現為止。


    身為黑姬心腹的九郎十分歡迎這名突然出現的訪客。因為他和這個男人是舊識,而且對方也許久未曾再度踏入這裏。


    然而,在聽到這個男人的請求後,九郎露出極為苦澀的表情。


    而這名訪客似乎也明白自己所提出的請求有多麽無禮。當他進入起居室,來到黑姬的麵前,並說出自己的請求後,他便以雙手伏地,將額頭緊貼著地板。


    「……噯,凱因。」


    九郎咬著牙,別有用意地喚道。


    他是個將一頭粗硬的黑發綁在腦後,身材較為矮小的青年。看似粗野,卻又帶著一股高貴的氣質;看似年輕,卻又很難讓人斷言他的年齡。當然,九郎的實際年歲遠在凱因之上。他是已經侍奉黑姬數百年的高齡古血。


    「我們倆是老朋友了。我明白你已經有所覺悟,也很清楚你目前身處的情況。我想盡可能地協助你,這一方麵也是為了次郎著想。不過再怎麽說,這太亂來了。說實話,如果現在提出這種請求的是別人,我可是會馬上揮刀砍了他喔。不過就算是你,如果被我砍殺了,也沒有資格吐出半句怨言呐。」


    「……是,這我十分了解。」


    語畢,凱因抬起頭來。他看著九郎,看著靜靜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黑姬的臉。那雙灰色的眸子中,有著瘋狂而激烈的感情漩渦。


    「但……這是最理想的做法,我判斷隻有這方法可行。在我所認識的吸血鬼中,黑姬大人擁有的力量最強。而這股『血』是『真祖渾沌』——和我略有私交的龍大人相同的『血』。正因如此,為了完成我的魔術,才會提出希望將這股『血』賜予給我的要求。」


    九郎「嘖」了一聲。開朗而心胸寬大,連次郎也十分景仰,像個大哥哥一般的他,現在甚至藏不住滿臉的厭惡之情。


    「你打算和卡莎走上相同的道路,而且還要黑姬大人從旁協助嗎!」


    「……卡莎大小姐——麵對身為混血兒的卡莎大小姐,沒有半點鄙視而打從內心願意接受她的,便隻有偉大的『東之龍王』與『北之黑姬』而已。我深知自己的卑劣無恥,盡管如此,還是希望黑姬大人能夠施舍些微的憐憫!」


    「你這個——愚蠢之人!」


    九郎露出獠牙大聲喝叱。大吸血鬼的盛怒重重地給了凱因一擊。


    不過,凱因並未退縮。他固執地跪拜在原地,絲毫沒有卻步。他已經有所覺悟了。無論要付出何種犧牲,無論必須接受何種侮辱或嘲弄,他都打算繼續往前進。自從特區燃起熊熊大火的那晚開始。


    凱因對黑姬再三提出的請求,是希望黑姬能夠將自己的血授予他,以便完成妮娃傳授給他的魔術。妮娃傳授給凱因的魔術,是孕育出卡莎的禁術。將相異的血統的血混合,兩者加乘之後,便能夠讓宿主獲得更加強大的魔力,是一種極為邪魔歪道的術法。


    凱因打算讓自己變成混血,以取得足以奪回特區的力量。


    「求求您!在一切都結束之後,我願意舍棄這條命,來洗刷黑姬大人的汙點。拜托您…拜托您將力量借給我!」


    九郎以沉痛不已的表情俯視著再度磕頭跪地的凱因。他很喜歡像凱因這樣的男人,也希望能盡全力協助凱因。但是——


    椅子喀嚏地響了一聲。


    直到目前都沉默不語——以如冰的表情看著這兩人對話的黑姬,突然站了起來。


    「黑姬」的外表仍是一名年幼少女。不過,她楚楚動人的優美身影,卻散發出一股足以壓倒觀其姿者的崇高。她有著長達地板的一頭白銀色長發,以及宛若白瓷的細致肌膚。微微垂下眼簾的雙眸,泛著世上最為透明無暇,讓人不敢直視的湖水藍。


    黑姬從不禁噤聲的九郎前方通過,來到凱因的麵前。凱因目瞪口呆地凝視著黑姬半晌之後,慌忙再次低下頭。


    然而——


    凱因的下巴卻被一股力道抬了起來。是意念力場。凱因和俯視著他的黑姬四目相對。一瞬間,凱因再次徹底感受到自己的請求是多麽大逆不道。站在眼前的這名少女,可是真正偉大又強大的吸血鬼。


    「啊……」


    在凱因啞然之前,黑姬便舉起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食指前端冒出一道傷口,宛如紅寶石般的鮮紅血滴聚集了起來。


    黑姬將傷口轉往下方。聚集的鮮紅血珠有些依依不舍般緩緩膨脹,隨後往下墜落。


    凱因反射性地伸出手接住。落在他的手上的的血滴有著固體般的觸感,彷佛一顆小小的寶石般躺在凱因的掌心裏。


    凱因一時未能意會過來。在他理解之後,忍不住一陣戰栗。血滴被意念力場轉化為固體狀。比鑽石更加堅硬,而且幾乎永遠不會溶解。在這小小的血滴中,究竟蘊含著何等龐大的力量,恐怕不是凱因所能想像的。


    「凱因·渥洛克。」


    黑姬開口了。在一旁的九郎瞪大雙眼。


    「我於此嚴令,前去協助夏娃的血統吧。」


    距離「北之黑姬」上次開口,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凱因忍不住全身顫抖。


    黑姬望向九郎,對他投以「由你來鍛鏈此人吧」的眼神。九郎恭敬地以單膝跪地,向黑姬低下頭來。


    在距離特區甚遠的極北之地,另一股脈動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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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到我嗎?」


    「……邊邊子。」


    街上無人看管的電器行。積了一層灰塵的液晶電視,寂寥地陳列在麵對道路的櫥窗中。沙由香站在其中一台電視——仍然有畫麵的電視前,露出幾分苦澀的表情。


    「你也還在持續戰鬥著呀。」


    沙由香想起了那名對她而言——在她還身為人類的生涯中,那名唯一的摯友。頑固、開朗、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少女。無論遇到多麽痛苦的事情,都不會因此沮喪。即使麵對凶惡的吸血鬼,她也無所畏懼,讓人不知不覺對她卸下心防,是個有著不可思議魅力的少女。以往,在沙由香所隸屬的夜會中,甚至有很多個一派流氓樣的吸血鬼,隻有在麵對邊邊子時會表現出親切的態度。就連傑爾曼也會在她的麵前展露出不同於往常的態度,有時還會認真地與她對話。


    不隻是吸血鬼,就連沙由香自己,也是被她所拯救的存在之一。


    就算知道沙由香已經長出獠牙,邊邊子必定還是會以和往昔沒兩樣的態度來對待她。她就是能夠讓人如此確信的少女。


    「『少女』啊。曾幾何時,變成這樣了……」


    過去的友人目前正打算登上全世界——不,是曆史的舞台上。時間的洪流將她推向所應前往的場所,無論那是否為她本人所願。


    然而沙由香發現,這絕非一條「幸福」的道路。反而隻會讓她經曆無數痛苦。


    「……不過,你一定不會這樣就消沉喪誌吧?」


    還有機會再跟她相見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麽,至少沙由香就有了繼續戰鬥下去的意義。


    沙由香微微露出口中的獠牙。她輕輕甩了甩頭,從液晶螢幕前方離開。


    不過,在她前進了幾步後,沙由香停下來,轉頭看向後方。


    在液晶螢幕的前方,方才沙由香佇足之處的旁邊,有著一隻以兩隻腳站立著的巨大玩偶熊。它帶著一臉感動不已的表情——話雖這麽說,但它的臉上其實也沒出現半點變化——仔細聆聽著邊邊子從電視中傳來的演講內容。


    沙由香聳了聳肩,再次折返回來,雙手插在運動外套的口袋中,朝咆嗚嗽嗚的大頭踢了一腳。


    毫無反抗之力的咆嗚嗽嗚「咚」一聲倒在地上。


    「——走羅。」


    沙由香朝拚命揮舞著手腳的玩偶熊喊道,隨後便消失在特區的市街中。


    咆嗚嗽嗚起身,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bbb


    「聽得到我嗎?」


    「嗯。」


    小太郎微笑著點點頭。


    他閉著雙眼,在無人的石室中豎耳傾聽。


    「我聽到了,小邊邊。」


    他聽到了脈動。世界配合著邊邊子的說話聲,怦通、怦通地跳動的心跳聲。小太郎在委身於黑暗之中的同時。也專注地聆聽著。


    聆聽著那怦通、怦通,強而有力的巨大聲響。


    2


    聽得到我嗎?


    正在聆聽這段現場直播的各位。


    你們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初次見麵。


    我的名字叫做葛城邊邊子。


    是「奧得·康芬公司」這個組織的代表人。


    接下來,我想將特區在那晚所發生的事情傳達給各位。


    在特區發生的那場激戰。


    不,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告訴各位隱藏在特區中的某個真相。


    名為「公司」的這個組織。


    名為「公司」的這個組織直到目前的所作所為。


    以及香港聖戰的事情。


    那場聖戰的另一麵,和各位所知道的略有不同的另一麵。


    還有——


    吸血鬼的事情。


    不為人知的,長時間被隱藏起來的吸血鬼們。


    隻是……


    呃——對不起。


    這些重要的事情,我接下來將會依序慢慢為各位說明。


    我想各位一定會大吃一驚,也可能一時間難以置信。


    所以,我會慢慢地、不斷地、詳細地說明。我會不停地重複說明,直到各位真正能夠接受為止。


    所以——


    對不起。


    我現在,想要告訴各位另外一個故事。


    至於這個故事呢。


    是關於一對我十分熟悉的——


    一直都生活在一起的——


    我最喜歡的——


    一對吸血鬼兄弟的故事。


    ——聽得到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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